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公主她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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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公主她无所不能
10
齐中丞被气的胡子翘得老高,转身就去朝堂上参了我一本。
也罢,这也就是他能报复我的唯一手段了。
我早就看得腻歪了。
整天揪着我不放,何苦来哉?
我也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
可是父皇为了安抚人心,还是把我叫过去训了一通,不过转身又赐了我许多珍宝,看在这些奇珍异宝的面子上,我勉为其难地原谅他了。
只是他的目光总是透过我,在寻找着什么。
那日我的狂悖之语如我所料传遍了京都,只不过她们都在笑我,笑我狂妄无知、出言不逊。
只有父皇,他的眼神中满是复杂,可是瞧我笑得没心没肺,那股子难以言说的复杂又渐渐淡去,化作一丝丝慈爱目光。
我带着那些珍奇宝物,招摇过市。
在嘉柔不忿的目光中,浅笑而行。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声音清冷,低声道:「元琼身为父皇最得意的女儿,尚且不得善终。沁宣,你的来日,又将如何呢?」
她这句话,像是在问我,但又像是呢喃低语,只是她的目光,再也不是素日里流露出来的温婉善良。
我的来日?
那可真由不得她操心了。
「看来大公主不仅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刺,还是嘉柔你的心病……我来日如何,你拭目以待不就得了。」
回了公主府,却听丫鬟禀报,沈殊觉回宁安侯府去了。
「今天什么日子?」我摆弄着手中的夜明珠,随口问道。
「好像是驸马已故母亲的忌日。」
我的手猛然一顿,「怎么不早说呢?」
既是驸马亡母忌辰,我又如何能落下?
更何况驸马的亡母也是一个值得钦佩的奇女子,皇祖父口中的大沁明珠、一代女将,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祭拜一番。
「备马车!」
我匆匆忙忙赶往了宁安侯府,那些人对我的到来似乎颇为意外,前前后后将我簇拥着,我挥了挥手,尽数打发了。
得知他在祠堂,我便匆匆赶了过去。
他跪在蒲团上,本就清瘦的背影略微有些孤寂,我缓缓走进,执着香,恭敬三揖,然后插进了香炉。
褪去了平日里的纨绔不羁,我此刻确实有几分认真模样,以至于沈殊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倒让我有些赧然了。
他同我一起出了祠堂,宁安侯大老远就在外面等着了,微胖的身材快速地移动,像极了一个圆滚滚的雪球。
「公主,老臣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可有惹您生气呀?」
「他伺候的可周到?」
「若有不顺心意之处,尽管调教,可千万莫要看在老臣的面子上手软。」
……
您老也真敢说,面子这东西,谁都有,就是不晓得您老有没有。
唉,这些话,我也只能内心腹诽,憋久了,真怕给自己憋出病来。
面儿上,我满脸堆着笑,急忙回道:「驸马体贴入微,对本宫关怀备至,都好,一切都好。」
我都被自己这虚伪劲儿给吓到了。
「如此这般,自然最好,公主留下来用饭吧。」
宁安侯的热情简直让人惶恐,被他围绕着真是浑身不对劲儿。
「不了不了,驸马前些日子说想要吃青州的鲫鱼汤,本宫命人快马加鞭送来新鲜的鲫鱼,又让御厨在府中侯着呢,只等驸马回府了。」
宁安侯闻言,大喜过望,「犬子何德何能,能得公主如此爱重,老臣实在是……高兴啊。」
说着,还强硬地挤出了几滴混浊老泪。
沈殊觉冷眼瞧着这场景,眼里却闪过一丝讥讽,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
我连连摆手,另一边,拽起沈殊觉飞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终是摆脱了宁安侯的唠叨,他这絮絮叨叨的神功,京城上下鲜有对手,委实让人招架不住。
这沈家,还得少来!
11
「鱼汤呢?御厨呢?」
这是他一路沉默,回府之后问我的第一句话。
我双手一摊,悠悠道:「无!」
他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就知道你在瞎忽悠。」
我竟无言以对。
他转身就将手负在身后离开了。
我的手微微抬起,又缓缓放下。
他就这么无视了本宫,本宫不要面子的吗?
