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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洛洛平生

所属系列:先婚后爱

洛洛平生

先婚后爱

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其他的并不知道。

他穿着灰色的家居服,双腿自然地交叠在一起,膝盖上放着我们将要讨论的文件。他低着头静静地看,从我这个角度看他,竟有一丝帅气的意味。

空气里是淡淡的白玫瑰香气,他手上的戒指紧紧贴着无名指的皮肤,泛着光泽的材质提醒我那是同我结婚的戒指。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可能是他察觉到了我看他,于是抬起头来笑着问了我一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带着一点魅惑。

我连忙回道:「啊,没有。」然后顺势低下头,看着我手上的文件。

而我手里的这一沓 A4 纸,正是关于任平生的所有的喜好,我需要用一晚上的时间将这些全部背下来,当然,任平生手里拿的是我的。

因为,我们明天要见双方父母。

准确地说,任平生是我花了一万块钱买回来的,而他则花了两万块钱。

我是安洛,今年虚岁已经三十了,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大大小小的生物,而我算比较特别的一只,我是不婚主义者。

而当母亲噙着泪跟我说「安洛,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的时候,我心软了,母亲那个时代的人,最怕别人对自己说三道四。

这个时代对我们的宽容,身为父母的他们是没有办法体会到的,为了不再让父母饱受流言蜚语,我决定找一个人契约结婚。

A 市那家飞鸟独身俱乐部就承接这样的项目,俱乐部有很多像我这样不想结婚却不得不结婚的人。

俱乐部的审核制度很严苛,会对每位成员的家庭做事无巨细的调查,而且 VIP 费用也不算低,可仍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许是因为严格,所以口碑极好。

这里一年的会费是一万元钱,有合适的匹配人员俱乐部就会告诉你,我算是比较幸运,刚交上会费,俱乐部就介绍了任平生给我认识。

他的情况跟我差不多,他从小是爷爷奶奶看大的,感情深厚,不想再让爷爷奶奶挂念和担心于是出此下策。

我们算是一拍即合,没有情感投入所以并不会拖泥带水,把合同拟定好之后便登记结婚了,前后还不到一个星期。

记得去民政局领证的时候,服务人员还夸我们有夫妻相,不知道是不是会对每一对新人说的套话,不过我还是笑了,是可笑的笑。

我和任平生结婚的所有费用都是 AA 制,我们像交班费那样,每人拿出相同的钱作为我们的婚姻基金,等婚姻基金花完了,就再交。

干净利落的方式最适合我们这种契约夫妇。

夜在继续,窗外的月亮就像是黑丝绒幕布上化开的水渍,而我和任平生面对面讨论着每一个细节。

「我觉得说我们一见钟情不太靠谱。」

「可我们对他们来说确实是闪婚啊。」

「这样吧,就说我们是老朋友,我二十四岁那年去美国待了一年,你不是说你当时也有去过美国吗,我们就说在那里相遇……」

面前的咖啡已经换了三杯,而我和任平生的爱情故事已经换了四个,我觉得我们都有做小说家的潜质。

后来因为太困,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隐约中任平生拿走我手中的文件,给我盖上了毯子。

第二天我醒来已经将近中午,桌子上任平生留了一张纸条:工作上有点事要处理,下午给你打电话。

苍劲有力的字迹,让我微微地晃神,因为合同,我已经见了无数次他签自己名字的样子。

他签名的样子和顾宸很相像,都是极其专注的,顾辰昨晚还给我打电话,质问我为什么拒绝他的求婚而选择跟一个陌生人结婚?

这几天我也一直在问我自己,如果当时的顾辰没有劈腿,我会选择跟他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很多事情,没有办法再回过头去设想,我宁愿相信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见面的时间越来越逼近了,我照照镜子,幸好彻夜的不眠,没有出现难看黑眼圈。

此刻的我,就像临上考场的学生一样,满脑子都是关于任平生的东西,就像曾经的那些公式,叮嘱自己到了考场一定不能忘。

但其实那场考试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家长们根本就不会问严苛的问题。当我和任平生露出幸福的笑容时,在爸爸妈妈的眼里,所有的假都成了真。

