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 浅色 自动

麦苗

所属系列:WingYing

麦苗 限

八十年代架空乡村

WingYing

发表于1 year ago 修改于1 year ago

Original Novel - BL - 连载 - 长篇

阅读指南:

  1. CP:Alpha哥哥攻 X Omega弟弟受 (含私设)

  2. 纯练车向,本文除作者以外均(可能)不洁。

  3. 剧情扯淡,一切为开车服务,作者本人并不提倡角色个别三观与行为。

  4. 如阅读过程中感觉不适,作者先托马斯旋转道歉,感谢包容作者低俗恶趣味。

第1章 (一) 作者温馨提示:

看文之前强烈建议先查看简介的阅读指南。

请确保自己可以接受,再打开本文。

本文作者创作的攻受,除作者以外,均(可能)不洁。

作者只确保角色在确定恋爱关系以后,只有彼此,并对彼此忠诚(1V1小说,若NP会特别说明)。

若无法接受上述观点,为了您的身心舒适,作者十分建议您换一篇小说阅读。感谢!


麦苗(一)

麦苗又发病了。

这个怪病,从他十九岁开始发作,每个月都得来这么一回。

村里医馆的大夫是城里读过书的,特特地给大伙儿讲明过,这个病不会传染,只会发作在个别的人群身上,这样一来,大家也就不必慌了。

说起来,麦苗也是个可怜的。

麦苗的爹死得很早,阿娘也在他刚满十二岁的时候就没了。

幸好,麦苗还有个大哥。

麦苗的那个哥哥,比他年纪大许多,十几岁就去当兵了。后来,麦苗他哥就没半点儿消息,一直到他亲娘死后的第五年。

他哥回来的那一天,麦苗就在棚里喂鸡。

他爹娘死后,留了房子和耕地给他。

那块地,麦苗一个人耕不动,邻居刘婶家里的男人多,就帮他种地割麦子。麦苗每天只要在棚里喂喂鸡,晒晒麦子就成了。

大热天的,麦苗卷着袖子和裤腿。

他长得像他亲娘,又白又瘦,胳膊和腿又细又长。他的模样也生得好,白白净净的,比村里的大姑娘都俊。

外面响起了热热闹闹的声音,麦苗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一边用手撒着饲料,一边“咕咕咕”地跟鸡说话。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内容版 权归作者所有

麦苗在村里没有朋友,也没人跟他玩。他怕生,每天都宁肯待在没人的地方。

大老远就有人喊“麦苗”,麦苗也不出声,直到有人在棚子里找到他,把他给拉出去。

这个院子除了麦苗,还住了好几户人家。

院子外头停了一辆汽车,那玩意儿搁在这年头可就稀罕了。

一时之间,别说院子内外,一条路上都围了不少人,还有人扔下了手边的农活儿,跑来看热闹的。

从车里有两个人下来。

一个是村里的李长官,至于另一个男人,大家看着都觉得陌生。

那男的个头很高大,他上半身是件普通上衣,下半身配着一条深绿色的军裤,就算只是瞧个背影,也会觉得这个人必定很英俊。

麦苗被人推到屋里。

麦苗的胆子小,他除了他娘死的时候,就没见过这么多人,撒丫子就想跑,被刘婶的大儿子给拖拽着,硬是扯了回去。

“麦苗,你仔细瞧,那是你哥!”

李长官从椅子上起来,把这傻不楞登的娃子往前一拉。

麦苗别着脑袋。

他面前的那张椅子,坐着一个男人。

这个人就是陈藜,是陈麦苗失踪了十多年的亲哥。

都说儿子随娘,陈藜长得也像他的母亲,五官生得很英俊,大概是今天要回家,他特地收拾过自己,下巴剃得干干净净,跟知青似的。

但是,当过兵的人,到底还是不一样。

麦苗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他有个大哥,陈藜倒是老早听说自己有个弟弟。

陈藜当兵当得早,十四岁就离家了。那时,他们娘挺着个大肚子,挥着泪送走了他。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爹娘都没了,就给他留了这么个小弟。

陈藜掐灭了烟。

麦苗看见他朝自己伸出手,想要躲,没躲成。

那只手擦过他的脸颊,那里蹭了烧火的炭灰。

扛过枪的人,皮都粗糙,陈藜都没有用劲儿,还是在那白嫩的脸蛋上落了印子。

他碰了麦苗,麦苗这才怯生生地,往他瞧一眼。


有关陈藜的事情,一夜之间,成了村里上下几百口人谈资。

大伙儿对陈藜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很是好奇。

听村里的老人说,当年陈藜是被部队里的人挑走的,当年这邻里十几个村儿,上千个孩子,就带走了一个老陈家的。

陈藜一去就是十几年,他爹娘走了都没回来过,很多人就以为,他也死在外头了。

陈藜回来后的第二天,就跟着刘婶家的去田里了。

他们陈家祖上也是富过的,曾经整个大院和后边的耕地,都是姓陈的,后来这些都主动交了出去,这才买了个平安。

陈藜不但长得俊,还很能干,可以说是一个抵两个。他才回来没多久,就跟村里的其他男人混熟了,不少年纪比他小的,也乐意跟在他后头,陈哥长陈哥短的。

此外,陈藜来了以后,到这儿的年轻姑娘明显比之前多了多,有本村的,也有其他村过来的,来田里就是为了看人的。

陈藜三十出头了,还打着光棍儿,又没缺胳膊缺腿的,放在哪儿,都是极少见的了。

再说,不谈皮相,不说人品,陈藜是退役军人,有人打听过,他这样的情况,每个月就算不干活儿,也白领四十块的补贴。

这年头,一家五六口人吃一个月,也用不到多少,就算是村里做干部的,一个月也就三十二块。还有人听说,陈藜是立过功的,领的钱可不止这么点。

这才几天,上门来介绍姑娘的,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虽然上门的人多,陈藜没有急着答应跟谁相亲。

他跟其他人一样,早上下田里去,天黑前回去院子里。

这个大院里,陈家只占了一个屋,连着后院有一个鸡棚,不算是家徒四壁,但也实在大不到哪儿去,烧饭还得去屋子外头。

麦苗蹲在棚子外筛豆子。

热汗贴着衣服,紧黏在他身上,皮肉看着没几两,一双臀倒是有点肉,浑圆儿的小小的,像两颗熟透的水蜜桃。

“麦苗。”

麦苗吓了一跳,豆子打翻了,一颗颗像雨点一样掉在地上。

麦苗站起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着他哥,瑟缩着。

陈藜没有骂他打翻筛子,白白忙活了一个下午。

他弯腰,把地上的竹筛捡起来,叫麦苗去棚里捡两个蛋来。

麦苗轻轻应了一声“哦”。

陈藜架起锅子,今晚烧了条黄鱼,煎了两个蛋。

屋里有一张大床,是他们亲娘的陪嫁。陈藜烧好菜,两兄弟就一起坐在床上吃饭。

麦苗他哥还没回来的时候,麦苗都上刘婶家吃的。

他老陈家的耕地,在陈藜还没回来之前,都是刘婶一家在耕,自然得管麦苗的肚子。

现在老陈家有人了,地要了回来,麦苗当然也得回自个儿家吃饭了。

陈藜打量着麦苗。

麦苗十七还是十八了,陈藜在部队的大院里待过,里面有不少年纪比麦苗还小好几岁的。

他从没见过麦苗这样的男孩,胆子小得很,特别怕人。尤其是怕他。

院子里的人告诉陈藜,麦苗的娘生他的时候难产,疼了三天才生下来的,这孩子差点儿就死在了娘胎里。

陈藜把最嫩的一块鱼肉夹到麦苗的碗里:“多吃点。”

晚上,麦苗抱着枕头,挪到床里面去。

陈藜抽完烟,拿起脚盆,把水泼出去。他进屋里时,麦苗已经缩在床的最里头。

“啪嗒”一声。

陈藜关了灯,也爬上了床。

陈藜干了一天的农活,也不觉得累。

他两手撑在脑后,就着月光,他往身旁瞧去。

麦苗很容易就能睡着,他背对着床外,微微蜷着,脖子又细又白。

他睡得沉了,觉得闷热,把毯子一掀开,露出了肚皮。

陈藜凑过去,把他的衣服拉好。他闻到麦苗身上的气味,像是青草,又像麦子。

陈藜回过神,他翻过身,背对着麦苗睡了。

主 小

第2章 (二) 从陈藜回来的那日算起,有两个多月了。

村里的新鲜劲儿过了,可田里的女人,非但没有减,反倒是一天比一天多。

这村儿的男人也不算少了,就没一个长得比陈家的男人俊,算上他家拿的补贴,也没几个人挣得有他多。

仔细计较下来,也甭管他是三十几,还是有个弟弟,哪怕他陈藜有个儿子,挤破头想嫁给他的姑娘也绝不会少。

再说了,女人们也不傻,陈藜确实是个会过日子的。

他做事勤快,读过书,认得字,最要紧的是可靠。

先前,有人到张家要债,张家的男人不在,只有老婆子和娃娃,那些人就趁机闹事,得亏陈家的过来,把三个人都给扔出村了。

姑娘看中陈藜的脸,看中陈藜结实能干,更重要的,是看中陈藜是个顶得住事的人。跟着这样的男人,日子怎么样过都差不了。

正午,大伙儿在树下休息。

陈藜嘴里叼着根烟,坐在一个荫凉处,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蓝天白云,活像个公社放的西洋电影里的浪荡子。

他长得这么出挑,就算真是个浪荡子,也从不缺人喜欢。

这样的大热天,还有几个姑娘撑着伞,站在老远,偷偷打量陈藜。

这村里的人穷,好多人都还打着光棍儿。他们对陈藜,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有人打趣:“这么多姑娘随便你挑,环肥燕瘦,好像皇帝选妃。”

另一个人凑过来,出主意道:“我看,小娥就不错,娇娇柔柔的,连鸡都杀不了,对麦苗肯定好。”

陈藜没有和别人提起过麦苗,他们才做了不到几个月的兄弟,可大伙儿就是觉得——陈藜疼他弟弟。

陈麦苗是缺根筋儿的,村里的都知道。

大伙儿都替陈藜唏嘘,他爹娘全死了,剩下唯一的一个亲人,却是个累赘。

陈藜拒绝了好几次相亲,慢慢地,这十里八村的都在传,陈藜不着急找老婆,是为了麦苗。

陈藜不是话多的人,他不主动搭腔,旁人说破嘴都没用,其他人也就不自讨没趣。

天气燥热,每个人的火气都大,几个家里没婆娘的凑到一起,说哪个姑娘腰细,说谁的胸脯大,没一句正经话。

陈藜踩着泥,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手里提着一块猪肉,除了过年过节之外,寻常日子能随便吃上一顿好肉的,整个村里不出几十户。

陈藜进了大院,径自回去自己的屋子。

“麦苗,”他没在外头见着麦苗,进到屋里看了一圈,又大步走到后院,“麦苗、麦苗。”

——麦苗呢?

这大院住了好几户人,几片墙隔着,陈藜在院子里叫唤的声音,都教人听见了。

邻居出来问道,才知道是麦苗没在家里。

一个婶子说:“这么大个人,丢不了他的,搁会儿就回来了。”

陈藜却听不进去。

麦苗胆子小,又怕人,又怕黑。就算出去了,天还没黑,也会自己跑回来。

他在这里这么些时间,每天回来,麦苗从来没有不在家过。

陈藜二话没说,出门找麦苗去,其他男人看到他出去了,也不好啥都不干——自从陈藜回来,这大院里的每户人家,多多少少都承过他的情。

几个男的就穿上衣服,也在附近帮忙找了找。结果,搜了小半个村子,居然都没找着人。

闹到公安那里之前,有人提了一句,说是白天见过王二家的黑娃和麦苗往去山里。

王二家的婆娘见扯到自己儿子身上,叉腰便撒泼骂街。

陈藜没这闲心跟王二家的争吵,赶在天色全暗下来之前,到山里去找他弟弟。

果然,麦苗还在山里。他跌进了个泥坑,试了半天,没能爬上来。

“麦苗!”陈藜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麦苗!苗苗——”

麦苗老远听到陈藜的声音,苦丧的脸登时燃起了希望。他打起精神,忙站起来,在坑里喊:“麦、苗苗……在这呢——”

陈藜总算找到了麦苗。他没等人去找绳子,自己跳进去坑里,把脏兮兮的麦苗一只手拦腰抱起来。

陈藜带着麦苗爬出泥坑,两兄弟都安然无事。

回去的路上,麦苗被他哥抱在手上。他的鞋丢了一只,又受了惊吓,现在两只胳膊环着陈藜的脖子,一点也不怕他了。

回到大院里,他们又遇到了王二家的。

黑娃的娘见麦苗全须全尾地回来,还想酸上两句,被陈藜看了一眼,突然间就不做声了。她愣愣看着陈家的兄弟走远,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大院里的其他妇人帮忙烧了热水。

一起洗澡的时候,麦苗抓着衣服,期期艾艾说:“阿娘说,不能……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麦苗就算长得比姑娘白净,可依然是个带把的。

陈藜想不到那么多,况且,两兄弟哪里有什么讲究。他为了找麦苗,回来后连一口水都没喝,心口到现在还在狂跳。

他看麦苗磨磨蹭蹭的,就把麦苗身上的脏衣服扒下来,连裤子都脱了。

主 小

第3章 (三) 大院里的澡房有啥亮堂,就是水喉边儿上用搭个棚子,拉个帘子勉强凑合。

现在这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一盏破油灯,那还是因为麦苗怕黑,陈藜给点上的。

就着模糊的光,陈藜第一次瞧见,他弟弟光溜溜儿的样子。

麦苗生得很白,站在日头下,还能看到皮肤下细细的、青色的血管。

老人家说,那是气血不足,亲娘走得早,没来得及把他没养好。

于是,陈藜就常常给他买肉,买粮食,还买过牛奶、饼干。

养了两三个月,麦苗还是瘦巴巴的。

现在,麦苗的胳膊和腿都是泥巴,脱光了衣服,身体倒还能看见块好皮。

浑浊的灯光里,他的皮肤也变得黄浑,但是不像要干活儿的男人。

麦苗的身子是无暇的,没有晒过的痕迹,也没有疤痕,看起来滑溜溜的,像块白豆腐一样。

他的锁骨下连着肋,还有两个乳头也小小的,不比黄豆大点儿,好像不用手搓,捏一下,就能捏出水来。

陈藜别开眼,先试了一下水温,才舀了一大勺浇在麦苗头上。

麦苗一个激灵,两腿蹬了蹬。

“臭泥猴子。”

陈藜抓住他的胳膊,帮他把身上干掉的泥给搓下来。

陈藜一点劲儿都不敢用,怕把麦苗给捏坏了。

麦苗被他搓得全身痒痒,“嘶”“嘶”地吸气,然后憋不住地咯咯笑。

陈藜搓揉着他,眼睛不自觉又去看麦苗。

从他的肚脐眼一直往下,到了腿根,那一片都是光光的,连点稀疏的杂毛都没有。

陈藜在部队里待过,就算没见过别人的,也看到自己的是什么样子。

麦苗的小玩意儿,说是没长,也像是长好了,就是感觉小了一圈。

肉粉儿的,一点也不难看。沾了水后,好似挂着露珠,晃动一下就轻轻颤。

突然,麦苗“嗷”了一声。

陈藜在麦苗圆圆的屁股拍了一下,扔了句“自己洗”。

他夺过地上麦苗的脏衣服,掀开帘子,踩着大步走出去。

麦苗虽然是少根筋儿,但是一向很爱干净。

他把自己收拾好了,回去屋里,乖乖地等陈藜。

等了好一阵子,陈藜才回来。他也洗过了,头发还滴着水,就去给麦苗捣鼓吃的。

两兄弟吃饱了,陈藜还在收拾。

麦苗漱了口,就爬到床上,过了一会儿,陈藜才回来。

熄灯,上榻。

半夜,麦苗没有困意,他侧着身子。

他的眼亮晶晶的,看着身边的男人。

陈藜闭着眼,睫毛浓密而长,麦苗伸了伸手,想悄悄碰一碰。

他刚要作怪,陈藜一个翻身,一个胳膊就把小小的麦苗给困住了。

男人的身体像一个火炉,才抱了一下子,麦苗就觉得要出汗。

他推一下。没推动。

麦苗就不动了,他亲娘教过他,做不了事情就不做,遇到欺负他的就跑。

麦苗一直很听话。

麦苗观察了好一阵,直到陈藜的眼皮动了一下。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哥。”

陈藜顿时没了睡意,垂眼看看麦苗。

麦苗的嗓子发干,可还是软软的:“哥,你叫……叫我什么?”

陈藜应:“麦苗?”

麦苗却摇摇头,有些固执。

陈藜静了一静。半晌,又喊了一声:“苗苗?”

“嗯……!”

麦苗这才答应一声。

陈藜觉得好笑,忍不住想用力捏一捏他,又怕他疼。

陈藜只好低下头,动作不太熟练,在麦苗的脑门上亲了一下。

他圈着麦苗:“睡了。”

麦苗还在蹬腿,不肯安分。

陈藜数了一二三:“闭眼。”

麦苗靠着哥哥的胸膛,硬邦邦的。

他默数着的心跳,这才闭上眼睛。


大院里住了不少人,还有不少外人进进出出。

出过一次事情,陈藜就不大放心把麦苗扔在家里。

旁人都说,这是白瞎的担忧。

麦苗没爹没娘的,能长这么大,还有啥能奈何得了他。

那些话,听着都有点道理,陈藜就是放不下。

麦苗不理王二家的黑娃了。

谁欺负过他,他都记得呢,一见就跑得飞远。

现在,他又懂事了,只要跟着他哥,坏人别说走过来,连瞧都不敢瞧他。

每天喂了鸡,收拾了鸡棚,麦苗就跑去田里找陈藜,老跟着他。

一开始有人直笑话,后来他们都发现,陈藜不高兴别人逗麦苗,就也不敢再闹了。

现在是最忙的时候,大伙儿都在割麦子。

陈藜割得最快、最多,一捆捆麦子叠得比人都高。他忙完了自己的地,就去帮别家的,不要工钱,连根烟都没要。

大伙儿都说,陈藜这人很是不一般,干啥都比别人出色,实在是有点玄了。

可一想到他老陈家的麦苗,又觉得平衡了。

两兄弟一个天一个地,老天爷也并没有偏袒他们姓陈的。

麦苗在田里看了一圈,金黄色的麦田里,没有陈藜。

“麦苗——”刘家的大儿子认出他,给指了一个方向喊,“你哥到那抓鱼去了!”

麦苗找到了林子。

那里有一条河,村里人平时都在那儿洗衣服、抓黄鱼。

正午后的太阳毒得很,没有哪家的姑娘这时候出来洗衣。

麦苗沿着河边找,往上又走了一长段,才看到了他哥的身影。

陈藜站在河里,这一段不咋深,只够到他的大腿中腹。

也许是天气太热了,陈藜没抓到鱼,整个人都有些燥。

麦苗刚要出声,猛地一瞅陈藜掀起衣服,脱了扔到岸上。

不知咋的,麦苗就躲起来了。

阳光下,男人的皮肤是深麦色的。

他不像村子里干农活的那样粗武,而是结实精壮,肌肉的线条如刀割一样分明。

他的身体还有不少疤痕,一道又一道的,不仅不瘆人,还增添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魅力。

陈藜完全没有留意到有别人,往常他是很谨慎的。尤其,是当麦苗在附近的时候。

兴许是麦苗身上的麦香,和周围的青草气息混到了一起,陈藜没有发现他。

他的头顶全都是汗,身上仿佛烤着火,似是有股力气没地方发泄。

树丛后,麦苗猛地一屏息。

陈藜拽下了裤子,伟岸的性器一下子弹了出来。

麦苗从来没见过那样子的庞然巨物,眼睛都看直了。接着,他就眼睁睁地见陈藜用手,快速地上下套弄。

那鸡巴越弄越硬,变得越发粗长,像一柄充满了力量的凶器。

陈藜一边自慰,一边发出压抑的闷哼声。

过了好长一阵,麦苗看见那未见过的东西喷出了液,射了好几股。

陈藜得到了短暂的满足,胸膛一起一伏,无声地喟叹。

傍晚,陈藜带了黄鱼,回到家中。

麦苗在后院的鸡棚里,撒着鸡料。不久,大院里就飘起了黄鱼汤的香气。

两个人吃了饭。

收拾好后,麦苗先上了榻,陈藜点了蚊香。

最近,蚊子越来越多,给麦苗脸上都叮了两个包。

陈藜在部队的时候,什么苦日子都过过,现在养个麦苗,讲究得连睡觉得时候,蚊帐都得搭上了。

晚上也很燥热。

陈藜搂着麦苗,没撒开手。

麦苗早习惯了,偏偏今夜,他也热得慌,睡都不能睡。

麦苗睁大着眼。

他的视线,从陈藜的睫毛,一直往下,最后停在男人的腿根。

陈藜穿着一条布做的裤子,出汗后贴着身,那里的形状都遮不住。就算是沉睡的,依然很大。

麦苗……还是想再看看。

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伸出手,在黑暗中去碰陈藜的裤裆。

主 小

第4章 (四) 麦苗刚一动,陈藜就醒了。

他扛了十多年的枪,这才只有几天的安稳,夜里自然就警醒得很。

他被馥郁的麦香包围着,那是他记忆里小时候穿梭在麦田,闻到的一阵阵香气。

是麦苗。

陈藜就松懈了。

今晚没有月光照进来,屋里黑得很。

有了陈藜以后,麦苗晚上也不怕了,偷偷摸摸的,发出细碎的声音,像个在钻洞的耗子。

陈藜也不出声,想看看,他的小耗子要做什么。

麦苗是个不懂事的。

他不跟村里的男人混,也没有姑娘会接近他。

他娘死了后,他的身子还没给别人看过。除了他哥。

麦苗自从白日里见到了他哥身下的那根肉棍儿,就想了一整天,尿的时候还看了看自己的,就不一样。

陈藜的棍儿又长又红,肿起来像根大棒子。

他看见陈藜搓肉棍儿,用劲大得狠,额头的青筋冒出来了,现在想起来,还怪吓唬人的。

麦苗没图别的,就想给他哥搓一搓。

麦苗先伸手,然后又收回来,挪过去挨近了些,老样子磨磨蹭蹭了半天。

陈藜的困意越发重,快要熬不住等他弟弟作妖了。

就这时候,一只手,鬼使神差第摸进了陈藜松垮的裤裆里。

麦苗就这么轻易地碰到了男人的命根儿,眼前一片漆黑,他瞧不出个啥,却觉得陈藜的东西热得很,藏在浓密卷曲的粗毛里。

沉甸甸的,他的一只手,抓不住。

麦苗又咽了一咽,还想要再仔细摸摸。

猛地,一个翻山倒海。

“……!”

麦苗被男人给压在了下头。

陈藜一只手就抓住麦苗的手腕,抵在麦苗的胸前。

黑暗中,麦苗感觉到来自他上方的视线,热烈得像两团火焰。

他还听见了男人粗重的喘息,呼在他脸上的气,都是滚烫的。

麦苗莫名有些儿害怕。

麦苗没等到他哥揍他。

眨眼间,陈藜一个翻身掀开蚊帐,趿拉了鞋,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麦苗坐了起来,脸上还惶惶然的。

陈藜出去了快半个多钟头,回来的时候,浑身带着冰冷的潮气。

灯一打开。

麦苗还坐着缩在床上,约莫是一个人怕黑,两手抱着陈藜睡过的枕头。

那两只眼,还是水汪汪的,一脸无辜地看着走进来的男人。

陈藜看起来乱糟糟的,眼睛很红。

他光着膀子,已经换了一条裤子。

他看着麦苗,两眼黑黢黢的,看不到底。

麦苗不禁把怀里的枕给抱紧了,害怕地缩了缩脑袋。

他还不懂事,啥也不明白。

陈藜泄了口气。犯不着。

他回到床上,问麦苗:“哪儿看的?”

陈藜猜不到麦苗偷看的是他,他以为,是这大院里的人多、人杂。

就这几片墙,哪户人家在办事,动静弄大一点,谁都听得见。

麦苗没搭腔,他只是轻轻摇一摇脑袋。

陈藜知道麦苗的小脾气。

别小瞧麦苗,其实,还是个小顽固,轻易撬不开他的嘴。

陈藜觉得自己该教一教弟弟,让他明白,男人都是怎么一回事。

他对着床角里瑟缩的少年.

麦苗是纤瘦的,脸蛋也小,尖尖的。比女娃还俊,还娇。

他抿着嘴,氤氲着水汽的眼睛向上瞧着他哥,似是平白受了天大的委屈。

于是,陈藜的话就变了样。

“麦苗,”他一脸严肃地说,“以后,不可以再摸了,知道了不?”

麦苗瞧着他大哥,迟疑地开口:“那我明儿,去摸权哥的……”

权哥儿,就是刘婶家的三儿子。

麦苗还没问他哥一声“能不”,陈藜就一抬眼。

麦苗一颤,呼吸都摒住了。

陈藜盯着麦苗,那眼神比刚才进屋的时候,还要来得沉。

“陈麦苗。”陈藜阴沉着脸,警告道,“你给我看着。”

他夺过麦苗怀里的草枕,狠狠地“砰砰”揍了两个拳头。

这拳硬得惊人,枕芯都被捶出来了。

陈藜平日里对街坊村人都和气,这凶横的样子,活像变了人。

“你要敢碰别人,”陈藜看一眼麦苗,见麦苗果真吓白了脸,连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咬咬牙,又改口了:“……我抽你屁股!”

陈藜扔掉破枕头,站起来,把灯关了。

黑暗里,麦苗扁扁嘴,缩到角落去,背过身躺下来。

不一会儿,陈藜就听见麦苗在吸气。

陈藜是当过兵的,他们这一种手上沾过命的人,心肠子最硬。

他沉着脸,没有出声。

麦苗蜷缩着,动不动抬起肘子,擦擦眼睛。

不到半晌,陈藜先投降了。

他伸出胳膊,勾住了麦苗。

麦苗连推都推不动,就这么被他一把捞进胸膛里。

陈藜依旧不作声,麦苗径自抽泣,没一会儿就困了。他枕在陈藜的手臂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陈藜在漆黑之中望着麦苗。

那细白的颈子毫无保留地露着,散发出一股幽幽的香气,好像在诱人去咬他。

狠狠地咬。

陈藜两手收紧,在麦苗的脑袋上亲了一下。

麦苗的脸上还挂着泪,在睡梦里“呜呜”地呓语。

陈藜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跟着,又俯首,在那白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这一晚上,陈藜心里都在计较。

等收完了麦,就把后边的地收拾收拾,搭个好点的房子,带麦苗一起搬出去住,免得他弟弟又净学些不该学的。

他静静地看看在怀里熟睡的麦苗。又想,是该给自己找个媳妇儿了。


陈藜才一松口,这十里八乡有女儿的人家,心思都活络了。

陈家的男人,那是谁呀。

那是有功勋的,就算将来一辈子不干活儿,也能吃公家粮食的。

陈藜没跟别人声张过自己,大伙儿就去公社打听、去跟做公职的打听。他们探听得越全,越觉得陈家的男人,恐怕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外头风言风语,没有影响麦苗的日子。

他自从被陈藜那一恐吓,再不敢想啥棍不棍儿的。

再说,陈藜盯麦苗也盯得越紧,活像怕别人把弟弟给拐了。每天,只让麦苗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动,喂一喂鸡,偶尔帮着晒一晒麦子。

这日,陈藜午后就回来大院。

院门敞开着,村里的李长官带了个介绍人过来。

那个介绍人姓王,叫王金梅,本村里有多少姑娘,她都数得清。

她受李长官所托,特特地上门,要和陈藜谈一谈找对象的事。

“陈同志,你好好讲讲,描述一下你的条件。”李长官不像村里的人,他是真正晓得陈藜的底细的,对他格外地客气。

王金梅也拿出笔和小本子,也是有备而来:“你尽管说说,让婶子给你掌个眼,保管不会差。”

陈藜也算配合,他们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只不过,他人坐在凳子上,两眼却动不动往外头看。

门外,麦苗在逗一条野狗。

那是一条老黑狗,不知道是有人养的,还是从别人锅里逃出来的,瘸了一条腿。

麦苗把馍馍掰碎了,跟撒鸡料似的,喂给了野狗。

陈藜不得不盯着看,担心野狗有疯病,把麦苗咬了。

“我没有其他条件,能过日子就行。”陈藜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拉长脖子,喊了一声,“麦苗。”

麦苗刚想伸手去碰野狗的脑袋,被陈藜这一声给拦住了。

王金梅有些无语:“我这本子上的,都是好姑娘,谁嫁人不是图过日子,那还图什么。”她撇撇嘴说,“你说明白点,我好瞧瞧,有没有合适的。”

陈藜也不耐烦了,随心讲了几个,他这样的条件,也没说要多多地嫁妆,只突然想到地加上一句:“定要先和姑娘说明白,我还有个弟弟,得看紧着。”

这时候,外头一个响声,野狗吓了一跳,跑了出去。

麦苗“啊”了一声,也追着出去。

“麦苗——”陈藜一看麦苗要跑出院门,顾不得有客人,也趿拉着鞋跟上去了。

留下了李长官和介绍人在屋里。

李长官抽着烟袋子,一脸见怪不怪的模样:“亲弟弟。”

从此,陈家的屋棚外,就多了一条看门户的老狗。

如今麦苗的正经活儿,除了喂鸡之外,又多了遛狗这一茬,日子越发忙碌了起来。

陈藜也闲不住,白天要晒麦子,还要腾出点时间,见一见相亲的人。

这一年头,相亲就是走出门来,见面聊一聊天,不过几分钟的工夫。

一个月里,陈藜已经见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个女教师。

这么好的姑娘,陈藜都没谈下去。

麦田里的男人都要问他了,究竟得要怎样的一个天仙,才能踏进他陈家的祠堂。

陈藜用绳子捆着摊晒好的麦子,这一大捆平时要两个人才系得牢,他两个手抓着绳,几分劲不费的样子。

日头下,他没穿上衣,身上的筋肉让他看起来精武有力,汗水浸湿了裤子,那老二的情形藏都藏不住。

刘婶家的大儿子扛着麦走过来时,揶揄他道:“陈哥,咱两好兄弟,直白说罢,你就没需求?”

陈藜的手一顿,接着又埋头干活儿。

刘婶家的接着说:“你睡人,指定厉害。那叫什么——欲仙欲死。”他也二十多了,还没找到老婆,“张家的那个少奶奶,天天到田里,就是为了看你。”

他用眼神往一头示意,陈藜瞥了一眼。

那是负责收麦的张家媳妇,刚守了寡,保养得当,看起来才二十多的样子。

“她着我说,今夜,特意给你留了门。”刘婶家的原来是收了人家好处,“你就去,好好收拾一回她。今晚,我给你看着麦苗……陈哥、陈哥。”

陈藜把捆好的麦扔给他,搓搓两手,拍屁股走了。

他今天走得早,是要去公社的商铺。

陈藜买了一罐饼干、蜂蜜,和一盒保健品,这些都是要给麦苗长身体的。

除此之外,陈藜还买了两条冰棍儿。他捂着冰棍儿回到大院,跟献宝似的,没进门就喊麦苗。

天气热得都待不住了。

麦苗看见冰棍,眼睛就一亮,开心都写在脸上。

冰棍已经有些化了,麦苗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装纸,赶紧“啊呜”一口,冻得他直哈气。

两兄弟一齐坐在院子外头。

陈藜拆了纸,也没吃,反是看着麦苗。

麦苗专心致志地舔着冰,像只贪吃的猫儿,滴到手掌的也不放过,伸舌头舔了个干净。

没几口,麦苗的冰棍就吃完了。

他看看陈藜,打起了他哥的主意。

陈藜打小就不好甜食,他拿着冰棍的手,朝麦苗一伸。

麦苗也不用手接过来,直接张嘴,在陈藜面前唆起了冰棍。

麦苗唆着冰条融化的糖水,两颊微微向内凹,用力吸了几下,然后放开,吧唧地咂嘴。

大院里,蓦然响起嘈杂声。

陈藜的手一晃,冰棍掉在地上。

“啊……”麦苗一脸可惜。

陈藜拉起他,直接用衣服,给麦苗擦嘴。

他心里却想,可不敢再给麦苗买冰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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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 “陈藜,你这人到底啥盘算?!”

从大院里传出嚷嚷声。

陈藜昨个儿又黄了一个姑娘,王金梅终于憋不住,一大早上门来教训人来了。

陈藜由着她说,过了会儿又觉得得找件事儿干,就索性拿了块布,做起了清洁。

麦苗坐在院子里那张小凳子上,用皂兑水。他的脚边拴着一条老狗,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

“那孙家的小姨子,上过大学的,大学是啥,你晓得不?” 王金梅哪肯放过他,追着他说,“本村唯一的女大学生,公社里只了你几回,哎哟额滴天,多好的对象都甭要了,就想先跟你处一处。这样儿的你都不要,到底造什么孽!”

陈藜停下活儿,看了眼王金梅。

王金梅一下止住了嗓子。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陈藜明明啥也没做,无缘无故地,就是害她犯怵。

院子里,麦苗两手沾着肥皂水,“呼呼”地吹泡泡。

陈藜收回目光,卖力地擦桌子,铿铿作响。他一脸无所谓:“我就是个癞蛤蟆,配不上。”

王金梅气了个倒仰。

她是看明白了,她王金梅的金字招牌,这一回是真得砸在陈藜的手里了!

王金梅跨出门,瞅了眼坐在方凳上的麦苗。

她既然做了介绍人,自然也探听过陈家两兄弟,那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形。

她凑过来,戳一戳麦苗的肩膀。

麦苗被那指甲尖戳得一疼,这才把脸给转过来。

“哎哟。”王金梅仔细打量了眼,“小模样儿,这般标致,比婶子见过的姑娘都水灵,难怪你哥疼你。”

她上下直盯着麦苗看,愈发觉着,陈藜不肯讨老婆,是被这弟弟绊住了脚。

王金梅心里有了主意,推推这小愣子:“麦苗啊,婶子也给你找个老婆,想不?”

王金梅觉得这主意好,先在麦苗这儿下手,弟弟都有了媳妇儿,做大哥的还能不找么?

于是,她得意地朝屋里喊:“隔壁村儿的,有个大姑娘,二十五了。哎,也是个可怜的,以前厂里干活儿的时候,被机器卷了一边手,下地是不成了,好歹还能做饭、体贴人。她娘家,原来打算给她配个老汉,我这会儿就坐驴车过去,帮你家麦苗说说,碰碰运气,保不定就成了事。”

麦苗揉着肩,扁嘴皱眉地瞧她,不知道听没听明白。

“卖油嘞——卖豆油嘞——”

深巷里,一个卖油的在叫卖。

猝不及防地,王金梅被人从大院给撵了出来,鸡飞狗跳的。

她叉着腰,在门外喊骂骂咧咧:“陈藜!你王八蛋!造孽!”

没嚷嚷几句,门闩又响了响,王金梅这纸老虎被一吓,踉踉跄跄地跑了,边跑边不死心地喊:“你们陈家的,都是神经病!我呸!”

后院,陈藜打开水龙头,低头搓洗衣服。

麦苗就蹲在他边儿上,用手接飞起来的泡沫。

“麦苗,”陈藜头也没抬,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知不知道,啥是老婆?”

麦苗听到叫唤,转过来,看一看他哥。

陈藜把水喉拧上,也停下来。

麦苗别的不知道,但还是知道啥是老婆的。

他懂得还不少:“老婆……就是,就是晚上一起睡被窝。睡一被窝,天天睡。”他摸摸自己的肚皮,笑嘻嘻地看陈藜:“——就有娃娃抱啦!”

陈藜被麦苗的笑感染了,也不禁扬扬嘴。

两兄弟的脸颊上,都有浅浅的酒窝。

陈藜又问:“你跟哥说,想不想要老婆?”

麦苗听到陈藜的话,就纠结了起来——他听刘婶家的几个儿子说过,这个年头,要讨个老婆不容易,要鸡要鹅,要好多钱哩。

而且,他们家没有鹅,只有两只鸡。

麦苗……还舍不得他家的鸡呢。

陈藜一言不发地瞧着他,乌黑色的眼睛沉沉的。

麦苗还没想好,屁股就被人一抽。

他腾地“嗷”了一声。

“小没良心的!”陈藜拿起盆儿,挡在麦苗屁股,拍了好几下,“睡一被窝,天天睡!老子给你做饭洗衣,天天晚上,跟你睡一窝!”

他扔了搓衣板,要去挠麦苗的肚子:“抱娃娃,美得你,小没良心的。”

麦苗最怕挠痒痒,他“哇哇”地大叫,拔腿要逃。

陈藜一个箭步就追上去,拎只兔子似地抓住麦苗,把这团麦香给搂个满怀,不住揉捏他。

半夜,蚊子嗡嗡响。

陈藜拍死了只蚊,困顿地睁开眼。

麦苗歪着脑袋,睡在他的旁边,也摊着四肢,热得满头汗。

他的衣服都卷了上来,露出白白软软的肚皮。

陈藜支了支身子,想去把麦苗的衣服拉好。

他垂眼。

麦苗的胸膛袒露着,两颗小巧的乳头露出来,热到泛红,是嫩到熟透了的颜色。

好像,要人去唆它。

陈藜把麦苗的衣服一拉上,躺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麦苗翻了翻身,整个人贴到了他哥的身上。

陈藜想将他推过去些,突然就不动了。

麦苗蜷成了一团,脚脖子蹭在了陈藜的裤裆上。

熟睡的麦苗浑然不觉。

那脚脖子一下一下地磨蹭着。

晦暗的月光里,男人的手掌往下伸。那白瘦的脚踝,比他的手,还小了一号。

脚趾头在那滚烫的掌心里,无声地蜷了蜷。

深夜,后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陈藜洗裤子,劲力大得把搓衣板搓得咔咔响。

“畜生……”他喃喃。

冷不丁的,他“呸”了一声:“畜生!”


正午,麦田里,工人都在树下歇着,

这年特别热,大伙儿都懒懒散散的,都没啥劲儿。

只有陈藜。

艳阳下,他把麦子铺开,汗水多得洒在地里。

有人懒懒地说:“他咋这么拼?”

另一人抽着烟卷,促狭地笑笑:“火气大。屋里憋的,都这样。”

村里的都知道,陈藜得罪了王金梅,今年恐怕找不着老婆了。

陈藜把前天晒的麦子捆好,一口子扛到两捆,走到粮仓去。

到了仓库,他把麦子放下来。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拿着绣帕,细细地擦去陈藜脸上的汗。

陈藜朝旁边看了一眼。

是张家的少奶奶。

张少奶奶闺名方翠云,六年前嫁给了病痨的张家儿子。她长得十分妖艳,听说以前是在楼里卖唱的,嫁进门后也不安分,活生生气死了公婆。年前,老公也总算病死了。

方翠云摇着团扇,幽幽地问:“陈哥儿,就你一人?”

午后,蝉声刺耳。

麦田的工人仍在忙碌。

屋里那掐住嗓子般的叫声陡地就歇了。

不一会儿,门打开来,陈藜一脚跨出门。

除了垂在床帐外满是热汗的一只手,看不清屋里到底什么光景。

陈藜去了公社,李长官找他谈话。

风扇转动着,吹出微弱的热风。

李长官给他一支烟,两个人都抽上了,吞云吐雾。

“陈同志,我是明白的。”李长官随和地道,“你们呢……跟咱一般老百姓不一样,不好找对象。”

“你们的伴儿,到底是罕见,一千人里挖不出几个。就算遇着了,恐怕还轮不上。”他语气怀念,“我跟你爹打小穿一条裤子,我看他,一辈子也没碰着,后来不也有了你娘,还生下了你们两兄弟。”

陈藜偶尔敷衍地应一两声。

黄昏,陈藜回到大院。

麦苗晓得他回来,牵着狗绳高高兴兴跑出来。

陈藜刚喊一声“麦苗”,却见他弟弟在几步之外停住了。

麦苗仰着脑袋,定定地看着陈藜,魂飞了似的。

“麦苗?”陈藜唤一声。

麦苗一扁嘴,丢掉了狗绳,背过身“哒哒”地跑开了。

“麦苗、麦苗?”不管陈藜怎么叫他,麦苗都没有回头。

他跑回去屋子,还把门给带上了。

狗汪汪吠叫,陈藜看着紧闭的门,感到十分莫名。

到晚上,麦苗还没消气。

陈藜对此丝毫没有头绪,他之前又没带过孩子。

除了喊麦苗吃饭,他就不知道怎么哄他。

陈藜收拾好了进屋,床上的饭还是没被动过。

麦苗抱着双腿缩在床角,像一朵正在面壁的蘑菇。

陈藜坐到榻上,劝道:“麦苗,把饭先吃了,吃完了再闹。”

麦苗抱紧双手,脑袋缩进了腿窝里。

陈藜最看不得麦苗这样。

他凑过去,抓住麦苗的手臂。

麦苗却挣扎起来,不是以前那种软绵绵的拒绝,而是撒疯一样蹬着双腿,尖叫地喊:“你臭死了!你走开,臭死了、臭死了——!”

陈藜只觉得整个人被冰水一泼,心都凉透了。

他头皮一麻:“陈麦苗!”

陈藜是练过的,这一吼,能震得人一晃,腿都会软了去。

麦苗傻了似的,两只眼瞪得铜铃般大。

须臾,刘婶敲门问:“陈哥儿,咋回事儿?这么大动静的。”

大院里住的看得到,陈藜平日里对麦苗怎么个好。

可陈藜到底是当过兵的,就怕他脾气一上来,动手把麦苗打坏了。

陈藜一松手,麦苗就跑了。

他溜得飞快,几乎是一眨眼,冲出门去,躲到了大院其他住户的屋里。

陈藜死死盯着那跑没影儿的,胸口一抽一抽,几乎要当场把心病给犯了。

刘婶这一辈子就没见过,兄弟还能这样吵架的:“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啥事儿闹成这样,不至于。”

陈藜两眼发红,他比他死去的娘还想知道,麦苗到底为了啥事,这么闹他、折磨他。

刘婶:“你甭操心,他在权哥儿屋里,住一个晚上。”刘婶安慰道,“你还没回来那几年,他跟权哥儿玩得好,俩小伙子常常睡一个屋,不妨事。”

“陈哥、陈哥儿,你怎么啦?”