「来人,去青州,本宫要最新鲜的鲫鱼,鱼要活着进公主府,要是做得不好,你们就去驸马面前跪着谢罪!」
「遵命!」
古有一骑红尘妃子笑。
今有一筐鲫鱼驸马乐。
勉强也算佳话。
一时间,京都上下,无人不知我的壮举。
谁都知道了,沈殊觉才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爱重的人。
至于封月闲嘛,那都是过往云烟,早都被我抛在脑后了。
我躺在美人榻上悠悠哉哉地吃着葡萄,东篱凑在我耳边嘀咕:「驸马听说您真的派人去青州了,昨晚上高兴地多饮了几杯果子酒呢。」
多饮了几杯就是高兴?
我怎么觉得他是惆怅呢?
本宫待他太好,这夫妻恩爱的美名传遍四海,以后他哪儿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他的真爱?这怕不是在借酒浇愁呀,只有东篱这个傻憨憨才会以为他是高兴呢。
听了东篱的话,我才发觉沈殊觉搬到了踏秋院之后,我竟然未曾去瞧过。
也罢,今日得空,且去看看。
我刚走到踏秋院的门口,就看见那琼花树下,他持着画笔,缓缓勾勒,簌簌琼花落满了他的肩头,也落在了那画上。
我停住了脚步。
身后的丫鬟奴才也自动停住了脚步。
没有人出声,生怕打扰了这如画的场景。
他在作画,更入画,而我们在欣赏画。
那淡雅长衫更显他身姿颀长,一举一动,带着几许清雅风姿,满心满眼似乎都在那一幅画上。
他这般认真,倒让我生了好奇之心。
我缓步走近。
可是,在我即将要靠近他的时候,他笔尖微顿,霎然间,画笔落于砚台之上,而他的长袖一挥,整个画轴瞬时团起。
我的好奇心就这样掐死在萌芽之中。
难怪他一天天闭门不出的,原来如此。
「能让驸马如此专心的,不知是何方美人呢?」
我话音刚落,沈殊觉竟然一反常态地笑了,他的笑,一般人着实招架不住。
那日说他是眼中皎月,心上繁星,现在看来,倒是恰如其分。
「公主这话,倒像是在吃醋。」他笑得一脸暧昧,惹得身后奴婢们也都低头窃笑。
这样一张好看的脸还笑得这样引人犯罪,我的手似乎不听脑子使唤一般,就直接摸了上去,还在他的脸颊上狠狠捏了一把。
「脸皮够厚,也够滑!」
他楞在了原地,脸色竟然微微泛着红晕,惹得耳朵也带着淡淡的红,虽然神色依旧清冷,可是眼神中明显有那么一丝丝慌张。
「你………」
他好像有些气急败坏,转身就带着他的画轴进了室内,而且砰的一声关起了房门。
真是使了好大一股劲儿!
我还在回味着那手感,一个大男人,怎么皮肤比女人还好。
唉,只是……这等清冷公子,果然不好招惹。
12
派往青州的人马竟然出了岔子。
为驸马寻鲫鱼之事,早已惹得满京瞩目,太傅连同御史大夫,纷纷上奏,参我劳民伤财、荒唐无度。
眼前出了岔子,更惹人关注了。
我派往青州的人,竟和当地知府之子打了起来,还把人当街打瘫了。
就为了一条鱼?
满京的人都快笑掉了大牙。
我跪在父皇面前,涕泗横流,自我悔过,并向父皇请命,让我前往青州,亲自向知府致歉,以彰显我天家气象,免得人说我皇室中人仗势欺人、鱼肉百姓。
父皇叹了口气,自是应允。
我带上了沈殊觉,众人瞧我,更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耽误美色,色令智昏……
众人都嘀嘀咕咕的说我:都啥时候了,竟然还想着带驸马去吃鱼!