我们把婚礼日期定在了两个月之后,在这两个月里我结婚的消息,也渐渐传开。他们嬉笑着问我,没想到我竟然找了一个开餐厅的。

「他开什么餐厅呀?有空我去光顾一下他的生意。」

「呃,就是个小餐厅而已。」我心里偷偷想,我还真不知道他开的是什么样的餐厅,改天问问他。

朋友听见我回答,立马回话说谁谁谁特别好命,嫁的老公多么多么有钱。

我淡淡笑着,不知道作何回答。

我们都是三十的人了,却依然像小孩子一样比来比去,以前是比铅笔橡皮,现在是比老公孩子。

可是,真正的幸福是不需要被别人知晓的。

这两个月里,我和任平生也就见了两次面,一般都是电话联系,而关于婚礼我们找了一条龙服务。

每当服务人员问我们细节的时候,我们回答都很一致,怎么样都行。

马虎到连我的朋友都看不下去,他们说:「一生只有一次的婚姻,安洛你怎么能这么不放在心上呢?」

婚礼如期举行,走在地毯上我感觉到了一点恍惚,仿佛这是一条铺在天空中的路,我看不到左右四周熟悉的面孔。

而当任平生牵起我的手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心动,如果我常设心防,那么那一刻是我的心防最好攻破的时刻。

他的家人和我的家人,笑得都很开心,让我觉得我做这一切真值,哪怕这是一场骗局,可它的出发、过程、结局都充满着爱。

我和任平生的婚姻生活就这样拉开序幕,晚上他把我送回家,然后他回他的家。

我们像两个朋友一样,嘻哈道:「原来这就是结婚啊。」

他侧头看看我,「回去在这一项上打个对勾?」任平生脸的轮廓刚好出现在夜幕上,他的表情很淡,但语气里透着一点欢快,好像这婚结的都甚得我们心。

「嗯哼。」我不可置否。

「安洛,你今天很漂亮。」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我怔了一下,我歪过头看他,他一脸如常,好像就是平日里说的那些夸奖的话一样。

我赶紧打马虎,「哦,是吗?你今天也很帅。」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然后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原本就是一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让一切都变得那么柔软而又暧昧。

他送我到家,很自然地说:「早睡,晚安。」我却突然不怎么敢看他的眼睛,快速地也说了句「嗯,晚安」,然后拉了车门赶紧下车。

在很多事情上男人和女人还真是不一样,我都三十岁了,却仍逃不过感性,有时候这一点真是致命。

今天的一切都像小时候期许的那般,有白色的花束,有紫色的气球,还有各式各样好看的糕点。

在以前的很长时间里,我一直都认为,爱一个人就一定要嫁给他,然后为他做一切的事,关心他照顾他,因为爱,付出都变得快乐。

可是后来,我爱的人都让我的付出变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而因为爱他们我都失去了自己,渐渐地,我都不会爱人了,每一步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伤害。

当我回头张望我的过往,那些恶心的爱情向我有力地证明了,唯有自己,才可以永远相伴。

我不希望婚姻成为我的累赘,当男人出轨成灾的时候,身为单身的我还能冷眼旁观那些可怜的女人,然后窃喜自己没有步入她们的后尘。

「安洛,新婚快乐!」我笑着祝福自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才了。

婚后我和任平生见面的机会并不少,我们每个星期都要一同去看望他的爷爷奶奶,然后每个月要到双方父母家里吃一次饭。

他的父母很喜欢我,就像我的父母也很喜欢他一样。

这天我们又来我父母家吃饭,而吃完饭的时候,窗外的大雪已经完全掩盖了道路。

爸妈让我们住下来,我和任平生大眼瞪着小眼,愣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我当时心里想的是,幸好我的房间里有一张沙发。

晚饭过后,任平生和父亲在下象棋,我和母亲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母亲偷偷地跟我说,任平生这孩子看起来很踏实。

他确实是长辈喜欢的那一类,做事说话都不疾不徐,有条不紊。他平日里并不多话,但我跟他聊天时,他都能很巧妙地接起我每一个话题。

他说他感谢我,因为他的爷爷奶奶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父亲找了套他的睡衣给任平生穿,衣服对任平生来说很小,他露着脚踝的样子让我笑了很久。

睡觉时,他很自觉地到沙发上睡,而我看着他蜷缩的样子有点不忍心。

我坐起身子,朝着沙发上的他说:「你到床上来睡吧,反正床是双人床。」

「不用,我在这就行。」

「在沙发上睡太累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最后他拗不过我,抱着被子来到了我的左边。