陈藜眼前一阵阵发黑,实在接不上话来。

这一晚,麦苗真没回来。

翌日,陈藜去麦田。

这一整天,其他工人都没咋跟他说上话。

他们第一次见陈藜沉着脸的模样,都没敢上去招惹他,省得自讨没趣。

放工的时候,陈藜去公社外的那条商铺街,买了盒朱古力。

那是西洋货,一盒得八块钱。

陈藜带着朱古力回到大院,这稀罕货得存放在冰箱里,他们老陈家没有。

朱古力化了就不好看了,所以,他得马上带麦苗回家。

权哥儿看到陈藜上门,知道他是来逮麦苗的,不敢耽搁,一溜烟儿地跑回房里:“麦苗!”

陈藜伸了伸脖子,只看见一条白瘦的胳膊,和权哥儿在屋里拉拉扯扯。

陈藜眼皮一抽,拳头都硬了。

“麦苗,你哥来带你来了!”权哥儿拉着麦苗。

别看麦苗瘦巴巴的,力气还不小,权哥儿虽然也是少年,可他平日里一个干农活的,一时之间,竟也奈何不了他。

直到一道黑影覆来,就像是耗子见了老虎,麦苗甩开手,就要往床下钻去。

陈藜哪里还会让麦苗逃走。

他胳膊一伸,就拽住麦苗的衣服。

麦苗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他哥给一手扛到了肩头上。

陈藜把朱古力塞到权哥儿手里,然后,他扛着尖叫的麦苗,走出了刘家的院子。

陈藜手里拿了把刷子,带着麦苗,一路马不停蹄地走去了河边。

跟着,他就一放手。

麦苗从他的肩上滚下来,跌坐在浅滩上。

麦苗四肢并用地要爬起来,陈藜却突然掀起了衣服。

麦苗坐在水里,喘喘地看着。

陈藜把上衣扔了,对着麦苗,三两下解开皮带,把裤子也脱了。

这下,麦苗总算看清了他哥——

和他自己的不同,陈藜的身体,那身肌肉的力气,还有大腿根部的性具,都在向麦苗昭示着一个成熟的男人的样子。

在陈藜看不见的地方,麦苗攥紧了十指。

他吸了吸鼻子,脸瓜子红得快要滴血似的。

他就看,陈藜两手掬水,往自个儿的脑袋上泼,跟着,就拿起毛刷,跟搓泥似的,用力地搓身体和手臂。

陈藜就像是跟自己有仇一样,搓到快要把一层皮给磨破了。

麦苗惶惶地爬起来,嘴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陈藜扔了毛刷,抓住麦苗。

麦苗撞进了他的胸膛,紧接着,耳边就呼来一团热气:“你闻闻,还臭不臭?”

陈藜将自己的脖子凑过去。

麦苗像是被什么气息一冲,他眼睛一红,几乎要软在陈藜的身上。

陈藜一把抱紧他,滚烫的掌心贴住他的后背。

麦苗的脸贴在了陈藜赤裸的胸口,整个人都在抖动。

“来,仔细闻闻。”

陈藜的一双手,紧紧地、不住地揉捏着麦苗,喉咙里喘着粗气。

“苗苗,闻一闻我。”

陈藜低垂着头,用脸蹭着麦苗的头顶和发丝,如同瘾君子一般,贪婪地吸取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硬邦邦的性器,抵住了这个软绵绵的身体。

麦苗就像是被一头怪物,给抓住的猎物。

想跑,跑不掉。

后背的手已经探进衣服里,在麦苗的背上,粗鲁地乱摸。

麦苗全身颤颤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叫了声:“哥……”

陈藜醒了过来。

他喘了几息,经历了一番的天人交战,最后还是放开了麦苗。

麦苗踉跄地跌回水里。

陈藜夺了衣服裤子,眨眼就重新套上。他走过来,把麦苗从水里捞起来,打横抱在怀里。

陈家的两兄弟回到了大院的时候,刘婶和几个婆娘在搓麻将。

“陈哥,回来啦?”

一个嫂子叫唤道。

回应她的,只有门关上的声音。

“咋回事?”一个人问。

“还啥事,昨儿这么大动静,吵了嘴呗。”

“哎哟,陈哥儿咋能和小傻子一般见识。”

“你在咱跟前说算了,别叫麦苗他哥听见。”刘婶似真似假地说,“要你的命。”

婆娘们都哎哟哎哟地笑了起来。


连着几个晚上,陈藜都打地铺睡。

他依旧白天去田里晒麦子,还没天黑就回家,给麦苗做饭。

两兄弟一个蹲在床上,一个盘腿坐地上。各吃各的。

他们村里的麦晒好了一批,为了避免受潮,要先将这批供去厂里。

陈藜会开车,还有驾驶证,这件事就光荣地交给了他去办。

天还没亮,陈藜就开着公家的大货车,把小麦送到了最近的省城的粮食厂里。他在那里耽搁了一天,等到厂里的书记算完账,这才拿着大伙儿过冬的钱,把车开回村里。

路上,陈藜哼着歌。

这次结的钱不多,但是他还有一些积蓄,再凑活凑活,足够建个房了。

他想到铺水泥地,铺地砖,再安两把风扇。

最好,得给麦苗自己弄间房,门上得加个锁头。防偷贼的。

风吹着脸,陈藜哼哼着。

不晓得他想到了啥,舌头舔了几次虎牙。

陈藜开了快七个多钟头,三更半夜回到了村里。

他把车停在公社,拉出自家的自行车,悠悠地骑过麦田。

“陈哥!”是刘婶的大儿子。他老远看见陈藜,就挥手大叫着,“陈哥!你可回来了!”

陈藜脸上顿时严肃起来,他冲回了大院。

大院里灯火通明,这个时候,大家坐在院子外头,都还没睡。

“陈哥,就你回来前一个钟头,大家睡得好好儿的,麦苗就发病了!”刘婶家的追在陈藜后头,急急地描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他人就看陈藜大步走进屋子,原先打住的话,又接着压低声音说下去:“到底发啥病,叫来叫去的,吓唬死人。”

“他亲娘就死在那屋子里,明儿得叫人来看看,是不是有啥不干不净的东西……”

陈藜还没跨进屋里,就嗅到了那股气息。

他认得出那个气味,那是这阵子下来,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香气。

可是,那股香又变得不一样了。原来是有些清淡,现在竟变得这么浓。

更不一般的是,这个香气,整个大院里,显然只有他一个人闻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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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 《麦苗》 (六)

屋里的灯打开着,东西被丢得一团乱。

在这一屋子的狼藉里,陈藜第一眼就看见了麦苗。

麦苗把自己圈在墙角里,手脚都瑟缩着。

他浑身跟水里游过似的,热汗浸透了背心,碎发湿黏黏地贴着额头和脸上,眼睛和红唇都是都是湿润的。

从踏进这里的每一步,陈藜眼里的世界似乎正在渐渐变了样,外头的那些喧闹声,都仿佛是隔了厚实的海绵一般,离他的世界越来越远。

他黑沉的眼睛里,慢慢地,只剩下了角落里的麦苗。

在有人进门的那瞬间,麦苗就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险。

现在的麦苗,变得出奇地敏感,一点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能令他担惊受怕,更何况,是来自陈藜身上的压迫。

就跟那一回在河边闻到的一样。

那是紧迫的、要命的气味,正冲击着麦苗变得无比敏锐的五感。

顿时,麦苗怕极了,他局促地往墙里又缩了缩。

不知不觉,陈藜已经来到了麦苗的身边。

他眨也不眨眼地看着眼前的人,好似第一次见到,又像要仔仔细细地把人给打量一遍。

麦苗还想要躲,可躲不开去。

陈藜突然抓住了他的肩,把人给用力地扳了过来。

只看,麦苗的怀里紧紧地攥着一件汗衫。那是陈藜的。

他这一晚,就得闻着这件衣服残留的气味,才能少受点罪。

麦苗虽然傻,可也知道点道理,隐约地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譬如现在,他就模模糊糊地明白,啥事儿是不应该的。

麦苗剧烈地抖了起来,像是极其羞人地夹紧两腿,在陈藜的眼下,拙劣地掩饰着什么骇人的变化。

他这一晃动,踢到了脚边的搪瓷水杯。

那个搪瓷杯,还是他们爹娘结婚时用的,上头印的花纹已经斑驳不清,吊灯微微地一晃一晃,照得杯子上那红艳艳的“囍”字都狰狞了起来。

大院里住的几户人家还在外头。他们张望了一番,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琢磨着要不要再进去看看。

没成想,屋子里猛地又传出来麦苗的尖叫声。

老婆子拉着别人胳膊,急急指着里边说:“……快、快进去瞅瞅!”

刘婶家的刚要去砸门,门板子就被人掀开。

陈藜用冬天睡觉盖的棉被,把麦苗严密地包起来,扛抱到了肩上。

外人一看这境况,都当陈藜也压不住事儿,连忙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陈藜紧了紧肩上的人,对着大伙儿说了一句:“我带他到诊所,让大夫看看。”

黑灯瞎火的,街坊邻里谁都没看清陈藜的神色。只听了他的话后,莫名感觉定了心,纷纷说还是陈哥儿沉得住气。

这时候,刘婶家的大儿子从外头把车给推过来:“拉驴太慢了,得骑洋车子过去,赶紧的!”

陈藜将人扛出院子的时候,麦苗还在他身上又叫又踢,那嗓子尖的,能把生魂儿都喊出来。

从村里到公社去要走两三里的路,那一条道的两边就是麦田。

陈藜一手骑着车,另一只手把麦苗抱在身上。

陈藜原是真的有打算,带麦苗去找大夫的——他哪有什么主意,他也是慌的。

他、他是没想到……他这辈子,真能找到自己的伴儿!

陈藜闻到怀里那一股股浓到发甜的情香,软软的身子紧贴着胸膛,让他的胸口再次滚热了起来——

他们这类的,跟一般人不一样。

陈藜也是活到十几岁,才知道,这世上竟还能把人给分成好几等。

这十几个村头,只出了他这么一个。后来,去了部队里,又才知道,他们还有自己成对的伴儿。只是,这个对象到底啥样儿的,他们谁都没碰过、接触过。

这个伴儿,他少年时,也想过的。

毛长齐了也想,梦里也想。

美的瘦的,圆的扁的,甚至是缺胳膊少腿的,陈藜以为自己全想过了。

他连死的活的都想了,就是没想过,他的伴儿,是麦苗。

陈藜一醒,心又渐渐地凉了。

可还没等到他凉透,麦苗的病又犯了。

陈藜是知道的,跟他们成对的伴儿,长大长熟了,就会犯病。早的话十几来岁,晚的话等到二十几也不是没有的。

如果有跟他们合适的在身边,那就犯得更早,也更凶。

麦苗睁开眼,迷迷糊糊的,身子烫得吓人。

紧跟着,他就像着魔一样,使劲儿地挣扎起来,一边啜泣一边发出无助的嘤咛。

陈藜硬得浑身发紧,要是现在手里有刀子,他就能一刀捅在自己身上。

怎料,他都这样铁了心,还是没能挡住麦苗的一声“哥”。

陈藜一个趔趄,垂下头,两眼猩红地看看怀里的人。

麦苗还包在棉被里,热得一张脸通红,刘海都黏在额头。他好像发病发得糊涂了,可又认得抱他的人。

他一脸渴望地看着陈藜,那张嘴随着一下一下的喘息而翕动:“哥……”

“苗苗。”陈藜无声地一叫唤。

一眨眼,他扔了车,两手抱起了麦苗。

田里的麦子都收割了,只剩下一大片的麦茬。

陈藜根本没忍到带麦苗去到远处,他们最终还是一起跌在了一地凌乱的麦穗里。

在混着泥土和麦草的野外里,陈藜终于化成了一头野兽。

他根本等也等不及,一欺身就去啃麦苗的脖子,咬得又乱又急,鼻子直贪婪地吸进麦苗的气味,流连在那个地方,怎么都不够。

麦苗被咬得直扭脸,扁着嘴“呜呜”地躲,陈藜只跟第一次啃到肉似的,追着麦苗秦亲脖子亲脸腮,全尝了个遍,手指理了理麦苗黏在脸上的碎发,这才低头,对嘴亲了麦苗。

麦苗攥紧着两手,软拳虚虚地捶了一下陈藜的背,然后,五指一蜷,抓紧了男人的衣服。

“呜……嗯……”陈藜唆着那张嘴儿,只许一点可怜的呻吟溜出来,舌头没有心思弄什么花头。就想要麦苗,狠狠地,把人全都给要了去。

夏夜里蝉叫声热烈得很。

麦苗到底是头一回犯病,那瘾头断断续续的,这会儿跟陈藜亲过嘴,也算是解了些许。

浓浓的硝烟味包围着他,短暂的满足了以后,这时,麦苗作为一个“伴儿”,那趋利避害的本能便又回来了。

他颤颤地往后一缩,躲开了陈藜,然后就“嘶嘶”地吸着鼻子,凌乱地一翻身,手肘着地,急喘喘地要逃走。

可他还没爬出去几步,突然,教人一发狠地给拖回来。

麦苗“啊”地哑叫一声,被丢回地里,这下,是真的哪里都逃不去了。

陈藜听到麦苗的哭声,这一回,他不仅没有半点心疼,反倒是头皮一阵阵发紧,牙也咬得疼得很,邪火全都烧到心去了。

下一刻,麦苗躲都不及,凌乱的挣扎中,被陈藜一手扯掉了裤子。在陈藜要去扒开他的两腿时,麦苗却抗拒得更加厉害,又是哭又是蹬的,凄惨又绝望。

可是,他又哪有什么本事争得过,那双用力合起来的腿,终究还是被陈藜给强行地分开了去。

这一晚的月色极亮。

就像离开家乡的那个夜晚,陈藜第一次坐在空空的铁皮车里,抵着脑袋,静静的看着往后退的麦茬子地。

也是在相似的夜里,他第一次知道,他们是有伴儿的。

先甭说啥模样,那身体啥样儿的,部队里的学堂可不教这些,大家都是听来的,瞎想象过来的。

陈藜看着麦苗。

麦苗的下身是干净的,他见过了,可从没上手摸过。

那胯部的根儿,如今也是另一幅光景,全身的血像是都涌到这里来,硬硬的一小棒槌,连肉色的精囊都鼓鼓的。

麦苗的腿间也是湿淋淋的,混着汗和腥气,和他身上的麦香甜腻地糅合在一起。

陈藜又将那两条腿分得更开,麦苗的身子颤颤地一弹,阴茎微微弯曲顶起,铃口也弹出几滴稀薄的精水,落在麦穗地上。谁会想到,就在会阴那里,竟还藏着一道窄窄的肉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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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麦苗》 (七)

陈藜看着他身下的这副躯体。

他知道,那不是个男人。可也不是女人。

他放开麦苗的一条腿,伸出手。

男人的手掌很宽大,比他要碰的那个地方还大些,要一手压上去,能把人给揉捏得一个激灵。

陈藜没敢那么莽撞,他就像得手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哪怕怎么发狠,还是有三分顾忌。

麦苗的那地儿,比陈藜的手还要白几度。

陈藜是扛枪、干粗活儿的。他皮肤糙,手指也粗。

他的长指,小心地覆在那细细的缝儿上。

这时候的麦苗两手攥紧着自己的衣服,当那手指碰到身下时,他就跟烫着似的一抖,泪珠子又滚了出来,脸蛋却红扑扑的,说不明是委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陈藜这就端详起了麦苗的门户,那缝儿窄窄的,好像没得他中指长,这会儿还羞羞地闭着,显然还没被人给弄开过。

它旁边的肉蓬倒向来了事儿,微微地鼓起来,可惜不是在大白灯下,要不然陈藜就能看到那肉粉的色泽。

到这儿为止,陈藜还算沉得住,单只喘着粗气。

那几根手指就这么抚摸着麦苗,但就是再怎么放轻,也摸得麦苗害疼似的,扁嘴小声儿地“嗯嗯”哭。

这还没由着他娇气多久,麦苗突然提起嗓子:“嗯——……”

陈藜用手指分开了那缝的肉瓣儿,这会儿是等不及好好看,一根手指自己就插进去了。

哪想这才一根,就好似填得差不多了,先不说暖热成什么样,紧成这样的,一下子就把陈藜咬出了汗。

“嗯、嗯…——”麦苗却不肯干了,又耍横耍赖起来,抬一条腿着踢陈藜。

陈藜就由着他朝自己撒泼,手指一刻没停下来过,在麦苗的缝儿里梳弄起来。

麦苗就在地里“嗯嗯”地乱叫乱扭,好像万般不情愿,身上的香味却越来越浓,要是还有其他人能闻到,能把狼全都给引过来。

麦苗越是挣扎,陈藜抓得越是紧,手指这会儿已经进去两根了,抠了几下子,水就出了,还带出更多香来,那就是已经发育好了,成熟了。

陈藜这会儿已经满头大汗,胯裆早就硬了,粗粗的一整根坠在裤裆间,那光景早就遮不住了,可他还是忍到了现在。

陈藜先前只碰过女人,愿意跟他的人很多,可他从来不玩弄感情。

他在床上什么德行,他自己最清楚。他才三十出头,是力气最猛的时候。

麦苗……苗苗还是雏儿,是第一次跟男人。

跟他。

好在是赶上了时候,麦苗被陈藜用手指弄了没片刻,渐渐地瘾又上来了。他本就不怎么强硬的抗争,顿时变得更虚了。

那挣扎的叫声也变成了呻吟,还会随着手指的抽插,发出软软的哼哼声,两眼湿湿的,懵懂茫然地看着陈藜,是表面自然的纯情中,流露出骨子里无边的色欲。

陈藜没见过麦苗的同类,却是有些无法说明的本能,那就像天生的、留在血液里的野性。

半晌,陈藜粗喘地从麦苗身上直起身,黑黢黢的眼看着下头——

他懂麦苗要什么,他懂身下这个美妙的身体,最需要什么。

陈藜舔了舔尖牙。

黑云慢悠悠地遮住了月,挡住了月光。

麦苗看不清了,只听见几声布料摩擦的声音,他的唇动了动,才叫了声:“哥……”紧接着,就有个沉重的黑影压在他的身上。

陈藜的手捏住麦苗的脸,扳过来亲那张嘴儿,亲咬得湿润润的,还吮了舌头。

“苗苗。”陈藜的声音变得很粗哑,呼出一团团的热气。同时,麦苗的腿开了又开,赤条条地挂在陈藜的腰上。

他听见陈藜的叫唤,呓语般地“嗯”了两声。

陈藜便又压着他,去啃那香香的脖子,一顿砸吸亲咬,在那里留下好几个印子。

麦苗原来还是很安分的,只和他哥黏糊了不过几个呼吸,他的脸就皱起来,好像突然遭了什么大罪,疼得亲嘴都安抚不了,别过脸去扁嘴“嗯——”地哭起来。

在他们下半身,这会儿已经都脱光了。

陈藜精壮的身躯就嵌在麦苗分开的两腿里,他胯裆的老二也放了出来。那就是根肉棍,跟棒槌似的,好像勃得比麦苗在河边偷看那时还要来得粗长,肉筋筋的,就那龟头都似乎比麦苗的门缝还大,这才不刚探了点进去,就害麦苗这个雏儿给疼死了去。

“痛……痛……!”麦苗当下就哭爹喊娘了,真不肯干了,可陈藜哪里会在这种时候纵着他。

陈藜凑过去噙住麦苗的嘴,把他嘴给封住了,堵住了那叫人心烦意乱的哭喊。

就趁着这时候,陈藜强硬地插了头进去,这一下好狠的,将那小小的缝儿给弄开了。麦苗发出“唔”地一身,身体往上撞了一下。

陈藜这才搞了个开头,就觉着整个人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暖热给包住了,那个快感是比用手指插,还要来得强上无数倍。他的脸涨得发红,胯下也硬得铁杵似的,比头一回搞的时候还来得抖擞,边唆着麦苗的嘴边呼呼大喘。

“呜唔、嗯…——”麦苗压着唇,只能“唔唔”地瞎哭,两只手在陈藜的背上又挠又锤,末了还是没得办法地抓紧了。

陈藜的那话儿到底还是大了,看看下头,麦苗的穴这回是被彻底地撑开了,粉粉的肉缝儿正插着陈藜那根粗黑的肉棍儿。陈藜前前后后推了一阵,每回都感觉被麦苗咬得顶不进了,再狠心一挤,便又搞进去一小指节长。

苦的还是麦苗,不知这是不是自然的定律,他们做“伴儿”的就这么窄紧,就得被弄得死去活来一番。

话是如此,这地儿还是有天赋异禀的地方。

转眼陈藜抽插了快几十来回,麦苗虽然疼,淫水却没有干过,每回陈藜一抽身,就跟着骚肉溢出来。陈藜的鼻子一向来敏锐,他突然放开麦苗的唇,手掌往他们紧紧交合的地方一摸,果然是出血了。

这会儿,麦苗的泪已经哭干了,嗓子也哑了,歪着脑袋,可怜得不成。

陈藜看见麦苗被弄出了处子血,既回来了一些理智,心底又陡地涌出一股强烈的餍足感。他又压下去,好像爱得说不出口了,嘴含了含麦苗的腮,又温柔地啄吻麦苗的眼睛。

麦苗被他的温柔安抚了,他渐渐地顺服了,只十指攥紧陈藜的衣服,边打着嗝,边撒娇似地说:“哥……苗、苗苗痛……痛……”

陈藜没说啥哄骗人的话,只凑过去,含住麦苗的嘴。麦苗也懂了些事儿,主动伸出舌头,两个舌尖点了点,跟着就纠缠到了一起去。

陈藜的手也总算能分出来,去揉捏麦苗的臀,然后伸到前端来,握住麦苗的男根。

“嗯…——”麦苗第一次被人套弄,像只被挠脖子的猫儿,闭着眼撩人地咬了咬嘴唇,下一秒又拧紧了眉头。

陈藜趁着安抚麦苗,一口气顶到了底,这用力的一撞,两个人一齐都重重喘了一口。

麦苗这回是真的被逼到了顶点了,他突然忙乱的抓住了陈藜,慌了心神似的。

陈藜满足地喟叹几声,接着就压紧着麦苗,一边用手帮他手淫,一边狠狠地抽送起来。

麦苗这才知道前头的都是虚的,这下子才领教到了他哥真正厉害的地方,可也反悔不了什么,只能任由着陈藜的肉棍儿狠狠地碾着他的嫩蕊,把稀薄的初精都喷在那粗厚的手掌里。

陈藜没要折腾麦苗太久,就打算先解了麦苗的这把瘾头,把苗苗都变成自己的人再说。

最后,麦苗还是急得又哭出来,“嗯”“嗯”地连连大声娇喘,浓郁得麦香和刺鼻的硝烟味融合到一处,夹杂着汗味和体液的腥气。

两具交叠的肉体越发夸张的动作,连粗喘的声浪都掩盖不了拍击声,从彻底插进去后足足又搞了半个多钟头,麦苗忽然给掐住喉咙似的“啊”地叫一声。

过了数息,陈藜这才支了支身,拔出来了些。

被陈藜的家伙那么一胡捅,那肉缝和麦苗的两腿一样,合都合不拢。陈藜慢慢抽出来时,还有浓稠的精水跟着从穴里流出来,十足地咸湿淫秽。

精液的膻气混着陈藜的气味,完整地包裹着麦苗。他还没能缓过来,显是被他大哥给肏过了火,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

远远地,好像有些人声。

陈藜没有耽搁,他的精神头从来没有这么足过,一口气合着被子捞起麦苗,带他去了麦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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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 《麦苗》 (八)

今年村里的麦刚送出去一批,粮仓里空了大半,就堆了几堆这两天刚晒好的麦子。

陈藜一只胳膊拦抱着人,另一只手背着身把门给关上,拉了几下,上了木闩。

忙碌之间,那棉被就掉落了,陈藜捞紧着麦苗,拖了几个步子。角落里有张芦苇席子,仓库里比外头凉快,晌午的时候,偶尔也有人会溜到这纳会儿凉。

陈藜将麦苗放在席子上。

零星的光从土砖头的细缝里偷洒进来,麦苗的身上只留着一件皱巴巴的汗衫,下头还是光溜溜儿的。

他的脸蛋红彤彤的,嘴一张一合,似乎仍沉浸在刺激后的余韵里,眼尾也是湿湿的。

几声窸窸窣窣一响,陈藜把自己的衣服脱了。

麦苗喘着气儿,两眼小心地抬了一抬,就看见一个精悍强壮的男人肉体,随着那条裤子被拽下,伟岸的肉具也跟着弹出。

瞧那精神劲儿,浑然不像才射出来过的样子,连精囊都沉沉的,是积攒了不少的热种子,打算这一晚一并播在麦苗那块地里。

那黑影又拢了下来,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和压迫,一手卷起麦苗的汗衫,让他举起两条白胳膊,三两下就把人给脱个精光。

麦苗就这么赤裸裸地躺在草席上。

在陈藜火热的注视下,他不知是羞怯,还是怎的。

那两条赤白的大腿在席子上收了收,从那被人捏得青红斑驳的腿间,又悄悄地流出了不属于他的精液。

既可怜,又诱人。

对一个小傻子来说,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儿太多了,麦苗的小脑袋瓜子转得慢,又被他哥一顿猛肏给日懵了。

他一时之间,还整不明白。

压在身上的男人俯首时,麦苗扭了扭身,貌似不乐意地“嗯嗯”两声。

陈藜这时候还在兴头上,麦苗这几声软糯的哼哼,无疑跟火里灌油一般,勾得他人都甭当了,只想当一头畜牲。

于是,他埋下脸去,又啃起了那香喷喷的脖子。

陈藜就像是上瘾了,用舌头舔还不够,得吸、得咬。

麦苗就跟被咬住脖子的猎物一样,成了陈藜嘴里的一块肥肉。

他被咬得全身痒痒,又疼又怕,就扁起嘴来,委屈地用拳头推着身上的人。

陈藜被麦苗这一顿柔软的捶打胡推,老二都彻底勃起了。

可渐渐地,麦苗越发感觉到一股来自脖子后方的危险,仰着脸“呜呜”地又啜泣起来,死活又不要陈藜了。

陈藜发现到他的抗拒,啃脖子的动作一顿,咬了一咬牙,转过去用手捏着麦苗的脸。

麦苗看着他,两眼还挂着泪,却很倔强。

陈藜一双眼幽幽地看着麦苗。

麦苗哪里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只不过是循着弱小的本能,不肯平白让陈藜咬他。

陈藜的牙紧了紧,拇指在那汗津津的脸蛋重重地摩挲着,头抵着麦苗的额,吁着热气,好像强忍着什么。

没了一会儿动静,陈藜低下头,舌头探入麦苗的嘴里。

两兄弟这才搂到了一起去,两双唇又是碾、又是吮的,亲得水滋滋。

麦苗横竖还“病”着,只刚才被陈藜真枪实弹地搞过了一回,疏解了一阵。

这会儿,他和陈藜脱光衣服,肉贴着肉磨蹭,那热意很快又上来了,可仍比刚发病时多一丝清醒,竟莫名地更怕羞了。

他被陈藜亲得全身都烫了起来,可还扭扭捏捏的。

陈藜却已经摸清了麦苗的小性子,偏不管他怎么蹬腿,一路从嘴边亲到胸口,跟着唆奶似地舔起了那小小的奶头。

“嗯…嗯……”麦苗被吸得直咬唇哼哼,赤条条的两腿在席子上滑动。

陈藜尝也没尝够,实在是老二硬得厉害,在麦苗的白肚皮上,压着那嫩红的阴茎直耍流氓。

麦苗忍不住低了低头,黑朦朦的,也看不出个好歹来。

陈藜察觉他的意图,就抓住麦苗的细腕子,往自己的下头摸去。

麦苗挣了一挣,要把手给抽回来,哪知却被陈藜抽了一下屁股:“不肯你摸,你就哭给我瞧。这下给你摸了又躲,真欠收拾?”

麦苗被拉着往这强壮的身上紧贴,手被那宽大的掌心包着,从粗糙的阴毛往下一探,就碰到了那硬鼓鼓的肉槌。

这才刚一摸,陈藜就粗粗地一叹,滚热的气吐吹拂在二人之间。

麦苗的脸贴在那火热的胸膛,手指被男人的手掌引导着,握拢住了那竖直在他腿间的肉棒。

他的五指上下地摸着男人热烫的性具,亲密地感受它狰狞的粗粝和长度,还有那颤动的筋肉和突起的青筋,都在张牙舞爪地展示它的蓬勃和力量。

这让麦苗瞬间想起了不久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他这下终于明白,陈藜送进去他身体里的是什么了。

他想来起了,想起来它究竟是怎么戳开肉蓬儿,怎么一寸一寸割过自己的肉,挤得他受不了,然后,就像一根正在热烈燃烧的火棍儿疯狂地顶他、撞他。

要活活弄死他。

上下捋了几个来回,陈藜是担待不住了。

他甩开麦苗的手,分开那两条腿。

麦苗的两只胳膊也着急地抓了抓两边,一连抽了几口气,紧接着,再一次皱起整张脸儿,发出短促的一声:“…啊…——!”

陈藜这回没给他情面,横了心,一股脑地顶,退都不退。

麦苗眼前一花,跟死过一回似的,僵硬地弹起一下后,就倒回在席子上,气急进急出。

陈藜扶着麦苗的腰,提了提下身,亏得他算是个行家,这是用对了法子,比头回还快就弄进去了大半,就剩下小半截儿。

麦苗怎么不知道自己被陈藜给“暗算”了,嘴一抿,也不管别的,“呜”地先掉他几颗金豆子。

陈藜也不是想接着混干他一场,先慢慢进出个几来回,奸出淫水了,这才又把整根攮到底,直到将肉囊抵在那圆润的臀尖上。

虽然是才第二回,可这都捋爽利了,麦苗还在抽抽噎噎。

陈藜一向是个脾气硬的,就不耐烦哄谁,上床也图个省事,都是硬弄,连情话都懒得费舌头。

这会儿见麦苗哭红鼻子,知道不能惯着,还是将那两条胳膊拉到自己脖子上,问:“哭什么?”

麦苗睁着泪眼,嗓子还哑着:“痛……”

陈藜就一下下地亲着他,一边慢慢地动作。

过一会儿,再问:“还疼?”

“嗯……”

叠起来的麦子摇摇晃晃。

又一会儿,响起男人沉沉的声音:“……舒服?”

没有声音应他。

接着,又是一连的粗喘,混在规律的“啪啪”拍击声中。

转眼,席子上的两人已经换了个姿势。

麦苗被抱起来,坐在陈藜的身上,上下一颠一颠的,微合着眼,仰着脸直喘喘,像是觉得痛苦,又觉得陶醉。

两个人时不时脸贴着脸,伸出舌头勾缠一会儿,又分开来。

身体大力地晃动。

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伴儿,过去陈藜连着弄一晚上,都不见得尽兴,这晚却接连的都到达了顶处。

他再次把麦苗放在地上,压着这片温柔乡,用足了力气疯狂抽送。

麦苗拧着脸,气都快要顺不过来,两只手紧紧抓住陈藜的胳膊,终于熬到了在最后的关口,他在一下下的猛浪中,感觉到一股温凉在体内急涌而出,随着厚重刺鼻的硝烟味,一起喷发出来。

然而,陈藜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掐着麦苗的腰,仍在他屁股间狠狠抽送,末了重重地喘了几息,这才作罢。

天色渐亮,公鸡打鸣。

陈藜抱着麦苗走进河里。

他将麦苗的全身上下都细细地搓洗了一遍,接着带回岸上,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擦干。

林子里,麦苗抱腿坐在树荫下,没等多久,陈藜就回来了。

陈藜找到了十几个野果,每一个他都先拿起来咬一口,要是甜的,就递给麦苗,酸的就自己吃了。

麦苗也饿狠了,一口气吃了五六个。

陈藜边嚼边瞧他,眼睛就没怎么转开过,一辈子都看不够似的。

麦苗打了个饱嗝,躺了下来。

陈藜侧躺在他旁边,手里折了片大叶子,给麦苗一下一下扇着。

麦苗不知闹什么心事,转了过去。

就不跟他哥说话,也不咋瞧他。

陈藜也半点不恼,给他扇了会儿风,就凑过去,在麦苗的嘴边又偷了一口。

麦苗的“病”,犯得突然。

陈藜对此,其实也是一知半解的。

他只模糊听说,这一犯病,少说都得陪着一两天,不能分开。

不止得用身体疏解,还得让伴儿闻着他们身上的气味,否则就难受。如果没有男人,那就只能熬,甚至还有把身子给熬坏的。

陈藜一想到这儿,就莫名心慌。

他啥事儿没遇过,刀山血海,眼前死几百几千人都见得,可就从来没有这样没底气。

麦苗睡到了大中午,大抵是天气热,他又不能安分了。

陈藜有了经验,把他拉在自己身边,搂着。

麦苗闭着眼蹭着他,鼻子在男人的脖间嗅着,小声地叫着:“哥……”

陈藜直忍到他醒了一些,才又将麦苗压在身下,边亲他,边把他衣服给脱了。

麦苗还懒洋洋的,好似醉在那气味儿里头,比前一晚上顺从得多。

陈藜也没弄啥虚的,直接打开麦苗的腿。

粼粼日光下,那嫩芽已经抬头了,芽头滴垂着白露,藏在下方的花房经过一晚上的摧残,这时候还红肿着。

只那缝儿是被捣开了,门户微微开着,露出里边红嫩的小唇和花蒂,被陈藜连睡了两次,是彻底催熟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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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 《麦苗》 (九)

陈藜用手轻轻一拂那里的瓣儿,麦苗就抬腿动了动:“别碰……”

陈藜抬眼瞧他。

麦苗就跟只懒猫似的,歪扭着脑袋,微醺着脸,嗓子还哑着:“痒……”

这一夜之间,跟长大了似的。会撩人了。

麦苗看着上头,郁郁葱葱的,鼻间混着泥土和野花香。

他还闻到了陈藜身上的气味,像村里光景好的人家办喜事时放的炮仗。

旁人都觉得呛鼻子,只有麦苗,打小就喜欢闻那个味儿。

放完了炮仗,还有糖可以吃。可甜。

“啊……”麦苗呼吸一顿。

那小小的喉结抖一抖,做了一个吞咽。

麦苗的小嫩芽,被陈藜用嘴亲了。

麦苗低了低头。

陈藜已经含住那软绵绵的阴茎,两眼却往上瞧,依旧是黑沉沉的,两兄弟四目相对。

他就这样,一边看麦苗,一边用舌头舔。

麦苗的脸更红了,他的十指抠了抠,只抓住了泥。

陈藜一下一下吞吐,黑黑的脑袋在那赤白的腿间上下耸动,把麦苗“吸”得两腿不住打颤。

没要多久,麦苗的身体剧烈抖了一抖。

这时,陈藜把那舔得湿糯糯的芽儿吐出来,粗糙的手掌连着下面的蛋一起捋了几把,那芽儿就跟尿了似的喷出了奶白的液体,一股一股的,甩了陈藜一手。

麦苗喘了几喘,没见陈藜爬起来,身下便又传来了痒痒的感觉。

“嗯…——”他呻吟一声,腿不禁乱动起来,被男人一手抓住,架在自个儿的肩头上。

陈藜的脸埋在麦苗的腿里,跟着,就响了“唆唆”的砸吸声。

“嗯——嗯……”麦苗娇声地喘着,微微地摇晃身子。

陈藜用舌头分开肉瓣儿,灵活地勾。

麦苗渐渐地没了主意,脚丫子在陈藜的背上胡乱滑动,别说自己,连魂儿都要丢了。

陈藜没用舌头把他肏出来,看差不多了,就起了起身,把裤子拽到膝下,把硬邦邦的老二掏出来。

他对着麦苗,用力捋了几下肉棒,就像一个强壮成熟的雄性,为了求偶而展示自己的力量。

麦苗看着那狰狞的性具,眼睛仍湿湿的,在陈藜压下来时,主动地开了开自己的腿。

陈藜弄了他一晚上,已经将这身子都打开了,就陈藜那话儿大了太多,水路再滑也不好走,两个人搂着,磕磕绊绊地一起撞了十几下,这才让麦苗又吞下来全根。

麦苗回回都涨得难受,好的是陈藜本事够,他们两个又该是一对儿,硬硬干了几百下,快半个钟过去了,半点没见干的。

陈藜原来害怕麦苗的身子没长好,得不出快意,就没敢大弄,可麦苗熬过来了,光景明显比昨夜都好,他便索性放开性子一回,将麦苗翻过来,扶着那细腰杆儿,狠狠地撞了起来。

本来该嫌陈藜那里长得粗的,这会儿那深肉色的棍儿一进一出,龟头蹂残了里边的花芯,外边的花蒂也死死地擦着,他的一只手还握着麦苗的男根套弄。

再贞烈的人,都架不住陈藜这么搞。

天还亮着,陈家捡的老狗吠了几声。

消失了一夜的陈家兄弟,总算是回来了。

后来的那一两天,外人只看见陈藜走动,死活不见麦苗从屋子跑出来,连棚子里的鸡都是陈藜喂的。

他们心里都奇怪着呢,可都没敢去陈藜跟前打听。

不怕泼妇撒泼,就怕会动手的。

虽然这村里上下都没咋见过陈藜耍狠,就都不敢招惹他。

刘婶卖力地刷着铁锅子:“管他啥病,不会传染就行了。要真有事,陈哥儿和麦苗还睡一屋子,这不没啥?”

一个甩手,刷锅的水泼洒在地上。

旁边的妇人不死心,还想再拉着说上一说。

刘婶突然叫了声:“哎,陈哥,有事儿?”

陈藜手里提了两斤肉和鸡蛋,没听到那些话似的,把猪肉和鸡蛋拿出来给大家分了。

这两年,农户都分了地,粮票和肉票也要慢慢废了。

村里的情况比以前是好多了,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造一顿,一个月能吃个一斤半的肉,已经算好人家了。

陈藜说:“前天夜里把大伙儿都吵着了,一晚上睡不好,这是给大家赔罪的。”

刘婶把东西都接了,大家都客客气气的。后来,就都没有再提麦苗的事儿。

陈藜把菜端回了屋里。

麦苗早就醒来了,趴在床上,“呼呼”地吹着一个风车,还光着屁股。

陈藜去柜子找了条裤子,坐到床上:“起来。”

麦苗不情愿地爬起来,站在床上。

陈藜两手拉开裤子,俐落地帮他套上去。

麦苗小声咕哝着:“穿了,又脱……”

门是掩上的。

陈藜的手在麦苗的屁股蛋上抓了一把。

回来后,陈藜悉心照料了两天,麦苗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一两个晚上,已经能好好地睡了。

倒是陈藜,尝了荤腥没几次,又得开始熬日子。

两兄弟坐在床上。

麦苗剥着蛋壳,陈藜吸溜着面条,动不动看他。

麦苗抬了一抬眼,眼睛和他哥一对上,又别开了,耳根子热热的。

大抵是睡过了,这一对兄弟之间,也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旁人不一定看得出来,只他们自己最清楚。

虽然犯完病了,麦苗还有些蔫蔫的,晚上也不肯对着陈藜睡觉了。

陈藜就一个胳膊捞过他。

麦苗扭了扭,跟个耍脾气的小媳妇儿一样。

在麦苗有限的认知里,他们是兄弟,做兄弟是不会脱光裤子,一起盖棉被睡觉的。

麦苗隐约知道,自己和陈藜的关系,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样子了。

……要是娘还在,他就能问明白了。

陈藜侧着身子,手里拿个团扇扇着麦苗,静静的,也在想些事儿。

过了一阵,他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陈藜低头,嗅了嗅麦苗的脖子——麦苗身上的气味儿没以前纯了,掺了他的味儿。就是这两天他们没在一块儿,已经开始变淡了。

他放下团扇,也躺了下来。

一大早,陈藜去了公社,找李长官。

“麦苗的身子,还好罢?”别说这村子才几百户人家,哪家出了点事情,用不着半天,十里八乡的都听说了。

再说,他老陈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李长官自然留了心。

陈藜:“歇了几天,幸好没出大事。”他模糊地说:“这病蹊跷,有些像发癔症。拿不准。”

李长官忙说,那得带麦苗去医院看一看,最好是能拍个片子。

听到这,陈藜就明白过来,他爹娘真把麦苗的事儿给瞒死了,李长官也不知道。

李长官:“村里去省城,要先坐驴车去县里,那里转公车过去,费事得很。明早,这里有公家的车带人去县里,刚好捎你们一路。”

陈藜原本就已经拿定主意,要带麦苗上省城的大医院,做一遍详细的检查。

于是就一点头,把坐便车的事跟李长官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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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 《麦苗》 (十)

陈藜在家里收拾衣服。

外头响着泼水声。

“麦苗。”陈藜从床底下拉出一个锁柜,把里面的一沓钱都拿出来,村里前几年才发的户口簿也捎上了,全塞进了衣服兜里。

他又翻了翻,里面还放着好几枚军章,一小摞发黄的纸张和几张黑白照片,这些东西的下方还压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物。

那是一支勃朗宁手枪。

院子里传来了吠叫声。

陈藜把柜子盖上,一手推回了床底,起来走出去:“麦苗——”

麦苗坐在床上,泼湿的头发跟水藻似的散下来。

老狗也在门外使劲儿地甩水,把地板都弄湿了。

陈藜擦干他的头,走出去把水盆里搓狗的脏水给倒了。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麦苗正两眼看着床头的军绿色旅包。

麦苗虽然缺了根筋儿,可记性好着呢。

他还认得这个包,就是陈藜第一天回来这个村里,肩上揹的那一个。

听到关门声,麦苗转回头来。

陈藜关上灯,走到床边,麦苗也跟着往床里头挪了一挪。

今晚熄灯熄得可真早,院里几户人家的灯都还亮着。

陈藜刚躺下来,就见麦苗还看着他。

嘴角的笑窝都没了,一脸心事重重的。

陈藜也不卖关子,直说:“明天一大早,咱们要去城里。”

麦苗眨了眨眼,想知道自己听没听错,期期艾艾第地问:“我……苗苗,也去么?”