好吧,我在她们心目中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沈殊觉对我的一系列举动,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一路上更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我俩倒是相安无事。
「公主,该醒醒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却听见有人叫我,甚至于在摇晃着我。
我一挥手就拍了过去,却被人猛然捉住了手,吓得我突然从梦中惊醒。
入目,就是那俊朗不凡的容颜,眉如墨画,眼若繁星,那墨色的长衫让他更添冷峻气息,减弱了平日里贵公子的傲然矜贵之感,像极了高岭青松,朗朗不凡。
四目相对,我却舍不得收回视线。
他这才缓缓松开了我的手。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掀开了车帘,外面一片漆黑,天上也瞧不见几颗星星,月亮也藏了起来。
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了我跟前。
我接过后慢悠悠地喝着。
「接下来可是一场硬仗,公主不打算准备一下吗?」
我的手,微微一顿,继而轻笑道:「驸马,聪明人就要话少一点,否则是活不长的。」
沈殊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饮尽,那股从容淡漠劲儿,还真是赏心悦目呢,一路上把他带着,估计也就是图饱个眼福了。
「公主,到了,可是……城门紧闭!」
我下了马车,沈殊觉跟在身后,静默不语。
「去,扣门。」
众侍卫领命而去。
可是城楼之上,竟是齐刷刷的弓箭手。
这要是射下来,我们准得成了刺猬。
「来者何人,竟敢夜闯城门。」楼顶一声高喝,中气十足。
「沁宣公主驾到,尔等还不速速开门。」身旁的侍卫将我护住,继而朗声喝道。
「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公主。」城楼上的人不为所动。
本宫一路上招摇过市,如此大的阵仗,就不信那青州知府一无所知,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是好大的下马威,好大的阵仗!
不过,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我动手。
本宫就当他这阵仗是在欢迎了,只不过委实不算友好。
「本宫带来宫中御医,魏知府若此时开门,贵公子或许还有一线良机,若是错过,只怕余生要与枕塌为伴了。」
我的语气真的太过诚恳,太过惋惜,以至于感动了那哀痛不已的知府大人。
13
登时,中门大开。
我与沈殊觉对视了一眼,再次上了马车。
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城门口而入,可是那些弓箭手们并未撤离。
下马威也好,还是龙门阵也罢,今日这青州城,我定是要闯一闯的。
沈殊觉看着还是如来的时候那般气定神闲。
这厮,装的也够深。
入了魏知府的府门,方瞧见了这上下笼罩的悲郁之气,听说魏知府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素来是捧在掌心的。
魏启姗姗来迟,装作满脸的惶恐:「殿下恕罪,臣迎驾来迟,实在惶恐。」
我虚扶了一把:「魏大人快快免礼,本宫在京中听闻青州发生的事儿,便急急向父皇请旨,前来了解始末,若真是手下之人办事不利、仗势欺人,本宫必定严惩不贷,还令郎一个公道。」
「多谢殿下。」那魏大人举袖拭泪,好不动容。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本宫还带了御医来为令郎诊断,还请大人带路。」
「殿下,请!」
御医诊断过后,眉头紧蹙,叹息道:「公子的伤,倒不是不能治,只是要费些周折,忍些疼痛,重塑筋骨,才能再次站起来。」
我放下了茶杯,表明了态度,略带愧疚地道:「不论什么办法,一定要将魏公子治好,要不然本宫可怎么安心。」
御医拱手道:「老臣必定竭尽毕生所学,为公主分忧。」
「好,张御医,魏公子就交给你了。魏公子大好之前,本宫都会待在青州。」
最后一句话,让那魏启眉头一皱,眼神闪过片刻的异样。
看来,我确实是个不速之客了。
晚间,魏府准备了上好的厢房。
可惜,只有一间。
我与沈殊觉面面相觑。
大婚之夜,我睡床,他枯坐一夜。
其后数月,我睡床,他睡地。
再到后面,各有所居,相安无事。
陡然到了这儿,这……默认的夫妻同居,倒是显得格外别扭。
最后只能划界而治了。
一人一半,谁也不能越界。
「看好了,外面是你的,里面是我的,不准占我的地盘儿。」
说完,我便躺到了里面一侧,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可沈殊觉,显然顾虑重重,他站在床榻边上,踌躇不前。
我的头从被子里面钻了出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最后轻笑了一声,戏谑道:「喂,你早都是本宫的人了,这会儿又在纠结什么呢?」
我的话似乎让他想起了醉酒的某一夜。
他的脸上竟然微微泛红。
最后,他快步进前,褪去了外袍,留着中衣,躺在我的身侧。
一整套动作快如闪电,行云流水,可惜,表情中带了点视死如归的感觉。
他躺在我身边,呼吸有些不稳,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兰草清香,钻进了我的鼻子,围绕在我的周围,搞得我也睡不着了。
我抬眸看了看他俊美如斯的脸庞,内心只能暗暗平复心绪,要不然,只怕……又要心猿意马了。
身旁躺着美如玉的上品,这谁能遭得住呀?
我只能一遍遍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14
「公主,你怎么有些心绪不稳呀?」
沈殊觉这话一出口,我顿觉这厮是故意的,我总觉得他在偷笑。
我此刻要是能稳得住,岂不是辜负了这么些年喜好美色的名头?