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床上多了一个人而多么的起伏,他睡在我的旁边我反而觉得很安心。他安安静静的,中规中矩的睡姿,清浅的呼吸,我一点都没觉得反感。

那晚的我很快入眠,睡眠质量极高,而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没有发生电视剧里相拥而眠的惯有情节,因为床上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但当我开门看见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时心里还是一惊,没想到做早饭的是他。我悄悄地踱到他的身后,偷偷看他。

半晌后忍不住夸赞他,「你的手法好娴熟。」

他回头朝我一笑,「毕竟是开餐厅的,还是有点真功夫的。」

妈妈银色的围裙带在他身上显得很小,可我一点都没觉得滑稽,反而有点温情。是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结婚其实也蛮好的,如果永远没有争吵和矛盾。

我的前前男友回国了,是礼姝亲自打电话告诉我的,礼姝是我曾经的闺蜜,然后跟我前前男友在一起了。

我天真地以为她会躲着我,可没想到她总是拿不耻来炫耀。

这么违背道德的事却能让她这么耀武扬威,我不知道这个时代是怎么了。

「洛,好久没见了,聚一下吧。」电话那头礼姝的声音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停顿了很长时间,才硬生生挤出了一个「好」。虽然我没能释怀,可我一定要装出你们都是不痛不痒的假象。

吃饭的地方是礼姝找的,选在了这个区最昂贵的西餐厅,一顿饭能花去我半个月的工资。

但我没想到李卓也会来,看李卓的表情,显然他也不知情,「洛洛?好久不见啊。」

我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坐在他们对面,可浑身就像至于冷窖中一样,虽然过了这么久,但我还是介意。

「洛,想吃什么随便点,李卓生意不错。」礼姝的这句话原本没有什么问题,但她的语调和她的神情就是让我感觉她在炫耀。

我盯着菜单随便点了几样,然后期盼着时间赶紧过去,和他们这样看似亲近的距离却根本达不到推心置腹,我必将用小心翼翼的谎言应对他们抛过来的每一个问题。

有些东西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却仍旧被它紧紧束缚,创伤不仅是表层,更是内里。

「洛,听说你结婚了?」礼姝点完食物后突然问我,李卓应声也抬起头来看我,我的眼睛在他们面容上扫视了一下,然后点头。

「对方怎么样?做什么的?」

听到礼姝这么问,我好想编一个天花乱坠的理由以满足我的虚荣心,可我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嗯,开餐厅的。」

「餐厅?什么样的餐厅啊?」

「就小餐馆。」我去过任平生的店,店面很小,食物也不多,但是挺有特色的。

「哎呀,你看,应该把他也叫来的。」我摇摇头搪塞着,说他应该很忙。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礼姝就像这样每一个问题都咄咄逼人,李卓很尴尬,我很难堪。

我并非不知道礼姝这样做的缘由,是因为李卓跟她在一起后有过后悔的念头,李卓又来找过我。

当时我只回了李卓一句话,好马不吃回头草。

而礼姝应该也是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她越是这样做,我就越觉得,其实她跟李卓根本就不幸福,因为真正的幸福是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来炫耀的,凡是刻意炫耀的东西必定是短暂的假象。

可无论怎么说,此刻的我,如坐针毡。我就像停在在轨道上的火车,拼命地想要越出轨道,但其实无法越出。

礼姝趾高气扬,我狼狈不堪。

「洛,你说你也不好好经营一下自己,三十岁的女人说老就老啦,别看不住你家老公,男人啊都图个新鲜。」礼姝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可那些痛苦的往事因为她这句话悉数让我回忆起来,我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不过你老公赚钱不行,看上你老公的人应该不多。」

「礼姝,你这有点太过分了吧?」安静的西餐厅里,我这句话显得有些突兀,但我实在是忍无可忍,看着那个窝囊的李卓跟她沆瀣一气,就像否定了我整个的青春一样。

「你看你,我开玩笑的嘛。」

我喘着大气,「蹭」地一下站起来,想要转身就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自取其辱。

就在这时,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循着声音望去,看着穿着休闲西服的任平生就站在我不远的身后,他步伐优雅地向我走来,西餐厅里摆设的一切都成了衬托他的背景,他和这里的一切有一种说不出的协调感,而我看着他有一点微微地晃神。