自从麦苗犯了病,陈藜可死活不敢再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了。甭说这次去城里,就是为了麦苗的身体,他往后不管人去哪,都再不会把麦苗给落下。

他们这样儿的,好容易才找到自己的伴儿,都恨不得把人吃进肚子里,只恐丢了、还是被别的给抢了。

“苗苗也去。”难得今晚麦苗没背对着他,陈藜把人往自己身上搂了搂,“今夜早点睡,明儿才有精神。”

麦苗这下听明白了,这回陈藜出门儿,是真的要带着他。

他悬起来的心,瞬间放下来。

陈藜只得瞧出来麦苗高兴,不晓得他是因为要出去玩儿,觉得开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小傻子的嘴笨,不会说。

他一个大个子也不咋聪明,猜不出麦苗的心思,这一天天的,也没少犯愁。

麦苗先前别说去城里,连隔壁的村子都没好好地去溜达过。

他期待又忐忑,一点睡意都没有:“我们去……去一天?”

陈藜拿不准,他心里盘算,哪怕不算上路程,少说也得两天。

“两天,唔,三天?哇……”麦苗还在猜,脸上开始愁了。他们不在家那么多天,后院里的鸡和狗不都得饿肚子了?

那可怎么成?

陈藜把他竖起的指头放下来,跟着将人一把抱紧,数了一二三:“闭眼,睡觉。”

天还没亮,陈藜就起身了。

他先把自己打点好了,拿着脸盆进屋里,把麦苗从床上拉起来,擦脸巾在他的脸上糊了两圈。

陈藜骑着车,麦苗坐在后座,一手抱着男人的腰,另一只手抱着旅包,脸贴着陈藜的背,睡眼惺忪的,睁都睁不开。

陈藜把车停在公社,李长官已经先跟司机打过招呼了,让他们两兄弟跟着上了公家的车。

麦苗是第一次铁皮车子,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他让车里拉着,到中间的车位坐下来,安安静静地不敢闹,只管挨着陈藜,眼睛好奇地瞟来瞟去。

人陆陆续续上车了,引擎发动的时候,麦苗的身子跟着一动,忙抱紧身边的男人,偷着乐似地咯咯笑。

陈藜不住低头看他,一直忍着,才没在麦苗的脸蛋上香一口。

车开在道上,两边都是麦田。

麦苗探了探脑袋,这会儿天才刚要亮,地里零零散散地来了人。他约莫是想找一找刘婶家的,头都要伸出去窗外了,给陈藜拉了回来。

车里并没有坐满,都是在县里的公家单位办事的职员,有男有女。

他们彼此在交谈,偶尔朝陈家兄弟投来一眼。也不为啥的,就是陈藜长得太招眼,不像个乡下人,还带着个满身孩子气的小青年,合该是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

仿佛在他们身上,就该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车子出了村,麦苗的新鲜劲儿也渐渐过了。

去县城的泥石路坑坑洼洼,太阳也出来了,车里开始变得闷热起来。大伙儿都没了说话的劲儿,开窗扇着热风,随着车子一晃一晃,再足的精神,都给晃没了。

突然,车子一颠,没法开了。

司机先下去看了眼儿,又叫车上的人都下来。

这时正好是大中午,七八个人有的蹲、有的站,都热得心烦气躁。

麦苗也一脸恹恹,晒得有些反胃了,一口馍馍都吃不下。

眼看等下去不是个办法,陈藜敲敲车身,顶着日头,朝车底的司机说:“老乡,你放着,我来看一看。”

陈藜到底是当过兵的,条件艰苦的时候,开个老破车在山里钻,补个轮胎修个小毛病,还是不在话下。

他钻到了车底,拿工具摸索了一番。

大家时不时朝这儿一望,就指着他把车赶紧修好。

麦苗也蹲在那儿,一直费劲儿地歪头往车底看。在这个陈藜没留意到的时候,那被晒得红彤彤的小脸上,写满了诉说不出的担忧。

过了好一会儿,陈藜钻出个脑袋,朝坐在路边的女同志们叫了声:“谁借个头绳。”

“拿我的罢。”一个女子站起来,爽快地解下自己的头绳。

她蹲下来,把头绳放在陈藜的手掌里,也不急着走开了:“到底出了啥事儿?还开不开得了?”

陈藜道:“这里的轮轴被石头卡住了,螺母磨损了,先用头绳顶一顶,回头还是得送去厂里修。”

两人就这么搭起话来了。

麦苗两只眼睛看着这里,嘴抿了抿,两手的手指老抠着,瞧了半天都没出声。

一个多钟头后,车子又能发动了。

大伙儿依序上了车。

“你们要去县里?去玩儿的?”那女子到底是城里来的,也不拘谨,就坐到了跟陈家兄弟同一排的位置,仍想和陈藜说些话。

陈藜也接道:“我们要转车去沪城,有事要办。”他虽然都有问有答,但都点到为止,并没有要深聊的意思,可架不住他人好奇,竟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好长一段路。

路上这一耽搁,他们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两三个小时,都快天黑了才到了县里,已经赶不上去省市的车了。

陈藜和司机道别,肩上背着包,带着麦苗走下了车。

县城到底和村里不一样,这个时间,车站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

要是往常,麦苗就算是再怕生,也会缩在陈藜怀里,兴奋地到处乱瞧。但是,他现在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才一下车,就不肯让陈藜拉他的手了。

“麦苗?”陈藜察觉到了不对,还以为他身子不舒服,忙伸手去探一探他的额头。

麦苗竟又躲开了,两眼垂着,转了过去,背对着他。

陈藜不知道他怎么就跟自己犟起来了。

这时又有辆车停下来,人流顿时多了一些。

陈藜担心麦苗被人流给冲散了,啥也管不着,先把人拉过来,牢牢地牵着他的手。

麦苗摇了几下,发现怎么都甩不掉,呼呼地气着,眼睛都红了起来。

两兄弟出了车站,陈藜跟路边摆摊的买了吃的,这才拉着麦苗去找店住。从车站出去走一段路就有宾馆,到柜台去问,刚好还剩一间房,价钱也还行,住一晚上隔天大早退房,那只要三块五。

陈藜用钥匙打开房门,里边儿就只放了一张床。

麦苗并着腿坐在床边,手里还攥紧着自己的挎包。这个包里只装了路上要吃的干粮,轻得很。

他垂着脑袋,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

在陈藜拽着他来的一路上,显然已经悄悄哭过了。

身后响起门上闩的声音。

接着,身后的床就一陷,一双手从后头环过来,锢住麦苗的腰。

麦苗挣了一挣,一团热气混着烟气就拂在他的后脖子。

他不动了。

“苗苗,气什么?”陈藜只有在他兄弟二人在的时候,才会温柔地叫苗苗。

这就好像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自打他俩好了以后,麦苗莫名其妙的小脾气是日渐长了。

陈藜原就是个不大好讲话的人,村里的人主要还是不晓得他的底细,以前只有别人屁滚尿流地求他,就没有他陈藜朝谁低声下气的时候。

只除了他的亲弟弟,他的心肝伴儿,他的苗苗。

好在麦苗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他看着地板,闷闷地说:“你……你不理苗苗。”

没等陈藜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麦苗的声音就猛地高了起来:“你、你跟别人说话!”

“你……你、她给你头绳!”麦苗有满腹的委屈,整个人都气呼呼的,“你们一直、一直说!一直说!”

“说、说——说个不停!”

麦苗快要气死了,他抬起手,不断擦抹眼泪。

陈藜静了足足好一阵。

蓦地,他笑起来,笑得一口白牙都露出来了。

麦苗听到那爽朗的笑声,懵懵地回了回头。

麦苗的人生里,第一次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跟他大哥的日子,恐怕是过不下去了。

陈藜眼看他要挣扎,赶忙四肢并用地把人搂紧了,头伸到前去,在麦苗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麦苗用力地撇开脸,就死也不要给他亲近。

“小醋精。”陈藜把人强硬地翻过来,面对着自己,“没想到,苗苗是个小醋精。”

麦苗憋着火气,胸口一起一伏,嚷道:“你是大醋精!大醋精!”

“我是大醋精,嘿!”陈藜把人一捞,转头就压在床上。

麦苗哪里知道啥醋不醋的,他还以为就是个骂人的话。哪知道陈藜吃错了什么假药,被人越骂越上头了。

陈藜跟只狼似的,一口一口亲着麦苗,还嘴对嘴吻了。

从麦苗犯好了病,他就轻易没这么对麦苗了,一是怕外人看见,二是怕自己忍不住。

麦苗被亲得满脸通红,呼吸更乱了。但是,他还在委屈,不该跟陈藜好。

陈藜好像这辈子就没这么高兴过,笑得比麦苗还要男孩子气,可一看麦苗快要哄不好了,这才收敛一点。

陈藜故意摆出严肃的模样,眼里却满是笑意:“我冷落了苗苗,我犯错了。我跟别人说话,我犯错了。”

麦苗听见他开始认错,点头如捣蒜。

陈藜又没忍住笑了,嘴里接着:“我、我一直说,一直说,说个不停!简直就是犯了大错!”

“嗯!”麦苗用力地一点脑袋。

陈藜最后总结道:“由于我犯了大错误,必须在这里,郑重地向苗苗同志道歉。将来,我一定不敢再冷落苗苗,不随便跟人说话,绝对不一直说,还说个不停。”

麦苗抽了抽鼻子,隐约没这么气愤了。

陈藜看着他,渐渐收起了笑。

麦苗被那炽热的目光看得脸颊发热,笨拙地别开眼,阴影覆下来的时候,他就顺从地把两眼闭上。

两个人躺在床上亲了颇一会儿,陈藜还把手探进麦苗的上衣里,粗糙的手揉起了他的胸。

“嗯……”麦苗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这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儿虽然隔着门,却基本没什么隔音。

陈藜闻着麦苗身上的味儿,过了这几天,他的气息已经全消失了,只剩下那勾引人的麦香味儿。

他的胯裆顶着麦苗的腿,已经蓬起来了。

麦苗咬着唇,抬起眼睛看着他,尽是羞怯。

陈藜想到明早要赶路,况且,他的苗苗今天都还没正经地吃上一顿呢。

做男人的,铁定不能饿了自己的伴儿。

他咬了几口麦苗的脖子,把自己的气味儿都蹭上了,又腻了一阵,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麦苗。

两兄弟一起吃了包子,喝了羊肉汤。

赶了半天多的车,加上前晚没怎么睡,麦苗很快就困了,挨着陈藜睡沉了。

翌日大早,两兄弟简单一收拾,早早就去火车站,买了去沪城的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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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 《麦苗》 (十一)

去沪城的火车一天只有一趟,就算是一般的日子,站台也挤满了人。

车厢里喧闹杂乱,比市场还要热闹。

麦苗看得眼花缭乱的,要是过去,眼前的这人多的架势,早就把他给吓唬跑了。

麦苗抓紧了陈藜的手,那只手又宽又厚,好像能把他整个人都包进手心里。现在,麦苗有了他大哥,胆子变大了许多,再也不怕谁欺负他了。

过道也很狭窄,他们费劲地挤过了好几节车厢,麦苗还以为永远都看不到头了,头顶上响起陈藜的声音:“找着了,这儿。”

那是一个小小的隔间,分成两个上下铺。

那硬床窄小得很,麦苗一个人躺着也才刚好。像陈藜这种人高马大的汉子,就算缩着腿脚也很难将就。

这个档次已经算好的了,还有那种塞下六张床的隔间,想坐床上都坐不了。

麦苗一屁股坐在床上,好奇地拍了拍,跟着又跳下床,人凑到车窗前。

“别瞎跑。”陈藜把旅包塞在床底下,摸了摸兜里的钱和重要的物件。这里人多且杂,他的眼睛都不怎么敢从麦苗身上挪开,“麦苗。”

麦苗这才又跑了回来。

火车要发动前,一对夫妻挤了进来。

那两口子手里都大包小包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娃。

男的走过来,赔笑说:“我爱人有身子了,能不能让一张下床给她?”

陈藜把麦苗拉过来,坐到自己床上。

陈藜打开油包,是他趁着上车前赶紧买的。

那是几块烤饼,还热乎着。

麦苗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抬起头时,脸上还笑眯眯的,吃得老香了。

他扭过脸,看见对面的床上,梳着辫子的小姑娘在妈妈的怀里。她唆着手指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瞧着他们。

陈藜把一块饼递过去:“大姐,分给孩子吃。”

那大姐连声道谢地接过。

麦苗的目光转到妇人隆起的大肚子上,瞧得微微出神。突然,响起了鸣笛声,他又赶紧挤到车窗前。

不少人都站在车厢的过道,朝站台的亲友挥手。

麦苗笑了起来,也高兴地朝外头的人挥挥手。

风扇“哒哒”地转动,四周人声嘈杂。

从县市去沪城得一天一夜,总得打发些时间。有人围在一起唠嗑,嘴里吐瓜子皮。也有小年轻挨着说说笑笑,还有一脸劳累的人,一路狼狈地站着,一节节狭长的车厢,看尽人生百态。

麦苗和小女娃不知道怎么就玩到一块去了,一大一小蹲在过道,看别人打扑克。

傍晚,陈藜去餐车买了盒饭。

这里的铝制盒饭还有荤菜,就是卖得贵,只一份得快赶上半张站票了。大多数人还是自己带粮食,不过就一天,随便对付一下就行了,没必要花那个钱。

他们老陈家也没有什么泼天的富贵,陈藜能够的话,就尽力给麦苗最好的,生怕自己疼不过来。

到了天黑,陈藜扯上帘子。

麦苗躺在硬床上,他就打地铺睡。

熄了灯以后,麦苗跟烙饼似的,翻了翻几下,闹出“咿呀咿呀”的动静。陈藜翻过身去,发现麦苗还望着他。

自打陈藜回到村子里,除了偶尔他不在的时候,两兄弟每个晚上都是搂在一块儿睡。

麦苗伸了伸手,垂在床边。

黑暗中,陈藜握住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

嘈乱的人声逐渐止了。

半夜,麦苗睡眼惺忪地爬起来。

一只脚才踩下来,陈藜就惊醒了。

他的手比脑子动得快,一把攫住麦苗的脚腕。

“我……”麦苗还犯着困,“去嘘嘘。”

麦苗认得路,他就只让陈藜带过一回,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去手解了。

他才没那么笨。

过道上躺着人,都睡得动歪西道的。

麦苗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踩过,都差点儿绊倒了。

他摸着黑,找了好一会儿,这才找对了地方。

麦苗解决好后出来,他照着原路,摸索地走了几步。

蓦然,他的动作微微一滞。

他回了回头,看向身后晦暗的长道。

座位上的人蒙头大睡,鼾声此起彼伏,耳边还有火车行驶于轨道发出的隆隆声响。

隐隐约约的,他闻到了一股混杂的气味。

麦苗无声地咽了一咽,莫名的不安让他抓紧了衣服。

就在这时候,熟悉的气息包拢而来,一双手放在他的肩上,把人转过来。

麦苗抬了一抬头,看见陈藜。

“上好了?”

麦苗起来后,陈藜也醒了。

等了片刻,他没见麦苗回来,就爬起来找他来了。

“嗯。”麦苗点了点脑袋。

那似有若无的混杂气,已经被硝烟味彻底冲散,一点点都闻不到了。

陈藜让麦苗走在自己前头,用自己的身躯把人给完全挡住了。

陈藜他往身后的那个方向望过去,目光沉沉的,好像要盯出个洞来。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带着麦苗回去。

陈藜躺回地上,麦苗不肯爬上床了,硬是挤到了他的怀里。

陈藜拉过毯子,盖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麦苗从他胸膛里抬了抬头,挪了挪身子,凑到他脖子那儿吸气。

陈藜现在可经不起撩拨,他拍了一下麦苗的屁股,压低声音:“睡觉。”

麦苗闻够了气味,在他的怀里舒服地蹭蹭,就像一只偷腥的猫儿,小声地咯咯笑。男人的手掌在那软软的两瓣肉留恋地揉捏着,手指还暗悄悄地拂过了缝儿……

最后,还是收在腰上。

清晨,鸣笛声长响,火车快要入站了。

车上人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好要下车了。

到了站,两兄弟随着大流走,一直走到车站外头。

麦苗还以为自己在省城见过的人,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儿的人头更多。大马路上除了人力车之外,还有很多来来往往的汽车,川流不息。

陈藜带着麦苗去坐公交,麦苗急不及待第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路好奇地往外瞧。

沪城是一座近海的大城市,这些年政策逐渐开放了,路人的穿着打扮也摩登了起来。

这个地方,别说和村里比,和省城一比较,都像是两个世界。

麦苗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新奇极了,动不动拉着陈藜,指着外头让他瞧。陈藜就也望出去,目光却多数落在麦苗的脸上,两兄弟的眼里尽是温暖的笑意。

到站后,陈藜牵着麦苗下车,走了会儿就到了今夜落脚的地方。

陈藜在柜台办入住,麦苗看着亮堂的大厅,虽然一脸好奇,可还是规规矩矩的,就怕自己把东西碰坏了。

陈藜拿着钥匙,带麦苗上楼梯,对着房号,走到尽头的房间。

麦苗进去一看,就“哇”了一声。

房间里有好大一张床,干干净净的,明亮宽敞。旁边有独立的洗浴间,里面居然有浴缸,还有一个抽水马桶。

麦苗跑到床上一躺下来,摊开手摸了摸,他还从没睡过这么软的床。

反观陈藜,和村子里没见过世面的不一样。他对城里的一切,似乎早已见怪不怪,那模样反倒还像是回到了自己曾经长久生活的地方。

麦苗跳起来,跑进浴室里,扭开水龙头,水却从头顶上的花洒喷出来,把他给吓了一跳。

休息了一会儿,陈藜就喊来麦苗,两个人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两个人去宾馆对面下馆子,刚好是饭点,人特别多。

陈藜吸溜着面条,抬头一看麦苗正磨磨唧唧地数肉片,把自己碗里的肉全夹给他:“专心吃。”

麦苗扁扁嘴,他不是想吃肉,就是心疼钱。

别看麦苗这样,他也知道财物的重要性,知道挣钱不容易。可他别的不晓得怎么计较,就知道一碗带荤的面条,村里卖的一海碗一块钱都不到,进城后竟要一块五毛了。

饭饱以后,陈藜又带着麦苗坐车。

这回屁股都还没坐热,陈藜就说:“到了。”

他们两个下车,麦苗顶着大太阳,抬头看见公交牌上的红字写着“国家防卫部队第二医院”。

医院里的人不算多,甚至比省区医院的人流还少了不少。

麦苗还是第一次上医院来,他以前只跟着爹娘去过公社的诊所,对那个地方,也从未有过好的记忆。

陈藜走进这里后,神情严肃了许多。

麦苗一随便打量,一只手就把他的脸扭过来:“别乱看。”

于是,麦苗就不敢瞎晃脑了。

他觉着,那搂着自己肩膀的手,抓得特别紧。当他一抬头看陈藜的脸色,又不敢轻易吱声了。

他们在诊断室外的长凳上只坐了一会儿,就有个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来了。

他老远便惊讶地喊:“陈团长!”

陈藜站起来,也应了声:“哎,老唐!”

唐大夫领着陈家兄弟走进办公室,一路上直寒暄着。

“从我从潭城调回来,算起来都跟团长你有三年没见一面了。”

陈藜:“别叫团长了,现在咱们是同志了。”

“是是,同志。”唐医生的语气充满了感慨,“上个月,我碰见到北师的张队,他说你不想留在首都的大院,退伍后就回老家了。说真的,大伙儿都替你可惜。”

他拉来了两张椅子,陈藜忙去接过,嘴里说道自己来。

都坐定了以后,陈藜始终惦记着自己来的目的。

他看一看身边的人,介绍道:“老唐,这是麦苗。”他握着麦苗的手一紧,“他是我的伴儿。”

唐医生一怔,正眼看着麦苗。

他之前虽然是随军的医生,可却不是陈藜他们那一类的人。然而,陈藜和麦苗一起生活了个把月,还每个晚上睡一张床,不也没认出来,普通人可就更别提了。

“还没向组织打过报告,目前知道他的,就我一个人。”陈藜把事实都先交代了,省了他人暗自琢磨。

大夫静了好一晌,勉强消化全了这件事,不自觉压低声音,谨慎地说:“这样,先不着急。咱们先采血,做几个检查。”

很早他们就认识到,单单身体构造的不同,可能只是单纯的人体缺陷。所以,尤其是在十多年前,全国新生儿都是强制采血检验,一直到内外局势都逐渐稳定了,这个制度不再严格执行。

话是这么说,唐医生心里也清楚,陈藜能千里迢迢带着人到部队医院来,铁定是从亲密接触确认过事实了。

唐医生立即开几项检查,单子里还包含了B超和拍片子,一点都不敢马虎。

陈藜带着麦苗去了诊断室,那个地方很私密,并没有外人,想来是为特殊情况而准备的。给麦苗做体检的都是女同志,尽管这样,陈藜还是紧紧陪着。

再说,也只有陈藜哄得住麦苗。

麦苗从诊断室出来时,跟只兔子一样,两眼都红红的。

他被陈藜搂着,神情充满了不情愿,仿佛是被人给骗狠了,委屈得很。

陈藜看看他的手肘,不晓得是不是只有麦苗这样,还是他们这类的都是如此,经不起一点折腾。他被抽了两管血,手臂留下了一小片的青紫,在那白透的肌肤上,看着还挺骇人。

唐医生道:“结果明天会出来,要是确认了,这事咱们肯定不能瞒报,希望你能理解。”

“我省得。”陈藜心里也有数了,否则也不会带着麦苗过来,“别的先不想,我就是怕他身体养不好,真的有什么好歹,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大夫赞同道:“陈同志,这个想法很正确。”他叹了一口气,“从现在掌握的资料来看,他们活脱脱就是你们的反面,年少时没啥事,反倒是成熟后,如果照看得不仔细,很多身体都会落下残疾的毛病。

“尤其到了怀孕、生孩子的紧要关头,这几年也有极个别隐瞒不报的,送进来的时候,往往大人和孩子都一起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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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 《麦苗》 (十二)

和唐医生道别后,麦苗还是满脸的不开心。

他甩了几下陈藜的手,可陈藜抓得死紧,还老不肯他把头抬起来,跟护犊子一样地带人走出医院。

等到上了公交,麦苗气鼓鼓走到座位。

陈藜刚要在他旁边坐下来,麦苗就怕屁股一扭,坐在外边的座位,闹着别扭地看着窗外:“这儿有人了!”

后边还有人等着上车来,陈藜无奈,只能坐到了后方的一个座位。

陆陆续续地上来了些乘客,两兄弟一前一后地坐着。

车开了也没多久,前头的人就暗悄悄将视线斜向后方。

一旦陈藜有啥动作,他又把眼睛给别回去。

就很气。

陈藜看着眼前这黑色的发窝,总感觉那头顶好像冒着青烟,就算有再重的心事,也禁不住莞尔。

麦苗的头发有点长了,还没来得及剪,末尾的发梢遮住了那白皙的后颈,隐约有一股惑人的幽香从那里发出来。

陈藜伸出手,才碰一下,麦苗就甩一下脑袋。

陈藜还不死心,偏又去招惹他,手指摸一下发尾。

麦苗猛地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没等陈藜出声,他又把脑袋转过去,屁股再一挪,坐到靠窗的位置。

陈藜坐在后头,独自回味了好一会儿,见麦苗旁边的椅子空了,这才赶紧起来。

当瞧见陈藜挤到那腾出来的空座时,麦苗两眼睁得铜铃般大——

世风日下,人心险恶,连傻子都欺负,缺了大德了!

陈藜跟占了大便宜似的,冲着麦苗,没脸没皮地直咧嘴笑。他这一次没给麦苗躲开的机会,一手就抓住那个细腕子。

那白白的手握紧拳头,挣扎了没几下,就被那宽大的手掌给拢住了,硬是将拳头给揉软了,手指钻过指间,十指紧紧纠缠在一块儿。

后来,陈藜在路边给买了个彩色的大风车,这才把麦苗勉勉强强地哄好了。

麦苗看着大风车,这彩纸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样。

他走到半道儿,步伐慢了下来。

陈藜循着他的目光,看见对面的马路边上有个铁皮捅,一个老头儿对行人叫卖:“烤红薯嘞,烤红薯——”

陈藜手里攥着两个滚烫的烤红薯,穿梭过大马路。

麦苗伸长脖子,一直到陈藜跑到面前来,脸上才一松,彻底消气了。

两兄弟站在边上,陈藜把皮撕开了,舔了舔烫红的手指,把红薯递给麦苗:“小心烫。”

他自己的不吃,就看着麦苗一口接一口,吃得贼香。

马路上车来车往,路人往复。

陈藜脸上的笑渐渐收了起来,他站直身。

他的身材很高大,手臂一拢,就把麦苗给整个人挡住了。

陈藜左右看顾一眼,脸上的神情,已经没有了面对麦苗时的温柔和轻松。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头护食的雄狮。

要是有哪个胆子肥的,敢把手伸过来,他能恁死他。

麦苗被陈藜的气味儿毫无死角地包裹着,什么也察觉不到。

他一口气吃下了大半个,仰起脸看看陈藜,以为他没有吃的,忙把剩下的凑到他的嘴边:“哥,你也吃。”

陈藜被麦苗一搅合,眉宇间的戾气瞬间冲淡了。

他低头,吃了一口,眼睛还是扫视着两旁。

“甜不?”麦苗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就眯着眼,脸颊露出窝,美滋滋的。

陈藜也笑了,脸上也有个浅浅的梨窝。


麦苗没想到水龙头也是会直接出热水的。

陈藜给他装了满满一缸的水,麦苗急不及待地脱光了,抬起腿跨进浴缸里。

他一坐进去,水就溢了出来。

遗憾的是,这浴缸太窄小了,还不够他一个人伸展,只能屈着腿坐在里头。

麦苗玩了会儿水,一扭头,就看见陈藜也在脱衣服。

陈藜不光脸长得俊,身体也长得好看,让那双膀子用力给搂着的时候,就感觉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害怕。

麦苗陡然开窍了,为啥村里的姑娘,都爱上门来找他哥。

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胸口有点堵,牙都觉得酸。

以前……他从来不这样的。

“唰唰”地几声,麦苗很快又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陈藜把裤子脱下来。

他的下腹毛发浓密,吊着一根深肉色的阳具,在一团团朦胧的水汽里,都能看出个形长来。

麦苗这会儿瞧明白了,陈藜的东西,就是比他的还大,大好多。

陈藜一瞧过来,麦苗就立马转开眼睛,一脸百无聊赖,欲盖弥彰地泼着水。

那模样就跟平时耍小性子一样,不住挠着陈藜的胸口,害他心痒。

“想看就看。”陈藜打开花洒,水浇了下来。顿时,整个洗浴间热气腾腾的。

他搓着身子,状似不经意地说:“我陈藜的媳妇儿,有啥不能看的。”

麦苗的脸一阵热,脑袋转过去,又转回来。他咬咬下唇,说:“苗苗……不是媳妇儿。”

背后浠沥沥的水声止住了。

麦苗感觉一团热气挨了过来,都没等他反应,陈藜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来:“苗苗怎么就不是我媳妇儿了?”

“……嗯?”

随着那声“嗯”,滚烫的唇就落在耳朵旁。

麦苗觉得不只是耳朵,他全身都热了起来。

可他还是犹犹豫豫地回答:“媳妇儿……要一起,一起睡,天天睡。”

麦苗咽了一咽口水,声音小小的:“还要生娃娃。”他扭了扭脸,转过去,和陈藜的眼睛对上,神情认真地说,“苗苗是男的,不……不能生娃娃。”

麦苗的世界很好懂,他不能生娃娃,那当然就不能做陈藜的媳妇儿了。

麦苗心里想,他哥哥那么傻,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那他也不能骗了他呀。

一个手掌抚过来,捧着青年的脸庞。

那只手布满了茧子,指腹也是粗糙的,却轻轻地擦过那张脸。

陈藜俯了俯首,脸抵着他的鼻尖。就像一头野兽收起了爪子,小心翼翼地鼻吻掌里的一朵小白花儿。

这朵小白花开在麦田里,正在盛放着,鼻间闻到的尽是惑人的幽香。

不管他藏得再怎么紧,还是会被别人给找着的。

耳鬓厮磨间,那只手掌抚向颈脖,一下一下地捏着那白细的后颈。

这让麦苗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他皱着眉,挣扎了一下。忽然,泼起一个水花,陈藜猛地一下把他纳进胸膛里,发狠地亲他。

麦苗的腿在水里蹬了一蹬,不一会儿,就平静了。

窄小的洗浴间里,回荡着暧昧的咂吸声。偶尔,响起些泼水的声音。

“啊…——”

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

麦苗在水里仰了仰头,他的上半身还靠在陈藜的怀里。

男人一低头,又堵住那张嘴。

只看,他的一个手臂探到水里,让那光溜溜的两腿夹住。

麦苗全身染得绯红,两腿一直在水里不安分地滑动,表情是藏不住的心猿意马。

清澈的水面下,隐约可见那深麦色的手在他的两腿间流连,两根粗长的手指,在某一处进进出出,把好好的一池水搅得一晃一晃。

陈藜只有在麦苗发病的那几天,跟他连着好了几次。后来,也就只有虚张声势,没有一回是来真的。

按理说,陈藜正当壮年,麦苗也刚尝了鲜,都是最想要的时候。

只能说是有两头的顾虑,一是在村里的时候,街坊邻居都知根知底,不能做得太明显;二是陈藜记挂着麦苗的身子,他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要过火,没日没夜地倒腾。

麦苗这才刚刚懂些事儿,身心都还嫩着,咋遭得了这份罪。

再说,他和麦苗的事,还没个拍板定案。

陈藜心底有个执拗的念头——他就是想搞清楚,麦苗的心里,对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想的

“啊……!”

麦苗又惊叫了一声,被陈藜一双手从水里给抱了出来。

两个人的嘴不过分开一会儿,又急巴巴地亲上了。

麦苗被抵在墙上,被陈藜吻得不住扭脸,嘴里哼哼唧唧地呻吟着。

粗喘间,陈藜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身下拉扯。麦苗抽了抽手,没扯回去,手指摸到了那粗长的肉棍儿。

他在陈藜的索吻中低了低头,看着陈藜怎么教他,用手上下捋动。

那根鸡巴涨得老大,抵在他们两个中间,看得麦苗口干舌燥,喉结不住抖动。

陈藜看见麦苗撅着嘴,嘟哝着什么。

他将耳朵凑过去,只听见:“擀面杖儿……”

陈藜失笑一声,咬一咬他的耳垂:“欠收拾。”

麦苗想到上一回,陈藜也是这么说的,后来还真把他给“收拾”了。

陈藜原先还有点良心,打算见好就收。

也不知道他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麦苗撩拨人的功力。

麦苗摸着那长长的肉杆儿,哑声问:“能……舔么?”

陈藜以为自己没听清,脑子一阵嗡嗡,当下回了一句:“啥?”

麦苗耳根红得都熟了,跟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把身子蹲下去。

他对着那根翘起来的长棍,眼睛往上抬了抬,一脸无辜地看着陈藜,似乎无从下嘴。

陈藜只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手摸了摸着麦苗的脸蛋,鬼使神差地把腰身往前一凑。

龟头擦过那微张的湿唇,那浓重的麝香气,混着陈藜身上的硝烟味儿,一股脑地冲向麦苗的鼻子。

他顿然心领神会,试探地伸出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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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 《麦苗》 (十三)

麦苗之所以会主动提出那样的要求,是想起来,先前陈藜是怎么亲他的。

小傻子就跟当初躲在河边偷看陈藜,回家后就成天想摸一摸那棍儿一样。

这会儿,他也就想尝一尝味儿。

他的脸埋在男人的腿间,舌头尖尖真在那对他翘得老高的枪头舔了一下。

麦苗瞬即皱紧眉头。膻的。

陈藜闷闷地喘着,胸口一起一伏,眼睛都红了。

他前半辈子,就从没被人这么狠狠地招惹过。

麦苗还想要再站起来,大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陈藜却蛮横把他摁住,手捏住麦苗的脸庞。

“嗯……!”麦苗紧闭着嘴,闹别扭似的,左右别着脸,拼命躲着那根硬枪杆子。

那棍儿擦了他的唇几下,顶得麦苗满脸烧红,最后还是乖乖就范地张一张嘴,把这闹心的臭东西含住。

“唔——”

陈藜的嘴里顿时溢出沉沉的喟叹。

麦苗一开始还懵懵懂懂,后来还是学着陈藜之前做的那样子,尝试着用嘴把它包起来。

可这根还是太长了,含一下就填满了麦苗的嘴,顶得他难以吞咽。

他这才又吐出来,无所适从地吧唧一下嘴,干脆把它当根冰棍儿,两只手握住它,用舌头从下往上勾。

在麦苗卖力的舔吮下,那鸡巴变得又红又粗,充斥着热血和兽欲。它散发浓重的雄性气息向麦苗扑面而去,除了带给麦苗天然的恐惧之余,还唤醒了他渴望被征服的本能。

他抬了抬眼,发现陈藜正垂眼看着他,眼神炙热而又危险。

麦苗被那眼神给瞧得下身发紧,他咬了咬牙,还是埋下红扑扑的脸,再一次顺从地含住男人的肉棒。

陈藜两手扶着他的后脑勺,手指重重地摩挲那圆圆的发顶。

青年就像吃冰棍儿一样,嗦得两边面颊都向内凹,时不时发出粗鲁的啜吸声。

浴帘蓦然被人一阵扯晃。

麦苗被一把抱起了腰,背抵在冰凉的墙上。他失重地抱紧陈藜,任凭身上的人凌乱地一顿啃,挣扎地喘喘叫着:“不要……”

陈藜动作一停,两张脸凑得极近,吁出的气都吹在彼此身上。

麦苗并没有发病,他清醒着。

尽管这样,陈藜的手没有松开,仍在他的屁股上一下一下地捏着。

这是很明显的,想要在这儿求欢的意思。

麦苗垂了垂眼睛,临到头了,他倒记起来害臊了。

陈藜实在忍不住,压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咬着耳朵,嗓子沙哑:“要不要?”

从他们两兄弟上次亲密过,已经过去要半个月了。

麦苗原先的疙瘩和纠结,早已不知不觉消泯在陈藜的呵护和温柔里。

对陈藜那一种说不清楚的依赖,以及初尝云雨后的刺激,令麦苗红着脸,像瞒着别人干坏事一样,轻轻一点脑袋。

他要。

陈藜露出一口白牙地笑,嘴里还不忘威胁道:“待会儿再拿乔,我就干死你。”

说罢,他就理直气壮地分开麦苗的两条腿,用力捋了几下自己的鸡巴,捋得更硬了,就抱着麦苗,一边让他在自己身上坐下来,一边把肉棒塞进他下头那粉嫩的小穴里。

“嗯…——”麦苗又皱起了整张脸。

麦苗现在还不在发病期,加上有这么多天没整活儿,那里又变紧了。

“呜……”麦苗这一害疼,嘴里就溜出可怜兮兮的呜咽。

陈藜用嘴把他堵住,先前没尝过这一口荤的时候,还能忍上个把月,如今都知道麦苗是他的伴儿了,哪里还扛得住。

陈藜是真不知道,他这一天天的,究竟怎么忍下来的。

麦苗就不知道,这种事还能这么来的。

他背后抵着墙,两腿腾空着,被陈藜两手拖着屁股。两兄弟就这么搂搂抱抱着,在洗浴间里站着搞。

这种新奇的体验让麦苗浑身涨红,下头被陈藜的肉棒重重插了几下,很快就淫水如注,没一会儿他就气喘吁吁,大腿根部的小苗苗也涨得发硬。

陈藜摇着臀用力地抽送,他在床上向来是废话不多,这会儿也是热得上头,亲亲热热地贴着人,吻着他的耳朵问:“苗苗……爽不爽?嗯?”

他粗喘地耍狠劲儿,啪啪地拼命撞,把麦苗肏得都顾不上哭。

“——喜不喜欢、哥哥操你?苗苗?”他咬着唇发狠,嘴里全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呜……嗯!”麦苗剧烈颤抖,短小的男根在夸张的晃动下,甩出了淡淡的精液。

在麦苗晃神的时候,陈藜将他抱到外头的床上。

“哥……”身上的重量压下来时,麦苗软软地叫了声,像是在抗议,又像在撒娇。

陈藜把他的两腿打开,跟着俯下身来,闷喘着道:“我是你男人。”

翌日,中午。

陈藜带着麦苗回到医院。

他们没有见到唐医生,先来了一个面生的人,说了句:“你们跟我来。”

看他那身打扮,似乎是机关部门的职员。

麦苗微微瑟缩着,他生来就敏锐得很,脸上尽是不安。

陈藜安抚地看他一眼,拉起麦苗的手,跟着来人走出去。

他们穿梭过医院的走廊,绕了好几个弯儿,爬上一层楼梯,这才停在一个房门前。

领路的人敲敲门,接着就一打开。

陈藜牵着麦苗跨步而入。

那是个办公室,里边有四个人在等着。除了唐大夫之外,其余的三个人,麦苗都没见过。

“陈同志。”唐医生先站起来,介绍道,“这是公家机关处的吴副处和刘主任。”

他看向最右边坐着的人:“这是沪城特殊防卫部门的虞主任。”

行政处的两个人物都是上了点年纪的,那防卫部门的虞主任比起他们,倒是显得年轻,看起来和陈藜差不多一个年纪。

奇怪的是,这两人分明长得很不一样,却莫名给人一种极其相似的压迫感。

麦苗已经躲进了陈藜的臂弯里,他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想要借此冲淡鼻间那一股慑人的气味。

有人问:“他身体不舒服?”

陈藜将麦苗压向自己,不让他把脸露出来,视线却落在虞主任身上,脸上的神情没有变化,却隐约有一股不自然的暗潮在涌动。

“小杨。”虞主任把外面的人叫进来,“带他去外边待会儿。”

然而,陈藜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唐医生走过来,好声劝道:“你放心,丢不掉他的。你俩的事,总得好好商量。”

那个坐中间位置的吴副处也开了口:“陈同志,现在新社会了,你要先相信组织,才能有接下来的谈话。”

“在外面等我,别瞎跑。”陈藜这才放开麦苗。

麦苗一步一回头,陈藜又说一声:“听话。”

门关上了。

吴副处指了前面摆的那一张椅子:“陈同志,你先坐。”

陈藜坐下来,他的腰板扳直,姿态端正严肃,到底曾经是个军人。

等他坐定,吴副处叫了一声“老唐”。唐大夫把桌上的报告一打开,给陈藜拿去。

陈藜一手接过来,直接翻到最下一栏的性别,上面盖了一个红章,是一个英文单词——Omega。

陈藜沉默地把报告合上。

尽管,他早就知道了,可亲眼目睹检查的结果,还是受到了一丝冲击。

吴副处问:“听老唐说,他是你的老乡?”

陈藜缓了一会儿,答道:“一个村的。”

——这就得从早年说起了。

陈藜比麦苗早出生足足十五年。

那十五年,刚好是最艰难的时期。

国家一直在打战,粮食十分紧张,农村的人口流动很大,当年也没有什么出生证和户口本。

而他们这类人,一旦被发现,就必须接受强制的终身服役。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份特殊的身份证明,上面没有父母信息,也没有家乡的地址。

这是在那个战乱的时期,施行的强硬手段。在上头的人认为,只有没有过去,没有留恋,他们才能心无旁骛地奉献自己。

陈藜这种属实是运气好的,瞒到十四岁才被人找到。

他还记得自己的爹娘,记得娘怀孕了,记得回家的路。

陈藜曾经以为自己要打一辈子的仗,谁知道世界变化了,政策也变了。

几年前,村里的农户登记户口,每家每户都分发到了耕地。村里的大多数人,都已经不记得老陈家还有一个大儿子,就算是有点印象的,全都当他死了。

陈家的户口本里,只有陈麦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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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 《麦苗》 (十四)

“你就待在这儿,别乱碰这里的东西。”

麦苗跟着叫小杨的人到了另一个房间。小赵回头,打量了他一眼:“你能听明白我说的话么?”