「因为……本宫在思考问题……」
我急忙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妖孽而不自知,说的就是他。
「睡觉睡觉!」
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一早,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出去了。
我伸了伸懒腰,唤了丫鬟进来为我更衣。
出了院子,发现他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石凳上饮茶了。
一身淡雅白衣,更衬得风骨绝佳,气质不俗,远而望之,皑如山雪,皎若明月。
周围气场更像极了水,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
我坐到了他的对面,他为我倒了一杯茶,放到了我的面前。
「听闻青州美景颇多,不知公主可有游玩心思,我乐意作陪。」
他悠悠说道,却如同洞察了我的心思。
我转了转茶杯,抬眸道:「南山红叶,如何?」
「甚好!」
未来得及同魏知府打招呼,我与驸马纵马南山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青州城。
我一身红衣劲装,绝对的明艳张扬,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沈殊觉一袭白衣,从正街打马而过时,那满街的女儿家一个个都移不开眼睛了。
早已派人清了场子,公主出门,该有的排场必须得有,我身后侍从们也都是打马而过,一时间,长街四处,议论之声不绝。
南山红叶,是青州奇景之一。
四季长存,不凋不谢。
最重要的是,南山多隐士!
入了山,我们一行人便下了马。
漫山红叶,层林尽染,名不虚传,那夺目的红,绚烂不已,踩着那一层一层的石阶,石阶上带着淡淡的青苔。
我走得极为小心,突然,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伸了过来,我循着看去,沈殊觉神色平静,仿佛做出此等举动的,并不是他。
我摇了摇头,「不必,我走得稳。」
话音刚落,脚下便一虚滑,老天真的是在等着打我的脸呢。
好在他眼疾手快,将我迅速拉住。
我本想抽回手,却听他凉薄开口:「公主若想摔个缺胳膊少腿的,就尽管挣脱。」
语罢,我便乖乖任由他拉着了,反正少不了几块肉,若真要摔了,就把他拽过来当垫背的,现成的肉垫子,不用白不用。
这山,真大,真深,真高啊!
唉,爬山,果真不适合我。
好不容易才爬上了飞来峰,在这儿,可以俯瞰南山,将景色收入眼中。
可是,这儿,却不是我要看的。
沈殊觉走到这儿,却极为自觉的停住了脚步,坐在那观景亭里歇了起来,「我累了,公主自便吧。」
「好,曲风,你陪驸马在这儿歇一歇吧。」
我着人留下陪他,另外带了一些人,继续往深山里走着,越走,云雾越深。
最后,我停在了那飞流直下的瀑布前,仰视之,只觉得那瀑布从天际而来,磅礴巍峨不可逼视。
「归流阵!」我的心下闪过一丝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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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在瀑布前,长身一揖。
而后接过侍从手中长剑,飞身而入。
慕氏隐族的归流阵,非折影剑法第九重不得破。
我持剑入阵,剑光化影,似有万箭齐发。
不多时,瀑布之巍峨景象散于眼前,皆是幻镜。
眼前只剩下曲径一处,云雾缭绕。
我的手微微抬起,示意她们留在原地,我独自一人踏入幽境。
来到那竹林木屋前,见一老者,正在下棋。
黑子白子,皆是他手中棋子。
「见过慕先生,沁宣叨扰了。」
他缓缓落定一子,眸光只盯着眼前棋局:「数年前,老朽便已经拒绝过公主所求了,公主请回吧。」
「先生若真是醉心悠然南山,便不会暗中帮我了,昔日我羽翼未丰,任人鱼肉,先生拒绝我,本是情理之中,而今,我已向先生证明了,我有这个资格得到先生的辅佐。」
老者冷哼了一声,似乎在嘲笑我的狂妄自大。
我笑着说道:「先生不就是想向慕氏家族证明您才是对的吗?您当年在元琼身上没有实现的抱负,我都可以帮您实现!」
「沁宣公主真是好大的口气!」
是啊,今时今日,我已经敢自比元琼了,可不就是狂妄嘛。
可我赌,他要的就是这份狂妄与野心。
「陪老朽下完这局棋吧。」
我坐到了他的对面,执起了黑子。
面对他,我的棋路终究稚嫩了一些。
我落下了最后一子,退无可退,进无可进,我所有的棋子都被困住,无法动弹。
黑子陷入了僵局。
他朗朗一笑,「公主败了,这样的下场,公主又能否接受呢?」
我的手摩挲着衣袖,眉眼微抬,「成王败寇,本宫赌得起!」
「但是,慕先生等不起了……」我话锋一转,他的眸子瞬间凛然,泛起锐利的寒光。
「岁月不饶人,慕先生已经没有时间再布这样一局棋了。」
他手中的白子砰然落地。
衣袖一挥,棋局,乱!