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揽过我的肩,眼光在安洛和李卓身上扫了一下,然后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句:「这位小姐拿刀叉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说完还轻笑几声。

经任平生这么一说,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礼姝的手,仔细一端详确实有些别扭,任平生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吃得惯西餐,还是不要勉强得好。」

任平生的话音刚落,礼姝便有些火气地放下刀叉,然后问我:「这位是?」

我刚要开口,任平生又抢在了我的前面,「刀叉可不是随便放的,你是吃完了吗?浪费食物可不好。」

礼姝皱了皱眉头,然后气呼呼地抿着嘴把刀叉摆好,任平生按着我的肩膀坐下,他紧接着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

然后不卑不亢地说:「我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安洛的老公,洛洛,你也真是,没跟我提前说,我好安排安排啊。」说完还侧头冲我笑了一下。我心里一惊,他这玩笑开大了吧?

「诶?安洛说你不是开小餐馆的嘛?」

「对啊,开了几家小餐馆,难道这家店大吗?」任平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礼姝,一副为我出气的样子,可他和礼姝明明第一次见啊?

「呃……」礼姝有些尴尬地没接上话,我怀着复杂的情绪看向任平生,觉得他就像骑白马的王子,带翅膀的天使,我第一次尝到了被保护的滋味。

直到在任平生送我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还难以平静,「今天,谢谢你啊。」

他一边开车一边轻笑一声:「谢什么,合作伙伴嘛。」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

「服务生跟我说的,像讲笑话一样讲给我们听,我出来一看结果是你,安洛你这么弱?」

我努努嘴,心想我怎么弱了,我那是不跟她一般见识。

「那,这真的是你的餐厅吗?」他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幅度很小,但是没有犹豫。

我声音提了一个声调,又惊又喜地问:「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因为知道你跟我一样不是什么喜欢攀比的人啊,没想到你朋友是。」

「她才不是我朋友!」

我和任平生一路上一直不间断地聊天,不知不觉地就谈到了一些前尘往事,我的心情变得很低落,叹着气让任平生请我喝酒。

这是我第二次踏入他的公寓,换了鞋熟门熟路地坐到他家的沙发上,是灰色的沙发,我坐到沙发上之后才发现沙发角落里窝着一只灰色的猫,很胖。

「你还养猫呢?」我问了一句任平生没答,可能是到仓库找酒去了,他说他收藏了几瓶好酒,可以让我尝尝。

那只猫打量了我几眼,然后慢悠悠地朝我走来,用肥胖的身子蹭蹭我。我心生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咦,你竟然不怕我?」

「你上次来它一直在角落里观察你,一般来第二次的人它就不怕了。」任平生手里拿了一瓶红酒朝我走过来。

「嘿,好聪明的小家伙。」我把它抱到怀里温柔地抚摸起来,它时而眯眯眼睛,满是享受的样子。

「它叫噢呦。」任平生一边倒酒一边给我介绍。听他说,噢呦是美食届一把好手,每次他研究出新品,噢呦是最有口福的那个生物。

「难怪它这么胖!」任平生笑而不语。

而我抱着这只胖乎乎、软绵绵的小家伙,心情没有那么抑郁了,果真猫咪属于治愈系。

我和任平生移步到阳台,窗外是万家灯火的夜景。红酒闻起来不错,微微摇一下便有酒香漾出来。

我对任平生说了句:「嘿,我以为你要拿啤酒,我觉得我要糟蹋了你的红酒。」任平生抿了口酒,微微翘了一下嘴角,然后目光继续专注地注视着窗外。

现在的氛围很适合聊天,我和任平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然后话题越聊越深,我明明酒喝得不多,却有一点醉的意味,或者是不想清醒。

「我和李卓好了六七年,可被礼姝说抢就抢了,我和顾辰也好了三四年,他也劈腿了,我这十一二年的光阴,想想就觉得恶心,我怀疑,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是我第一次向任平生提起我的往事,是他给我的安全感让我想要毫无理由地和盘托出。

任平生一语中的:「是你太平淡,对方寻求新鲜,可寻完之后,发现还是你好。」

「唔,这倒是,你怎么知道?」

他却笑了,「不都是这个套路吗?」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把话题扔给他,「那你呢?为什么走到契约结婚这一步?」