麦苗抓紧了紧身上的军绿色挎包,像个惊弓之鸟。

他迟疑地一点脑袋:“……嗯。”

人走了以后,麦苗的胆子才大了一点。

他先是左右张望,在房间里走了走一圈,然后才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只要一听见脚步声从门后传来,他就蹿地站起来。等到门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便又失望地坐回去,低头数着数。

“一、二……”麦苗慢慢地数到十,又重新数数。

不知不觉,他数了好多次的一到十了,始终没有人打开门,也迟迟不见陈藜过来带他。

对麦苗来说,这已经是过了好久、好久了。

麦苗两手揉着裤子,两只眼频频地看向那一扇紧闭的门。

唐医生正在做报告:“从体检和血检的结果来看,陈麦苗除了有轻微的贫血,并没有其他的健康问题。”他又翻了一页,看了一看,“发育良好,可以受孕。”

座位上的三个领导都一点头。

只有陈藜两眼眨也不眨,放在膝上的手掌,无声地握紧。

“陈同志。”

轮到刘主任开口了,他翻了翻手里的档案:“你的情形,我们也是详细研究过的。这些年,组织对你的培养和重视,想必你自己也清楚。”

陈藜回过神,应道:“组织对我的栽培,我一直心怀感激。”

吴副处接着刘主任的话说:“我从首都的同僚那里了解到,念在你这些年的贡献,本来,组织也对你格外优待,打算安排今年年底前,就让你把家给成了。”

Omega是很罕见的。

就算这几年仗打得少,人口增长渐渐上升了,Omega和Alpha——也就是陈藜这一类人的比例,仍旧维持在1:50左右,甚至是差别更大。

这个人口差距,主要还是因为Omega的体质问题。

他们的身体,并不具备Alpha那样过于强悍的雄性特征,又有别于传统的男女构造。至今,对于他们的研究,不管是国内国外,仍然有很多的不足。

上面的态度,从最初就决定,对于Omega必须进行统一的保护和监管,而对于他们具体情况,包括身体特征和所谓的发病期,也是讳莫如深。

这就能解释,哪怕是陈藜,对于麦苗也所知甚少,一直到最紧要的关头,才总算意识到了麦苗的特殊。

从过去到现在,人口中的Omega一直很稀少,哪怕是同样作为少数派的Alpha,在数量上依然呈压倒性地过剩。

为了内部和谐,减少恶性争端,在这个非常时期,组织不得不建立严格的审核制度。

像麦苗这样发育完整、体质健康的Omega,一般来说,都是紧着那些有功劳的人,并且还得经过好几轮的相亲,才会定下来。

“陈同志,组织不是反对你们自由恋爱。”

吴副处放低声音:“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首先自然得两方意愿强烈,其次是不能太破坏规矩,万一被人摆到大台面上,影响不好。”

陈藜似乎早已经料到谈话的结果,他整顿精神:“我虽然已经不在组织内部,但是我对国家和组织的忠心,并没有因为眼前生活的安逸,而遭受到一点腐蚀。”

他的语气坚定:“只要组织还需要我,我愿意从最基层重新开始,接受组织的再教育,并贡献自己微末的力量,继续为人民服务。”

吴副处和刘主任都满意地点点头。

门打开来。

从门后,麦苗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他发现没有走廊上没有人,这才犹豫地走出房间。

他长在长长的走廊上,左右一顾,两手抓紧自己的包。那个包里面,放着陈藜新买给他的大风车。

这个大楼内部,几乎都是一样的。

这里工作的人似乎也不多,麦苗走了好一段路,都还没见到其他人。

他下了一层楼梯,这才在走廊上听见一些人声。

麦苗带着好奇,循着声音走去,随着距离源头越来越近,他还听到了音乐。

他来到一个大房间外,门外有个牌子,写着“文工团”。他从窗子外偷偷看进去,就见到很多年轻的男女。

他们对着墙面的镜子,随着昂扬激荡的音乐,整齐地起舞。

麦苗从没看过这么精彩的舞蹈表演,瞧得都入了神。

刘主任正在书写档案记录。

吴副处缓声道:“陈同志,你们的实际情况,我们已经都了解了。最后不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你都要做好思想觉悟。”

陈藜一颔首:“多谢组织愿意给我机会。”

本来以为今天就先这样了,虞主任突然开口:“他血液里的性激素水平很高,是一般数值的三倍多,这不寻常。”他问,“陈麦苗的身边,一直以来,只有你一个Alpha?”

陈藜回到座位,回答道:“是。”

“那么说的话,你俩还是天生一对了?”虞主任仿佛在说笑似的,他虽然看着年轻,眼尾的皱褶却不少。

吴副处和刘主任都沉默地看了一看他。

陈藜迎着那道目光,他脸上面无表情的时候,竟平白地有些瘆人。

虞主任把档案夹合上。

“陈同志,你标记他了么?”

麦苗已经完全不晓得,自己究竟绕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走到了大楼户外连接的过道。

在炎热的日头下,有一队人正在做训练。

他们的人数并不多,才十几个左右,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但是一个个的个头都长得很高,身上穿着军绿色的部队衣服,在烈阳下操练。

麦苗站在柱子边上,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睛。

他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太舒服地抬起手,擦一擦鼻子。

正在训练的年轻军人动也不动,看着前面的教官。

帽子下,他们的额头淌着热汗,鼻翼随着呼吸,微微地一起一伏。

有个别的喉结抖动,眼珠子忍不住斜了斜。

“保持专注!看什么看!”教官厉声一吼。

话是这么说,他背过身的时候,也做了一个吞咽,眼睛一斜向后方。

远处的柱子后,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麦苗在走廊上拔腿跑,他的神情慌张失措,频繁地向后看,好像害怕被人给追上似的。

“啊!”他猛地一下,撞到一个人怀里。

麦苗一抬头,失声叫唤:“……哥!”

他害怕地张开双手,踮起脚尖紧紧地陈藜,显然是吓坏了。

陈藜低了低头,胳膊一弯,把麦苗给打横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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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 《麦苗》 (十五)

这儿其实是医院旁边的活动大楼,平日的人并不多。

一条走廊上走到底,别说一个人都没碰见,连点人声都没有,就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兄弟二人。

陈藜猛地推开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门。

这里的家具都盖着白布,还看得出原本是个办公室,只是现在没有被继续使用了,渐渐成了个堆放杂物的地方。

陈藜一松手,麦苗就摇晃地一跌,他手忙脚乱地抓紧陈藜,仍紧张地埋在他的颈窝里,不断地深吸气。

“咔哒”一声,是陈藜把锁给上了。

麦苗的唇翕动了一下,一声“哥”还没脱口而出,陈藜就猛然把人压在门上,发狠地封住他的嘴。

“唔、唔…——”

两兄弟猴急地亲嘴,用舌头缠着对方,很快便搅合得“滋滋”作响。

只啃了片刻,陈藜突然又把人放开。

他一向来对面麦苗都是轻拿轻放,不说平日里,哪怕是弄到床上,陈藜说到底还是很克制的。

他可以对敌人不留情面,可偏偏是奈何不了麦苗。怕他喊痛,怕他难受。

麦苗背后一撞,疼得直皱眉头,可下一秒陈藜又扑上来,将他整个人都危困在方寸之间。

男人强硬地凑到那白细的颈脖间,像个地盘被人闯入的野兽。

他在那里用力地闻着,嗅了这一边,又把脸别到另一边去。

面对陈藜的失常,麦苗动都不敢动,他只能高高的仰着脸,让男人着急地闻他的身体。

人类社会进化到今天,唯独他们还保留着兽类一般的习性。在他们小时候,身上的气味并不明显,一直到逐渐接近性成熟,属于自己特定的气味就会越发强烈。

这个气味近似费洛蒙,主要是为了求偶而向四周散发出的信号,对于Omega来说,这个性特征尤为重要。

麦苗已经发育成熟了,他还接受过雄性的滋润,在萌芽的欲望得到满足之下,他就像开在麦地里的花一样,在盛夏逐渐绽放。

他的香气变得更加地馥郁、迷人,仿佛在暗中勾引着所有没有配偶的雄性,让他们不知不觉就化成野兽。

只想要摧残他,占有他,将自己强壮的种子播散在这片芬芳的土地,将他完完整整地标记。

陈藜闻到麦子的香气,还有一丝丝硝烟的气味,那是他自己刻意留下的信号。然而,只不过是一天,甚至还不足一天,他留下的气味就淡了。

这就好像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满足于只有他一个。

这个成熟的Omega,只要一日不被彻底驯服,他就能继续吸引不同的雄性,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们为自己发生血腥的争夺。

结果,陈藜还是闻到了一股不属于他们兄弟俩的混杂气味儿。

很淡。但确实存在。

明明只是不经意蹭上的,陈藜还是握紧了拳头。他猛地又一下揪住麦苗,把人牢牢地禁锢在自己胸膛里,在他耳边沉沉地问:“碰到谁了?”

他追问:“让他们瞧你了?”

“有没有和他们说话?”

“——嗯?!”

麦苗不住地摇头,抖得如筛糠。

他怔怔地睁大眼睛,缓不过来似的,发出短促的喘息。

陈藜斜过眼,那眼神像淬着毒的刀锋,却又带着无法诉尽的缠绵,随着他身上的气息,紧紧地笼罩着麦苗。

他的眼珠子颜色很深,眼白的部分,渗出一点点血丝。

他们在部队里当兵的,最先学会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本能,学会忍耐。

陈藜一直是个伪装的佼佼者,他轻易不冲动,擅长审度形势,常年来,他将自己的兽性隐藏得很好。

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够很容易地和一般人相处,融入人群和社会里,博得他们的好感,骗取到他们的信任。

只有在麦苗的面前,陈藜才不需要过分地掩饰自己。

他可以是个沉稳可靠的兄长,是个无微不至的保护者,可以是个幼稚的大醋精,也可以是个有趣浪漫的情人。

同样的,他可以由于熊熊燃烧的妒火,而不慎流露出骨子里的乖戾和凶狠。

陈藜仍在强忍着什么,语气却越来越危险。

“我告诉你了,不要在这儿瞎跑。”

“叫你乖乖等我。”

“我到处找你。”

“你为什么就是不好好听我的话!”

逼问时,陈藜又嗅到那极淡的气味,他咬了咬锐利的犬牙,两个拳头忽然砸在麦苗身后的门上,“砰”地好大一声。

麦苗吓傻了似的,眼睛眨都忘了眨。

他娘生他的时候年纪大了点,打小他学东西就学得慢,加上那个年代大家都过得不好,营养没跟上,麦苗长到七八岁了,连说话都还不利索。

陈藜知道这些事情以后,一直心疼麦苗。别说打骂了,之前连正经吓唬都没几回。

跟麦苗有了亲密关系以后,陈藜就几乎把他弟弟给宠坏了,把麦苗惯得成天耍小性子,娇气得不行。

陈藜其实从来没有在麦苗的面前,暴露过真正的自己。

他一直在克制,不展露出强烈的独占欲,但是好斗逞凶的天性正慢慢凌驾了理智。

他就是能为了麦苗看别人一眼而生出不虞,会因为找不着麦苗而方寸大乱,也会仅仅是因为别的男人闻到了麦苗的香气,而患得患失、如临大敌。

麦苗被攥住了命门,动弹不得。奇怪的是,这会儿他却没有掉泪。

他闻到了陈藜身上暴躁不安的气味,这强烈的压迫感,别说是像麦苗这样稚弱的伴儿,恐怕连陈藜过去的同僚都难以招架。

麦苗在漂浮的尘埃里抬了抬眼,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苗……我找、找不着你……”

“我找好久,都没找到……”

“我看到,很多、很多人。”

麦苗在惶惶中,拼命地摇头说:“我、我没有跟他们说话!”

“他们一看我,我——我就跑了!”

他看着陈藜,忍着心底的害怕,伸手去抓他的衣角,一下还没抓住,又赶紧抓牢了,就像怕他哥跑了。

“你……”他的眼睛红了红,“你不要气苗苗嘛。”

播放机响着激昂的音乐。

舞蹈室里,每个人跟着节奏前进。

他们都挺直着胸膛,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和活力。

杂物间里,麦苗两手支撑在一张桌子上,穿着衣服的上半身向前屈。他的裤子褪到了脚踝,张开的大腿腿腹还敞着一条白色的内裤,是陈藜不久前刚给他买的。

浑圆的两臀裸露在空气中,中间隐约可见深肉色的阳物正在抽插。

也不知是刚开始,还是弄了有些时候了。静谧的房间里,回荡着两个人凌乱的呼吸混着水声,还有桌脚时不时撞击地面发出“铿铿”的动静。

陈藜猛地将人拉起来。

麦苗颤颤地躬起身体,挺起平坦的胸膛。

粗重的喘息里,男人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在他的前胸使劲儿地搓揉一圈,用手指亵玩那硬挺的乳头,一边重重地肏他的阴穴。

“啊……啊……”麦苗混乱地抓紧了那蹂躏他的手掌,脸高高地后仰着,一下一下地摇晃身体。

陈藜捏住他的脸,逼迫麦苗用这别扭的姿势和他亲嘴。

两个人接了一个长长的舌吻,分开后又迎来一顿猛烈的抽插。

突然,陈藜抽出来一些,把人给翻过来,压在白布盖着的桌上,把那白色的内裤拉扯几下地给全拽下来。

麦苗挣扎地撑起身子,一条腿被陈藜挂在肩膀上。

陈藜扶着他的脑袋,逼迫他往下瞧。

麦苗一垂眼,在大白光下,就能清楚地看见,陈藜的性具是怎么进入他的身体里的。那紫红色的肉棒粗粗的,把他的缝儿全撑开,一进一出。

莫名地,就是让人觉得下流得很。

二人用这样的姿势做了好一会儿,陈藜还不能满足。他一手抱起麦苗,把人放到旁边的一张沙发上,衣服也一起脱了。

“趴着。”男人命令道。

麦苗微微喘着,看了看陈藜。

他红着脸,低头把光裸的身体迟疑地转过去。

麦苗从来没有摆出过这么羞耻的姿势,他整个人趴在沙发上,高高地撅着屁股。

陈藜一条腿撑在沙发上,另一只脚踩着地。

他两手扶着那纤细的腰,勃起的阳具臀缝间划了划,顺着流淌的淫液,慢慢地将整根没入那湿潺潺的窄穴里。

“嗯呜…——”麦苗激动地攥紧十指,差点儿哭出来。

他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回了,陈藜从来没有进得这么深过。

陈藜全部都进来了,他又一次和麦苗连紧密地接到了一起。

他俯下身,趴在青年的背上,汹涌的热意填满了心口,让他死死地抱紧了身下那个温暖又柔软的身躯,一下一下地动作。

意乱情迷时,陈藜拂开麦苗后颈的碎发,不断地啃着:“苗苗,你跟了我。”

麦苗微微一怔,像是没明白,又似乎隐约知道了什么。

陈藜没有得到回应,不自觉急了起来:“苗苗、苗苗……”

他粗鲁地喘着,鼻尖直蹭着脖子,深吸着那醉人的香气:“你跟了我,苗苗。你跟了我。”他紧张地咽了咽,“我……我爱你。我这辈子,只对你好。”

“苗苗,我爱你。”

他一遍遍地说着拙劣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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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 《麦苗》 (十六)

麦苗别了别脸,朝向后头。

他全身都是红的,脸蛋儿也跟熟透的粉桃一样。

——你能听明白么?

麦苗常常听到别人这么问他。可陈藜从来不这么问。

从第一天他们见面,陈藜对待他,和对待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也不是,还是很不一样的。

傻子的心也是肉做的,他当然知道,谁是真心为他好。比如刘婶和她家的、大院里的老婆子、李长官,还有村里好一些人。

陈藜对他,和别人对他完全不同。

一开始,陈藜总让他想到他娘,他们待他是一样好的。慢慢地,就有些不一样了。

后来,陈藜会抱他、亲他,会和他……

和他一起,做一些羞人的事情。

麦苗原本想说,他知道陈藜的意思。

可陈藜也没问他明不明白,要是这么回答,那就不对了。

会被人笑小傻瓜的。

这样一来,麦苗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眼睛湿湿润润的,不知道是挣扎,还是羞怯。

缓缓地,他将脸扭了回去,背向陈藜。

白嫩的后脖,就这么向身后的男人露了出来,毫无保留。

没有人教过他们,对他们来说,这就跟吃喝拉撒一样,是与生俱来的天性。

陈藜静静地看着那个地方,目光更沉。

只要是个伴儿,脖子后面都有个私密的地方。用科学的话来说,那就是腺体的位置,是他们身上吸引雄性的源头。

这个部位就像是伴儿的私处,是他们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轻易不会给人碰。

哪怕是麦苗,也本能地知道,如果被人盯上这里,得豁出命挡着。

万一,被咬了……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麦苗觉得背后一重,是男人的重量。

他觉得,陈藜几乎要把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了。

男人身体的热度很高,他们这样的,体温都比一般人高一到二度,兴奋的时候,也很难控制自己的力量。

麦苗感受到脖子那儿一阵酥麻,是陈藜用舌头在舔他。

就像是在虔诚地亲吻一个神圣的部位,又仿佛是在咸湿地狎玩他的私处。

“唔……”麦苗发出一声不舒服的呻吟,手指死死地绞紧了。

他还是怕。

陈藜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穿过手指,牢牢地拢住他。

男人的脸庞也染上了微醺的红,他的舌头舔弄着那里,好像每一下都能尝到一股甜腻的味道,让他越发难以把控自己,拱着腰一边猛插,一边发出野兽般粗鲁的喘气。

“唔、嗯……!”麦苗几乎把脸埋在沙发里。

那个蛮劲儿撞得整个椅子都在夸张地摇晃,他小小的嫩芽摩擦着白布,屁股也被撞得发红,那小穴好像要被干坏了,大大撑开的肉蓬都轻轻抖动,连着两条白花花的大腿一起打颤。

“…——”猝不及防的一个刺痛,让麦苗像是触电一般,他全身抽动一记,下意识地要挣扎,一个手掌压住他的嘴。

如同一个被擒住的猎物,他睁大着眼,四肢被身后的男人狠狠地压制,与此同时,脖子传来的剧痛一点点地加深,这样的侵略完全不同于肉欲上的征服。

这是打标记,是真正的占有。

被破身的那一瞬间,极其浓郁的气味从雄性的齿缝溜出,盈满了室内。

为了不让这香甜的气味溜出去更多,他狠狠地吸吮着自己留下的痕迹,贪婪地舔去从伤口溢出的蜜液。

在被标记的那一刻,犹如在他们身上都打翻了催情剂,别说是麦苗了,连陈藜都被那撩人的香气熏得要发情了。

他在脖子那一块流连了好一阵,直到听见几声啜泣。

麦苗这会儿可真的难受坏了,震撼心魂的痛楚之后,紧随而至的是折磨人的欲望。他低声饮泣,湿唇不断张合。

可他的身体却微微扭动,脚踝在白布上轻滑,似乎在讨要着什么。那丰润的花房也突然分泌出更多催情的花液,窄窒的花茎也在悄悄收缩。

这一切的变化,都在向他的男人暗示,是在对强壮的雄性发出交配的请求。

陈藜三两下急急地把自己的衣服都脱去,暴躁地扔到地上。

他将麦苗翻过来,大大地分开那一双腿,也顾不上这清瘦的身子受不受得住,抓住腰就发狠地整。

麦苗从来没被男人这么疯地搞过,他被顶的整个人上下猛摇,连呻吟都发不出来,只能两手抓住两边,勉强地在这凶猛的欲浪里死撑。

楼里循环的音乐到了尾声。

“好了,先到这里,换乐队上来。”

人流窜动,木制的地板发出一阵响动。

另一边的长廊尽头,回响着越来越高的喘息,接连不断的拍打声已经到了高潮。

麦苗的呼吸一顿,甜腻的情香里混入了精液的腥膻,还有点微微的骚味。他迷乱的表情流露出一丝窘意,慌乱地往后退了退。

他跟做错了事情一样,小声说:“脏……”

陈藜用自己的褂子草草擦了脏污,然后把人搂在身上,一点也不嫌他。

麦苗一身赤裸地坐在他的大腿,由着他哥一遍遍地亲。

亲脸、亲嘴巴,也亲脖子。

陈藜把手指伸到下面,抠了抠几下。他刚才喷进去这么多,这会儿只流出来一点。那里除了有点肿,还好是没弄伤。

陈藜晓得自己一度没了理智,他从来没这样放纵过,心里也有些没底。

不管做了几次,他总觉得麦苗还嫩,每次想说一定要对苗苗好一点,到后面就收不住,一下比一下狠。

麦苗盯着他大哥的脸,莫名其妙的,心口被一种甜滋滋的感觉填满了。

这就像春节放完了炮仗,跟奶奶们讨到的大白兔糖。

他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含在嘴里。

甜甜的。

陈藜猛地被咬了一下鼻子,他抬眼看向麦苗。

眼皮一眨,像一头被驯服的大老虎,又凶又憨。

麦苗尝到了甜头,有样学样的,把脸埋在陈藜的颈窝,不管有没有找对地方,先胡乱咬一气。

陈藜被咬得头皮发麻。

麦苗低下头,抬一抬屁股。

陈藜的棍儿果然又起来了,好大一根,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麦苗用手捋了捋那长长的肉棒,想放进去自己里面,可就他那缝儿还小小的,对不准。他只能自己把手伸到下头,在陈藜的注视下,两根手指撑开微微红肿的肉蓬。

“……”麦苗咬了咬唇,他的脸上汗津津的,那神情尽是单纯而又勾人的色欲。

他的一只手扶着陈藜的阳具,敞着自己的花口,慢慢地把他的男人给包进去。

“嗯……”麦苗溢出呻吟,徐徐地往下坐,红彤彤的脸蛋垂下几滴汗珠,后来好像到了瓶颈了,卡在关头,他被咯得小声地抱怨:“好硬……”

陈藜忽然把人给抱紧了,像是都不知道该怎么疼他好了,搂着又亲又啃,吻着耳朵粗声喘:“哥哥的小骚犊子……嗯!小浪货儿……!”

陈藜这是被撩拨疯了,嘴里全是在床上才说得出口的骚话,还捏过麦苗的脸,凑过去吮他的脖子。

麦苗用手推一推他,嘴里软绵绵地哀求:“轻些……”

那狰狞的牙印周围,尽是青紫的吻痕。


门叩响。

陈藜推开门进去,虞主任在窗边一回头。

看到来人,他也不急着把烟头掐灭,只扬一扬下巴,说了句:“坐。”

陈藜坐在桌前的一张椅子上。

这桌子的主人应当是个一丝不苟的人,桌子每一样东西都摆得很齐整。

虞主任抽完后,走到自己的位置前。他拿出兜里的烟,又低头含了一根,点燃。他接着把烟包和火柴盒递给陈藜。

“陈同志,这里没有外人。”他吁出烟,“都是自己人。”

陈藜接过烟,也咬了一根。

他抽烟的姿势很好看,袅袅白烟里,那眉宇间隐藏的焦躁和暴戾,都仿佛在一夜之间被被抚平了。

“老冯呢?”陈藜眯着眼,看看这个办公室,问了一句。

虞主任:“冯主任上个月刚调去首都了。”他靠着桌沿坐着,朝陈藜伸出手,“虞少棠。”

陈藜也伸手,和他一握:“虞同志,幸会。”

舞蹈班里,一个女学生拉来了一张椅子:“没关系,你就坐这看罢。”

麦苗抓紧挎包,一脸感激地冲人家笑一笑,跟着就小心地坐下来。

“不热嘛……”女学生一脸奇怪地嘟哝。

大热天的,脖子怎么还缠着一块方巾,不怕出痱子么?

麦苗什么也没听见,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前头跳舞的青年男女,眼里尽是向往。

虞主任把一张纸连着钢笔递给陈藜,那张纸上标头印着几个红字——《申请配偶登记书》。

虞主任:“填完了,你去楼下的窗口,补办个户口本。”

陈藜拿起笔,“唰唰”地写,头也不抬:“用不着,就把我登在他一个户口本。”

填好了以后,陈藜把申请书两手交还。

虞主任拿过来翻了一翻,然后拿起桌上的印章,连着盖了几个大红章。

“过两天一起来取配偶证。”虞主任把申请书给了陈藜一份。

陈藜把这份申请书珍重地收好了,放进自己的兜里,好像这薄薄的一张纸,等同于他的命一样。

虞主任道:“对于你擅自标记的行为,念在你之前的功劳,商量下来,组织暂时决定不对你做出处分。”

“感谢组织的理解,只要不拆散我们夫妻,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一切惩戒。”陈藜认错的态度十分良好,可显然并无半点悔改之心。

虞主任的手指轻轻敲着桌案,琢磨了一番,也没再多说啥,爽快地放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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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 《麦苗》 (十七)

把配偶书拿到手里的那一刻,陈藜一直以来悬着的心,总算是能够安稳落地了。

他两兄弟一起坐在公交座椅上,麦苗拿着那张配偶证,逐字念:“姓名,陈麦苗……性别……”

麦苗认的字还不少,是他娘以前拿着一本小字典,一天教一个,慢慢教会一些的。

他们娘祖辈也是做学问的,就算后来的日子过穷了,家里的孩子也都读过书,认得字。

“性别……米……”麦苗卡在性别那里,认不得那几个字了。

陈藜教道:“欧米伽。”

麦苗眉头一皱,没明白:“写、写错了!”

怎么能这样呢,性别都写错了。

别小看麦苗,他知道这个证书是很要紧的,怎么可以在这里犯错误呢。

可是麦苗毫无办法,他往下接着读:“陈……陈……”

“陈藜。”

陈藜把他的手掌拿过来,在麦苗的手心里,用手指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地书写。

这种教导的方式,也是从他们的娘亲那里学来的。

他们兄弟俩,都是妈妈教的认字。

麦苗的手心缩了缩,痒痒的。

陈藜见他不肯念了,就接过来,一口气朗声读下去。

“陈麦苗,性别欧米伽,年龄十九岁。”

“陈藜,性别阿尔法,年龄三十四岁。”

“自愿结为伴侣,经审查,符合华国特殊人群婚姻法的有关规定,发给此证。”

陈藜这是当过兵的,他挺着胸膛,读得抑扬顿挫,字句清晰。

车里除了他们两兄弟之外,不过两三个人。

其他人瞟了几眼他们俩,神情不自然地把身子转过去。

陈藜把手里的配偶证折好,郑重地交到麦苗的手里:“请苗苗同志务必保管好这份证书。”

麦苗一脸严肃地接过,把它小心地塞进挎包,和大风车放在一起。

他们还没到站,就下车了。

陈藜带着麦苗走进一家相馆。

陈藜帮麦苗把头发给梳好,麦苗拿起一顶绿色的军帽,才刚好奇地一戴上,又被陈藜给摘下来放回妆台上。

陈藜草草用口水擦一下刘海,在师傅的催促之下,他拉着麦苗坐到布景中间的椅子上。

麦苗还没在相馆照过相,他下意识地往陈藜身上挨。

师傅抬头,指着说:“你们坐开一会儿,别粘着。”

陈藜却伸手一把握住麦苗的掌心,他毫不避讳其他人的目光,低头看了眼麦苗,对着前头笑:“师傅,咱们就这么拍。”

拍好了照片,师傅问:“要洗彩色的,还是普通的?”

“彩色的。”陈藜想也没想,把钱交了,约好隔天来取相片。

翌日,陈藜先去车站买好了回县城的火车票。

买好了车票以后,他就带着麦苗去赶集。

他们去的那个市集都是专门卖出口货的,也有不少进口的好东西。

陈藜买了过冬要用的绒被,还给麦苗买了两条牛仔裤,回头还带了礼品,都是给大院里的邻居和李长官买的。

早年村里是什么光景,他多少心里有数,多亏大院里每家每户省出一口粮食,才没将他家麦苗给饿着。

陈藜心里一直感念着。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去酒店,然后一起去澡房冲过凉,洗干净了才上床去。

他们留了一盏床头灯,刚爬上床就搂在一起亲了起来。

陈藜嗅着麦苗的脖子,拉下他的领子,又舔起他后脖下方的印记。

“痒……”麦苗扭了扭,他现在脸皮薄了,对着陈藜动不动就害臊。

陈藜仔仔细细地闻了一圈,确定他的气味没散。

这也许是打了标记的缘故,伴儿身上的味儿都和他家男人的串了,也不是说没有以前香了,就是气味混了。

以后虽然还是能让别人闻得到,可都晓得这个伴儿是有对象的了。

能在自己的伴儿身上,留下这么重的气味,这样的男人肯定不好对付,想干啥都得先掂量自己的本事再说。

再说,现在是法制社会了,犯罪是得付出大成本的,谁都不敢轻易破坏社会秩序。

麦苗被打了标记以后,到哪儿都觉得被陈藜的气味包拢着,鼻子再也闻不到别的人了。

陈藜也是一样的,他早就认准了麦苗的气味,磨了多久才打下了这个标记。从此,他做男人的,这一辈子那是只能认定这一个伴儿了。

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车,陈藜知道拿捏分寸,只把手伸到麦苗的内裤里,一直摸他的小嫩芽。

和陈藜分开唇后,麦苗抬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男人。

陈藜压低声音:“哥帮你舔舔?”

麦苗脖子一红。他点点头:“……哦。”

陈藜就从麦苗的胸口开始吻,一点点亲下去。到了下腹,就硬扯下他的内裤,让发硬的小鸡巴从裤缝里挤出来。

他张嘴含住一整根,用力地唆。

麦苗被吸得下身乱颤,咬住自己的手指,浑身都酥了。

陈藜把麦苗丢出的精液都咽了下去,他掀起那瘫软的男根,它下方的花房颜色有点变了,比以前的深了些,看起来还没有消肿。

就是这些天的夫妻生活太频繁,他俩虽然还是“新婚”,可是底子再怎么要好,那都得把握一个度,不然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还好陈藜也不是第一天忍耐了,他帮麦苗把裤子穿好,搂着他把床头灯给关上。

大清早,陈藜先一个人去相馆拿洗好的照片,这才回去宾馆,和麦苗一起提东西坐车到车站去。

麦苗有了上一次坐火车的经验,已经不再大惊小怪了。

才不过几天,他好像长大了一点,会主动和陈藜一起整理床铺,看见自己的男人帮别人抬行李,抬得满头大汗,也会暗暗觉得不舍和心疼了。

发车的时候,麦苗两眼往外头看,嘴里哼哼着,好像有点舍不得了。

那是他在舞蹈班里听来的革命歌曲,他只不过听了几遍,就已经会唱了。

“以后,咱们也搬到城里,好不好?”陈藜带着一点试探的意思。

麦苗皱一皱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答案来。

陈藜揉了揉他的脑袋,没再说什么。

他们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到了县城,还留宿在上次住过的宾馆里。

陈藜去楼下接了盆热水,拿回房间。

两个人擦身体,擦着擦着又亲到一起去。

陈藜掏出了家伙,让麦苗坐在自己身上,慢慢地往他下面塞。这才两三天没在一起,两个人就好像都想念坏了,在阴暗的小房间里,偷偷摸摸摸地,搂在一起呼哧呼哧地干。

走廊外时不时有人经过,麦苗也怕被人听见,不敢太放纵。

陈藜把手指伸到他嘴里,让他咬着。

两个人偷情似的,反是另有一番激情,一直亲密到大半夜,都没舍得分开。

后来,陈藜找了一辆回村里的公车。

两个人又耽搁了一天,这才带着行李,坐车回到村里去。

路上依旧很炎热,陈藜拿着扇,给麦苗吹风。

等到他们看得到两边的麦田时,麦苗这才又有了精神,他兴奋地把头探出窗外,习习晚风吹着他的脸。

两兄弟在天黑的时候回到大院,大伙儿都披衣服出门来。

陈藜把城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大家分一分。

只有麦苗还惦念着自家养的鸡和狗。他跑到后院,看到老黄狗,开心地一抱,然后就困惑地一低头。

他不在家这么多天,狗怎么还被喂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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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 《麦苗》 (十八)

陈藜一大早去公社找李长官,扑了个空。

他骑着车一路打听,找到了巷口,就瞧见街坊邻居都堵着门看热闹,纷纷说“动手了”“打人了”。

紧接着是李长官大声喊:“都住手!”

“有什么矛盾,两家好好商量。谁再敢动手,我就去局子叫人过来,都进去蹲两天!”

半晌,人群就散了。

李长官擦着汗走出来,刚要骑上车,一看见陈藜,就招呼道:“哎,陈同志。”

陈藜跟着李长官去厂里。

村里有一个小厂子,他们一到,工厂的主任就出来和他们打招呼。

“我上次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地方。”李长官拿着钥匙打开门。

陈藜看看房间,这原本是个四人间的宿舍。现在工厂的规模加大,工人都搬去新的地方住了,这里就闲置了下来。

李长官说:“好好收拾一下,还是不错的。”他指着后边,“后面有灶房,还有接自来水,厕所也就在外边,很便利。”

陈藜看了一圈,觉得比他想的要好不少。

他没有犹豫,就先把地方定下来。

李长官没敢收一毛钱,他摆摆手:“这是国家的地方,空着也是空着,既然还没想到用处,你们就安心住一段时间,有啥到时我再跟你说。”

陈藜很早以前,就琢磨再搭个新房子。

现在眼看着来不及了,再说,他心里也有了其他打算,就想先暂时搬到好一点的地方,等他把其他的一步步安排妥当。

麦苗的事情,陈藜一回村里,就和李长官严肃地谈过。

他有所保留地交代了麦苗体质特殊的事情,在这个年代,他们这样的存在,还没被组织真正地公开,甚至是有意地控制民间的讨论,以此减少不稳定的因素和舆论。

李长官也是因为和他老陈家的交情深,才知道得多一些,要不然,村里的基层干部是轻易不会接触到这一方面消息的。

Omega的发病期是个什么概念,陈藜之前也没了解多少,更何况是普通人。

陈藜不想麻烦别人,他主动交代一小部分事实,只是要和李长官通个气——村里的人要是问起麦苗的“病”,就说不会传染,让大伙儿不要多想。

“这肯定!”李长官认真道,“我们村,讲文明,讲道德!绝对不会让失实的流言,破坏我们乡镇的和谐。”

陈藜当然明白自己管不住所有人的嘴,按理说陈藜的性子,那是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自己,可他就是不能听到别人说他弟弟傻。

放在这事儿也一样,在他们还留在村里的这一小段日子里,陈藜只想尽可能地避免让麦苗遭受到轻视和非议。

陈藜拿到了钥匙,就回大院里去收拾了。

陈藜跟刘婶家的借了驴车,把东西牢牢地绑在车上,回头看见麦苗挎着包,两只手提着鸡笼子出来,腰上还系着狗绳。这画面,是十分写实的鸡飞狗跳。

两兄弟就这样先搬去了工厂的旧宿舍里住。

麦苗到了新地方,出乎意料地很快就适应了。

陈藜让他待着,他就在旁边看着陈藜拾掇东西,偶尔也会搭把手。他看见陈藜一头热汗,还会踮脚站起来,用手帮他家男人擦一擦汗,多多少少是有点“媳妇”的样子了。

他们搬过来的第一天,工厂主任过来看了一眼,还拿了厂里在暂时没用的台电风扇。

“这么客气啊,谢谢、谢谢同志。”陈藜忙找了一根腊肉,也还了回去。

天色暗了下来。

房间里还是有点乱,可好歹是整理出一点样子了,床也铺好了,床头的上方还贴了一张彩色照片。

照片里两个男的挨在一块儿坐,眉眼有几分相似,脸颊都有梨涡。

麦苗洗过澡了,他兴冲冲跑到风扇前,插好插头,打开。

陈藜擦着头走进屋里,就见麦苗对着转动的电扇,张大着嘴发出“啊——”。

陈藜走过去:“来,把头擦干,要着凉的。”

麦苗转过来,反过来要帮陈藜擦头发。

陈藜从善如流地坐在床边,难得让麦苗伺候,只忍不住猜他又是哪里学来的。

“张姐都帮柱子哥,擦头。”麦苗嘀嘀咕咕着。

柱子哥是大院的刘柱,张姐是他老婆。这对夫妻几个月前才领的证,正是最黏糊的时候。

陈藜没有搭腔,他只是微微侧过身,手揽着麦苗的腰。

麦苗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接着擦。

男人的手掌不知不觉就放在他的屁股上,忽轻忽重地揉捏着。

这老宿舍现在只有他们两兄弟住,其他工人都搬走了。

静悄悄的,就像是他们的小天地。

电风扇悠悠地转着,吹出微凉的风。

蚊帐里,一双人影交叠在一起。

两人亲了个遍后,陈藜跪坐起来,把他和麦苗身上的汗衫都脱了,随手扔到床下。

麦苗看自家男人起了起身,去翻柜子,不知道在找什么。

他欲火难耐地在床上划了划腿,自己把手伸向那私密的地方,碰到了缝儿上头发痒的花蒂,忍不住自己用手指按压起来。

陈藜回到床上,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瓶子的凡士林霜,是在沪城的出口市集买的。

他打开瓶盖,挖了一坨,用手掌抹在自己的肉棒上。接着,陈藜就抓起麦苗的手,固定在枕头,嵌入他的两腿之间,对着小小的缝儿送进去。

这次做了润滑以后,果真就比之前好搞得多了。

两个人还是难得这么顺利,陈藜都没蹭几下,一口气直接全根就插进去了。

“疼么?嗯?”陈藜边亲,边动作。

麦苗闷闷喘着,摇摇头:“……不、不疼。”

才刚说的不疼,他又拧一下眉头:“轻点……”他红着脸,埋怨,“你这么用力,苗苗会、会坏的……”

他都这么说了,陈藜哪里还管得住力气。

搬家的头一个晚上,陈旧的铁床不断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虽然不住在大院了,麦苗还是隔三岔五就跑回去,反正离得也不远。

厂里不能搭鸡棚,那两只老母鸡让陈藜留在后院,平日里就麻烦刘婶顺便喂着。老黄狗倒是养在厂里,刚好可以帮忙防偷儿。

麦苗去后院把鸡喂了,听见外头有些动静。

他出去一看,是张姐蹲在门外干呕,脸色很苍白。

她婆婆追着跑下楼,拿了一颗话梅给她,一脸高兴地道:“你今天先别干活儿了,等柱子回来,我叫他去肉联厂带块肉回来,这几天给你补一补。”

麦苗牵着狗回到宿舍,没到天黑,陈藜也回来了。

他从城里回来后,就不下地干活儿了。他现在都在外边跑,不知道忙什么。

陈藜赶天黑前回来,给麦苗做饭。

两个人吃过了,就去收拾自己,然后再一起关灯上床。

这几天,慢慢要入秋,晚上更凉快了。

两个人挨在一起,也不觉得有多热。

麦苗悄悄睁开眼,盯着陈藜看没多久,他隐约觉得痒痒,笑地推掉陈藜的手:“喂!”

陈藜也不装睡了,睁开眼,眼底都藏不住笑意。

陈藜:“干什么不睡?”

麦苗把下午在大院里看到的那一幕告诉陈藜,还说:“刘婶说,张姐肚子里有娃娃啦。”

陈藜捏着他的后脖,这两天,麦苗的身上越来越香,两个人就算没在一起,香味都这么浓,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勾人。

他有预感,麦苗的第二次发病期快来了。

陈藜有点明知故问:“那苗苗为啥不开心?”

麦苗撅撅嘴,他睡不着,不就是在着急嘛。

他哥傻傻的,把他当媳妇用了,这让他上哪变出一个娃娃出来?

陈藜到现在,还没跟麦苗解释清楚,他们两兄弟跟一般人的不同,他不想增加麦苗的烦恼。

麦苗的世界很简单,他不想让麦苗认为,他自己是个异类。

陈藜凑过去,在麦苗的脖子嗅了嗅。

麦苗已经习惯他哥动不动凑过来闻自己了,每次等陈藜嗅完了,就又得脱他裤子。

陈藜:“明天我不出门,你也不要出去了。”

麦苗没明白为什么。

陈藜被那股香味勾得上火,急躁地把汗衫脱了,咬着牙扔下一句:“听话,哥给你孩子。”

陈藜预测得没错,麦苗第二天就“病”了。

连着两三天,麦苗都没跨出房门过。别说刘婶,连厂里的工人看见陈藜,都要问他,怎么没瞧见麦苗?

陈藜就说他弟弟病了。

慢慢地,村里的其他人都知道了,麦苗上一次的“病”,去城里治了也没治好,这不才一个多月,又发作了。

麦苗这次足足过了三天,才把发情的热给退了。

还好,伴儿的发病期只要一熬过去,身体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陈藜却还是不大放心,把麦苗关在家里,多补了两天元气,才让他跟往常一样走动。

只是,这样一来,陈藜就更打定主意了,无论如何得在入冬前打点好,带着麦苗搬到城里去。


倒数一章结局。

谢谢同学们的陪伴,

虽然陈藜和麦苗都不是完美的,但是感谢大家的喜欢。

文章里有一些bug,以后有机会会修改的。

再一次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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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 《麦苗》 (十九)完

到了秋天,山里边的花慢慢地凋落了,叶子也换上了秋后的黄衣裳。

陈藜一手牵着麦苗,另一手提着一个袋子,沿着山路往上走。

老陈家的祖坟,就在山腰的坟堆,他们爹娘的骨灰也葬在那里。

这里的风水很好,背靠高山,前方遥遥对着村子,就像是有老祖宗们保佑着。

现在不是扫墓的日子,山上也没有别人,很清净。

陈藜找到了爹娘的坟墓,从袋里拿出盆子,还有金纸、纸扎的元宝、果子等祭拜用的东西。

他除了刚回来村子时给爹娘扫过墓,已经有大半年没带麦苗来了。

陈藜蹲着割草,麦苗就拿着布,擦着墓碑。

他一边擦,一边小声地嘀嘀咕咕,是在跟他娘说悄悄话呢。他们爹走得太早了,麦苗跟他爹不太熟,有什么心里话,都是只跟他妈妈讲的。

打扫好了以后,陈藜就点火,和麦苗一块儿把东西扔进火盆里。

烧好了东西,陈藜拉着麦苗跪下来,两兄弟给父母磕了一个头。

陈藜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娘说?”

麦苗仔细想了想,就摇了一摇头。

陈藜把包里的大风车拿出来,放在他手里:“你去玩会儿。”又叮嘱,“别跑太远,哥过会儿就去找你。”

风一吹,掀起落叶和飞花。

麦苗手里拿着大风车,边吹边在花里走。

他看着那秋光里的粼粼色彩,多漂亮啊。

陈藜回过头,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相片,放进火盆里。

他眼睁睁地看着火星子将它一点点吞没。

“爹、娘。”陈藜还跪着,他两手放在膝头上,对着墓碑说,“我和苗苗,在一起了。”

“您不要骂苗苗。要怪我,都是我欺负他。”

陈藜吁出一个长气,眼眶有些红,静了好一会儿,才能够接着说下去。

“是我不配当您儿子。”

“我不配做他哥,我不配做人。”

“我、我不能……”

他抹了把眼睛,神情哀恸,眼底却异常冷酷。

“我不能,把他给让出去。”

“我不会把苗苗给别人。”

“杀了我也不能……!”

陈藜狠狠连抽了自己几记耳光,后来,就朝那两座墓碑重重地磕头,磕了好几个都不肯停下来。

麦苗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连风车都不要了,打老远跑回来:“哥——”

陈藜坐在床上,麦苗翻箱倒柜地找出药酒。

然后,他又慌慌张张地跑回床边来,歪头紧张地看看陈藜额头的伤,直小心地呼呼吹那个伤口。

“疼、疼不?”

“呼呼……不疼、不疼哦。”

“我给你上药!”