他的眼底竟然闪现了几许慌张,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去布棋呢?
我在等他最后的抉择。
我能赢,这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的。
因为他有毕生难以释怀的执念,他要向慕家证明,他是对的。
他缓缓起身,站到我的下方,拱手一揖。
我急忙起身,虚扶一把。
「来日,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我出了那瀑布幻境,登时那里又有飞瀑倾泻而下,奔腾不止。
出来走了许久,到了观景亭。
他负手而立,远而望之,淡然悠远。
「驸马,回吧。」
「好!」
他不过问,只沿路折了些许精致红叶,说是要风干之后,为我放入书册之中,作为书简标记。
如此细心,连我都忍不住想要夸一夸他了。
我们打马而回,穿过闹市。
我的满脸笑意,与魏家的沉重氛围格格不入。
就连魏家的下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
「公主此来,分明是想气死老爷吧,成日里与驸马纵马南山,赏红叶,喝茗茶,哪有一星半点的歉疚之意,唉,可怜了咱家少爷,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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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红叶,不负盛名。
玩儿得有些累了,我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一睁眼,那张俊颜近在眼前,睡的安详。
我的手鬼使神差般就摸了上去,这触感……像极了羊脂美玉,我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得亏此刻我面前没有镜子,否则我大概是不好意思看自己此刻笑得多么猥琐的。
「公主摸够了吗?」
我一晃神,他竟然醒了,而且面色平静地看着我。
我敛了敛神色,收回了手,讪讪一笑,「美色误人……」
他白了我一眼,转身便起了。
唉,这厮,就是个冰块。
他早梳洗好了,一身淡紫色长袍,捧着一盏茶,悠悠地坐在那儿,端的是从容淡漠、姿容无双,只有我,还在那铜镜前愁眉不展。
「下去吧。」我打发了知府家的梳妆婢女。
「唉,竟忘了带采菊一起来,这知府家的婢女笨手笨脚,竟连个头发都梳不好……」我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随口嘟囔着。
可我没想到,下一刻,他缓步而来,站在我的身后,铜镜里出现了我们两人的身影。
他极其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木梳,而我的手僵在了原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我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眼眸微垂,任他的手指在我发间穿梭,他的手指修长而灵活,头发在他的手中似乎格外听话。
「你何时学会了这些?」
「很早。」
我又忍不住追问道:「为何学了女子发髻呢?」
他的手微微一顿,继而轻笑道:「或许……是因为以前也遇到过不会梳发的女子。」
有故事!
这话一听就充满了故事,只不过再问下去,万一悲剧结局,那便是挖人伤疤了,算了,不问也罢。
我不问,他却问了:「公主不好奇了吗?」
「谁还没个过往了,我理解,你放心,绝不追问。」
他叹息了一声,继而笑道:「那公主的过往呢?是封月闲吗?」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试探,我眉眼弯弯,笑了起来,「驸马这是吃醋了吗?」
「若真吃,这醋只怕是吃不完。」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不多时,便挽了一个好看的发髻,他的手缓缓梳理着其他头发,任由其垂在腰间,又为我挑了一支玉簪插在发间。
「公主姿容明艳,紫玉簪清雅中带着高贵之气,与公主最是相配。」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驸马的手,甚是灵巧。
「公主记得付酬劳就好。」扔下这句话,他便快步而出了。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沈殊觉也不会无故献殷勤。
用过午膳后,我才懒懒散散地踏入了那魏公子的房门,魏家的小姐夫人们,满眼通红地站在旁边,看着我的神色,总让人觉得凉嗖嗖的。