「大学那个女朋友嫌我没钱,工作之后的那个女朋友嫌我没钱,或许我看起来闷闷的,又很无趣,真的不像什么潜力股吧,然后我就想到底有没有人不是为了钱跟我在一起,开这几家餐厅的事也就隐瞒了下来。」

「结果,你就真的没找到?」

他一脸可笑地摇摇头,「真是个现实的社会,可我大概是个理想主义者。」说到这,他把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的喉咙上下动了动,他咽下去之后又接着说:「是对爱情失望了呢,纯粹的爱情可能真的不存在。」

我没有反驳他,不过真的觉得他的想法挺可笑的,在这个社会怎么可能有纯粹的爱情呢,哪份爱情里不是标注了条条框框,哪个女人甘愿找一个穷光蛋?除非她自己过得也是精神生活。

反正我很俗,俗不可耐。我没有任平生这么崇高,倒也没有很拜金,我只求对方能够好好待我就足够。

想了想,我开玩笑地回了他一句:「可能她们觉得贫贱夫妻百事哀吧。」

「我更失望,她们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有能力让她们过上好的生活。哎,不说了,遥远的事。」

我们两人突然都噤了声,快要深夜,凉风吹动着行道树的叶子,大街上大概也已经空无一人,饮酒过后,皆忧愁。

任平生觉得不过瘾,又去拿了几罐啤酒,是德国黑啤,我从来没喝过,喝了一口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不过跟低沉的心情比起来,就算再难喝,喝一口也觉得舒服,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相对理论。

很快两罐啤酒都见了底,可我觉得我的意识仍旧很清晰,关于爱情和婚姻的种种,在我脑海里飞速运转着。

我倚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任平生,他身上的这套休闲西装看起来面料真好,很配他的气质,他的发型看起来也很顺眼,很配他的脸型……

「任平生,你知不知道这样一种风尚,结婚、爱情、性是不同的三个人。结婚是对家庭的交代和责任,爱情是心之所向,性只是生理需求。」

我刚说完,任平生也将他的左胳膊随意地搭在栏杆上,半倚着栏杆看我,发了个单音的字:「嗯?」

「所以,我觉得你不错,我们只要婚姻和性,不谈感情行不行?」

任平生他听懂了我的话,他揽过我的腰肢吻了我,然后笑着说:「还有人比我们更疯狂吗?」

我反驳道:「我倒是觉得我们很可怜。」

「安洛,我一直相信一生的好运气和坏运气都是相对的,一个人用完了坏运气,好运气自然就会来到。」

我依偎他的怀里,双手覆上他的后背,轻声道:「但愿吧。」

早上醒来头痛欲裂,昨晚发生的一切渐渐地全部回忆起来,我的脸涨得通红。我昨晚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我也不知道那些话算作是自己的乱言还是直言。我心虚地一天都没敢联系任平生,直到晚上他给我打电话,他说他认真考虑过了,他同意。

我想说我有点接受不了,可话到嘴边又让我憋回去。

「安洛,你在听吗?」

「啊,在在,呃,好。」没错,我又怂了。

我扭开我桌上的台灯,暗黄的灯光仿若在穷途末路之际突然找到了出口,然后就这样肆无忌惮起来,照亮我对自己的无能失望。

任平生,我的合作者,我的同路人,我们互牵着干燥的手掌,我们轻轻碰触的嘴唇,还有我们相遇像救命草般抓着他的我。

可人生只有不断地选择,我们必须勇敢地行走在无悔的路上,像钟表上的秒针,没有一下带着退缩的机会。

我搬进了任平生的公寓,这一切自然得就像早晨射进窗户的第一缕阳光一样。

跟他生活在一起,发现他当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他闲暇时就喜欢捣鼓食物,鱼子酱、黑松露、生蚝、低温鳕鱼,他把一盘食物做的像艺术品,让我无从下筷子。

而自从我来了,噢呦再也不用给任平生试菜了,它总是用感激的小眼神看着我,我却恶狠狠地想,我可不想跟你一样这么胖。

吃过任平生做的菜,对其他餐馆那简直就是不屑一顾啊,以前同事聚餐我总是兴高采烈,想大吃海吃一顿,现在我只想回家吃任平生做的。

这些食物由主人慢慢地通过烹饪,累积出它独有的气质。

任平生的生活单调、重复,就连他本人也比较无趣,可在他身边我就是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我们在家里常常一句话都不说,他忙他的,我忙我的,但每次一抬头看见他的身影,我就觉得有幸福的成分在。