麦苗急得自己都快要掉泪了。

陈藜却猛地把胳膊一伸,将他弟弟给抱紧了。

此刻的他,就像个大男孩,把脸埋进麦苗的颈窝里。

麦苗原先动都不敢动,茫茫地张着手,直到陈藜的声音响起来。

“苗苗。”陈藜从来没有像这样黏人,他在爱人的怀里厮磨着,嗓子很沙哑,“你不可以不要我。”

麦苗虽然不明白怎么了,但是看见他的男人这样子,也不禁难受起来,赶紧也回搂着陈藜。

“我……”麦苗张了一张嘴,眼睛越过陈藜,瞧见了床头的照片。

他的心里,突然感受到一阵莫名地酸软。

他慢慢地把脸靠在那坚硬的肩头上,手伸到陈藜的脑后,也轻轻地摸一摸他。

入秋以后,时间就像流过指尖的沙子,溜得飞快。

这期间,村里的人都听见风声,知道老陈家的兄弟马上要搬去城里了。

他们都说,陈藜是回去吃公家的饭了,又有人说,陈藜是到沪城去做生意了。

反正说来说去,都是夸陈藜有本事,这年头能从村里搬到县城,就够了不起的,陈藜还直接带着弟弟搬到沪城去,那得花多少钱。

陈藜搬去城里前几天,摆饭请所有的街坊邻里吃酒。

有人喝高了,指着他说:“以后你要回来,就先带媳妇带孩子,不然甭踏进这个村口!”

“对、对!没娶到媳妇不准回来——”

大家都一块儿起哄,一整晚都高高兴兴的,以前有过什么小矛盾,这顿饭以后就都算了。

只有麦苗听到这话,一脸满不在乎的。

苗苗知道哥哥的媳妇是谁,但是苗苗不说。

吃了散伙饭,陈藜跟麦苗把东西都收拾一番。

他们的老宅子还留着,交给刘婶一家帮忙看顾。

自从麦苗搬去宿舍后,这三、四个月下来,他渐渐接受了自家的鸡要成了刘婶家的了,倒也不是特别舍不得,老黄狗交给了工厂主任,也算是给它安排好一个不错的归宿。

这天,麦苗把行李绑好,大抵是站起来的时候起狠了,头有点晕。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舒服地干呕了呕,顺了几口气,才缓和了。

陈藜搬着东西走进来,看见麦苗坐在地上,赶紧把东西一放,拉了张椅子让麦苗坐着休息。

麦苗拍着胸口,脑子里隐约闪过什么念头,可那个念头闪得太快,一眨眼就抓不住了。

搬去城里的那一天,陈藜找了一辆小货车,要自己开到城里去。

他把行李都放在后车厢,塞得满满当当,全是麦苗舍不得不带走的锅碗瓢盆。

麦苗跟着陈藜上车了,还把脑袋探出车窗外,不断地跟刘婶一家和李长官摇手道别。

老黄狗挣脱了狗绳,在车后追了几步,然后停下来吠叫,那个叫声也传了好远、好远。

小货车开到了麦田的路,两边的麦地只剩下麦茬子,可空气里仿佛还能闻到那清新的麦子香。

麦苗遥遥地看着这片他从小生长的地方,脸上难得流露出了一丝离乡的愁思。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麦苗听见了歌声,他转回来,瞧着陈藜。

陈藜望着前方,这个景色,和十多年前离家时看到的一样。

“要是有人问我,这是什么地方。”陈藜的眼神落在远处。

麦苗认出了这首歌,他跟着陈藜的调子,一起轻轻地唱。

“我就骄傲地告诉他。”

“这是我的家乡。”

——完——


最后的歌化用自《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谢谢同学们,我们一个月的短期课程结束啦。

能够写完《麦苗》,都要归功大家对老师的鞭笞,

不然老师已经跑路啦!(不)

虽然《麦苗》这篇文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但是写的过程中,给了我很多的快乐(主要是来自同学们)和满足,

打上“完”这个字的那一刻,说实话,老师真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

这是我三四年来,第一篇完成的小说了吧。

(对不起,我真的有在反省。)

番外的话,我想了几个。

其中一个我非常想写的,是一个平行番外。

就是陈藜没有退役回家,麦苗发病后,和他相遇再知道他是自己弟弟的故事。

但是我也知道大家都在等嫌弃,我后面三次元的工作安排也很忙碌,

加上有商稿需要赶,

所以我也希望能尽快找到写《嫌弃》的手感,但愿不会让大家失望(大哭。

最后,还是要感谢同学们。

老师有很多缺点,也总是碎碎念,还有奇奇怪怪的xp和低俗脑洞,

看文过程有什么不愉快的,老师也给你们道歉。

真的是多谢你们的包容。

希望大家都能看得开心(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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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平行番外(一) 《麦苗》 平行番外 (一)

阅读指南:

本番外内容是陈藜没有退伍回乡,之后在城里,和因为发病期而被送入部队的麦苗相遇的故事。

一辆运输车停在铁栏外,耐心地等门卫核对了文件,这才驶入院内。

铁栏再一次被拉上,党徽的上方印着几个字——沪城特殊防卫部队士官学校。

车开过操场,有几队人正在大太阳下操练。它慢慢驶过院区,到了中庭,停在学校的办公大楼外头。

车一停稳,就有新兵手脚麻利地去后头,把东西给搬运下来。

驾驶座的门一打开,一个男人从车里下来。他长得人高马大,那个头就算放在一群兵哥里头,也是十分显眼。

他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圆领衫,贴身的设计显现衣服底下的肌肉轮廓,下半身的迷彩军裤不仅不肥宽,反是衬得那双腿笔直修长。

陈藜走到后头,要帮大伙儿一起把东西搬下来,旁人见了忙道:“陈哥,这里我们来就行了。”

“是啊,您进去歇会儿,不然一会儿被王教官看见,得削咱们一顿。”

陈藜把一大袋粮食扛下来,放在台阶下,这才擦擦手说:“那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陈哥。”

“陈哥,辛苦了。”

院校里人还不少,可似乎这里的每个人都认得他。

陈藜走到办公处那里,把单子交给职员。

等工作人员对单子的空挡,男人走到电风扇前纳凉,他的视线落在窗外,瞧着工人在工地里干活儿。

王政委从外面走进来,一见到他就道:“陈团长,你怎么在这?”

陈藜忙回过头,应了他一声:“哎,老王。”他指着风扇,笑笑说,“蹭你点凉风。”

王政委招呼人去办公室里坐,把门带上后,才说:“你别待在外头,搅得我们部门的女同志,都不能好好干活儿了。”

他这话说是开玩笑,其实也有几分真。

陈藜虽然是三十几岁了,单从外型讲,他的五官长得很英俊硬朗,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成熟男人的魅力,一点儿都不比年轻小伙子差。

就算不看长相好了,陈藜从前线退下来之前,做到了团长的位置。哪怕是特殊部队的出身,三十出头的时候能有这样的成就,那也算是很难得了。只要不退役,他将来的前途,不管是转行政还是去军区,那都好着呢。

再说了,陈藜的为人也好,行事稳重靠谱,人才来沪城没两三个月,这儿从里到外就没有谁不夸他的。

两个人聊了几句,王政委想起来,说:“我早上见着虞主任,他说得找点谈事儿,你听说了没?”

“虞主任?”陈藜奇怪道,“我没听人说。”

这个虞主任是不久前才来沪城的,代替原先的冯主任来管理特殊部队的事务,和陈藜只有几面之缘。

“那就过两天看看,他说得跟你谈谈正事。”王政委满脸笑意,“听虞主任话里的意思,我猜是组织定下来了,多半要把你调遣到首都的军区。”

陈藜的脸上倒是没有表达出多少的期待:“组织安排我在哪,我没有意见。”他摸了摸裤兜:“老王,我抽一根。”

陈藜自己点了一根:“在你手底下也成,就过过日子。”他把烟给王政委。

“嗨哟,陈团长,你老爱开玩笑。”王政委摆摆手,说,“以你的资历,就算去了中央,直接当个副主任也行。”

从办公室出来后,也差不多到了饭点了。

陈藜先回去宿舍,拿盆去搓澡。等人陆陆续续来到澡堂以后,他这才到慢悠悠地到食堂去。

这个特殊部队院校,就是为了训练他们这些特殊人种而设立的。

他们这样的人,天生比一般人五感灵敏,体能发达,平均智力也相对高一些,后来组织就把他们从普通人中区别出来,专门作为军人培养,还照着西方洋人的作法,给了他们这个特殊人种一个专有名称——阿尔法(Alpha)。

陈藜在饭堂吃过饭,就去篮球场打球,把小年轻们打得嗷嗷叫,连一滴汗都没出。他运动好了,晚上回到宿舍。

他这个是教官宿舍,都是一人一间。

在Alpha这个群体里头,越是拔尖的,某方面的天性就更为强烈。尽管部队的生活一定程度地提高了他们的群体意识,但是他们这个特殊人种,有好斗逞凶的本性。除此之外,他们还有极强的占有欲和领地意识,并不喜欢和另一个同类分享自己的私有领域。

矛盾的是,越是天分高的,往往自控力和社会性越好。这一点,从陈藜身上就能很直观地看出来。

灯亮着,他打开收音机,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

收音机里传出悠扬的女声:“明天就要来临,却难得和你相逢。”

这些年,政策变了,也变得更开放了。收音机里不只是放革命的歌曲,现在各种各样的都能听得到,连情歌都有。

陈藜靠坐在床上,翻着手里的小说。这本书还是俄文的,是他一个小书摊花六毛钱买的二手书,有七八成新。

他在北方待了好些年,还去苏联的军事学校上过几个月的课,在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陈藜专注地看了十几页,他的作息一向很规律,到点了就睡觉。

他用一个干麦穗当书签夹在书页中间,把书放回抽屉里。

关灯后,他就躺下了。


办公室的门被人叩响。

虞主任说了声:“进来。”

陈藜看到里头还有别人,正想要不要再出去,虞主任就介绍道:“陈团长,这是民政特殊办事处的张主任。”

陈藜没想到是民政处的领导。

民政特殊办事处并不是谁都知道的部门,他也是在组织待了好几个年头,才知道有这样的行政机构。

要解释这个部门的工作,就得说到Alpha的伴儿——欧米伽(Omega)。

由于Omega的人数稀少,加上体质和平均寿命等因素,国家现行的政策还是对他们施行统一监护,而民政特殊办事处则是监管局下属的一个部门,专门负责适龄Omega的婚配任务。

陈藜忙和张主任客气地寒暄了一番。

张主任:“团长,你来得刚巧,我和虞主任才聊完话,就不耽误你们谈要紧事了。”他把一个档案袋搁在桌子上,“虞主任,资料我放你这儿,你好好参考,看一看你这儿有谁合适的。”

虞主任叫小杨送张主任出门。

陈藜看了一眼桌上的档案袋,袋子外头写着名字:陈麦苗。

“久等了。”虞主任回到位置上,“你坐。”

陈藜收回目光,坐在刚才张主任坐过的位置上。

虞主任今儿把他叫过来,就是要谈一谈后续的职务安排。

院校的王政委说的半点不差,组织确实有意把他调到首都去。

这个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陈藜却没有立马答应下来。

他这个反应,虞主任好像也预料到了。反正这个新来的领导就这个样儿,高深莫测的,老是皮笑肉不笑。

虞主任没有劝什么,反是拿起了桌上的档案袋,边打开边问:“陈团长,我记得——你老家在洇川那里,是罢?”

他们那个年代比较特殊,大多数的Alpha都是一出生就被检验出来,给带到部队里培养,这一类的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和父母在哪儿。

只有一小部分的,是长大后才被带进来的。陈藜到了十四岁才入伍,这在当年十分罕见。

这些年,国内外的局势趋稳,已经有几年不打仗了。

国家对于他们的政策也做出了相应的更动,现在已经取消了终身服役的制度,可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留在组织机关里做事。

“你老家,还有亲人么?”虞主任拿出文件,翻了翻。

陈藜沉默了半晌,才说:“没有了。”

他爹在他离家没过两年就走了,数年后接到亲娘去世的电报时,他的人还在前线,都没工夫伤心。

后来,也都难过不起来了。

人都不在了,回不回去老家看一眼,也不是那么要紧了。

虞主任将手里的资料递给陈藜:“陈团长,你看看。”

陈藜接过那份文件,他看了一眼纸张的标头,居然是一个Omega的个人资料。

陈藜当了十几年的兵,就年轻的时候想过伴儿。

也不只是他,他们这样的,哪个人没有肖想过。可是,Omega的数量太稀少了,加上国家对他们施行的统一监管和保护,别说一般的军人,连组织上层的士官,也不是都有机会能够接触到。

看着这份红头文件,毫不夸张地说,这还是陈藜这三十多年来,距离Omega最为接近的一次。


这里的电报里,是没有告诉陈藜他还有个弟弟的。

明天也是更这个。

基本的课程安排就是,上两天修仙课,然后下地里两天。

如果卡在紧张关头,会对课程安排作出适当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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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平行番外(二) 《麦苗》 平行番外 (二)

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虞主任从容地坐在对面,两指夹着一根烟,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怎么样?”

资料其实并没有多少,只有两页,后面的陈藜就没仔细看了,都是体检报告。

陈藜回到了第一页,那里贴着一张照片。

还是彩色的。

“也是洇川来的,搞不好,还是你的老乡。”虞主任的声音有些轻,像是在耳语,“这孩子,已经发育好了。”

“他在老家发过两次病,第二次发作的时候,就送去了县医院。那里的同志初步一怀疑,就给我们打了电话,第一时间我们就派人去接回来,直接送到了部队医院。”

虞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次,所幸发现得还算早。”

虞主任话里的意思是,这个伴儿,从发病到现在,都还没接触过男人。

接触过也不打紧,只要还没被标记,这个问题就不大。

Omega的体质很敏感,一旦被打了标记,腺体就会发生变化,后面要再跟了别的男人,非但不会起到安抚的作用,身体反而会消耗得更快,要不了几年人就给折腾没了。

陈藜拿起那张相片。

那是一个青年,资料上写十九岁了,但是外表看起来,却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稚气。

他似乎很害怕镜头,瑟缩着两肩,眼神躲避,像个误闯狼窝的小兽,彷徨又警惕。

陈藜是头一次见到伴儿,先不说样子长得漂不漂亮。

他只觉得,这娃特别瘦,脸小胳膊细,像是先天不足的样子。

看着就……说不上来。

过了老半天,陈藜才说了一句:“他太瘦了。”

军队里也有不少穷地方来的小子,送进来的时候,他也没见到过这么可怜的。

国家这几年着重于对于贫下中农的扶持,落实了许多政策。陈藜的老家那一带就是产粮食的,他早前还听说,近几年农民都分了土地,日子现在已经过得比以前好很多了。

虞主任一脸见怪不怪:“他一个人,打小没爹没娘,营养没跟上。以后,养一养就好了。”

陈藜听到这句,心里莫名地不痛快。

他又看了一看照片,然后将它夹回原处,和文件一起放回桌子上。

虞主任以为男人不满意,补道:“本来,我们这儿还排不上。监管局是见他已经发作了,怕拖久了拖出毛病,得赶紧给他张罗一个对象,这才先从我们这里先挑。”

这事儿有多难的,就拿部队里的普遍情况来说。大多数的人,到后来还是会选择讨个老婆,安安分分地日子。

想找伴儿的,要么是在年轻的时候做做梦,要么就是坚决地拖到最后,拖成了没人搭理的老光棍。

“陈团长,以你的条件,完全够得上监管局提出的配偶标准。”虞主任也不勉强,他公事公办地道,“你考虑好了,就来我这拿一张申请表。”

“最晚一个星期后,我就得把名单和材料交上去,想清楚的话,就得抓紧了。”

按虞主任这句话的意思,去不去首都,都还没相亲这一件事儿值得着急呢。

陈藜回到院区。

在部队学校里,他算半个闲散人士,一周里只要给学生兵带几堂课,其余的时间都是自己的。

他在军营里这么多年,早练成了一秒变脸的本事,前头还在跟学生一起瞎打闹,转身就把人当狗在练。

“——到战场上,狗都比你们有用!”

烈阳下,王教官对着底下的人厉声训话。

陈藜站在王教官旁边,他的表情严肃,眼珠子的颜色在阳光下依然很深,就算一句话不说,看着就是比教官还要瘆人。

训练后,王教官边走边道:“这些年不打仗了,人都松懈了。现在的小伙子,一个比一个不顶用,哪像我们那时候啊。”

这个王教官和陈藜是同期入伍的,一起在部队训练过两年,后来就分开去了不同地方的战线。这么多年以后,两个老同窗才在沪城巧遇。

两个人一道走了一段路,王教官说:“我去趟办公室,有事找政委,回头见。”他做了个喝一杯的手势。

陈藜拍了拍他的肩。

陈藜点了烟,靠在窗前。他看着施工队干活儿,一脸百无聊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候,窗下传来一声叫喊:“陈哥——”

几个青年往上课,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篮球。

“打球去?”

陈藜猛吸了一口,跟着朝下头喊:“我一会儿下去——”

篮球场聚了好些人。

他们这些人,就是体力好,训练了一整天,这才修整一会儿,就生龙活虎了。

大夏天的午后也特别炎热,一帮男兵脱去了上衣,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在烈阳下挥汗如雨。

陈藜也光着臂膀,跟这帮没上过战场的学生不一样,他健硕紧实的上半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这些伤痕看起来非但不恐怖,反是别有一种慑人的魄力,使他看起来像是狼群中征战无数的头狼,全身都散发着浓烈的雄性气味。

“堵他!堵他!”

“——接得好!”

陈藜接过球,刚要投篮,动作戛然一止。对手一看,赶紧从他手里把球抢了去。

“好球!”对面的人登时欢呼起来。

陈藜却好像留意到了什么,他朝另一面看过去。

距离球场不远的地方,一辆军区的车开进了院区。

在躁动的人声里,有个人陡然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陈藜一直盯着那辆车去的方向。

他的眼力极好,遥遥就看见车窗后的一个道人影。

交错斑驳的树影下,影影绰绰的,他们的视线好像还对上了。紧接着,车里的人立马缩了回去,躲起来了。

车子渐渐开远,那股香气才跟着慢慢淡了。

晚上,陈藜没去食堂打饭。

他跟王教官约好了,两个人出去下馆子。

他们坐在矮凳子上,开了两瓶二锅头,桌上摆着下酒菜。

近几年渐渐取消了票证,城里有了个体户,眼看着大家手里都有余钱了。这个点,出来喝酒聊天的还老不少了。

王教官给两人杯里都倒满酒,他说:“虞主任找你谈了?”

陈藜应了一声“嗯”。

组织要把他调到首都的事情,大伙儿都听说了。

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去首都,哪怕是过去做基层干部,那也算是升迁了。

王教官喝了两杯,话也跟着多了,他一脸感慨:“以后,日子和平了,就不需要咱们了。”

陈藜也喝了不少,他体质好,一向来都不怕醉。

“还是不打仗好。”陈藜看看眼前的热闹,说,“大家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安安稳稳的。”

王教官点点头,却说:“往后,我们能上去的路子就更窄了。你去了首都还成,我这样的,是真的没啥盼头。”

他又干了一整杯,朝陈藜比了个大拇指:“这是你用命换来的,值得。”

他们聊起了这几年各自的经历和生活,后面又叫人开了两瓶酒。

“今天,那人送过来了。” 王教官倒酒的时候,突然转了话头。

陈藜的表情一顿。

虽然没直言,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指的是谁。

这消息才不到半天,整个院区上下都知道了,比陈藜要去首都的事情传得更快。

王教官自顾自地接着道:“我刚好从办公处出来,看见军区的车停在中心大楼。”

“你看到人了?”陈藜问。

“哪能啊。”王教官一摇脑袋,“一帮人围得跟什么似的,一点影子都不给瞅的。”提到这个,他还有些激动,“监管局的那帮孙子,防咱们跟防狼一样。”

“我还打听到,这次的这一个,要配给我们这区的人。”

陈藜原本一声不吭,听到这儿,突然一抬眼:“你要申请?”

王教官顿时泄了气。

“我问了。不行,不够资格。”他有些懊丧地抹了一把脸,“我要不是在南边支援的时候,腰上受了伤,也不会这么早就从前线退下来,要不然还能多拼个几年,我现在也……唉。”

“不说这个,喝。”陈藜跟他碰杯,一口气全灌下去。

“喝酒、喝酒。”

两个人一起回宿舍。

王教官有点醉了,陈藜扛着他的胳膊,索性就好人做到底,把人给送到房门口。

他把人放下来的时候,王教官靠着门站了站。

他睁着醉眼,眼神透过陈藜落在远处,说了一句没首尾的话:“……是真的香。”

陈藜到半夜才回到自己的宿舍。

他拿起自己的盆,去了澡堂。

这个时间点,澡堂只有他一个人。

冷水从头顶浇下来,陈藜微微垂着眼。

澡房里,光线暗淡,他捏了捏鼻子。

淅淅沥沥的水声里,隐隐约约的,混入了男人低沉的闷哼声。

陈藜站在淋浴头的下方,手放在腿间。

随着套弄的速度加快,他的呼吸越发粗重,仰头任由冷水冲刷着自己的脸庞。一阵短促的喘气之后,他的肩膀松了下来。

他看一眼手掌的浊液,拿起水盆往自己身上一泼,跟着就走了出去。


虞主任:装。接着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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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平行番外 (三) 《麦苗》 平行番外 (三)

陈藜一个晚上没怎么合眼,天还没亮,他就起来了。

他拿着白瓷杯去洗漱,看着镜子的时候,刷牙的手停下来。

他用手擦了一下镜子——

不是他自己吹,他这个模样,在整个部队里,还是排得上号的。

陈藜心里清楚,里里外外不少人对他有好感,有图他光景好的,图他长相的,连图他身体的都有。

可他今年就三十四了……

陈藜摸一摸下巴,静静地打量了自己好一会儿。

突然,他的手脚麻利起来,拿起剃须刀,打白泡沫。

上午八点整,是公家单位开门办公的时间。

陈藜是准点到的,哪里知道往办公室的一条走廊上,已经站了一长排的人了。

“先把申请表给填了啊。”小杨拿着一叠纸出来,给每个人都发一张,“名字、军牌、所属部队,主任交代,这些多检查几遍,可千万都别填错了——”

他手忙脚乱的,发给陈藜的时候,就来得叫一声“陈团长”,都没来得及多唠嗑半句。

“虞主任呢?”前边有人探头问。

小杨回头,忙应道:“主任开早会呢!”他又提嗓子说,“同志们填完了,就拿着表格去楼下拍一张照,再回来把表格交上来。”

陈藜默默打量了一眼这一条队伍上的人,光是他能说得上名字的,就有十几个人。

这时候,已经有人填好表格了,跟抢到头香似的,拿着纸快步就去楼下了。

陈藜这下不再耽搁了,摸摸衣服兜,还好他出门前记得带了一只钢笔。

他舔一舔手指,抚平那张申请表,靠着窗才刚要下笔填写,旁边就响起一个着急声音:“同志,你要是填完了,把笔先借给我。”

陈藜一顿,头转过去一看:“王灿?”

王教官一个激灵:“陈哥?!”他跟见鬼一样,上下看看陈藜,“你、你不是没打算嘛?”

陈藜也说:“你还不是讲你够不上资格?”

“填申请表又用不着资格。”王教官理直气壮道,“伟大的主席教导我们,就算条件有多么艰苦,也要不畏困难,勇于尝试!哎,来不及跟你说。小杨同志、同志,快借我只笔——”

陈藜皱着眉头,回头看见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赶紧埋头把表格给填上。

陈藜去楼下拍照时,瞧见人都挤在门前,一帮大老爷们身上的气息都冲得很,有的早上见面还是好兄弟好同志,这会儿就斜着眼睛瞧,忽然都瞧不顺眼了。

“快点,别臭美了,还有多少人排着呢。”

“就是,赶紧拍!长那寒碜样儿,摆给谁看啊?”

这要不是在公家的地盘,早就干上架了。

陈藜照了相,回去二楼把表格交了。

小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办公室门口外头拉了张桌子椅子,忙得都没空抬头。

陈藜交表格的时候往里面看一眼,他眼神尖,隐约看到桌子底下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

虞少棠这孙子。

小杨接过表格,低头默默地数。这才一个早上,已经收到了二十多份申请了。

“交了表格,就回去等通知罢。”小杨把材料叠整齐,“最快下周三,最晚不超过两个星期。”

陈藜下楼时,还瞧见有其他军区的车开了进来。

路人纷纷侧目,嘟哝道:“跟要打仗似的……”

过去有这种好事,都是直接由组织遴选合适的人,再统一进行思想准备工作,往往都是定下来了、领了证,大家才知道谁运气这么好。

这一回,组织还是第一次这样开诚布公,只要是年纪低于四十岁、没有犯过纪律错误的,都可以递交申请,交由组织进行初审。

据说,这还是虞主任的建议。

他认为,这么做首先是公开透明,其次是可以增加部队的士气——毕竟仗打完了,安稳日子过久了,人都会变得懈怠。经过这件事的刺激,希望可以提高同志们的斗志,继续进步,为组织和国家做出贡献。

怎么说……确实没毛病。

一个星期后,特殊防卫行政部收到了近四百多份的申请,先初步筛掉了一批,剩下一百多个人的名单,提交去了监管局,要等到结果出来,还等再多等上七天。

这两周,对部队里的许多男人来说,都异常地漫长。

陈藜猛地翻过身,他坐了起来,把灯给打开。

“……几岁了。”他暗咒了一声,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

大半夜,陈藜把裤子晾晒在屋外。

他拿出烟包,想抽一根,打火机却点不上。没油了。

这个院区的范围很大,除了士官学校,还连着行政部的大楼和部队医院,可以说是他们特殊部队在南方的大本营了。

陈藜骑着洋车子,嘴里叼着一根烟,没点上。

他骑过长长的林道,哼哼着歌,声音在宁静的院区里回荡。

他绕过了花园,经过了行政中心大楼,渐渐就停下来。

男人捏捏鼻子。他又闻到了。

那个气味特别淡,像是从老远传来的。

陈藜在那停了半晌,然后掉转车头,刚想要回去,就听见什么声音。

“哪有人啊?就黑漆漆的。”

“我真见着了,他还看了我一眼。”

“那你说清楚,他长啥样子,到底正不正点?”

陈藜循着声,走到旁边的巷子,看到三个人。他们穿着圆领衫,都是学生兵。陈藜吐了烟,喝道:“你们仨做什么?”

院区是有门禁的,尤其是学生,这个点是不准随便溜达的。

“陈、陈哥!”

他们三个人一惊,见陈藜大步走过来,想溜都来不及了。

陈藜记住这三个人的样子,连训斥都懒得,只说:“明天自己去见教务长,别等我去逮你们。”

看他们老老实实地回去了,男人捡起了地上的烟,塞进兜里,抬脚才要离开。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头,往那扇窗子看过去。

这应当只是个巧合,可陈藜自己更愿意相信,这就是一个命运的安排。

他看见一个青年——严格来说,那模样长得跟十几岁的少年差不多,不是说样子显小,而是给人一种稚气的感觉。

他和照片里的样子比起来,脸上终于长了点肉了。

那张脸和脖子都很白皙,还有短袖下的两条胳膊,细细瘦瘦的,抓着窗帘子。

那双眼睛也跟照片里的一样,乌溜溜的,眼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安。

随着他出现在窗前,一股浓郁清甜的麦香也跟着飘了过来。

陈藜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地方,他的喉结一动,期期艾艾地出声:“我……”

窗帘“唰”地拉上了。

陈藜站在窗下,脖子都抬得酸了,那个帘子就是怎么都没再敞开过。

这一次,监管局的审核用了比以往都长的时间,足足过了一个礼拜多,这才有了音讯。

这回他们把审核的每一项标准都列了出来,对比了所有申请者的服役年资、援边次数、军衔和功勋等等。

消息出来的时候,陈藜还蹲在地上刷鞋子。

一个同志得了消息,大老远跑到宿舍来,找到他说:“陈哥,你选上了!”

近几年,国家刚刚恢复高考。

陈藜用力刷了两下,把鞋子扔进盆里。

他活到了三十几岁,算是切切实实地体会了一把,高考生放榜前后的心境了。


解释一下,大哥只是拿到了相亲资格,还没真的选上呢(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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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平行番外 (四) 《麦苗》 平行番外 (四)

有关部门的正式通告出来了,选上的有八个人。

足足八个。

陈藜是由虞主任亲自做的思想工作,他被叫到办公室里,大白天的门掩得牢实。

“相亲一共分成三次,一次半小时。每一次结束后,都会去掉一半的人。”虞主任简单过了一遍流程。

陈藜没想到过了初审,后面还有三场面试,而且会淘汰到只剩下一个人,他得竞争到最后,这才有持证上岗的机会。

“怎么,”他看了一看周围,“就我一个?”

“咱们这区只挑上了你。其他的,全军覆没。”虞主任脸上难得流露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一听说申请放宽,其他军区也来了不少人。实在没法子。”

这么一胡闹,连首都的军区都来人了。原来,他也有拿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

虞主任坐着,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半晌,他说:“陈团长。”

陈藜正襟危坐,应一声:“主任。”

虞主任低声道:“这事,往小了讲,是攸关咱们军区的面子;往大了说,是你的终身大事,轻率不得。”

“是、是。”陈藜不住点头。

“我打一张条给你,待会儿去勤务处领一套新衣服。只有一天准备工夫,你先出去理个头。”虞主任指点道,“锦江宾馆那一条街上,一个姓刘的老师傅手艺还可以,我也在那剪的。”

陈藜研究了一眼虞主任的脑袋,确实还成。时尚。

“第一次见面,两手不能空,但也不能太过火,会把人吓着。”他只点到为止,“送什么,怎么送,我不好帮你琢磨,你得自己拿捏。”

二人认认真真交流了一会儿经验,陈藜这才拿着主任开的单子出去。

在勤务处等着领新军装的时候,陈藜不禁暗想,虞主任经验这么老道,这是得相了多少次,才总结得出来。

他又想,虞少棠拖到现在也还没成家,都挺不容易。

新领的衣服褶子特别多,陈藜赶紧手洗了一遍,趁着中午出太阳的时候,拿出来晾晒。他这厢忙好了,才骑着车出去,去锦江宾馆那条街的发廊,把这个头给理一理。

剪完后,陈藜就去了花店。

这个年代,国内不像西洋那里,不兴给人送鲜花。花店里卖的花都是塑料做的,颜色都是大红大紫,是买来摆在店门头做装饰,或是家里办喜事用的。

陈藜又去了外贸市场,这儿洋货多,可他挑了半天,挑到市场都快关门了,他还是没找到一样合适的。

陈藜推着车在街上走,路过一个桥的时候,瞧见几个孩子追着一个小玩具摊。

那老头儿骑的车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上边插着一个七彩的大风车。陈藜推着车过去,那风车是老头自己糊的,用的亮晶晶的彩纸,风一吹就慢慢地转。

在夕阳下,一闪一闪。

陈藜骑着车回到院区,他一路吹着口哨,车篮里放着一盒点心匣子,车子的前头还插着一个彩色的大风车,随风转动。

他回到宿舍,中午洗好的新衣服已经干了。

陈藜把衣服铺在床上,拿熨斗仔仔细细地烫。之后,他把烫得齐整的衣服挂在边上,抚了抚衣角。

晚上,陈藜打开收音机。

他今晚没有读小说,而是拿出纸和钢笔,书写明天见面时要说的话。

“我们在春风里陶醉飘逸,仲夏夜里绵绵细语。”

外头下起细雨,雨声伴着缠绵的女声。

陈藜小时候跟着他娘亲练过字,字也写得娟秀,完全看不出是他的字迹。他洋洋洒洒地一张,先是介绍自己,讲明自己的成分,又列了几条自己认为的优势。

“同志好。我叫陈藜,藜麦的藜。”陈藜照着稿子念了一遍,觉得不妥,又重新再写。

“同志好。”

“同、同志……”

纸团全堆在桌下,歌声还在雨夜里循环——

“我的平凡岁月里。”

“有了一个你,显得充满活力。”

雨渐渐停了。

陈藜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一向来自律得很,闭上眼三秒一定睡下。这是在前线训练出来的,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都必须快速入眠,修整自己,然后继续迎敌。

他打开抽屉,又看看稿子,接着塞回去,拉上毯子躺下来。

一、二、三……

陈藜睁开眼。

深夜,陈藜骑着车,淌过积水,他到了那一条巷子。

他仰头,那个窗户紧紧关闭,帘子敞着,黑黑的一片。

没有人。

陈藜站在窗下,他闻不到麦子的香气了。一颗鼓动的心仿佛被冷水浇灌,微凉微凉的。

他站了好长一阵,才抬腿上车,骑了回去。


陈藜提早一个小时到了地方。

相亲的地点,安排在行政部办公大楼的第三层。

按照监管局的规定,陈藜这次穿了整套军装军靴,头发也上了发胶。他本来就看起来英武,这下认真拾掇了一番,更是俊得让路人忍不住都多打量他两眼。

他走进等待室,已经先有四个人到了。

他们都穿着军服,从肩章的条杠星级来推断,个个军衔都不低。

这个房间不小,一共摆下了三十多张的椅子,他们都下意识地坐开来,每个人都隔了一段距离。

这个房间弥漫着一股严肃的气氛。

每当有另一个人进来,他们就抬头看一眼,跟着就挪开目光,彼此不交流一个字,只有浓重混杂的雄性气味正在空气中暗暗较劲。

要到整点的时候,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特殊民政部门的张主任。

他看了一圈说:“来齐了?先点个名罢。”

“济州军区陆军第四十二团,许志峰。”

一个人站起来,喊了一声:“到!”

这人看起来二十五六,明显比其他人年纪轻好几岁。

“……是济州军区首长的儿子。”前头有个声音说。

即便刻意放低了声量,但在场的有哪一个不是五感敏锐过人。原来是干部子弟。

“南部陆军第二野战军第五团,陈藜。”

陈藜站起来:“到!”

名字点下来,一共八个人,其中有三个还是首都军区大院的。

这些人,陈藜都打过照面。还有其他的军区的,彼此并不认识,但大部分都听说过。

张主任看了看他们,道:“各位同志,你们应该都了解过整个流程,那我就不再赘述了。在这里,我要提醒各位一点,那就是——必须严格遵守和欧米伽的安全距离。”

“请你们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得对欧米伽进行精神施压,也不得有不文明的言语交流。”

“过程中,如有人意图碰触、伤害欧米伽,或是违法了前述的所有规定,就会直接失去相亲资格,并根据所犯错误的严重程度,进行处罚。”

训完话,他们就被一个个叫出去,搜查身上带的东西。

到了陈藜,他走出去,把自己带的东西都放在桌上。

监管人员看了看点心盒子:“国际饭店的蝴蝶酥……”他又看一眼陈藜,问,“就这?”

陈藜又放下一个东西,是风车。

“行罢。”监管人员指道,“先去搜个身,然后再回来。”

搜完身后,陈藜回来拿自己的物件。监管局的人发给他一张写着“八号”的牌子,还有一个黑色的金属物。

那是止咬器。

那人说:“进去房间后,就把它戴上,扯下来就资格作废。”

这下陈藜终于明白,为啥王教官会说监管局的人都是孙子。

这些人,确实是不把他们当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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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平行番外 (五) 《麦苗》 平行番外(五)

八个男人相亲,就给安排了八个房间。

这是监管局多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防着这些人在外头等着的时候,就寻衅滋事打起来。

别瞧他们表面温顺和气的,一个个骨子里都是野兽,好容易闻到了带肉的骨头,谁会轻易让出去。

房间是冷白的色调,只摆了一套桌椅。桌子放了一个花瓶,里面插了一小束新鲜摘下的黄花。

陈藜戴上了金属嘴套。

那是一种冰冷、陌生的触感。就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却大大地限制了他们的本能。他一拉紧,把颈后的扣带给牢牢地扣上。

他戴好了以后,坐正。

监管人员进来检查。

一身军装的男人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挺直着脊梁。英俊刚毅的脸庞面向前方,黑色的止咬器挡住了嘴。他的领子高束,突出的喉结将它顶在下方,莫名透出一种禁欲的气息。

监管员只弯下腰,用眼看了看,没有用上手。

组织派来做这个工作的同志,那都是有丰富的应对经验的。狼的脖子可不能随便碰,一个不小心,是有可能会被咬断胳膊的。

他确认过,皮扣被扣死了,这才点头说:“照着牌子的顺序来,你先坐着等会儿。”

门关上了。

陈藜动也不动地坐了一阵。然后,他低头,戴着白手套的手,擦了一擦点心匣子上边看不见的尘。

他还闻到了麦子的气味,从远远的地方飘了过来。

陈藜抽到八号,排在最后一个。

这要是在战场上的话,可以说得上是出师不利了。

每个人相亲时间只有半小时,匀开来看,时间都不长,前面一口气相看七个男人,别说面试官,村里三十岁没嫁人的大姑娘都要觉得腻。

等到了最后一个,这是人还是猪,还要紧么?

陈藜原先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都说当兵的脾气不好,其实最有耐性的,就是他们这些打仗的。别说等三、四个小时,他在前线时扛着步枪,窝在臭烘烘的泥里,可以藏上十几个小时动都不动。

陈藜抬起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这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

男人抬手,想扯一扯领子,又忍住了。

他怕把衣服给扯皱了,一会儿不好看。万一人家觉得他粗鲁、不斯文……

陈藜想到拉上的那个花窗帘,又打起精神,忙坐好了。

一百、九十七、九十四……

陈藜默默地做减数。

这是他小时候,娘教他的。

从重复地数一到十开始学起,等陈藜大了一点,就自己增加难度,在脑子里做加减乘除。数着数着,时间就过去了,这个娘亲教给他的方法,帮他度过了许多难熬的时候。

远处的门开开关关,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半晌,陈藜看了眼时间。

下一个,就该他了。

陈藜直了直腰,整理一下衣服。

他两手放在大腿上,姿势端正,努力放平稳自己的呼吸。

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过去。

蓦然,一声尖叫打破了平静。

“砰——”

男人倏地站起来,桌子被猛地一推,用力地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叫声是从不远处传过来的,跟着还闹起了一连串的动静。

陈藜二话不说要冲出去,一打开门,就看见监管人员堵在门口,不敢把人放出去。

“啥事儿没有,回去坐着。”话是这么说,他自己也好奇地朝走廊另一头频频张望。马上又来一个人,两个一起挡住在门前,叫嚷说:“快进去,否则取消相亲资格!”

陈藜哪还管什么资格不资格的,眼看他就要使劲儿把这两个人给掀翻了。

这时,他身后对面的一扇门,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

陈藜一顿,他转过身去看。

那是一个小青年,穿着白衬衣和暗蓝色的长裤,像个还在学校上学的高中生。

他耸着肩缩着脖子,一边走一边抽噎。

他低垂着脑袋,两只手抓紧着裤子,将那的确良布的料子抓得皱蔫蔫的。

他应当是排练过很多次了,就算再怎么委屈,也还是磨蹭地走到桌子前坐下来。

从这个小青年走进来时,男人就跟发条子掉了一样,定定地站着不动。

他看着他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然后坐到桌子的对面。

两边的门,一起默默地关上了。

跟其他这个年纪的男的比起来,他整整小了一号。跟个毛还没长齐的男孩一样,他又小又瘦,袖子卷了半截起来,露出来手臂,皮肤看着比不出门的小姑娘还要白皙。

他侧着身子,屁股放在椅子的边缘,好像是随时准备要跑一样,抓着裤子的两只手还在发抖。

看样子,是被前面一个男人给吓坏了。

陈藜把地上的折叠椅拉起来,做这些事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然后慢吞吞地坐下来。那对眼睛压根儿没从对面的人身上移开过,就跟黏在他身上一样。

陈藜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可那天晚上,没瞧得这么清楚。

人坐在他眼前,小瓜子脸还没他的巴掌大,低着头,眼睛也垂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他的脸蛋稍稍长了点肉,透着淡淡的红血丝,粉粉的,现在却挂着泪痕。他都在那坐了有一会儿了,还在抖着肩膀抽泣,好可怜的样子。

部队里男的哭容易挨揍,要是女兵女同志掉眼泪,不想挨骂的话,最好是当没看见。这个场面,陈藜是真没正经地应对过。

本来就出师不利,现在前线警报拉响,战况吃紧,陈团长再不做点儿什么,这条战线眼看着就要彻底崩溃了。

此时,陈藜一眼瞥见了桌上的大风车。

他拿起来,看看前头,犹豫地开口:“同、同志。”

陈藜叫唤了两声,那小青年才小心地斜了斜眼睛,警惕地往他看去。

他就看,那个对面的男人,鼓起腮帮对着风车,呼呼地吹一吹。

黑色的嘴套挡住了气,风车晃了一晃,转都不转一圈。

陈藜起先还觉得,让他们戴着这个玩意儿,是基于安全考量下的合理要求。然而现在,他也在心里狂骂监管局那帮孙子。

这一手枪炮哑火,情急之下,陈团长也只好自食其力,用手去转动风车。

这一转动,彩纸上贴着的亮片闪耀起来,在阳光下映出瑰丽的色彩。

青年果真被吸引住了目光,他还在一抖一抖地抽噎,眼睛却看着男人手里的大风车,眨都没眨。

陈藜把风车递过来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地接过去了。

他学着陈藜,用手碰一下风车翼,它便又无声地转动起来。

见他不伤心了,男人的心头跟着一松。

陈藜又打量了眼他——那件白衬衫也没买大,肩宽什么的都合适,可就是松垮垮地撑不起来,好像这身板子根本就没长肉一样。

“同志。”

青年又听见叫唤声,这一次,他把脸转过去,正眼对着对面的男人。

男人拉开纸盒子,把一层油包打开。

他闻到了一股奶香。

“你吃。”陈藜本来想拿一块给他,又猛地想起来规定,就直接把盒子推向前,“请你吃的。”

青年看了看盒子里的蝴蝶酥,又抬一抬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很谨慎地从盒子里挑了一个最小的。

陈藜看他很快吃完了一个,乌溜溜的眼睛又转过来,看看桌子上的点心。陈藜忙道:“你吃。”他说,“全都给你的。”

青年这才又拿了一块。

这会儿,他才想起来了什么,朝对面的男人,微微抽着鼻子,小声说:“我……我叫,陈麦苗。”

监管局的人是有好好教过他的,得礼貌地打招呼,说自己的名字。

他想了想,又对陈藜说:“……谢谢。”

那声音很轻,软软的,就像还没变声过一样。

陈藜冲他咧嘴笑一笑:“原来——是苗苗同志。”

话刚出口,陈团长就一顿,心想坏了。他也不是故意调戏人,就是脑子一热,说秃噜嘴了。

陈藜一个三十几岁的大老爷儿们,脸皮就没这么薄过,还好麦苗也并不怎么反感样子,只是静静地吃着点心,吃得又乖又香。

陈藜也介绍自己:“我叫陈藜。”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青年,把自己什么优良成分都给忘了,张了张嘴,道:“我会做饭。”

“我勤奋,干活儿快。”

“烧火、捅炉子、做家务——”

“我都会,我来做。”

眼看着没几分钟了,陈藜抓紧着时间,脑子里一想到啥,嘴里就全倒出来,连夜写的稿子早抛到爪哇岛去了。

青年看看他,想了想,问:“那你……你会,喂鸡么?”