「驸马,好像天变凉了。」
冷眼如刀。
沈殊觉不自觉地挪了挪脚步,挡住了那些扫过来的寒光。
我挽着他的手臂,莞尔一笑。
魏家上下纷纷见礼,而我悠悠落了座,下人奉上了热茶。
那魏知府满面愁容,郁闷难消。
17
「张御医,魏公子如何了?」
「回公主,已经有所好转,小腿处已经有知觉了,只不过重塑筋骨,还需些时日,急不得。」张御医拱手回话。
我眼眸微垂:「费些时日不打紧,只是这魏公子定要给本宫治好了。」
「老臣自当尽力。」
我又看向了魏知府,浅笑道:「我来了青州几日,竟还未来得及调查魏公子为何与家奴产生了冲突,不知魏大人可知原因?」
魏知府不慌不忙地说道:「那日犬子与几个好友垂钓于桃花溪,不知为何得罪了公主家臣,回来便成了这幅模样。」
我将茶杯猛地一放,众人被吓了一跳。
「家奴放肆,都是本宫太惯着他们了,你也知道,本宫素来只喜吃喝玩乐,也不拘着他们,一个个也只知给我惹事儿。」我的语气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呀。
毕竟在他们眼中,我也就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纨绔散漫之人。
可话说到这儿,魏知府仍是一脸愤懑。
「不过,这次还请魏大人放心,这件事儿必定会给你一个公道,本宫已经上奏父皇,让他派遣钦差来好好查一查这些事儿,若家奴有错,绝不轻饶。」
魏大人闻言,顿时一脸错愕:「公主,这点小事倒也不必劳烦钦差亲至吧?还请公主打消这番念头,要是惊动圣驾,微臣万死莫赎。」
「魏大人此言差矣,此次事关我天家声誉,又关魏公子生死,自然要好好调查,若是本宫背了一个仗势欺人、纵奴行凶的名头,会让父皇蒙羞的。」
我的言语中满是坚定,满是诚恳。
可是魏大人狡猾如狐狸,此刻额头竟然冒出了几丝冷汗。
「公主,此事,真的不必惊动圣驾!」
我缓缓起身,打量了他几眼:「哦?魏大人既然不愿闹大,那为何参本宫的本子摞满了父皇的案头?又为何这出闹剧整个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如今钦差要来,魏大人反而又不愿了呢?」
他在我的注视之下,眼神略微闪躲。
「公主,微臣起初关心则乱,如今犬子可医,便也不必烦扰陛下了,微臣立刻上奏,陈说事情真相,为公主正名。」
他在等着我的答复,可我却缓缓一笑,继而惋惜道:「唉,魏大人说得太迟了,奏折早都到父皇手中了,钦差不日便抵青州。」
他的眼眸处闪过一丝慌张。
老狐狸!
我岂能如了他的如意算盘。
我话音落,便不再停留。
沈殊觉自然与我同进同出。
我早已为命人备好了銮驾,侍卫开道,整条街道都被肃清,两旁的百姓们皆瞻仰着公主仪驾,议论纷纷。
坐上了銮驾,他才低声问道:「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吃鱼呀!」
他的脸色瞬时复杂,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这青州的鲫鱼念叨了那么许久,终究是要带你去尝尝鲜的。」
他竟突然别扭了起来,微微垂眸:「不过是随口一说,公主值得这般放在心上吗?」
18
「世人皆知本宫与驸马情深意笃,驸马喜欢的,本宫定要为你寻来。」
我说的模样极其真,至于话真话假,沈殊觉自然听得出来。
他瞧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皆伸长了脖子看着公主銮驾徐徐而行,好不热闹,最后他摇头一笑,淡淡说道:「看来,这纨绔公主你是当上瘾了。」
唉,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儿烦恼,着实没啥情趣。
我斜靠在软塌之上,缓缓抬眸,「纨绔,有何不好?」
「好,只是面首太多,后院太乱,实话太难……」他的手放下来帘子,遮挡住了那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
我沉默了。
他……确实有几分洞察人心的本事。
看到我不曾言语,他刻意岔开了话题,「陛下派来的钦差是谁?」
可惜的是……这个问题也算不得友好。
我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视死如归地说出口。
「宋徽青!」
这个人选,也是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的。
着实是……意料之外!
他的手微抖,杯中茶水洒了出来,眼神中带了几分不可置信,最后揶揄开口:「公主还真是举贤不避亲!」
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是父皇选的人,这也在我意料之外呀。」
罢了罢了,天下人也都会这么想,不想才不正常呢。
毕竟,谁让宋徽青是我前面首呢!