突然想起关于罗晋的一个采访,主持人问他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他说待着,沙发上待待,阳台上待待,走廊上待待。

主持人又问:「你能想到的最浪漫最幸福的事是什么?」他说:「和心爱的人一起待着。」

我想我现在也体会到了这种有点微妙的幸福感,和任平生安静地待着。而关于以后的事情我倒是没怎么想,要说天长地久我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切实际性。

活在此刻吧,温暖、舒适、安宁。

五年后。

小宝被送到爷爷奶奶家了,任平生做了一桌好菜,点了蜡烛庆祝我们难有的两人世界。

别看任平生平日里闷闷的,话也不多,浪漫起来还是挺让我感动的。

我还记得两年前他跟我表白的那天晚上,他说:「安洛,我觉得你真的挺好的,我想把我的爱情也给你。」

然后我就很没有骨气地点头了,我笑着说:「也好,我正好也不想折腾了。」接着我又不依不挠地问他:「那,你觉得咱们的爱情纯粹嘛,是你想要的吗?」

「说不上来,我只知道,我就是想跟你这样过一辈子。」

忽然之间世界就悄无声息了,这句话好似一直延续到生命的尽头,他虔诚的态度,这不可磨灭的记忆,还有我们互诉衷肠的时光。

这是一幅极其简单的画,一对相拥在一起的男女,背景是极其简单的白,一直延续到地老天荒去。

相处这么久,我发现我和任平生都是追求那种平淡幸福的人,爱在本质上更是陪伴,是两个日益接近的灵魂,而婚姻让陪伴变得名正言顺。

我这才发现其实我不是讨厌婚姻,我只是没有找到那个对的人而已。虽然人生而孤独,但是却没有人甘愿孤独。

我当然愿意有人陪着我,有人和我一起共度余生。

「平生,你知道吗,你让我相信,相信你,相信婚姻,相信生活。」而我和任平生契约结婚这件事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尘封在历历往事里。

任平生又开了一家餐厅,名字叫做洛洛平生,菜系极其简单,做菜时甚至连佐料都不放,清水煮菜倒成了这家餐厅的特色。

「喂,你这不是坑人吗?」我一脸愤愤不平地找他。

「哦?那你觉得好不好吃。」

我实话实说道:「倒是还挺好吃的。」这些菜有回味的魔力,清爽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连,回归了菜本身的清香。

就像生活也不需要繁琐一样,真正的生活是要回归极简。

于是,我不难理解这家餐厅的火爆,任平生逆大趋势而行,不得不说挺有商业头脑。

作为饮食界的一股清流,总有一些人愿意到这里来洗涤心灵,体会任平生所坚守的人生哲学。

人生又何尝不是一道菜,小火慢熬,菜香一点点溢出来。

这天晚上,我躺在任平生的怀里,突然想到了几年前的一些事,还想起了与礼姝见面的那个我,像任平生说的那样,当时的我很弱,内心也不够强大。

后来我又见过礼姝一次,这一次是真正地能够跟她心平气和、云淡风轻地笑。李卓最后没有选择跟礼姝结婚,而是选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女人。

礼姝是什么心情我不得而知,大概很伤心吧,朋友得理不饶人地嚷嚷:「哼,咎由自取。」我淡淡地笑,说不上有多开心,倒也不算是难过,更多的是一点事不关己,像祝福一个陌生人那样祝福礼姝。

年轻的时候,我们的生命充满了锐度,可日子推移,我发觉我的生命累积起了厚度,时感时笑,心怀感激。

「怎么突然笑了?」抱着我的任平生突然开口道。

我还没来及得及停住笑容,便接着笑着跟他说:「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一个人的好运气和坏运气都是相对的,那我想,我是花光了所有的坏运气才遇见了你。」

他宠溺地揉了揉我的脑袋没说话。

我又接着说:「我觉得这一万块钱真是物有所值。」

「你这女人,我当时可是花了两万。」

「看来你比较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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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0-05-22 14:04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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