“会!”陈藜道,“喂鸡遛狗,全都会!”

麦苗听到这儿,不由张圆了嘴——哇,那他会的可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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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平行番外(六) 《麦苗》 平行番外(六)

夜里响着蝉鸣声。

陈藜躺在床上,熄灯后过了好长时间了,还是没睡着。崭新的军服晾挂在门后,擦得锃亮的靴子也摆在门边上。

他翻了一翻身。

宿舍安安静静的,忽然响起一阵动静。

陈藜猛地坐起来,跟自己咬牙:“喂鸡遛狗,你咋还不说你会养猪……!”他使劲儿揉一把脸,跟着爬起来到床边,从抽屉里拿出烟,点上。

男人的两指间夹着一根卷烟,眉宇之间罕见地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焦虑。

他慢慢地吁出烟,把烟灰抖在铁盘子里。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晌,嘴动了动。

深夜里,一个人抽着烟,嘴里低低地念叨。

“陈麦苗。”

“麦苗。”

“苗苗同志……”

陈藜又抽了一口,低头笑出了声。

他捋捋脑袋,把头整得跟鸡窝似的,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跟小年轻第一次耍朋友似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腼腆。

笑容渐渐褪去。

他抬起眼,看着对面墙。墙上贴着一张伟大领袖的旧海报,上头就写着八个字:继续革命,勇攀高峰。

他这条长征道路还走不走得下去,得等上两天,才能知道结果。

陈藜掐灭了烟,站起来扯过毛巾,去澡堂冲冷水澡。


两天后,接待室。

整点的时候,张主任胳膊夹着档案袋走进来,他身后的助理把门带上时,看了一眼说:“主任,宁哪能么到齐?(*注1)”

“吾叫老谢去通知啧,么选喳就弗要来了。(*注2)”张主任走到讲台上,慢条斯理地拿出保温壶放在讲台桌上。

坐在陈藜后一排的一个人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同志,他俩说什么?”这兄弟是北方来的,好奇心让他短暂地放下了对竞争对手的敌意。

陈藜也不是本地人,但是他在沪城待了老长一段时间,也学得七七八八了:“没接到通知就是没选上,不用来。”

这一句话讲出来,几个人神色都一松,连陈藜在内都暗自感叹——监管局的领导办事就是不走寻常路。

张主任喝了一口热水,看了一圈下方:“四位同志,看这情形,想必你们也知道第一轮见面后的结果了。”他说,“但是,你们也不要只顾着高兴,要记住我两天前说的。你们是组织挑选出来的优秀分子,拥有足以抵抗自身本性的信念和魄力。”

他顿了顿,严肃地接道:“两天前,有一位同志在相亲过程中,意图与欧米伽发生肢体接触,这个举动严重显然违反了规定。”

“我们正在讨论对于他的处分,之后会向所有部队做出报告。我希望,今天不会再发生同样的意外。”

张主任一走出门去,接待室里四个汉子就纷纷站起来。

他们还以为今天只是来听结果报告的,没想到第二次相亲说来就来。

“谁带了梳子?借一个借一个!”

“下一个借我!”

“到我到我……!”

还好他们知道是来见长官,就算没像头一天那样全套军装的行头,可也不敢马虎,都穿得齐整干净。

陈藜才刚把衣服掖好,门口就被人一打开。监管局的人直接进来叫号:“八号,陈藜。”

“到!”陈藜赶紧应一声,忙跟上去。

第二轮相亲也不重新抽号了,直接按照第一轮的号码逆序来一遍。

搜好身,监管人员把嘴套递给他:“老规矩,三十分钟时间,这次让你们走走,聊一聊,注意保持文明距离。”

陈藜接过止咬器,把它给戴上。

他走下楼,一抬头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张长凳上的一道背影。

那个小青年今天还穿着那件白衬衫,斜挎着一个军包。

他低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后颈,一股甜腻的麦香悠悠地填满了陈藜的鼻腔。

麦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来。和男人的目光一对上,他好像还有点害怕,但还是站起来,没有扭头就跑走。

陈藜赶紧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过去,转眼就到了麦苗的跟前。

“苗……麦苗同志。”

他打量了他片刻,不禁笑起来。男人刚毅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窝。

麦苗微微垂着脸,眼睛抬一抬,紧接着又往下看,像是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儿放,两只手紧紧抓着包,脸蛋被晒得红彤彤的。


注1:主任,人怎么还没到齐?

注2:我叫老谢去通知了,没选上的就不用来了。

感谢班长@徐徐晓之 提供的翻译。

抱歉今天出去耍了,

今天怎么也写不到目标了,

所以还是先更新,明天一定更一发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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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平行番外 (七) 《麦苗》 平行番外 (七)

前面就是条林荫道,绕着大操场,刚好够时间走一圈。

午后,男人默默地用身子挡住炎热的日头,让身边这个娇小的青年走在他的影子里。只有从榕树叶间泄下的一棱阳光,照在那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庞上。

他们一道儿走着,中间隔着两到三步的安全距离。

“点心吃完了没有?”

麦苗猛地听见声音,他的头抬了抬,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陈藜一看见他,再硬的心肠都得软下来,不厌其烦地重复说:“我买给你的蝴蝶酥,吃完了没?”

麦苗这次听明白了,他把眼睛别过去,发出一声:“嗯……”脑袋却摇了一摇。

麦苗这是在想,原来那个东西,是叫蝴蝶酥。

那一盒他还真没吃完呢,这么好吃的东西,他怎么舍得一口气全吃了……

陈藜一直留心着麦苗的表情,想借此读懂他的意思。

然而,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任凭陈藜有再大的能耐,现在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琢磨:“那你要是吃腻了,我就再给你买其他的。”

没想到,麦苗听了后却忙摇摇头,着急地摆手说:“不要、不要买了。”

“为什么?”陈藜一顿,直接脱口问。

他说完才又意识到自己语气冲了,容易把麦苗给吓着,这就赶紧换个说法:“你……不喜欢了?”

陈团长前半辈子见过多少大场面,这一颗心,就还没这么上下忐忑过。

麦苗怎么会不喜欢呢,他在村里就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他捏紧着身上的包,低头吞吞吐吐说:“要……要钱的。”

麦苗虽然是长不大的孩子心性,但他也知道,钱有多要紧。

买粮食要花钱,买衣服要花钱,娶媳妇也得花钱。

麦苗被教育得很好,他打小就知道,挣钱有多不容易,可不能轻易白花别人的。

这下陈藜明白了。

一时之间,他品尝到一种涩涩的甜意——麦苗这是舍不得他花钱。转念又想,一定是发生过些什么,一个人才会变得这么敏感懂事。

陈藜低声问:“你家里,都还有谁?”

麦苗又摇摇头:“我娘去天上……找我爹了。”他一边走,一边认真地思索,“家里,有我、有大黄……”

“还有,有两只鸡嘞——”

他说到家里有两只母鸡时,声音微微地上扬,是有点自豪的样子。

陈藜接着问:“那你平时,都上哪吃饭?”他又说,“吃得饱么?”

这就是华国人的传统了,如果关心一个人,铁定离不开问吃的。大概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只要是吃得好了,日子就肯定就过得不差。

“去刘婶家吃,也去、去长官家里吃。”麦苗已经渐渐地不怕这个男人了,他说话很慢,但是他很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以前……有时饱,有时不饱。”他顿了一会儿,说,“现在,饱了。”

他嘴里的现在,其实也不过是这五六年内的光景。

村里谁家还没几个孩子,每一张都是吃饭的嘴,加上前些年南北都在打仗,城里人都过得紧巴巴,更何况是在农村里。

陈藜边走边打量着麦苗——他是彻底理解,为啥麦苗长得这么矮小了。

这不只是先天体质的缘故,他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该长身体的时候都吃不饱,长得不够结实,活儿也干不了。

他静静地听着,嘴里泛着酸意,接着问:“那……吃不吃肉?”

麦苗用力地点点头,说到吃肉,他就开心了,嘴角和眼睛都弯了起来:“一个月,吃两次!”

陈藜看看那个笑容,眼睛都挪不动了,也跟着微微笑起来。

这几天晚上都下雨,小路上积了水洼。

麦苗穿着崭新的布鞋,也许是买大了,不怎么合脚,走一会儿就得打滑一下。

陈藜有好几次都想拉住他的手,可眼睛一抬,就瞧见后边儿不远的地方,监管局的人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走,眼睛时不时朝这儿看。

陈藜只好硬生生地把手给收回来。

麦苗小心翼翼地盯着脚下,这段路都是烂泥,很不好走。

陈藜突然出声:“等等。”他们停下来。

只看男人把卷到的袖子给放下来,手朝麦苗伸出去。

“苗苗同志,”陈藜又忘了改口,他说,“你的手抓住我的衣袖,就不怕摔了。”

监管局明文规定,他们在相亲过程中,不得对欧米伽主动发生肢体接触,但是条规里可没有说,欧米伽不能向男人出手。

他这样,不算违反规定。

麦苗看一看他,不过犹豫了一会儿,就把抓着衣服的手松了松。

那只手无声地探向前方,试探地捏住陈藜的袖角。

在后头,监管局的人眼睛都看直了,好似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讲不出个所以然来,一脸欲言又止。

两个人一个在前头走,一个在后头跟,连接的只有袖角和手指。

走在前方的男人不住地回头看,跟着他的小青年垂着脸,眼睛却往上偷偷瞧,和男人的目光一对上,他又很快地闪躲开,轻轻地咬着唇。

这后面一小断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陈藜把麦苗送回到了大楼下。

一看见其他人,麦苗就松开手了。陈藜还维持同样的姿势几秒,这才把手慢慢地抽回来。

“陈麦苗,来。”监管局的女同志走过来。

青年也叫了一声“卢老师”,乖乖地跟着她一起走了。

他走的时候,像是舍不得一样,又回了一次头,扫了陈藜一眼。

陈藜站在原地望着那道背影,远远地,他看到麦苗被带到另一个男人面前。

那是许志峰,第二轮他也被选上了。

两个年轻人站到了一起,跟着就从大伙儿的视线里一道儿离开。

这一个夜晚,又下大雨了。

收音机收不到信号,只听见刺耳的沙沙声。陈藜把收音机关上,也熄了灯。他躺在床上,两手枕在脑后,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今晚的这一场雨下了很久,一直下到将近凌晨的时候。

雨后的蝉声更加热闹,吵得人更难以入眠。陈藜从床上爬起来,他下了床,趿拉着鞋。紧接着,就响起门开关的声音。

车子碾过水洼,溅起细小的水花来。

陈藜漫无目的地骑过整个校园,围着操场绕了一圈,满脸心不在焉。

不知不觉他又骑到了院区外的范围,到了行政处的办公大楼附近,不知不觉就又来到了那条巷子。

空气里,混着雨后的泥土香。

男人蹬车子的动作逐渐缓下,他的脖子高高地仰着,定定地瞧向三楼的那一扇窗。

他还以为,原本住这个房的人搬走了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窗帘是拉上的,只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

里边的人不知道是闻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就慢慢靠近窗边。

等到帘子被人掀开来,两双眼睛隔着窗子遥遥地对望。

麦苗穿着一件白色圆领衫,胳膊和脖子也都是白的,只有那瓜子脸上浮着淡淡的粉晕。

他看见男人的嘴动了动,听不清楚,就把窗锁给拉下,然后将窗子给打开来。

陈藜刚把车子停在边上,猛地看见麦苗把半个身子都探出来,也顾不上吵不吵到别人了,急急喊道:“当心,别摔下来!”他摆着手,“站进去点儿,听话。”

麦苗只好把身子缩回去。

陈藜看了一看两边,就接着望上头看,压着声音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青年悄悄地探出一个脑袋来,也小声说:“……你也,不睡觉。”他似乎已经不怎么害怕陈藜了。

现在,他都会顶嘴了。

陈藜的胸口还在发热,他微微喘着气,咧嘴笑说:“我睡不着。”他低了低头,好像在害羞,“想着一个人,想好几天了,都没法睡。”

不论是什么样的一个年代,人对感情和欲望的诉求,都是不可能被压制和隔离的。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真挚的爱情都会在背光的角落里,倔强地冒出芽来。

陈藜一个粗人,从年轻到现在,没跟别人耍过朋友,他也是第一次表白。他们虽然只见过几面,陈藜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就动心了,但他就是想照顾他。

他心疼麦苗,想给麦苗做饭吃,想给他买好吃的、好玩儿的。

他想做……想做他的爱人。

麦苗把下巴抵在窗台上,他好像听明白了,又像是不太明白。

那双懵懂的眼睛看着这个男人,鼻间闻到的那股淡淡的硝烟气,都仿佛能够品出一丝甜味儿。

这种奇特的变化,他只能从陈藜的身上感受得到。

他脸上的粉晕愈深,就像原本是一颗半熟不熟的桃子,渐渐地长熟了、红透了。

麦苗太害臊了,他慢慢地滑下去,抱腿坐在窗台下,把自己藏起来。

陈藜看见人躲起来了,莫名地有些慌——其实,他还撒谎了。

他睡不着,不只是因为想麦苗。

他是妒忌。

他妒忌别的男人看麦苗,他一想到麦苗跟其他的男人说话,心里就烧起一把狰狞的邪火。

这时候,麦苗又把脑袋钻出来,他对着下头,语气软糯:“你快睡罢。”他说,“苗苗……也、也要睡了。”

他叫自己苗苗。

陈藜心跳如击鼓。

他抬着脸,怔怔地看着那里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好。”他催促,“晚上凉,快把窗关上。”

“多穿点衣服,别着凉了。”

只看,麦苗要把窗给拉上了,男人又出声:“苗苗。”

麦苗心一动,他往下看。

陈藜看看他,说:“我走了。”

麦苗乖乖地一点头,他把窗给关好,却没有走开。他贴着窗子,看着那个男人蹬上洋车子,慢慢地骑走了。

等到那个身影没入黑暗里,麦苗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窗前。

过了好半晌,陈藜倒回来了。

他停在树影下,确认窗子关着锁好,一直等到灯灭了,这才安心地回宿舍去。


到了周一,第二轮的结果就出来了。

民政特殊部门的张主任特地找两个人来谈话:“两位同志,从原本的安排上来说,你们理当还有最后一次的竞争机会。”

他朝陈藜和许志峰各看了一眼,接道:“陈麦苗发病了,考虑到他的安全和身体,最后一次的面见取消,改由监管局根据二位前两次的表现,并充分考虑欧米伽的个人意愿,来决定他的配偶。”

“这毕竟是终身大事,你们如果改变主意,或者是其他的顾虑,要尽早向组织提出来。撇开你们特殊人群的本能,我也希望你们是出于自身真正的愿望,想和陈麦苗一起生活。”

张主任说完这几句话,就放他们离开。

这时,高大的男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主任,我有话要问。”

“陈团长,”张主任抬抬眼镜,转身回到讲台桌前,“你请问。”

“陈麦苗同志的身体,有没有大碍?”尽管男人的脸色不变,那双攥紧的拳头,多多少少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他没事。”张主任反问,“还有其他疑问么?”

陈藜的眉头顿然一松。

他说:“多谢主任,我没有疑问了。”

张主任接着看向许志峰:“同志,你有话要问么?”

许志峰站起来。

年轻人挺直身板,答道:“主任,我没有疑问。”

张主任颔首:“没有异议的话,你们回去等最终通知罢。”

傍晚,学校里的训练都结束了,到了饭点的时候,大伙儿都涌到了食堂去。

“陈哥,你旁边有没有人?”几个学生打了饭,经过这张桌子,看见陈藜就问他。下一秒,他们就看见王教官端着盘子坐下来。

“蹬什么眼,坐啊——”王教官看看他们。

这些学生纷纷说“不用了教官”,一个个脚底抹油地溜了。

王教官收回目光:“怕啥,我又不吃小孩。”

他坐下来的时候,撞一下男人的胳膊肘:“陈哥,那几个,你认不认识?”

陈藜顺着他的目光,往不远处的桌子瞧一眼。那一桌子全是年轻士官,说笑声特别大,整个食堂都听得见。

王教官打量着他们:“听老王说,这几个全都是干部子弟,其中一个,还是军区首长的儿子。”

“我吃完了,你继续。”陈藜抹了把嘴,站起来。

陈藜把剩菜倒干净了,到洗手台前用水冲洗盘子。

一个人走到他旁边,叫了他一声:“陈团长。”

陈藜瞥了他一眼,是许志峰。

他们这些特殊人群,不只是体能上超越一般人,外表大多也都长得好。许志峰也长得仪表堂堂,就算穿着军装,看起来也像个英俊小生,特别能讨小年轻的喜欢。

他说:“我爸跟我提过你,他老人家一直夸你。他说你特别优秀,要我在这一定要向你多多学习。”

陈藜的头抬也没抬,只敷衍地应一两声。他把盘子冲干净,说了句“走了”,却被许志峰叫住:“陈团长,我是来恭喜你的。”

男人的背影一顿,他回过头,问:“你什么意思?”

其他人默默地停下手边的事情,不约而同地朝这儿看过来。

许志峰说:“我刚去见了张主任,我要退出相亲,不跟你争了。”

陈藜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沉沉的。

“我想明白了,这不是随便谈朋友,这是要结婚,一辈子的事。我还年轻,将来还有机会。”许志峰一步步走到男人身边,附耳道,“一个小傻子,再漂亮也不顶用,床上搞一搞还行。”

“真结婚生孩子,万一也生出一个傻子,人生不就毁了?”

话音刚落,陈藜一个手掌猛地扣住许志峰的脑袋,他都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整个头连着人被狠狠地磕在了洗手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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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平行番外(八) 《麦苗》 平行番外 (八)

这一下磕得太猛,把洗手台的瓷砖直接砸破一小块。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哗然和惊呼的声音。

军队里严禁斗殴,但他们都知道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谁要先动手,被打的那一方不管怎么还手,判的也肯定没先出手的人重。

许志峰原本就是故意刺激陈藜先下手,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反击,把这敢跟他争人的大老粗给狠狠教训一顿。

许志峰的算盘打得没错,他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会被陈藜猛地一下就给打蒙了。

许志峰挣扎地扶住台子,呸了一口,全都是血。水槽的一片污浊的暗红色里,还有一颗白色的东西,那是他的牙。

他全身剧颤,眼睛发红,这才刚握紧拳头,都还没来得及还手,又被陈藜一记拳头揍得整个人摔到地上去。

“砰”的好大一声。

不论是许志峰有没有高估自己的出身和水平,他都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单从年纪看,他和陈藜差别不足十岁,但是这从部队的角度来看,可是隔了整整一代的人物。

早十几年前,是打仗最频繁的时候,在那个年代能从前线活下来的,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到了这个年代,特殊人群的存在已经得到了组织的认可,甚至受到了部分人士的推崇,对于他们的政策和待遇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许志峰这一代是当时局逐渐稳定以后,才培养上来的一批年轻血液。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正在叫板的,是跟他父亲那一辈的人互称战友的人物。

“陈哥!”

“陈哥,别打了!”

“要出人命的——”

陈藜是在前线待了几年的,这几下连揍带踹的,都不给这个小赤佬一点喘气的机会,更别说还击了。

许志峰能被选上,在部队里的表现也必然是可圈可点,可他现在压根儿就是被陈藜死死地揍,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老陈!”王教官冲出来一声吼。

陈藜一把甩开别人拉住他的手,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淡漠到近乎冷酷。只看,许志峰狼狈地蜷在地上,都站不起来了,陈藜却喘都不带喘一下。

“叫救护队来。”陈藜丢下这一句,就转身走了。包括许志峰的那些济州军区来的队友在内,都没人敢站出来拦住他。

在浓浓的硝烟味中,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走了出去。

陈藜没去其他地方,他这一路直接走到军务科,当晚就被关进审讯室里了。

陈藜在审讯室里待了一天一夜,这期间,只有一个人来问过话。陈藜陈述了事实,也十分干脆地承认了错误,说是他先动手砸的人。

到了第二天早上,门才又被打开来。

陈藜从长凳上坐起来,看见虞主任走进来。

虞少棠还是老样子,衣装笔挺,头发还是刚理过的,比上回见到的还摩登。

虞主任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一把椅子,先打量了陈藜一遍,像是觉得这画面新鲜。

陈藜问:“带了烟?”

虞主任摸索了一下裤兜,连着打火机一起搁在桌上。

看陈藜把烟给点上,虞主任这才开口:“许志峰的验伤报告出来了。”他指了指头,“脑袋这里缝了八针,右边肋骨有一根骨裂,还算你有分寸。”

虞主任停一下:“对,还砸了一颗门牙。”他带了点可惜道,“好好一张脸,破相了。”

陈藜扯了扯嘴角。

“他就没去找过老张。”

这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许志峰如果真的像他嘴里说的,毫不在意陈麦苗,就不必特地找陈藜说那一番话。

这混小子就巴望着陈藜犯事,落个有暴力倾向的恶名。监管局一向来谨慎得很,怎么敢轻易给脆弱的欧米伽,找个没办法控制情绪的男人。

虞主任就这一点想不明白:“陈团长,这么拙劣的激将法,你可别说你看不出来。”

“我省得。”陈藜抖了抖烟头,他没把许志峰说的难听话给讲出来。

那些话太恶毒了,传出去只会对麦苗造成伤害。

这两天来,他只后悔一件事:“我就是下手轻了。”

两个人各抽完了一根烟。

虞主任才接着说:“等许志峰出院后,就会传话你们俩,咱们内部如果解决不了,就得上军事法庭。”

部队内部解决的话,最多就是记过和接受处分,闹上法庭就得有案底了,这个不良记录会跟一辈子不说,再往上扣帽子,要是被判定有反革命的倾向,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陈藜静了静,问:“那小赤佬怎么说?”

虞主任:“还没盘问,这不还在等他出院。”他说,“再过两天。”

说两日就两日。

许志峰还穿着住院的衣服,一张脸青青紫紫,还好是消肿了,不然得更加难堪。

他不肯让勤务兵搀着,Alpha都是好面子的,他被当一条狗在揍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连其他军区都听说了,搞得他什么脸皮都没了。

“陈团长。”突然有人唤一声。

陈藜也被人带上来了,就跟许志峰站在一条走廊上。

许志峰老早就闻到那股炮火味儿的信息素了。陈藜的气味,跟一般当兵的不一样,真散出来的时候,隐隐带着一股戾气。

他们这个群体,说到底骨子里都慕强,谁比自己厉害就服从谁,这是狼群的铁律。许志峰被这么一通狠揍,现在一见陈藜,那是打从心底犯怵。

陈藜倒是没有半点不自在,他漫不经心地走过来,静静地看了一眼许志峰的伤势。

“待会儿,我会跟组织实话交代,你也老实点,别成天丢你老子的面子。”陈藜的声音很平和,跟在学校里和学生兵聊天的语气差不多,一点也不像个会下狠手的人。

许志峰一语不发,就垂着脸。

过足半晌,许志峰肩膀一松,那表情就跟捡回一条命似的。

陈藜老早就走了。

这一次审讯,包括虞主任在内,一共来了军区的五个领导。审讯刚开始,就有人拉了两张椅子来旁听,除了张主任,还有一名监管局的女同志——是负责照顾陈麦苗起居的卢老师。

陈藜先将打人的经过陈述一遍,之后军区领导转向许志峰,问:“许志峰同志,对于陈同志说你先故意寻衅滋事,意图陷害的这一项指控,你有什么话要讲?”

许志峰慢慢站起来,一个本来张扬盛气的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被揍过头了,眼里的精神气都没了。

他无声地做了一个吞咽,低着头:“报告长官,我承认错误。”

原本部队里打架闹事,也不算罕见。可毕竟一个是团长,一个是干部子弟出身,这两个本来是要该大伙儿做表率的人物。这一件事,万一没有处理好,会带来十分恶劣影响。

然而,虞主任事先向陈藜透露过,有内部和解的可能。这就说明,上面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只要两个人老老实实承认各自的错误,安安分分接受处罚,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所以,许志峰愿意配合认错,对所有图省事的人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

领导们了解过了事情的真相,讨论了一天,处分很快就下来了,并对二人进行了通报批评。

在进行部队大汇报的早上,陈藜和许志峰都站到了台上,接受了组织的严格批评。

在处罚力度上,由于是陈藜先动手,所以受到了比许志峰更为严厉的惩罚,尽管军衔不变,但是记了大过,升迁去首都军区的事情多半也黄了。

许志峰也同样被记了过,看起来似乎没有实质上的伤害,可他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闹得人尽皆知,在部队里是彻底抬不起头了。

陈藜花一个晚上的时间,连夜写完了三千字的检讨,翌日一大早就交到办公室。

陈藜如今是彻底对虞主任改观了,他还买了一包万宝路的香烟,和检讨书放在一起,亲手交给了虞主任。

两个男人装模做样地推拉一下,最后虞主任还是把香烟给收下了,他一脸客气地道:“我早说了,陈团长,军区的面子是小,你的终身大事要紧。”

陈藜从办公室一出来,就马不停蹄地到监管处的办公大楼。

他先去办手续,把配偶申请表给填好了,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后就交上去,然后便老老实实坐在外头等张主任签好字。

这时候,陈藜闻到小麦的香味。

他一抬头,看见走廊的尽头,卢老师带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青年走过来。

麦苗穿着白衬衫和靛蓝长裤,两只手提着一个行李,眼睛也朝陈藜这儿瞧了过来。


你们听到了推土机的声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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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平行番外(九) 《麦苗》 平行番外 (九)

张主任把人叫进办公室里。

陈藜已经接过麦苗的行李,他把门关上,看到一张椅子就拉过来,先叫麦苗坐下来。他就站在青年的后边,一只手提着包,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这个下意识地动作,能给坐着的人强烈的安全感。

麦苗身上只挎着一个军包,骨碌碌的眼睛时而不时地往上看。

在目光不经意地交错之间,陈藜把手从椅背转搭到那瘦削的肩头上。麦苗的肩膀紧了一下,没有躲开。

张主任审核好了资料,这才抬起头来。

“陈团长。”他语气和缓地道,“虽然前阵子出了一些事情,经过详细的研究,局里决定给予你这个机会。”

陈藜感激道:“多谢组织和领导们的信任。”

他低头看了看麦苗,像是有说不尽的话。最后,他只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对陈麦苗同志好,好好地照顾他。”

张主任把红章给盖好了,然后站起来,把一摞纸给递出去。

陈藜忙把行李放下来,站直地伸出两手,从领导手里接过东西。

张主任:“好好确认看。”

陈藜先拿起配偶书,他心里默读了一回,确定一个字都没弄错,又简单地翻一遍其他文件。

配偶证下头叠的是麦苗的体检报告,陈藜还发现最末还夹了一张旧得发黄的纸,是麦苗的户籍证明。

他也不着急这时候细看。

确定没有任何错误以后,陈藜就把这份配偶证小心地折好收起来。

他带着麦苗出去前,张主任叫住二人:“陈团长,你要好好地做个丈夫,提供陈麦苗一个安定的生活。”接着又对小青年正色道,“陈麦苗同志,你不是孩子了,今后要履行一个配偶的责任,明白么?”

麦苗抓紧着包,他应该是听明白了,脑袋轻轻地点了一点。

张主任满意地一颔首,后面就没再多说什么。

监管局能做到的,其实也只有到这一步了。

他看着他俩走出去,忽然莫名地觉得这两人的眉眼十分神似——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缘分罢。

这才踏出门,陈藜本来把文件夹在胳膊下,麦苗却停下来,把他的挎包打开。陈藜一看,发现他随身携带的这个包里,就放着一样东西。

是彩色的大风车。

麦苗抬抬头,陈藜就明白过来了。他把配偶证合着其他材料双手交给青年,低头嘱咐道:“那就有劳苗苗同志了。”

麦苗郑重地将东西都接过来,小心地收进他的包里。拉上拉链后,他还认真地检查了一遍。

东西都放好了,一起走出去的时候,陈藜就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麦苗的手。男人的手掌很宽大,手心有一层薄汗,那粗糙却坚实的触感,让麦苗的脸颊跟着一烫。

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感受彼此肌肤的温度。

陈藜握着那白嫩的手掌,那一瞬间,他的心里仿佛有什么终于落到实处。

从今往后,他和苗苗,就是一对合法的夫妻了。

两个人一起走出大门的时候,麦苗看了一看身后,说了一句“等一下”。

大太阳下,他朝着卢老师的方向,一路小跑地过去。

陈藜跟在他后面走上去,一脸老实客气地寒暄:“卢老师。”

“陈团长。”卢老师拉着麦苗转过来,也忙向他点点头。

“哎,你好、你好……”

两个人心平气和地聊了聊几句。

“我第一次在县医院看见他,病得瘦巴巴的。”

卢老师是组织里的老同志了,表面上看着严厉,其实心地很好,对麦苗特别上心。

“后来,我把他接到城里来,他怕生,又怕别人说他,饭都不敢多吃,养了两个月,就长这么点肉。”她摸一摸麦苗的头发,看了看陈藜:“陈团长,陈麦苗学东西不快,但很听话、也肯学。你好好儿地教,别跟他发太大的脾气,他胆子小,不经吓。”

“将来,两口子有什么矛盾,那就好好说,你、你可千万别跟他动手……”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陈藜是知道自己把许志峰打坏的事情,已经在组织内部传开了。只要娘家人是个有良心的,谁敢轻易把人配给他。

陈团长这下可紧张了,可他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洗不清暴力分子的嫌疑,只好对卢老师再三承诺,一定会好好对待麦苗,他陈藜决不是个会打配偶的男人。

卢老师姑且先信了,她把麦苗往前一推,说了一声:“行了,去罢。”

她一扭头,转身就走了。

麦苗静静地望着那个远远离去的背影,直到陈藜再次握住他的手。那个有力的手掌和它带给他的温暖,让麦苗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他可以依靠、信任的人。

于是,他擦了擦眼泪,跟着陈藜离开这个短暂的庇护所,一起迈向新的生活。

陈藜匆匆忙忙地成了家,许多事情都还没安排好。

首先要头疼的,就是住的地方。

院区的宿舍虽然可以带家属住,可麦苗是个发过病的伴儿,而且还没被男人标记,别说待在宿舍里,连走进学校的范围都不安全。

陈藜的调动也快要定下来了,据虞主任的口风,多半会把他留在沪城。等有确切消息了,组织就会给他安排在本地落户,到时候,住的地方也会一起分配下来。

在那之前,陈藜打算先带着麦苗,在招待所住一段日子。

这个年代,公办招待所的条件不比宾馆差多少,关键是只接待公家的人,相对外边来说,那就更加地安全。

陈藜租了一间敞亮的大房间,这儿有两张床,带独立的卫浴,还有台电风扇,这环境可不比一般的旅店还好。

他把麦苗的行李放下来,回头瞧见麦苗站在边儿上,头垂得低低的,好像还不大习惯跟男人独处的样子。

陈藜走到他跟前来,问:“饿不饿?”

麦苗微微抬起脸,他的皮肤很白,就脸蛋子红红的。

他对着眼前这张英俊刚毅的男人,绞着手指,点一点头。

他们俩虽然是一对了,可跟大多数新婚夫妻一样,没结婚前也就相处过几次。麦苗又是个特别怕生的,要让他敞开性子来,还得磨一段时间。

陈藜也不着急,这才刚扯证,他和苗苗的日子还长着呢。

陈藜听到自己媳妇喊饿了,也不再耽搁,拿好重要的东西,就带着他下楼。

两口子一起吃的第一顿饭,那怎么着都得下馆子,吃得好一点。

陈藜一心惦记着麦苗一个月里只吃两口肉,就直接叫了四道菜,有鱼有肉,还有一碗羊肉汤。

就算是过年,也没吃这么好。

麦苗喝了一口羊汤,香得舌头都要吃掉了。

陈藜:“好不好喝?”

麦苗用力点头:“好喝!”

他喝了一整碗,陈藜刚要再盛给他,却听见身旁的人嘀嘀咕咕地说:“两个月……不能吃肉了。”

——这一口气就吃了四盘肉,算起来,可不就是两个月的量么?

陈藜先是觉得好笑,马上又心疼起麦苗来:“尽管吃,明天我还带你来。以后,咱们天天吃肉。”

饭后,陈藜就带着麦苗去百货商店里。

他们拿了新的脸盆、牙刷和水杯,还去买了床单,让麦苗一样一样地挑自己喜欢的样式和颜色。

这些日常要用的东西全买好了,陈藜又带着他去食品零售厂,给麦苗买了一罐苏打饼和其他的零食。

天黑之前,两个人带着好多东西,回到了招待所。

浴室里,热水的供应是有时限的,过了晚上八点就得自己下楼去打热水了。

陈藜让麦苗先去洗澡。

麦苗跑来跑去一天,出了一身的汗,早就想洗了。他跟陈藜处了一整天,也没这么怕羞了,拿着新买的毛巾,跟个快乐的小兔子一样,跑跑跳跳地去浴室里。

陈藜打开麦苗的行李,找出换洗的衣物,走到浴室外头。

麦苗没有把门给关上。

洗浴间里,衬衫和长裤都丢在地上,青年正举高着手,想把汗衫脱下来。他的身材很纤细,平坦白皙的胸膛可以看见肋骨的轮廓。

一转眼,他就脱得只剩下一条白色的内裤。


大藜哥但凡多看一眼户籍证明,

也不至于对后面的修罗场这么毫无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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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平行番外(十)上 《麦苗》 平行番外 (十)上

麦苗洗好、穿好衣服,他出来一看,这个房间就变了个样子了。

陈藜把两张单人床并到了一块儿去,用一张新买的床单给铺好了。那床套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一大朵的牡丹花,瞧着又鲜艳又喜庆。

桌子上摆满一堆刚才买回来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生活需要用的,全是一对对成套的,象征着他们即将开启另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身后浴室的门一关,跟着就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麦苗扫视着这焕然一新的房间,走到床边慢慢坐下来。他拿起床头柜上的陶瓷杯,上面印着一个红艳艳的“囍”字。

他都没发现……这个杯子,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拿的。

青年好像觉得烫手一样,他把杯子给放下来。

当兵的人洗澡都得抢快,没过一会儿,男人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光着膀子,下半身套一条睡觉用的旧棉裤。他身上的水还没擦干,残留的水把裤子淌湿了,布料紧紧贴着皮肤,隐约能看见他胯下的二两肉,那形是突出的,还没起来就大得藏不住。

他擦着头发时,鬼使神差地往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床边,一个白白净净的小青年乖乖地坐着。他身上只穿着件汗衫,体育短裤下的两条腿又直又细,不堪一折。

陈藜买回来一大网兜的新鲜水果。他拣了一颗梨子,把它搓洗干净了,拿着它走到床边。

麦苗感觉旁边的位置一陷,他没把头抬起来。接着,就见那宽大的手掌拿着一个梨子,递到他的眼前来。

“吃梨子。”从他的头顶传来那沉稳的声音,“甜的。”

麦苗接过来咬了一口,饱满的果肉吸满香甜的汁水,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鲜甜的梨子。

他一向来懂事,吃到一口好吃的,马上就想到身边的人。

陈藜见他不吃了,问:“不甜?”

麦苗摇摇头,他把咬了一口的水梨递回去,将它凑到陈藜的嘴边:“你也吃。”

陈藜看一看他,就着麦苗的手,也咬了一大口的梨子。

果肉里渗出的汁液从手心流到腕下,麦苗忙把手抽回来,低头去嗦汁水,还把舌头伸出来舔。

陈藜错开目光,他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不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伙子。他无处安放的眼睛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瞧着前头。

电风扇缓缓转动着,红色的枕头套上分别绣着一对鸳鸯。

大姑娘头一次上花轿,他陈藜第一次跟媳妇儿过夜,一样的紧张。

这个梨子虽然很甜,但是个头小,几口就没了。他才要站起来,却听见陈藜说:“我帮你扔。”

陈藜把果核丢了,“咔哒”的一声,是他顺道儿把门也给锁上了。他这才坐了回来,扯过脖子上的湿毛巾,帮麦苗擦手。

两人的手的肤色一深一浅,个头一大一小,看着还颇有趣。

麦苗悄悄地抬眼,猛地和男人的视线撞上,他下意识地想躲回去,陈藜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一次成功地把他的手给逮住了。

两个人无声地拉扯一下,最后,是麦苗先放弃自己微弱的小挣扎,任凭着那孔武有力的一双手,将他给温暖地包裹起来。

“他们……别人,都随口叫我一声陈哥。”陈藜开了开口,“你想叫我啥都成。”

人都接回来一天了,等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才想起来跟自己的伴儿交代底细。

麦苗这一整天就没主动唤人过,不是他不肯叫人,是陈藜太在乎自己的小伴儿了,往往没等麦苗自己张嘴讨要什么,他就先都拿过来了。

麦苗的手心紧了紧,脸颊跟手掌一样烫。那双唇翕动了动,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下,叫了一声:“哥。”

夫妻之间也没规定得必须喊什么,是直接叫名字、叫老陈,那都行。

然而,这一声轻轻的叫唤,听在陈藜的耳里,就是和别人喊的不一样,仿佛冥冥之中赋予了他一个重要的责任,这甚至让他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只要麦苗肯喊他一声哥哥,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给他。

当下,陈藜的脑子一嗡嗡,脱口而出道:“苗苗同志,我能不能亲你?”


对不起老师实在是太困了,

明天周末我一定会尽量努力耕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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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平行番外(十)下 《麦苗》 平行番外 (十)下

男人嘛,也就是嘴上做做样子。

还没等人说到底同不同意,前方的一道黑影就盖下来。

随之,青年就感觉一个软软的东西覆在自己的嘴上。

麦苗快二十岁了,这在农村里,不论是男是女,都已经是个大人了。命好的话,孩子都得有一两岁了。

他老家的那个村是种麦子的,还建了一个厂,村里都是几户人一起住一个院子。

别说在外头偶然撞见,就一个大院里,他常常亲眼看见男的把女的压在门板上,就亲嘴儿。

刘婶说,只有夫妻之间,才可以这么干,要不然就是耍流氓。

麦苗的肩膀缩了一缩,可他又想到,他和男人上午已经领证了。

那就应该不是耍流氓了,他们俩……不会被公安抓走的罢?

他这一放松,就给陈藜有机会钻空子。

一只胳膊无声地环过来,搂住那纤瘦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用力一带。

麦苗“唔”地一声,就被一股炮仗味儿搂个满怀,嘴还是被封住的,分开的间隙隐约看见男人的舌头滑溜地钻过去。

麦苗自从发病了以后,就不能和任何一个男人挨近了。

尤其是被接到了城里来,他老嗅到其他雄性身上的味儿,有些还特别冲,让他一闻就害怕。

陈藜的体味也很重,他站得老远就闻出来了。

那气息比任何人都来得浓厚,把其他杂七杂八的气味都盖过去了,明明看着像个老实人的样子,没想到气味这么蛮横。

这就说明,陈藜的骨子里,其实是个霸道又强硬的男人。

“嗯……”

麦苗以为就是碰碰嘴罢了,哪儿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路数。

他被迫迎接陈藜的舌头,尝到了他身上带着的烟味儿,还有汁水的香甜以及牙膏的薄荷味。

他勉强地做了几个吞咽,气都要顺不上了,陈藜才把他放开来。

不知不觉的,他俩居然都压在床上了。

在陈藜的身下,青年连连地喘着气,那两腮充着血,嘴唇也微微发涨,这才被亲几下就发肿了,简直比刚成熟的桃子还水嫩。

陈藜的眼神暗暗,盯着身下躺的这个人,粗糙的手掌放在那平坦的胸脯上。

汗衫被默默地掀起来的时候,麦苗就两眼一直,两个人屏住呼吸,静静地对视着。

陈藜唤了唤:“苗苗……”

他猛地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一僵硬,停了下来。

炙热的视线里,那喑哑的声音一响:“你知道,要怎么做夫妻么?”

听听,这话问的……

麦苗眼睛眨也不眨,脸上尽是初尝亲热的羞怯和对未知事物的茫然。

在短暂的沉默以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只看,陈藜已经坐起来了。

他还看着麦苗,青年躺在这一片大红色里,两边开着鲜艳的牡丹花,这白白嫩嫩的人儿就像花的精灵一样,再多看几眼,就能勾走他的魂儿。

陈藜在想啥呢?