还是独得恩宠的那种,在公主府整整住了三年的。
沈殊觉脸色微沉,竟不打算同我说话了。
「唉,陈年过往,不提也罢。」我揉了揉额头,怎么这么头疼呢,真是令人烦躁。
銮驾在明月楼前缓缓停下,他率先下去了。
我本以为他要甩脸子离开了,没想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最终还是伸在了我手边,我一晃神,正要搭上,脚底却猛地一踩空。
天旋地转之间,我担忧的竟是本公主的一世英名呀……
眼瞅着就要摔了个粉碎!
可最后,我稳稳地落入了一个怀抱,泛着淡淡的香草味儿。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
周围想起了阵阵惊呼声和抽气声。
「啊……驸马好俊美!」
「驸马和公主好恩爱。」
……
一群没见识的,这就叫俊美了?这就叫恩爱了?
好吧,确实是俊美,也确实恩爱。
下一刻,我拽起沈殊觉,就匆匆往明月楼上而去。
这一群花痴少女,可不敢让她们再看了。
沈殊觉此刻倒是乖觉,我拉着他,他便跟着我快步而行。
直到落座雅间,我才发现他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
「你笑什么?」我就差送他一个白眼了,本公主差点丢尽了人,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没什么。」他笑意不减,将头偏向了一边。
从楼上雅间可以看到长街十里,更可以看到另一侧桃花溪水流潺潺。
「公主这一出戏,演的可过瘾?」他的眸子盯着我。
「驸马可以说说什么是戏吗?」
他的眸子缓缓移开,轻叹了一声:「公主的人生太过传奇,我竟也分不清何时是戏,何时又不是……」
我默不作声。
19
今日长街开道,銮驾横行,我与驸马招摇过市,想必这消息不久就会传遍京都了,太子以及他的拥护者又可以参我一本了。
「驸马太过聪明,让我很是不安呢。」
沈殊觉的眼神里总有洞察一切的澄澈,只不过,我能感知到,他对我并无恶意。
他低声一笑,极为认真地说道:「公主只需记得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便可心安了。」
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绳断了,又能跑得了谁呢?
我浅浅一笑:「得驸马此言,我自然心安。」
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能得此默契,已是意外之喜。
「这明月楼的鲫鱼在青州颇有名气,听闻这桃花溪一年能钓上来的也不过百条,是以有价无市。」我低声介绍着。
「那这次是托了公主的福了。」他微微抬眸。
「尝尝看吧。」我为他夹了菜,而这些举动自然而然地会落入有心人的眼中。
他缓缓举箸,吃的极其优雅,端的一派世家公子的矜贵从容,一举一动,自可成诗入画,这样谪仙般的人物,着实不可多得。
当日与他成婚,确实别有目的,而今每日对着如此俊美的容貌,不得不赞一句自己太有眼光了。
宋徽青来的比我想象中更快。
谁也没想到,他悄摸摸地就来了。
魏启派人去城门口迎接的时候,只接到了钦差随行之人,反而让他翘首以待的钦差大人,不知所踪。
只听说,是入城了,差点让那老狐狸急得跳脚。
夜色苍茫,沿江两岸民船皆停泊靠岸,不准入江,戒备森严,而我的画舫,泛游其上,一派歌舞升平之感。
我斜靠在软塌上,眸子微闭,听着那乐声低婉,差点沉沉睡去。
忽然,只听一阵箫声传来,澄澈入心,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我眼眸猛地睁开,缓缓坐正了身子。
「客……到了,去迎一迎吧。」
我出了画舫,曲风等人快步跟上。
船头灯火阑珊,长风飒飒,我瞧着远处扁舟缓缓而至,那舟头便有一人,身着淡雅青衣,手中持着墨箫,静默而立。
画舫与小舟相接,他缓缓登上了画舫,脸上带着笑意,拱手一揖,「公主可真是让我好找呀。」
我嗤笑了一声,略带不忿地说道:「也不知是谁一到青州地界就玩儿失踪,还得本宫亲自引你现身,可真是好大的排面呢。」
「这沿江两岸围得水泄不通,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混进来,公主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儿上,便原谅在下吧。」
说完,更是弯腰拱手,做足了姿态。
「起吧起吧,你这样实在碍眼,而今已是朝中官员,怎就没个正形儿?」我没好气地说道。
「您还是大沁七公主呢,也不见有什么正形,天下谁不知道您纨绔荒唐、独爱美色、庸碌草包、死缠烂打……」
「宋……徽……青,你皮痒了是吧?」我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的话。
此刻,我只想锤爆他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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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1-04-11 16:10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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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无所不能
长安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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