他不是柳下惠。他是个健康、强壮的男人,还是个拥有激烈欲望的雄性阿尔法。他的伴儿就躺在床上,身上正散发着浓郁的气味。

然而,此刻麦苗眼底的懵懂,让他在这一刻产生了犹豫。

陈藜平时不是个束手束脚的人,他们这种手里沾过人命的,手段和心肠都比别人硬。

但一想到这个人是苗苗,他找了半辈子的伴儿,那与生俱来的破坏欲就被良心和理智给硬压下去。

陈藜从床上起来,他去把灯给关了。

麦苗的眼睛一睁一闭,眼前就剩下一团黑暗了。没一会儿,他感觉到陈藜爬回来床上。

青年心领神会地往里边挪一挪,陈藜就在他的旁边躺了下来。

房间里,只有电风扇呼呼转动的声音。

这才安分没几分钟,麦苗就感觉一团热气挨了过来。他的脸才小心地往旁边一看,就被陈藜给捞进去怀里,鼻间再一次被那股硝烟味给笼住。

陈藜深深地嗅着伴儿身上的香气。他一俯首,就和怀里的那道目光对上。

麦苗仰着脸,借着晦暗的夜光,他静静地看着那一张刚毅俊美的脸庞,乖巧得让人心痒。

在焦灼的呼吸里,两个人又再一次亲上了。

这一次,麦苗也给出了生涩的回应,他探出自己的小舌头,伸进去男人的嘴里,像个胆小又贪玩的小老鼠,勾一勾身上的大老虎,又很快地缩回来。

这不经意撩人的举动,让陈藜逐渐加深这个吻,唇舌吸吮的当儿,他们的身子像一对磁石慢慢地贴到一起,那滚烫的手掌也从后面伸进去青年的汗衫里,抚摸他的背。

“……”一连交换了几个湿吻之后,男人猛然翻了翻身,下方的两张床顿时发出“咿呀”的声音。

陈藜把人扣在自己的臂弯下,健壮的胸膛一起一伏。

黑暗里,麦苗睁大的眼睛。

他身上的香微微变味了,那么甜腻的味道,从他的脖子一阵阵地发出来,那是只有成熟的伴儿才有的香味。

这个香气,是只有他们之间才会闻到的信号。是对男人无声的勾引。

陈藜抿了抿嘴,额头都是汗。

他白天才发过誓,决不会对苗苗用强的。他是他的丈夫,麦苗有什么不懂的,他就得负起这个责任,耐着性子好好教他。

陈藜心一横,伸手去扯拽麦苗的衣服。

也许是那浓烈的雄性气味让伴儿卸下了防线,又或许是麦苗并不是什么也不懂,除了因为羞耻带来的抗拒之外,青年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抗拒。

白色的汗衫刚被扔到床下,男人就上手摸了。

粗糙的指腹结结实实地擦过皮肤,像搓面团一样,揉着胸脯扁扁的肉。

“嗯……”麦苗从没被人这样“捏”过,陈藜的手不仅粗糙,手劲还大,才碰一下就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印子了。

陈藜凑上去啄着麦苗的嘴,一点一点亲下去,然后就缠着伴儿的香颈,在那边又咬又吮。麦苗被亲得又羞又热,眼睛也变得湿湿的,只能从嘴里发出细微的呻吟。

陈藜在这一方面,应当算是个老手了,可当他对着这个还没被其他男人征服过的身子,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下正在叫嚣的欲望,那是一种连他都感到陌生的狂烈兽欲。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轻易屈服于自己的本能。

陈藜支起身,他抓住麦苗茫茫地搁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无视那微弱的挣扎,把它们拉到自己身上。

“苗苗,”男人呼出的气息拂在脸上,“你也摸一摸我。”

麦苗睁一睁眼,从那黑蒙蒙的一片里,他隐约地看见了男人壮实的肉体。

他的手掌慢慢贴在他身上,切切实实地感受那坚实的胸膛,那刀割一样的线条和纹路,以及那快速有力的心跳。

陈藜扣着他的手,缓缓地从自己的胸口往下,抚过坚硬的腹肌,很快就来到了腹下的三角区域。

还隔着裤子,麦苗就能感受到那里不寻常的热度。

他在黑暗中不住吞咽,不自觉地,他的手已经脱离了男人的掌控,像是着了魔一样,掌心贴住了那已经勃起来的部位。

局里是有给适龄的欧米伽安排卫生课的,麦苗也是通过上课,才真正地明白到他和一般人的区别,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病”。

不光是这一些,他还知道,他的病,得跟一种阿尔法的男人在一起,做了他的伴儿,才能够治得好。

至于该怎么做夫妻、怎么治病的,上课的老师其实也说了,说得并不十分详尽。至少,麦苗是不知道,原来他们还得亲嘴,还得、得用手摸……

陈藜胯下的那个部位鼓起一个蓬,隔着布料碰,摸起来着像根硬硬的肉槌。他摸了没几下,那棍儿是活的,在他手里变得更粗更长了。

麦苗赶忙收了收手,湿润的目光看一看男人,仿佛带着一丝怜意,他小声地问:“你、你也……病了?”


病友互相怜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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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平行番外 (十一) 《麦苗》 平行番外 (十一)

……他也,病了?

陈藜一时之间没会意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麦苗到底是没被教明白,好在他有一套自洽的理论。

他发病的时候,也和男人现在一样,浑身发烫,下半身变得又硬又紧,整个人看着很不好的样子。

他刚才一摸陈藜的那话儿,没想到居然涨得那样大,长长的一整根,吓人得紧。

麦苗的病发过几回了,他见过自己身体经历什么样的变化,可他自己的那东西再硬,也没变得像陈藜这样,跟棍儿似的,这怕不是病得狠了……

青年抬起眼,再看向男人的时候,眼里都有朦胧的雾气了,把陈藜瞧得好一阵迷茫。

麦苗这是愁的,他的胸口发闷,内心十分同情陈藜。

他知道发病的时候,究竟有多难受,每一回都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只不过,麦苗没犯愁多久,他马上又想到——这个病,其实是治得好的!

但是,这得怎么治呢……

麦苗咬一咬唇。

尽管麦苗不怎么聪明,可他的心,也是肉做的。

陈藜对他多好啊,送给他大风车,给他买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没有凶他、骂他,也从来不笑他笨,说他是个傻子。

而且,他俩还扯证了,今后,眼前的这个,就是……是苗苗的男人了。

陈藜就看,青年的表情在瞬息间变了一变,跟着,麦苗就好像下了什么决心,腾地做起来,伸手就去扯他自己的裤子。

这发展可把陈藜给唬住了,他下意识地抓住麦苗脱裤子的手:“你干啥呢!”

麦苗抬起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治病啊。”

他挣开陈藜的手,就这么当着男人的面儿,把自己的短裤、连着裤衩一起给一鼓作气地全脱了。

陈藜原先还以为得磨上一磨,也没打算能第一晚就把事情办成了。谁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的小伴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把自己剥光了。

麦苗脱光了自己,就把主意打到他家男人的身上,才刚要用手去扯陈藜的裤子,陈藜忙又抓住他。

这一个大男人,被自己刚讨的小伴儿给整得满脸通红,舌头都打结了:“我、我来,我来——”

麦苗扁扁嘴,有点儿觉得陈藜不识好心的样子,催道:“你……你,快点!”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赶紧的。

っ管里浩,恶是奇奇龄流吧龄恶一っ

陈藜可真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被苗苗催着脱裤子。他用手拍了一下脸,发现真不是他做梦,没等麦苗再出声,他三两下把布裤给拽下来,给甩到床下去。

这会儿都成了光溜溜的了,麦苗看了一眼陈藜的下面,就见着一片浓密的阴毛,还没看清什么,脸颊就莫名烧得慌,赶忙把视线给转开了。

他这是没搞清楚,伴儿的要害在颈后,而雄性的腺体主要集中在胯下。

暗处里,陈藜的肉棒给弹出来了,沉重地吊在精壮的两条大腿中间,还不到完全勃起的状态,味儿却已经很浓了。

雄性的气味散在整个房间里,麦苗吸一口气,闻到的全是男人私处的麝香,让他身下也变得怪怪的,忍不住夹一夹腿。

黑暗中,男人往前挪了一挪,就像一个未知的威胁朝自己过来。

麦苗的气焰顿时消了不少,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勇敢地面对陈藜。

毕竟,这个男人是苗苗的人了,他可不能扔下陈藜不管,得好好地帮他治。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身上的重量就变沉了,粗重的鼻息来到了颈脖间。随后,温柔的亲吻犹如柳絮划过脸庞,一下一下地落着,带来了微痒的触感。

同时,男人的手再次摸着他的身体,抚到腰下去,一下捋住了一根东西。

“……”麦苗的身子一僵硬。

陈藜蓦然爬起来,借着从那薄薄的窗帘透进来的光,他垂眼看着身下这个赤裸的躯体。

那白花花的两条腿间竟是干干净净的,中间有根小小的阴茎,像一根没发育过的粉芽一样,又小又嫩。

陈藜也不是没见过男的光着下半身,却还是头一回对别人的命根子产生异样的感觉。

他伸出手。

男人的手心都是厚厚的茧,这才一按,麦苗的身子就一躬,嘴里溜出一声:“嗯……!”

陈藜刚开始还是克制的,怕自己下手重,可如今都摸到这儿来了,宽大的手掌就整个覆在那小小的嫩芽上,慢慢地压。

一顿酥麻的感觉跟着袭上来,麦苗被搓揉得好一阵颤栗,呼吸全乱成了一团。还好,陈藜就摸了他一会儿,后来把手放开了,可他还没缓上一缓,他就察觉到陈藜用手分了分他的腿,企图将他身子给打开来。

麦苗的脸又一热,要不是知道这是在治病……那他,可就不干了。

陈藜是没见过伴儿的身体的,在他们这样的男人之间,这个话题往往带着隐秘又暧昧的色彩,是轻易挖掘不到的神秘。

男人的手不自觉地放轻了,像拂开一层轻柔的面纱,他将那纤细的两条腿给彻底分开。

成年伴儿的那一个部位,竟犹如少女的私处一般。在一片鲜艳的牡丹花丛里,嫩白的肉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中间有一道窄窄的小缝。

此刻,它羞羞地闭合着,是还未经人事的模样,却已经散发着成熟的情香,勾引着男人采撷幽径里的花蜜。

麦苗两手抓紧地蜷在胸口,全身都泛着羞耻的红潮,湿唇不住地张合。慢慢地,他又咬了咬下唇。

男人将手往下探。

那手指的肤色比旁边的肉来得黝黑,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它先用粗糙的指腹抚一抚缝儿,好像在比划那花口的长度,随之就在一片颤动中,掀开这害羞的小肉缝,把手指插进去。

“……!”麦苗的身子猛地一弹,陈藜一手就把他的腿给强硬地扣住了。

原本还以为青年会接着抗拒,可他却又颤颤地忍住了,湿润的两眼往下看,眼底是满满的挣扎。

他又羞又急地说:“你……快点。”这个病,到底还要不要治了。

“你太紧了。”男人没想到自己的伴儿会这么着急,他都忍得满头大汗了,下面这一辈子就没这么硬过。

他看着那小小的花地儿,这才插进去两根手指就把它给塞满了,哪里装得下他。

要是硬搞的话,铁定会伤到他的苗苗的。

麦苗羞恼极了,他都脱光等半天了,忍不住气呼呼地嚷嚷:“你不要……就、就不治了!”

“要治!要治!”

眼看都到这个关头了,哪能不要!

陈藜下都没敢下床,他动作就没这么麻溜儿过,手蹭地在枕头底下摸索了一下,找出一个瓶子。

那瓶子是润滑用的凡士林,是从外国进口的好货,他们逛百货商店时,趁着麦苗没注意的时候买的。

陈藜还以为得图个一两天,谁料这么快就把它用上了。

他转开瓶盖,毫不心疼地挖了一大半,先用手指往麦苗的阴道里抹擦。

那凉凉滑滑的触感让麦苗觉得好怪异,这片黑灯瞎火里,他低了低头,想看看陈藜又搞什么鬼,猛地就看见男人把剩下的油膏物全抹在自己的肉棒上。

麦苗惊呆了,他男人的棍儿,竟然是长这样的……

陈藜用力地用手快速套弄,额边的青筋都突出来了,整根阴茎都涨成了紫红色。

他将这根棍儿都抹得油光发亮的,这才用一条胳膊岔开麦苗的腿,另一只手扶着龟头,打算大干一场。

“啊!”一声惊叫响起来。

陈藜肩上一疼,被麦苗这尽全力的一踹,差点儿往后栽个大跟头。


陈藜:就毫无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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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平行番外(十二) 《麦苗》 平行番外 (十二)

这么一喊,把其他人都给惊动了。

陈藜才刚在床上坐起来,后头就传来敲门声:“同志、同志。”

眼前乌漆墨黑的,男人在地上抓了抓,差点儿就套错裤子了。

他好容易穿上裤子,烦躁地抓一把脑袋,才跑去开门。

来敲门的是招待所的员工,她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没好气问:“大半夜的不睡觉,闹什么,这么大的动静?”

陈藜没把门全敞开,他还憋着火呢,就藏在门后忙赔不是:“我刚才没看清楚,摔了。”

“……摔跤?摔跤你揉肩干啥呀?”

半晌,门关上了。

陈藜回过头一看,床上的人把被子拉起来包住自己,一根头发都不肯露出来。

他看一眼自己的胯裆,硬着头皮,摸黑挪了过去。

陈藜爬上了床,想把被子掀开,却发现轻易拉不动。

他一脸犯愁,抿一抿嘴。这男人如果要脸,那可就讨不了媳妇。

陈藜只好伸出胳膊,不管麦苗怎么挣扎,就连人带着被子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挣了几下,又不动了。

陈藜低头,放轻声音:“苗苗同志。”

没应声。

陈藜又叫了一声:“我亲爱的苗苗同志。”

麦苗闷在被子里,还扁着嘴,听到男人的叫唤,他紧了紧拳头,脸上已经出现心软的挣扎。

一直到陈藜说出“我亲爱的、可敬的、宝贵的苗苗同志”时,麦苗还是一动也不动。

男人静了静,他开始担心麦苗会不会把自己给闷坏了。

“嗯——”麦苗真没想到陈藜会直接来硬的。

陈藜把被子从他身上扒拉开,硬是把人往自己身上搂。

麦苗抗拒地甩了甩胳膊,最后还是被男人给紧紧抱个满怀,两个赤裸的胸膛又再次贴到一块儿。

麦苗刚一抬脸,又被陈藜给吻住了。他“唔”“嗯”地呻吟几声,没多久,黑暗里又只剩下吮吸咂嘴的声音。

随后,摩擦声响了响,床用力晃了好几下。

就看男人猛然支起上半身,两个人在昏暗的光线里睁大眼对峙,呼吸再次乱了。

“苗苗同志,”男人的喉结一抖动,嘶哑道,“咱俩……还接着治不?”

听到这话,麦苗无声地朝他的下身瞟去。

陈藜生怕他瞧不清似的,赶忙把被子踢开一点,让他的伴儿看一看。

陈藜的裤子已经扯到腰下了,那根肉棍儿把头给挤出来,方才下去一会儿,现在又教它硬起来了。因为前面上过油了,这会儿看着就光滑的。

麦苗咽了一咽口水,他的下面还隐隐作痛,陈藜的这家伙怎么看怎么狰狞。

“太疼了——”麦苗仍心有余悸,犹豫道,“我……治不好。”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要不畏艰苦。只要我们齐心合力,一定可以排除万难。”陈藜观察他这个意思,今夜不算毫无希望,接着哄,“咱们,这回慢一点,谨慎点儿。”

麦苗看一看那根东西,如今都成这样了,不知道陈藜有多难受。

看来,是非治不可了。

做完了思想工作,麦苗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脑袋,带着鼻音说:“……你轻轻的哦。”

——要不然,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这可是苗苗自己选的男人,也只能受着呗。

陈藜得到组织的同意,这下可有底气了。

他俯下身去,在麦苗的唇上又亲了几记,脸再凑到脖子那儿细细密密地吻。麦苗两只手抱住男人,仰着脸轻轻地喘,身子马上又热了起来。

陈藜鼻子闻着从他脖子发出的香气,用手托住那软软的臀,手指拨开阴唇,直接插进去三根,那里面也抹过油的,变得滑溜的很,就是太小太紧了才会疼。

他一边慢慢地用手指肏,一边亲着麦苗的耳朵,问:“疼不疼?”

麦苗只发出几声不明意思的哼哼,小脸蛋红扑扑的,鼻尖都渗出汗来。下头的手指进进出出,带出了许多油,陈藜啄一下那圆软的小耳垂,粗声喃道:“……都出水了。”

可不是被他弄出来了,随着手指的一顿抽插,响着“扑滋滋”的水声。

陈藜先前还担心麦苗的身体还没长好,现在看下面出来了这么多淫水,腺体也发出充满淫欲的气味,怕不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样一来,陈藜就不再思前想后,他这回吸取了前半夜的教训,把裤子全扯了,抱着麦苗,嵌入他的两腿之间。

男人的身材很壮实,几乎能把青年整个人都提起来。

他们热烈地舌吻,火热地摩擦着彼此的裸体,陈藜就顺着这个势头,提腰一顶。

“……唔!”麦苗疼得一张脸皱起来,当下甩了脑袋,刚要喊出声,就被陈藜捏住脸颊,狠狠地吻住。

“嗯、唔——”

麦苗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男人的东西就像一根烧火棍儿,粗大的头儿碾进来,可把他的魂儿都给碾没了。

“呼……”陈藜也闷声大喘,短发都被汗浸湿了,苗苗的里面真的太紧太热了,他才进去不到一半,就爽得两股发麻,要不是他做男人的定力够,还没开始动就被夹丢了。

麦苗喘都喘不过来了,两个人唇一分开,他就对着陈藜凄声控诉:“你、你骗人……!”

说好要慢点儿!

麦苗气呼呼的,整个腮帮都鼓起来,小嘴儿也呼呼地喘,这模样没点儿震慑力不说,还把陈藜给撩拨得更硬了。

麦苗硬忍着让他顶了几下,只觉得下头烧得要命,要被陈藜给玩坏了,总算是后悔了。

麦苗收回前言,这个困难他克服不了,他就不该挑一个这么大的,陈藜这样重的病,他、他怎么治得过来!

眼看着媳妇儿要闹起来了,陈藜扣着那纤细的腰,索性把人从床上抱起来,腰下猛地往里一插。多亏前头的准备工作做得足,这么使劲儿地一送。

这下,是彻底把麦苗给占了。

陈藜把人给全要到了以后,唆着着麦苗的脖子,没忍住就先重重地抽送几下,把自己的味儿全蹭上去了以后,他浸没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之中。

麦苗没声儿了,就剧烈地喘,好像被他男人刚才那一顶给搞懵了。

他光溜溜的身体像泡在水里一样,全都是汗水,从头到脚、连渗出的汗味都带着伴儿的香气。

那是初尝情事后的第一次盛放。

陈藜挪了挪,在那股香味里,把人给搂紧了。

他温柔地吻着他,嗓子喑哑:“还疼?”

不出声还好,这一问,麦苗又委屈上了。黑漆漆的一片里,那声音可怜兮兮地道:“不……不治了…”

陈藜在他嘴上啄一啄,又含一含那粉腮,气息滚烫:“怎么这么娇?”

麦苗一听,马上又不乐意了。

“都治一半了。”陈藜只好再低声哄,轻轻咬着麦苗的耳朵:“再治一会儿,这次,哥轻轻的。”

麦苗被这么一顿磨,脸和脖子都被啃得痒痒的,他吸一吸鼻子:“哦……”

——不过,麦苗马上知道,他这回又被男人给骗了。

陈藜也许是真的克制了,但是他的个头实在太结实了,劲儿和兴头一上来,跟头回开荤似的,将这香香软软的媳妇儿一抱,搂在身上全根地抽送起来。

隐秘的黑暗里,青年的两条腿都被敞开到了极致,粗黑的阳具把肉蓬都顶得发肿,将那不曾被蹂躏过的阴穴给生生地弄开来,把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麦苗抖成筛糠似的,这是他作为一个伴儿,平生头一次遭男人的罪,初次被完全占有的烧灼感远远凌驾了本该拥有的快感和刺激。

好在陈藜在下头见了血之后,就打算收手了。

虽然做足了润滑,麦苗原先到底是个雏儿,以陈藜的尺寸,弄出血是再常见不过的。陈藜抹了一把下头,顿然有一种麦苗从头到脚都是属于他的了。

这种诡妙的满足感,让男人的脑子陷入一股热,接着就秉足了气发狠连干。

麦苗淹没在那粗鲁的呼吸和充满力量的撞击声浪里,当温凉的精液在体内喷涌出来的一瞬间,他痉挛般地躬起身子,终于在一片凌乱之中,接受了来自陈藜第一次的浇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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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平行番外(十三) 《麦苗》 平行番外 (十三)

从青年的身体里退出来的时候,他还是硬的,整根连着肉囊都涨涨的,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积累了两个多月没发泄出来的精力。

他一拔出来,浓稠的白浊就从肿胀的肉穴里溢出来,房间里顿时弥漫着一股男人的腥膻味儿。

对于从没和汉子好过的伴儿来说,人生头一遭就给了陈藜,这又恰好不在发病的时候,也实在是太受罪了,再好的技术也品不出滋味儿来。

好在陈藜是个会疼人的,就算没足兴,也没再要第二次。

他过去搂着人又亲又啃,好生温存了一番,就利索地拿起盆,下楼去打热水。回来以后,他将床上的人拦腰一抱,带到洗浴房里。

再打开那两条腿时,怀里的人就挣了一挣,带着浓浓的鼻音喊:“不要……”

“没要、没要。”陈藜低声哄,“洗一洗,擦干净了再睡。”

陈藜蹲下来伺候着自己的小伴儿,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

他看看麦苗的两腿中间,整片皮肤都泛着红,像是一朵花给开了苞,里边儿的花芯被插得肿肿的,鼓鼓的花蓬随着喘息一起一伏。

他用手指拨开阴唇,没有弄伤,就他刚才射进去的太多了,这小身板吃不住,一动就从里面流出来,看着又咸湿又淫乱。

陈藜把帮麦苗清洗干净了,就先抱着他去床上。

他再回到浴室里,打开水龙头,冰凉的冷水从头顶浇下来,他粗喘地将裤子一扯,锐利的犬牙死死地咬着麦苗的汗衫。

陈藜身上带着水汽回到了床上,胳膊一伸,自然而然地搂过媳妇儿。

麦苗原来还有些别扭,他第一次经历了性事,人还恍恍惚惚的,可一闻到男人身上的气息,他又莫名地觉得踏实,本能地往那结实的臂弯里钻去。

麦苗已经睡熟了,男人的精神还抖擞着。

他俯首,手掌在那纤细的后颈上无声地摸一摸。

麦苗身上发出来的香,如今全沾染了他的味儿,就算不过是一时的,也足够陈藜在这一刻觉得满足了。

——横竖已经领了证,就差这一步,也是早晚的事儿。

不到三小时,天就亮了。

往日里这个时候,陈藜已经起来做操了。他这一天破天荒地没这个劲儿了,把窗帘拉严实后,爬回床上,抱着香香软软的伴儿。

这就是成家了。

男人慵懒地翻过身,脸埋在青年的头发里,又舒舒服服地睡过去了。

这眼睛一闭,再睁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大中午。

还是麦苗先起来的,他属实是被热醒的。他扒拉开身上那条沉重的胳膊,两眼惺忪地眨一眨,抬手抓抓脖子。

他翻了翻身,刚要下床,陈藜在梦里发觉手边空了,也猛地坐起来。

他突然来这么一下,把麦苗给吓着了。

两双眼对望了片刻。

陈藜昨夜是光着膀子睡的,光线从帘间的细缝透进来,那壮实的胸膛在阳光下一览无遗,这令麦苗再一次回忆起昨儿深夜里那狂乱的心跳,以及与之伴随的激烈动作。

青年眼看着脸就红了,他抓紧被子:“我、去……去嘘嘘……”谁想他两脚一沾地就腿软,直接就一屁股坐回床上。

“别动。”陈藜马上清醒了过来,急急忙忙爬起来,趿拉着鞋下床。


两个人一起在外头吃的,午饭吃的是梅菜肉饼。

麦苗这下明白了,他家男人这一点没诓他,确实顿顿都有油水,饼里居然还有夹肉的。

饭饱了以后,陈藜推着车说:“哥先送你回去,然后去一趟宿舍,把东西搬过来。”麦苗一听到他要把自己扔下了,死活都不愿意,说什么都要跟着。

陈藜实在抗拒不了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只好将车停下来,看一看两边。

男人突然俯下腰来,麦苗跟着往后仰了仰。

陈藜像一头鼻子灵敏的猎犬,凑到麦苗的脖颈周围嗅一嗅。

还没被标记的伴儿身上仍留着他的味儿,完全盖过了那甜甜的香气。

这信息素的浓度是只有强壮的雄性才留得下的,能对其他的同类产生不小的威吓。这谁还敢动歪心思,那就是不打算要命了。

陈藜瞄了一眼他的衣领下,那白白的脖子有几个红印子,都是他昨晚吸出来的。

小小的成果,带来大大的满足。

陈藜让麦苗坐在车子前边,两手横过他抓着握柄,几乎把人都锁在臂弯里,这才带着他回学校里。

他们避开人多的地方,绕着小路,也不知道陈藜是有意还是凑巧,带着麦苗骑到了他们一起散步的地方。

“我那时候,想拉你的手。”明明也才不久前的事儿,这会儿想起来,怎么像上辈子经历的一样。陈藜一脸好笑地说,“就是有人老盯着,只好让你抓我的袖子。”

这很符合当下的思想核心——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件事他得记下来,非常值得后人学习。

麦苗听到这儿,顿时恍然大悟。

陈藜也微微一愣:“你……不知道?”原来苗苗没有看穿他的意图。

麦苗一脸吃惊又复杂,他皱皱眉,想退货又不能退的样子,生生地苦恼了一路,才从鼻子哼了一声。臭流氓。

陈藜先去把退宿的手续给办了,也就跟政委交代一句的工夫,这才带着麦苗到他之前住的宿舍。

“苗苗。”陈藜殷勤地扫一扫看不见的灰,招呼人坐在自己睡过的单人床上,“来,坐这儿。”

麦苗抓着挎包,两眼好奇地打量这个房间。这里充满着男人的生活气息,收拾得很干净,东西并不多。

他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墙上的海报——那张海报他在公社里也见过,这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熟悉亲近了起来。

陈藜一打开门,不巧就和几个同僚撞上了。

“哎,陈哥!”

“你可回来了,我们都听说了!恭喜啊!”

“带上嫂子了没?啥时候喝喜酒啊?”

麦苗听见几个声音在外头叫嚷,吵吵闹闹的。他回了回头,就只见他家男人高头大马地拦在门前,硬是不给旁人占一眼的便宜,也不让他看到别的男人。

“你们别挡着道,走,去外边说。”

陈藜毫不客气地把人都赶出去,一脚跨出门的同时,不忘将门给带上。

麦苗坐在床边坐下来,眼睛仍四处看。

他瞧见陈藜的桌子上,摆着好几本书。他抽了一本,翻了翻,全都是看不懂的字,又抽了另一本出来,却不经意地发现书本的中间还夹了一张纸。

他把折起来的纸展开来,是一张画,像是随笔描的,有些潦草。

麦苗两手拿着画转了一转,愣是没看明白。

门突然打开,陈藜拿着麻袋走进来。

他把麻袋丢在地上:“找到了什么好玩儿的?”

麦苗把手里的画纸还给他,陈藜擦擦两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这一张。

他也坐到床上:“这种画画的方法,叫速写。”

“我教你看。”他耐心地跟麦苗解释,“这片是麦田,这里。对,就你指的地方,这里有两个大谷仓。”

“这儿有条路,可以通车到城里。”

“你看,这儿还有条小路……”

这是陈藜记忆里的家乡。

他十四岁离家,父亲在他离家后的一年离世,二十几岁的时候,他在前线接到一封电报,娘也没了。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梦到回家。

陈藜去收东西的时候,麦苗还看着那幅画。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举高了放在阳光下看。

——果然,这就是他们村儿呀。

麦苗没把这话说出来,他的小脑瓜并不觉得这有啥奇怪的。他的世界很单纯,他只觉得,这画画得可真好、真像。

他小心翼翼地把画给折好了,打开挎包,把它收进去。

苗苗可得把它收好了。

他一转眼,又被桌上的另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个黑色金属盒子。

麦苗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他两只手那起它,没想到还有点分量。

陈藜停下手边的事情:“那是收音机。”他边走过来边说,“这东西可以收到电台的信号,可以接消息、听故事、听音乐。”

这十年来政策一步步开放了,电子产品逐渐在民间兴起,城里有些富裕家庭还买了黑白电视机放在家里。

陈藜把收音机接过来,按了几个按键,拉起天线。然而,他摆弄了半天,就只听见刺耳的“沙沙”声,唯有说到了晚上再试试。

陈藜要带走的东西不多,他收拾出一个麻袋,把还能用的盆、水壶和床褥等杂物,全送给了同一楼的邻居。

他就带了一摞的旧书,还有衣服鞋子,一铁盒的勋章,把这些全塞进行军用的旅包里。

就这样,男人背着军绿色的旅包,麦苗坐在前边儿,两手宝贝地抱着一台收音机,他的挎包里有一个大风车、结婚证,还有一张陈藜的速写。

这就是这对新婚配偶所有的家当了。

两个人回到招待所,把东西整理好,天色都暗了。

招待所里有灶房,陈藜煮了两碗面,还卧了蛋,撒上了一把葱花。虽然没有正经的荤肉,可汤面里点了猪油,麦苗吃得满嘴香。

陈藜老抬眼悄悄看着自己的小伴儿,好像怎么瞧,都瞧不够似的。

以后,他每天给苗苗做饭,就不信还养不胖。

晚上,麦苗在床上,抱着那台收音机,“嗒嗒”地乱按一气,除了沙沙声之外,什么也没收到。

“我来。”陈藜坐在床边,把收音机给接过来,发现频道都跑了。

他研究了好一会儿,调整一下天线,终于听到其他声音了。

麦苗整个人都活了,忙把耳朵凑到收音机旁。陈藜把他拉远一点:“要聋的。”他又将天线摆弄了一番,音质变得更加清晰。

麦苗睁圆了两眼,此时此刻在他的心里,陈藜的形象变得无比高大了起来,没有比他更有本事的人了。

电台正在播着音乐,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放一些革命歌曲,有一两首麦苗还会唱一两句。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以后,歌曲的风格才会变样,抒情的小调响了起来。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麦苗渐渐坐直了。他从小到大,就没听过这样的歌。

陈藜擦着头,从洗浴房里走出来。

房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朦胧的灯光下,麦苗抱着枕头,靠在收音机边上,听得好入神,好像都痴了。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陈藜也爬上床,无声地坐到青年的身边。他把麦苗的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他在听歌,而他在看他。

“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

“月亮代表我的心。”

一首歌的时间很短,却足以让人久久回味。

麦苗发出一声喟叹:“真好听。”

他除了好听,别的什么都不会说。但是在刚才的那一刻,他的精神世界得到了升华,他感受到了音乐里丰富的情感,并与它产生了共鸣。

这时候,身边的一双胳膊把他搂过去。

麦苗往后扭过脸,黄澄澄的灯火下,他瞧见男人刚毅的脸庞。

陈藜无疑是英俊的,他的俊美不会让人第一眼就惊叹,而是一种模糊含蓄的男人韵味。他有一双浓密的长睫,眼眸时而富含戏谑,时而缠绵暧昧。

他的骨子里,其实是个极其浪漫的男人。

麦苗闭上眼。

他们交颈而吻,从浅尝到深入,从温馨到充满情欲的色彩。

麦苗忽然退了退,他的眼睛往下一看,接着又抬起来,看着陈藜。

他张张嘴,嗓子沙哑:“你……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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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平行番外(十四)上 《麦苗》 平行番外 (十四)上

他张张嘴,嗓子沙哑:“你……又病了?”

陈藜没应声,眼神沉沉的,里头有一个黑色漩涡,只不过平时藏得太好了,察觉不到它。

麦苗也静静的,不敢吭声了。

很快,男人又俯下来,把他压倒在床上。

这个年代,亲嘴也是一种隐秘的放纵。

这时候,舌头就变成了另一种性器官,他们用舌头侵入对方,通过吮吸舌根得到快感。

两个人在床上亲着搂着,就着急起来,喘着粗气互相啃上了。

忽然,男人一起身,跪在床上。

他的身体好像被火给点着了,燥热难耐地举起胳膊,把衣服给扯下来。

“……”

麦苗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的眼睛好像黏在陈藜的身上,转都转不开。

昨儿夜里没开灯,看不清,如今在灯光下,他这才知道,他的男人脱了衣服到底长什么样。

陈藜的肤色偏深,是经历多年曝晒而成的古铜色。他是典型的倒三角身材,宽肩窄腰,健硕的胸肌下,连着线条分明的六块腹肌。

十几年的军旅生涯在这具身躯留下了一道道不可磨灭的印记,它们是一个战士的点缀,证明一个男人骨血里的骁勇和威猛。

要是有人告诉麦苗,那他就会知道“性感”这个词儿,是此刻最适合用来描述陈藜的字眼。

这使得陈藜还没怎么摸他,他光瞧着,身子就热了起来。

陈藜挪过来,像一头豹子那样俯下来。这让麦苗下意识地察觉到威胁,却又忍不住向危险靠近。

陈藜搂过他,抱在怀里吻,温存中带着情欲的意味。刚一分开,青年的视线不自觉地往男人的下腹移。

陈藜的胯下已经硬了,将裤头顶成一个夸张的蓬。

“想看?”烟嗓子在耳边响起来,伴随着一团热气。

陈藜的身上除了肥皂的香气和信息素之外,隐约还有一股属于他自己的男人味。

麦苗的两颊泛着红潮,眉宇间还存留的清纯染上一抹春色。

陈藜脱下裤子的时候,将麦苗的衣服也掀开了点,那根硬硬的东西就在他白嫩嫩的肚皮上磨擦了几下。

微浑的光线里,麦苗先看见了那一片蜷曲的阴毛,在那黑色丛间顶着一个光滑的圆头,像缀着一颗鸡蛋,往下就肉筋筋的一根槌子,连血管都粗,老粗长了。他再朝下头看,男人粗壮的腿根中间有两个精囊,颜色比皮肤深得多,都是皮褶子,也沉甸甸的。

这下,他总算是知道,昨夜里陈藜压在他身上使劲儿动的时候,那一直拍他屁股的东西是啥了。

陈藜亲着麦苗的嘴唇和脸腮:“治么?”

他的声音很沉,有些烧耳朵。

麦苗的喉结一动,他被陈藜吻得全身热呼呼的,看着这个充满魅力的眉眼,他先摇一摇头,接着又犹豫地说了一声:“……苗苗疼。”

陈藜瞅着身下的人,目光炙热。他再一次俯下来。

宽厚的手掌像烧热的炭,扯了扯青年的白汗衫,将它卷到锁骨处。

麦苗的前胸是平坦的,养了一阵子,已经长了点肉。他的肤色很白,好像从来不怎么晒太阳,在黄灯下一看,仿佛浮着一层粉光。

他的乳头也小小的,乳晕颜色却意外地深。男人一上手揉,两边的乳头就充血挺起来,像两颗小红豆。

陈藜把脸埋下来,捏着一边的胸,用舌头舔。

“嗯……”麦苗两手放在两侧,难耐地抓住枕头,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扭了一扭身子。他只要一动情,脖子那里就会发出更甜的香气。

男人被勾得头皮发紧,一边猴急地吮他的奶头、嗦得啧啧作响,另一边用手粗鲁地去扯他的短裤,将它脱了扔在床上。

有了一次性经验之后,麦苗反倒还害羞了。他夹了夹两条腿,还试图用手去挡自己的下身,却被陈藜被制住了。

陈藜往往在不经意间表现出骨子里的霸道,他往下一挪,拂开麦苗的手,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把脸凑到那条白色内裤前。

男人在大腿根部吐息,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骚气。他深沉的目光直视着前头,一张嘴,隔着布料含住那一小团鼓起来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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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平行番外(十四)下 《麦苗》 平行番外 (十四)下

外头飘起了细雨,抒情的音乐陡地转了个调子,富有节奏的鼓点奏起,伴着嘈杂的沙沙声,响起断断续续的男音。

“I,I……be king。”

“……nothing will drive……”

尽管曲不成调,也听得出来,是一首西洋歌曲。

几年前,英语就已经列入国家考试的必考科目里。改革的政策一推行,沿海的大城市是最快回复半个世纪前开放的风气,对岸流行的元素都会率先在这里风靡起来。

而时代的推进带来的浪潮,暂时还未对床上的那一对带来什么影响。

陈藜现在满脑子只有怎么取悦他的小爱人。

他用嘴包住那一团嫩肉,唇吸一吸,牙咬一咬,隔靴搔痒地撩了一撩那东西,把麦苗折腾得下身充血,胯间的皮肤瞬间变红,挣扎也不是,躺着也不是。

他只能睁大湿润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男人的举动。

原本以为和陈藜一起度过了昨夜,他已经不会再被什么给吓着了,但是他并不知道,那仅仅不过只是个开始。

陈藜在床笫之间能够带给他的欢愉,对犹如一张白纸的麦苗来说,简直就是无力招架。

男人含了一会儿,那小小的凸起就微微硬了,内裤的前端都洇湿了一块。

陈藜直接用手将裤角往旁边扯开,拉了一拉,那小小的屌跟肉囊一起挤压出来。大约是先天的缘故,伴儿的男性性征发育得并不完全,始终跟没长大的男孩儿的一样,毛都没有。

大概是因为这样,它不容易硬起来,昨晚任凭陈藜怎么套弄它,它都只是微微涨红,一晚上都没射过。

陈藜的手指挑了挑这小东西,眼睛却看着麦苗,那眼神像盯着一个跑不掉的猎物,带着几分戏谑,而又势在必得的样子。

麦苗脸红得不成,腿又动一下,马上被陈藜给压住了。

陈藜就是这样的,要么是他自己愿意退让,否则他认定好了做什么,就一定会得手。

就像讨伴儿这件事,他在审讯室里被扣留的时候,想过一个万一。如果麦苗被配给了别的男人,他怎么着都得杀出去,带着他的苗苗逃走。

他带他躲去西南、躲到大山里,谁也找不着的地方。

于是,麦苗就这么眼睁睁瞧着,陈藜把他尿尿的地方用嘴包住。

“……”陈藜还是第一次嗦男的那根东西,他心里非但没有任何抵触,心里反而有一种疼爱自己爱人带来的满足,身体则因为麦苗青涩害羞的反应而更加兴奋。

那个屌又小又嫩,被那温热的口腔紧紧包裹,舌头像舔一根带骨的肉一样贪婪地滑动,他甚至还用嘴爱怜地亲着下面的两个囊袋。

“不要……脏……”麦苗扭着身子呻吟,慌得都带上了哭腔。

陈藜捏住他的臀瓣,不管麦苗怎么用手推他的脑袋,头颅仍是前前后后地耸动,一边发出激烈的咂吸声,一边用鼻子剧烈地呼吸。

麦苗陡然失控地颤抖,他闭着眼,实在守不住了,在陈藜嘴里喷了出来。

陈藜把嘴里的精液吐在掌上,麦苗射出来的很少,精水很稀,不像男人的那么腥膻。麦苗之前连遗精都不曾有过,第一次居然是在陈藜的嘴里丢出来。

他回过神后就茫茫然的,以为自己漏尿了,觉得难堪又害怕:“我是…是不是也病了?”

陈藜俯下身,不住地吻他的眼睛和脖颈,温声细语地跟他解释。

麦苗这才知道他是射精了,只要是个男的,硬了都会用这种方式释放出来。

“你也会,射么?”麦苗冷不防地问。

陈藜看着他懵懂的模样,明明一起睡过了、懂事了,身上的气味也变了,可又不像在装傻。

他的小伴儿,有时候像一朵清纯的小麦花,有时候又会不经意地流露出骨子里的媚。

陈藜压上去,深深地吻住那张嘴,过一会儿,麦苗又不安分了。严格说起来,应当是陈藜的手不安分,他摸到青年的两腿间,将那条内裤扯拉到大腿腿腹,急不及待地把手指往里面探。

“嗯……”麦苗下腹收紧,把陈藜的胳膊也给夹住了。

“松点。”陈藜放开他的唇。

麦苗用小声的呻吟回应,在拿乔。

陈藜“啧”了一声,啄一下他的脸:“娇气。”

陈藜虽然没打开他的腿看,也知道麦苗的下面现在到底有多湿。只是才半天没搞那里,昨儿刚肏过的穴又紧了,但是一抠就流出水,特别骚。

在跟陈藜亲密地拥吻的时候,麦苗抬起两手,渐渐环住身上的高大男人。

男人耐心的安抚和充满张力的前戏让他逐渐放下对疼痛的恐惧,并产生对于一场激烈性爱的渴望。

“还记得叫我什么来着?”分开的间隙,陈藜沉声问。

麦苗迷乱地点点头,眼里还是单纯的,神情却很勾人。

他叫了一声:“哥……”

伴着这一声哥哥,他的两腿主动朝男人开了开,这分明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陈藜的手指抽出来了,他从青年的身上撑起来,灯还亮着。

麦苗只觉着自己被往下拖了一拖,撑在枕头上往下看。他的白内裤还卷在大腿那儿,陈藜将他的两条腿并起来挂在左肩上。

男人两腿间吊着的那根粗棍儿翘起来了,涨成了紫红色的大肉棒。

麦苗看一眼那浑圆的头,有些忌惮它,但心底又生出一种隐秘的期待。

陈藜先用它对着青年套弄,他身上的敏感带不多,全都集中在下半身的根部。只是对着麦苗手淫,他都觉得浑身发紧,数十天来积累的欲望也随之苏醒。

他搓弄了几下阳具,铃口就溢出浓稠的前列腺液,出来的还很多,滴在麦苗微微起伏的肚皮上。

陈藜摸了一把自己,把流出的液体抹在勃起的阴茎上,握着它挤到麦苗的内裤下头,在花唇上摩挲。

麦苗以为他男人找不准,还暗暗着急了一下,把腿再开了开,哪知道是陈藜在使坏,就看那俊逸的脸庞朝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手捏住自己的屁股,捏得他疼。

可接下来,就有更疼的了。

今晚开着灯,麦苗这下可知道为什么那么要命了,原来是陈藜拿那根东西捅他的下面,他一下子抓紧了枕头。

陈藜进得也没昨晚顺畅,这就是润滑没做够,好在这次是有点经验了,就是麦苗不大配合,但凡陈藜蹭进去一点,他就心慌地叫:“满、满了……!”

昨儿全根都埋进去了,这会儿还不到一半。男人怎么可能在这时候纵着他,就直着腿,一点一点地往里插。

麦苗连喘气都在颤抖,像一朵被强迫开苞的花,下面的花蕊被男人的那根一点点捣开,溢出香甜诱人的花蜜。

陈藜耗费了极大的耐心,终于在一个用力挺腰后,齐根没入。

麦苗再次体会到了从头到脚被填满的感觉,他此时此刻除了喘气,都发不出其他的声音来。

陈藜就在他内裤下抽插了好一阵,这新鲜尝够了,就嫌这条裤子碍事,把它拉扯下来,还挂在脚踝上,又急不及待地打开那两条腿。

灯光下,他看见那肉瓣大大地撑开,阴唇都掀开了,露出上面的小小的阴蒂。这才第二次,这片的颜色就比之前深,像是将这个原来没发育好的地方给彻底催熟了。

陈藜缓了会儿,就弯下身,将人搂起来。

床开始用力晃。

麦苗犹如置身在骇浪里,他随着身上的男人夸张地上下摇摆,嘴唇时而不时被噙住,吮一下又分开。

在光线的照亮下,麦苗比头一回更能切实地感受到陈藜的力量,也能感觉到他体内的那根巨物的热情和粗暴。当它在他的身体里直撞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和男人连成了一体,连他们身体的味道也融合在了一处。

麦苗两手抱紧了那宽阔的肩膀,唇蹭着男人的脖子,呜咽地呻吟。

雨声越来越大,几乎掩过了凌乱的喘气和闷哼。收音机已经收不到信号了,沙沙声混在一连串的撞击声和床板摇晃时发出的声响里。

动静戛然而止。

陈藜抽了一抽身,他还没射,却带出汩汩的清液,如来潮一样,闭拢不住的花唇还颤颤地一缩一缩。

麦苗喘喘地仰躺在床上,股间都被小穴流出的水淌湿了,在红艳艳的床单上洇湿了一小滩。

“嗒”的一声。

陈藜把收音机给关上了,他拉上窗帘,走回到床边。

男人一丝不挂地站着,裸露着那古铜色的肉体,下身的那根阳物仍高高地勃起,是属于成年雄性独有的性感。

麦苗在床上翻了一翻身,侧着身,然后又趴下来。

陈藜弯下腰,一条腿折膝撑在床边,他俯身下去,在那光裸的背上亲。靠近脖子的腺体时,麦苗猛地一动,他脑袋别过来,惊醒地看着陈藜。

两个人对视着。

麦苗抬起两手,局促地挡住自己的后脖。他迷茫的眼神里,有一丝不同于一般的倔强。

陈藜将手放在他脖子后的手上,慢慢地摸。麦苗微微发抖,他的唇嗫嚅着,还没出声音,就被男人给拉进怀里一抱。

他们激烈地舌吻、纠缠。

床上又响起一阵动静。

再一看,青年背对着男人,跪趴在床边。陈藜一只脚挺直站着,另一条折着撑在床上。他两手掰开那圆润的臀瓣,麦苗全身上下的肉,似乎都长在这儿了。

他的肉棍儿对准了伴儿的花穴,缓缓地、一口气地送进去。

那湿潺潺的肉穴被男人一挤,淫水都从缝里溢出来了,还发出“滋”的一声。

麦苗没想到陈藜还能进得那么深,他有些慌了手脚,可他从来没有被这么填满过,体内的硬物和温热让他再次感受到不久前体会到的快感。

陈藜这次没有停顿,掐着青年的腰连连抽送。

麦苗被干得全身通红,白滑的背部都像开了一朵朵的小红花儿,他在狂乱的叫床声中,不自觉地叫了几声:“哥……啊、哥哥……”

麦苗的呼唤让男人心中升起一种诡妙的禁忌感,股间硬得像要撑爆一样,他急喘数息,猛地把重量压上去,把人摁在床上猛肏。高潮的时候,麦苗被一股股地接连灌满,实在收不住了,陈藜这才拔出来。

陈藜就在他两腿间发狠地套弄,精液连甩了几发,射在那赤裸的腿根处。


半个月后,组织的正式通告下来了。

陈藜不止能留在沪城,他还调到了中枢部门的岗位,将要负责国防建设的任务。他决定接受这个安排以后,落户的事情也有了着落。

因为过去三十年来强制政策的缘故,早前出生的阿尔法大多都没有正式的户籍,他们曾经只是为了战争而生,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为了保卫国家,没有父母、也没有过去。

好在后来的时代变了,他们的权益逐渐受到重视,也不再被迫从亲人身边离开,过普通人过的日子。

陈藜拿了盖过章的文件,还跑了一趟房管所,有了正式的调令以后,他的房子也分下来了,就在黄江区的军区大院里,都很顺利地定下来了。

这一件件好事都接二连三地来,搞得陈藜觉得有点反常,还是房管所的同志叫醒了他,让他先快点把落户口的事情给办好,房子才能跟着办下来。

陈藜满口答应。

他从办公室走出来,一眼看见麦苗抓着包,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白白净净的,又乖巧。

哎,哪有什么反常?这些好事,都是有了苗苗才跟着一起来的。这可都是媳妇儿带来的福报。

陈藜推着车,问麦苗晚上要吃什么。

“肉!”麦苗买了冰棍儿,跑了回来。

陈藜坐上车座,一只手拖起麦苗,把他抱在前面。

他一低头,就看见麦苗嘴里嗦着冰棍儿,冻得直哈气。

“我尝一口。”陈藜说。

麦苗点点头,把冰棍儿凑到他嘴边。陈藜一张口,一大半的冰棍就这么没了,立马把麦苗给委屈得嘟起嘴。

“大小伙子了,别老撅着嘴。”陈藜擦擦他唇边的水渍,“晚上,哥给你舔别的。”

陈藜带着麦苗去肉联厂,买了两斤的五花肉,又买了葱姜蒜。

他们回到招待所,陈藜喊麦苗去把肉带到厨房去,顺道把米给洗了。

麦苗原本还记着冰棍的仇,听到陈藜说要给他炖红烧肉,什么仇恨顿时都放下了。他拿着肉,高高兴兴地下楼去了。

陈藜惦记着落户的事情,他回到房间,从床下拉出个行李箱子。

他把它一打开,里面除了钱之外,就零零散散的几样东西。

他拿起一叠文件,那是他带麦苗回来的那一天,从张主任手里接过来的。

他记得,应当是在这儿……

陈藜拿起来快速地翻了一翻,翻第二遍的时候,才看见里面夹着一张纸头。

国家是大约在十年前进行过人口统计,并给每家每户发放户籍。农村的地方一直拖到几年前在全面实施,早些年出身的人是没有身份证的,只有户籍证书。

麦苗如今是他的合法配偶了,理应要把户口迁到城里来。

陈藜把纸张展开来,那个户籍证书连着出生证明在一起。

陈藜先拿起来出生证,那张纸都泛黄了,皱巴巴的。新奇。

“陈麦苗……”他读了读。

突然,就没了声。

“哥——”

大老远,响起青年的叫声。

他“咚咚咚”地跑上楼梯来,来到了门前,清脆地叫了一声:“哥——!”

陈藜倏地回魂,他转过去,怔怔地看着站在门边的麦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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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平行番外(十五) 《麦苗》 平行番外(十五)

大晚上,男人坐在楼道外头。

他嘴里嚼着一根烟,一个人静静地抽着,脚边的空罐头里插满了烟头。

打成家以后,陈藜平日就饭后来一两根,渐渐抽少了。

他是听医院的同志说过,抽多了会得癌症,他过去不当一回事儿,等有了伴儿,就惜命了,想长命百岁。

楼道里就几盏灯孤零零地亮着,偶尔有骑洋车子的从前面经过。

眼看着他都要抽完一整包烟了。

陈藜摸索着衣服兜,他在浑浊的灯光下,再一次展开那一张纸。

纸张上,手写的字迹已经模糊了,但还是能辨认出来。

新生儿名字下面的父母一栏,分别填着:父,陈峰;母,萧凤珠。

当年,陈藜离家的时候,年纪不小了,在村里再待个几年,都能娶媳妇了。比起一出生就被带走的人来说,他算是幸运得多。

最起码,他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知道爹娘叫什么。

他爹陈峰跟他是一类人,年轻时也当兵,后来因为腿伤退役,回到村里种地,还当上了生产大队的队长。

他爹是个重视集体的人,谁家里有困难,就拿自己的工资和粮票补贴,日子穷得响叮当。后来托媒人介绍,年近四十才娶了他娘萧凤珠,结婚后不满一年就生下了他。

他幼年的记忆,都是看着大人在田埂里干活儿,到大了一点,就跟着他爹下田里去了。

他从小长得比别的孩子高壮,刚给他改好的衣服,马上又不能穿了。他还记得,娘常常拿着软尺,给他量身。

她总笑着嗔道:你这个头,就是随你爹长的。

他沉默地摩挲着出生证上的三个字——陈麦苗。

最后一根烟烧尽了。

陈藜回到房里,他才刚把衣服脱下来,身后就响起了动静。

麦苗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哥……?”

陈藜别过眼,“唔”地应了一声,反应有些淡。这时,他听到麦苗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陡然转回去:“去哪?”那语气有些重。

麦苗顿时清醒了一些。

“去……”麦苗抓了抓衣服,莫名地有些慌,“厕、厕所。”

陈藜提起来的心瞬间放下来了。

麦苗解手好了就回床上去,等了好一阵,陈藜才回来了,身上带着肥皂的香,还有他自己的气味。

他把床头的灯关上,扯过毯子,盖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四周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儿,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伸出胳膊,把麦苗拦到自己怀里。

麦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有些小心地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就在黑暗中对上了。陈藜没有说话,就这么瞅着他寂静中透着一种古怪。

麦苗一脸怯生生地望着他。

“……”陈藜知道是自己在疑神疑鬼。

他刚才的语气冲,是以为苗苗看穿了什么,想逃出这扇门,躲他躲得远远的。他晓得这很荒谬,可就没法儿不瞎想。

男人撩起青年额前的刘海,手停留在他额角的一道小疤痕上,指肚摸着那里:“怎么弄的?”

麦苗摇摇头。

这个疤痕很小,没留心的话,可实在看不出来。

“娘说……摔的。”可他已经不记得到底怎么摔的了。

“还摔过哪了?”

“这儿、还有……这儿。”麦苗指了指几个地方,看样子还摔过不少次。他还能说出几个由来,有摔沟里的,还有爬树掏鸟蛋的时候跌下来的。

陈藜问:“娘说你了么?”

麦苗忙点点脑袋,娘不止说苗苗,还骂他、打他了。

“后来,还敢调皮么?”

麦苗哽住了。他模模糊糊觉得,陈藜今天好像不这么宠他了,都不站他这一边儿了。

果然,村里柱子哥的嫂子说得没错,男人都会变,得手了以后就变样儿了。可他连“得手”是什么意思,其实都还没弄明白。

麦苗轻哼一声,翻过去,背对着他男人。

他蜷着身子,安安静静的。没一会儿,他又悄悄地扭回头。才刚转回来,就被陈藜给一把搂个正着。

麦苗什么都怕,最怕人挠痒。

陈藜后来打住了,麦苗还止不住笑,一动他就躲。陈藜却一把抓住他,把人拉到眼前来。

麦苗的脸颊上,有一个涡。跟他的一样。

他亲娘的脸上,也有一对梨涡。

陈藜的视线,从青年的嘴角、鼻头,到眉弓。他好像是第一次见麦苗一般,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哥。”

“哥——”

麦苗又叫了一声,可总算把陈藜的魂儿唤回来了。

只看,麦苗往他怀里挤了挤,仰着一张小脸。

“你白天说……”麦苗想起来了,他一脸好奇,跟说悄悄话似地小声,“要给苗苗……舔什么来着?”

“……”

陈藜幽幽地看着他。

“嗷!”麦苗冷不防地被打一下屁股。

陈藜将毯子拉回来,把他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一张脸。

男人在他耳边数了“一二三”,然后说:“睡觉。”


陈藜走进办公室里,一眼就见虞主任站在窗边,那里不知道啥时候摆了一个鱼缸。

虞主任用手点着玻璃,逗着鱼玩儿。他正在兴头上,就了一眼来人,就招呼了一句:“先坐。”

小杨刚要倒茶,陈藜道:“我待一会儿就走。”

小杨出去后,把门带上了。

陈藜看着那个鱼缸,水缸就只有两条金鱼,游得很欢,这小小的一池水就是它们的天地了。

虞主任走过来,坐在他对面的沙发椅上:“陈团长。”他马上又改了称呼,“不对,从现在起,得叫你陈局了。”

陈藜看了眼鱼缸,问:“刚养的?”

“养鱼好。”虞主任含了一根烟,他有些奇怪的坚持,点火只用火柴,“比养儿子省心。”他又说,“等你迁新居,我送你两条。”

陈藜应了声,接着开门见山道:“我要申请离开沪城几天。”

陈藜还没有正式到岗,现在还归属于特殊部队,出入哪儿都需要向组织打个报告。

虞主任拿出纸笔来,直接给他写条子,边写边问:“去哪?”

“洇川,”陈藜说,“南头村。”

“有什么目的?”

陈藜顿了顿,答道:“回家。”

事情一眨眼就办好了,虞主任给陈藜一张备份,另一份他收了起来。除此之外,一句闲话也没多说。

“你怎么回去?”陈藜站起来的时候,他多问了一句。

陈藜道:“坐车罢。”

他老家那个村在洇川边境。要去的话,得先坐火车一天一夜。到县里后,路上还得再转两趟公交,全程折腾下来,算上住店过夜,得耗上四、五天。

这个距离,和去北方比,当然不算太远,可也实在不能说近。

虞主任建议:“那就开单位的车去,省事儿。”

“这是我私人的行程,申请起来麻烦。”

“就一句话的工夫。”虞主任摆摆手,“你这也叫衣锦还乡了。再说,等你到岗了,单位也会给你配辆车,出门办事方便。”

陈藜没有再推辞,只说等回来后,连着之前欠的人情一块儿请虞主任吃一顿饭。

虞少棠说:“那我多带个人去?”

“带几个都行。”陈藜道。

当晚,陈藜就在收拾行李了。

麦苗也在一旁帮忙折衣服,他也会做家务活儿,就是做得慢。他才折好了两件,陈藜就把衣服拿过来,叠得又快又齐整,像一个个小豆腐块。

陈藜边收拾边问:“要带的东西都带了?”

麦苗“嗯”地应了声,陈藜叫他把包拿来看看。

麦苗把他的挎包递给男人,那军包上印着几个红字——“为人民服务”。

陈藜拉开拉链一看,里面有个大风车,还有一张画纸。

陈藜把画给展开,麦苗凑到他身边来,跟他一块儿坐在床边。

只看,青年脑袋一歪,把头靠在男人的肩上。

虽然陈藜面上没什么不一样,但是麦苗隐约觉得,他哥好像不开心。

他的脑子虽然不灵光,却很懂得察颜观色。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傻子,就是这么谨慎地、一天天地过来的。

灯下,陈藜出声问:“这是哪儿?”

哪儿……

麦苗抬一抬眼。陈藜依旧看着画,眼神却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这是,”青年说,“是……家?”

陈藜猛地回过神,他颔首:“对,是咱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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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平行番外(十六) 《麦苗》 平行番外 (十六)

麦苗听说要回家,一整晚都跟烙饼似的,大早上被陈藜从窝里捞出来,等塞进车里才懵懵地看看周围,等瞧见陈藜坐进驾驶座里,这才放心下来。

陈藜一晚上也没怎么合眼,确切点说,他这些天就没好好睡过。

“坐好了。”麦苗好奇地扭头,人都要爬到后座去了。陈藜只得把他给拽回来,为了避免出意外,不得不拉过安全带,把他给系好了,固定在座位上。

麦苗扁扁嘴,陈藜就说了一句:“听话。”

车子发动了,麦苗看一看身边的男人,眼里带着一丝困惑,还有些许的不安。可他说不上来。

路上,青年就安分多了。

他之前来城里的时候坐过汽车,也就开头还有些新鲜劲儿,后面就乏味了。再加上他昨夜一晚没怎么睡,头靠在镜子上,没一会儿又被颠醒,真的折腾。

陈藜把车停下来:“去后边儿睡?”

麦苗一醒,看也不看陈藜,只摇一摇头。好像,在跟谁赌气。

他们出发得急,除了行李,其他的东西一样也没多带。陈藜摸摸自己的衣兜,掏空家底,就只找出了两颗大白兔糖。

麦苗不肯接,陈藜打开糖衣,把糖凑到他嘴边。麦苗这才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张嘴,嘴还不小心包住了陈藜的指头。

陈藜的神色微动,指腹慢慢擦过麦苗的嘴角。

他把脸转回前面,接着开车。

后来,陈藜找了件一外套给他垫着脑袋,麦苗总算不用磕着头了。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天刚擦黑,他们就到了县城。

陈藜先带着麦苗去招待所,免得去晚了就没房间了。

男人在办理入住的时候,麦苗百无聊赖地走到玻璃门窗边,他看到了什么,顿时两眼一亮,跑回来找陈藜:“哥。”

陈藜刚好正在和柜台的员工说话,麦苗抓住他的胳膊,摇了一下:“哥——”

陈藜这才转过来,看看他。

麦苗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小声说:“苗苗要吃,红……红薯。”

陈藜瞥了一眼外头:“别瞎跑,过会儿我就带你去买。”这时候,柜台的人又叫住他,他转了回去。

麦苗撅着嘴,满脸不高兴——他并不是个不懂事的,也不能说是恃宠而骄。

这恰恰说明,麦苗是个特别敏感的人,他已经察觉到了陈藜对他态度上、一丝细微的改变,这个变化让麦苗感到十分不安。

所以,他会从各个方面,不断地用自己的方式去试探陈藜。

眼下他对陈藜的反应,感到既忐忑又失望。

于是,麦苗甩开男人的手,一个人往外头走去。

刚把门给推开,身后就有人一把拉住他,急道:“叫你别瞎跑!”这一闹,连柜台后的人都站起来,探头探脑的。

麦苗被吼得一脸懵。

公道话说一句,陈藜这也不算是吼,就是比平时的声音高了一些。麦苗是往日里被陈藜捧在手心里惯着,他就是知道他男人有多疼他,反倒因此受不得陈藜的委屈了。

陈藜一见那双眼里有了雾气,心口猛地一揪,抓紧麦苗的手腕,另一只手提起行李箱子,带着他大步地往楼上走。

这一路走来,麦苗被他拖一步、走一步,一劲儿地抬手擦眼泪。

到房间里,灯一开,他就扑到床上去,把脸埋在枕头里。

陈藜把门关上,行李也放下来,这才走到床边坐下来,沉默地看着床上的人。

麦苗丝毫不晓得,陈藜正因为他们的身世问题,而每时每刻都在受精神折磨。这一件事,唤醒了他多年来对于无法孝敬爹娘的愧疚感,同时,他的心底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总在想,苗苗知道真相以后,会不会离开他。

这就导致陈藜变得过分谨慎,恨不得把人拴在他的眼皮底下,片刻不离自己。

陈藜的手贴在麦苗抽动的肩头上,他低声地叫唤:“苗苗。”

麦苗不肯回头,陈藜只得一用力,把人从枕头里捞出来。麦苗在挣扎中一抬眼,瞧见陈藜的神色,忽然就不乱蹬了。

他只是缩了一缩膝盖,在床上抱着两腿,泪眼汪汪地垂着头。过了一会儿,粗糙的指腹擦着他的眼角,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我吼你的确是我不对。你不听话,瞎跑动,这儿可不是在城里,被人贩子抓了,卖到矿井里去挖煤,怕不怕?”

麦苗抽抽鼻子,不晓得陈藜说的是真是假,只装作不以为意地哼一声。

“不怕?那我怕。”陈藜说,“你万一跑丢了,哥的命也没了。”

麦苗犹豫地看向身边。

男人刚毅的脸庞带着认真的神色,一点儿都不像说说而已。

麦苗垂着眼睛,他想了一想,也明白自己有不对,抽噎地说:“苗苗……乱跑,苗苗错了。”又扭头对着陈藜一嚷,“你、你凶苗苗……!”

“是、是,我吼苗苗同志,我犯错了。”陈藜抓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拍两下。

后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将青年的手掌拉到嘴边,亲了亲他的手指,闭着眼睛哑声说:“苗苗……哥错了。”

麦苗顿时什么气都没了。

他终于相信,陈藜还是原来的陈藜,没有变。

陈藜亲了他的手,又捧着他的脸,绵绵地吻。

麦苗被他亲得脸庞热,耳朵和脖子一片红,眼神也渐渐地涣散了。打陈藜从房管所回来的那一天起,他就没跟他男人好过了。

麦苗年纪还轻,是正在盛放的时候,他前阵子和陈藜几乎每个晚上都有夫妻生活,身体慢慢已经被调教出来了,性生活突然停了,还总有点不习惯。

当男人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时,麦苗软软地呻吟出声。

陈藜的动作就打住了。

陈藜在麦苗的颈窝里抬头,那模样仿佛是遭人当头棒喝。麦苗什么也没察觉,他双手环抱住陈藜,留恋地蹭着他的脖子,嗅着男人的体味。

连着几天没接触,陈藜留下的气味,已经盖不住伴儿的香了。

“啊……”麦苗咬了咬唇。

只看,男人把手伸进他的裤裆里,直接探到阴茎的下方,摸到有些湿的小穴。陈藜一股脑地将人搂紧,一边重重地亲着麦苗的鬓发,一边用手指淫他。

男人的手指很粗糙,刮着内壁时,带来一种不同以往的刺激。

麦苗的腿全张开来,上半身埋在那坚实宽广的胸膛里,用陈藜的手指达到了阴道的高潮。

陈藜让他释放了一次以后,才抱着他去盥洗室里清洗。

麦苗看到他下边也鼓鼓的,想上手摸他的男人,被陈藜给轻轻一拍:“别胡闹。”

麦苗的嘴一扁,心里想——以后就算陈藜求他,他也不轻易给他治了。

这一夜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陈藜几天几夜没睡好,开了一天的车,精神也快到极限了。他搂着麦苗,难得没多久就睡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当年。

他爹娘送他上车,没多久,车就开了。

道路旁是一整片金黄色的小麦,娘亲不舍地走出来几步,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眼眶一热,把头探出窗外,就看见他娘朝他遥遥地挥着手,另一只手却捧着肚子。她的腹部,是微微隆起来的。

陈藜一睁眼,从梦里醒过来了。


天还没全亮,他们又接着上路了。

麦苗开着车窗,他拿出大风车。他今天很听陈藜的话,都没把脑袋给探出去。他现在安心多了,不再朝陈藜耍小性子了。

他对着风车,“呼呼”地吹气,想到快回家了,心情就像这七彩的颜色一样靓丽。

离开县城越远,车道就越发崎岖,等快到乡下的时候,基本就是泥石路了。

陈藜常年在前线,啥样的路都用车碾平过,转起方向盘来毫不费力。麦苗颠得骨架都快散了,还下车吐了两回,硬熬到了大中午后,终于看见了熟悉的风景。

车又开了快半个多钟头,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麦苗彻底坐不住了。他抓抓陈藜的胳膊,兴奋地说:“是——是咱村里啊!”

陈藜有十多年没回来了,他把车停下来,麦苗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

这时节已经是到了收麦子的时候,地里有一大半就剩下麦茬子,只剩下一小部分的麦子还没割。

陈藜也跟着下车来,他遥遥地望着这片土地,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们的车刚开到这条道上,大老远就有不少目光瞧过来。

这时,有个人影从远处跑过来,摇着衣服喊:“麦苗——”

麦苗循声看过去,像个孩子似地蹦蹦跳跳:“吴大哥——”

吴大哥跑到麦苗跟前,两手扣住青年的肩头,上下一打量:“麦苗!你可回来啦!”他一脸惊讶地说,“瞅瞅,你发达了,像个……像个啥来着!”

他记忆里的麦苗是个瘦不拉几的小傻子,眼前的麦苗被养得水灵灵的,穿着白衬衫和长裤,如果再系个领巾,就活脱脱是城里读书的学生了。

吴大哥马上又被麦苗身后走过来的男人吸引住了目光。

陈藜客气地叫了一声“同志好”,吴大哥也忙回了句同志。

这几年发展下来,村里的变化也不小,陈藜多少年没回来了,正需要有个人带路。

“那正好,我家跟麦苗就一个院子!”经他这一说,陈藜隐约记起来这个人来了,都住一个院子,姓吴,那就是刘婶家的大儿子——吴有财了。

陈藜身上的变化太大,吴有财认不出他并不奇怪,陈藜也没点破。

吴有财坐进车里,认认真真地指路,一句废话都不瞎聊,不是他不好奇,是他莫名地怵。

他就从没见过比这人更像个爷儿的——倒也不是说别的就不是男人了,他指的是这人身上的气质,要再配一把枪,说是司令来了他都信。

车一开进村里,就吸引了更多人。

他们都在议论,这是城里的哪个局长,又有说是哪家的儿子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陈藜把车停在巷子外头,吴有财跟替他开路一样,一路跑回院子。

这时候,大院里正闹得鸡飞狗跳的。

刘婶堵在一扇门前,跟黑娃他娘争吵:“谁让你随便帮东西了,不问自取就是偷!明白么!偷东西要坐牢的!”

黑娃他娘叉着腰:“谁偷了!刘秀英,你把嘴放干净点!我就借一台破缝纫车怎么了,那又不是你家的东西!”

“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家养着那个小傻子,就是图他家的那块地!”

正当她俩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吴有财从大门冲进来,大喊:“麦苗回来了!”

刘婶一听,朝黑娃他娘大声说:“好啊,现在人回来了,你还敢不敢要他娘的嫁妆,你不要脸的话,就去问他要啊!”

黑娃他娘没想到麦苗还会回来,登时满脸不信,转过头一看——

那是麦苗吗?可不正是老陈家的傻儿子!

“刘婶!”麦苗往刘婶那儿跑过去。

刘婶一看见他,也跟吴有财一样,都快认不出他来了:“麦苗,你、你都出去几个月了,一点音信都没有!”她麦苗抓着左瞧瞧、右看看,“哎哟,长肉了,跟个小少爷似的。”

巷子外头有不少街坊也朝这儿张望,只有黑娃他娘见情形不对,扭过脸溜了。她一脚才踏出门,就和陈藜撞上了。

黑娃他娘刚要骂人,头一抬,什么难听的话都憋到肚子里去了。

“欸——你跑啥啊!刚才谁吵着要缝纫车来着?”刘婶伸长脖子,趁着街坊邻居都来了,故意大声喊道。

黑娃他娘也觉得没脸,赶紧快步走了。

陈藜之前先在巷子里站了片刻,他进村里的时候,感觉还不深,直到踏进这个深巷里,过往的回忆就像雪片一样,在脑海里不住地闪回。

他就站在那里,迟迟地不肯跨入门槛。

他心里涌出了极其复杂的情绪,都到了这一步,他这些天来寻觅到答案显然已经呼之欲出了,这使得他对自己曾经无比思念的“家”,产生了一丝畏惧。

然而,他听到了麦苗的声音。他终究得跨出那一步。

陈藜一走进院子里,大伙儿都下意识地静了一静。这是一个陌生的面孔,来到村子的时候,都会得到的待遇。

刘婶看着陈藜好一阵,她模模糊糊地觉着这人有些眼熟,可就是说不出来一个名儿:“这是……”

陈藜离家十多年了,他离开的时候才十多岁,如今他褪去了乡野少年的模样,成了一个伟岸的男人。

街坊邻居在一时半刻里,都看不穿他是谁。

这一瞬间,陈藜产生了一个念头——他得带苗苗走。

在村里人认出他是谁之前,他必须带麦苗离开。远远地离开。

“他是我——”麦苗刚要开口,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陈峰?”

这是一个老婆子的声音。

她被媳妇儿从屋子里扶着出来。她一脸糊涂地看看陈藜,问旁人道:“陈峰……不、不是死了吗?”

吴有财灵光一闪,一脸惊喜地指着道:“你是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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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平行番外(十七) 《麦苗》 平行番外 (十七)

这事儿不消半天工夫,就从这条巷子传到整个村子。只是,大多数的人,根本就不记得老陈家还有一个大儿子。

李支书一听说这件事,就骑着车赶过来了。

麦苗几个月没回来,屋子里的灰大。他们就搬了几张凳子出来,几个人坐在前院。

李支书点了火,抽了一口烟。

他已经上了年纪,头发白花花的,操着一口乡音道:“你爹,多结实的一个人。”他回忆说,“那一年,忒邪门了。田里的收成不好,还老下雨。你爹去山里,都去过几百几千回了,还会跌进山沟里,在家躺了两天,人就突然没了。”

男人沉默地听着。

院门虚掩着,街坊邻居探着头,在外头热火朝天地议论。这就是在农村里,谁家的事儿怎么都瞒不住。

“你爹走的时候,麦苗都还没满一岁。你娘一个人带着麦苗,白天下地的时候还得背着他,那几年很不容易……”李支书话音一顿,叫了一声,“麦苗。”

前院的人都瞧过去。

麦苗站在他家门前,两手抱着一个铝盒子。他看了一圈大伙儿,神色间尽是困惑,最后,他的眼睛落在他最信任的人身上。

陈藜也直直地望着他。

“麦苗,来。”李支书两指夹着烟,抬手招他,“过来。”

青年这才慢吞吞地走过来,他递出那个铝盒,李支书接过来,使了点力气,才把它给打开。

盒子里是几张黑白照片。

“你看看。”李支书拿了一张,先给麦苗看,“你娘旁边的这个,就是你爹。瞧瞧,像不像你大哥?”

麦苗认得照片上的母亲,他仔细看看他亲娘身边的那个男人,又看一看陈藜,不晓得辨认出来了啥。

“你俩眉眼都像你娘多一些。”李支书感叹了一句。他又拿起了一张,指给陈藜说,“这就是麦苗。”

陈藜接过来相片。

照片里只有一个孩子,两三岁大的样子,五官长得很秀气。

他认得这孩子身上的棉袄,是他小时候穿过的那一件。为了做这一身,花光了家里一整年的布票。

他看了眼照片,再抬头看着麦苗。

麦苗也望着他。阳光下,那双眼微微眯着,表情却是茫然的。

他好像没弄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似乎从大家的三言两语里,隐约看见了前方的漩涡。

“他就是你亲哥。”李支书拍拍麦苗的背,“快,叫大哥。”

麦苗对着陈藜,就一脸怔怔的,魂儿都不在身上。

陈藜也一言不发,他打从刚才,除了看照片的时候,两眼就只落在麦苗的身上。他的眼睛很有神,不管在什么时候、还是发生了什么,都能把人的心给定住。

“孩子,发什么愣呢,还不快叫一声哥。”刘婶走过来,推了麦苗一把。

院子里的其他人也说:“麦苗,叫一声大哥。”

“你只要肯认了,以后你哥都得管着你。”

麦苗的心,就在这左邻右舍你一句、我一句地给撬动了。他挣脱开刘婶放在他肩上的双手,扭过头朝他自己的屋子里跑开了。

男人就远远地看着,没有叫住他。

这就是麦苗给他的答案。

大伙儿坐在院子里,又挑了几件陈年旧事自顾自地说起来。

他们说他们的,陈藜应都没应一声,李支书看这情形,就叫大家先散了。

陈藜送李支书出门,他走回来,伸出手的时候,略做了几秒的停留,接着才推开自己家的门。

他都多少年没推开这一扇门了,老门板上门的“福”字也褪到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

麦苗待在城里几个月,屋里的家具都吃了灰。

陈藜一看,青年连鞋都没脱就坐在床上。麦苗翻着他都挎包,举高着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嘴里喃喃着:“在、在哪……”

听到关门声时,麦苗猛地抬头,看见陈藜的时候,他连忙挪到床边,下来跑到男人的面前。

“纸、纸……”他越是着急,就越不能把话说清楚。他一边仰头对陈藜比划着,一边说:“结、结婚——纸……”

原来,他刚才跑回来,是为了找他包里的结婚证。

陈藜忙握住他挥动的双手,安抚说:“证书我放好了,在抽屉里,没弄丢。”

麦苗一听,却半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结婚证都没带出来,那他还怎么跟大家说,陈藜是、是他的男人,才不是他的大哥。

“那……那……”麦苗愣住了,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藜却格外冷静,他这阵子来,每一天心里头都乱着,可真确认了这件事,他反倒是认了。

说到底,陈藜也是个人,多少年来他都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好容易找了个伴儿,还是他见一眼就爱上的人,莫名其妙成了他亲生弟弟。

这种荒唐事,要搁在其他人身上,保不齐精神就给压垮了。

陈藜打知道他和麦苗有可能是亲兄弟的那一日起,受的最大的折磨,其实是来自于对爹娘的愧疚。他做儿子的,不能孝敬父母,连爹娘死了以后也没回来过看一眼。

他这些天时时刻刻都在想,这么多年来,他要早回来走一趟,麦苗就能吃少吃一天的苦,少过一天无依无靠的日子。

炊烟袅袅升起。

屋里,两兄弟一齐坐在床边。一个垂着脑袋,另一个抽着烟。

这时候看着他们,才发现他俩居然长得这么相似,尤其那一对眉眼和脸上的酒窝,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

“爹在你不会走路的时候就走了。”陈藜漫无边际地道,“要不然,他能教会你很多事情。他会教你抓鱼,带你去打猎。”

“娘倒是希望,她的孩子能多读书。每一年她都攒下十几块钱,她想以后送她的孩子去城里读中学,将来当咱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这么多天来,陈藜的灵魂一直都充斥着矛盾,他既盼着这是虚惊一场,心底却又希望这世上还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这也许是每一个失去父母的人,在面对举目无亲的孤独时,都曾经会产生的一个念头。

麦苗低头看着自己的白袜白鞋,这都是陈藜带他买的。

他平日里对这双鞋爱惜得很,都没怎么穿出门。因为要回家,他特地换上新鞋子,这一路奔波,不止白底都脏了,连鞋面都蹭了泥。

麦苗的世界很简单。

他没明白,昨儿他俩还好好的,陈藜怎么莫名其妙地跟他一个爹妈,成了他亲大哥了。

他不能理解,陈藜怎么能做他的男人,又做他的大哥。

这可怎么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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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平行番外(十八) 《麦苗》 平行番外 (十八)

陈藜耗了半天时间,把屋子给收拾出来了,说不上齐整,好歹能将就几个晚上。期间,刘婶家的过来,喊两兄弟过去他们家吃饭,给陈藜婉拒了。

过没多久,刘婶家的又跑过来,送来了两个黄面馒头,和一大碗的疙瘩汤。

陈藜换好了灯泡,“嗒”地一声,屋里就亮了。

麦苗抱腿坐在床上,低低地垂着脑袋,动也没动桌上那两碗吃的。

男人拿起一个馒头,走到床边坐下来,递到他的眼前:“天塌下来,饭都得吃。”

“……”麦苗无声地揪了揪手心。

他亲娘也说过,碰上再坏的事,也不能饿肚子。

早年物资匮乏的时候,吃上饭就是最要紧的事情。

陈藜撕了一小块馒头,将它凑到青年的嘴边。

他的头低下来,轻轻地唤一声:“苗苗?”麦苗的表情总算松动了一点,却不肯要他哥给他的。

他径自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桌子拿了一个馒头,跑到屋外蹲下来一个人吃。

农村的夜晚,不像城里的那么亮。灯一关,那就几乎啥也看不到了。

麦苗本来背对着陈藜躺着,躺到一条胳膊都麻了也没睡着。他只好换了一个姿势,让身子平卧着。

黑暗中,他感觉到一只手探过来,刚碰到他的指尖,麦苗就把身子侧回去,躲开了。

陈藜沉默地望着那个倔强的背影。

他从来没把麦苗当成一个傻子。

他确实可以哄着麦苗,避重就轻地将这事儿给揭过去。但他认为,这是一种欺骗。麦苗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权力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是一对儿,将来是要过一辈子的。他知道,苗苗是他的亲弟弟,可那又怎么样。麦苗已经跟了他,做了他的伴儿。

如果,他们是亲兄弟的这件事,给抖落了出去——

男人的视线无声地落在那纤细的脖颈上。

麦苗睁着双眼,望着墙壁。过了好半晌,一双沉重的胳膊搂过来。稍微一用力,就把他给强硬地拉了过去,滚热的呼吸随之拂在耳后。

麦苗忙紧闭两眼,拙劣地装睡,心跳却如擂鼓。然而,他迟迟没有等到陈藜的下一步动作。

麦苗慢慢地睁开眼,微微的失落之余,他的心底还升起一种说不清的委屈。他满脸写着不安,在男人的怀里默默地蜷住身子。


天刚亮的时候,李支书领着老陈家两兄弟上山去,后头还跟着一个吴有财。

“你爹娘就葬在那儿。”李支书遥遥地指着。

他们到了半山腰,找到了陈家两老的坟头。

陈藜把一大盆的香烛和水果放下来,然后就跪下来,先对着父母的坟墓磕了三个头。

麦苗站在他大哥的边上,神情有些呆怔。

陈藜磕过头,一个人静默地跪了好一会儿,这才动手清理墓边的杂草。

“麦苗。”李支书喊了几声,才将青年的魂儿给招回来。

麦苗从他手里接过那一网兜,也蹲下来,熟练地把祭拜用的水果给拿出来摆好。李支书擦了几下火柴,点燃了金纸,甩了一甩手,把纸钱往盆里扔去。

麦苗摆好了祭品,刚要拿起香烛,就和陈藜碰到手了。

青年的眼睛一抬,和男人的目光对上。陈藜刚要出声,麦苗就腾地夺过香烛,扭过头走开了。

他们沉默地烧着纸折的元宝。

李支书手指夹着卷烟,朝青年说了句:“去跟你爹娘说两句话。”

麦苗站起来,走到他娘的坟头面前。他蹲下来,表情闷闷的,他如今是真的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都不愿意跟亲娘说了。

李支书走到麦苗原先的位置,弯下腰来,吸了一口烟:“你娘走之前,把东西和土地都给了麦苗。”他劝道,“你别怨你娘,她不晓得你还活着。”

陈藜点点头。他抓了一把纸钱,扔进火里。

吴有财蹲在槐树下抽烟,远远看见几个人从坟山上走下来,就把烟给掐灭了,见还剩下大半截,舍不得扔,把它塞进裤兜里。

一伙人走到了山下的岔路口,李支书还得回去公社,就先和他们分道走了。

陈藜把钱塞到吴有财的手里,说是还他香烛和纸扎品的钱。吴有财低头一看,陈藜居然给了他整十块钱。

他的心思一下子活络了:“哎,陈哥——”他追着陈藜说,“你这次风风光光地回来一趟,咱乡亲都替你高兴。”

陈藜心不在焉地应着,两眼只看着走在前方的人。

麦苗和他们隔了几步远,一步深一步地踩着泥,形影单只地走在前头。

他俩打昨晚起就没说过话,正眼都没对过几次。

陈藜也不逼他。

他告诉自己说,要给麦苗再多一点时间,去适应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先走一步,看一步。

吴有财心里打着算盘,他观察着陈藜的脸色,试探地问:“你看,要不就摆个席,请老街坊老邻居吃一顿饭。”

“行啊。”陈藜顺着他的话,“你如果有门路就去安排。”

吴有财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那什么时候吃席?”

“今晚?”

“今、今晚?中!”吴有财忙把这件差事应下来,紧接着就说要赶紧去张罗这件事,总算是走了。

转眼,这条路上,就剩下老陈家的两兄弟了。

陈藜走了走几步,就追上青年了。

麦苗是知道他要跟上来了,特地走快了一些,只不过陈藜不过一、两步,就跟他走到一排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陈藜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他伸了伸胳膊,想捞住麦苗的手,就差点儿要碰到了,麦苗却陡然止步。

只见他拉长脖子,叫道:“大黄!”他一溜烟地跑到前面去。

一条老狗趴在巷子口。

麦苗认出它,就是之前他捡回家养过的大黄狗。但是,他才刚要靠近,老狗就警醒地跳起来,朝麦苗凶狠地龇牙。

“小心!”陈藜跑过来,把麦苗拽到自己的身后。

巷子里的一户人家听到声音,从门后跑出来个人,是工厂的黄主任。他急忙拉住狗绳,喊了它几声,老狗这才老实下来。

黄主任朝二人说:“这条狗是我平时养在厂子里看门的,看见生人就会吠,没把你们伤着罢?”

麦苗被陈藜护在身后,他听不进去陈藜跟别人说了什么,只是两眼怔怔地望着大黄。他离开了几个月,大黄已经认不出他了。

这也是正常的,麦苗之前只喂了它一个月不到,还没来得及把大黄给养熟,他就因为发病而被送到县城的医院去了,后来就再也没回来过。

对现在的麦苗来说,他想不到这一层面上。

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他们回到院子的时候,就看见吴有财已经叫人在前院摆下两张大圆桌,还在桌子上铺了大红布,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天黑之前,烧好的菜就送了过来,一个院子的人都下来一起吃饭了。

陈藜没怎么动筷子,他开了一瓶二锅头,一个人坐着喝。过没多久,吴有财又晃到他的跟前来,拉着凳子坐到旁边,殷勤地给他倒酒。

“陈哥,你那辆车,是红旗的罢?”这个吴有财干活儿不怎么麻利,却是个特别能来事儿的。他特地去公社,找了个县城来的人问,打听出汽车的牌子。

他放下酒瓶,看看两边,问:“你在城里,干的什么买卖?”

陈藜的杯子又空了,他拿起酒瓶,又给自己蓄满:“我不做生意,没这个本事。”他望着一个方向,“车是跟领导借的。”

吴有财一愣,他还真没料到,那辆车竟然不是陈藜自己的?

“那你——”吴有财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傻傻地问,“你、你在城里,到底干啥差事啊?”

陈藜说:“就劳动工人。”

军人确实也是劳动人民的一份子,组织向来提倡知识分子劳动化,广大的人民群众应当以劳动为荣。

吴有财愣愣地想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说来说去,原来陈藜就是个司机!

小孩子绕着桌子跑来跑去。

麦苗一个人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头顶上亮着一盏灯。他的手里抓着一个小石头,在粗糙的地上随便地画。

“啪”地一声,他拍了一下腿,没拍到蚊子。

吴有全走到他身旁,也坐下来,把一盘花生米递到他眼前:“吃不?”

麦苗看也没看一眼。

吴有全和麦苗也算是一对发小儿了,他转头看看后边,跟着拍一拍麦苗的肩膀说:“你哥瞧着你呢。”

麦苗握着石头的手微微一顿,他还是没回过头。

吴有全收回目光,又往麦苗身边挪一下屁股,小声道:“你真确定,那是你亲哥?”没等麦苗问,他就说起一件事。

他们村里几年前有个姑娘,跟一个下乡的知青好了,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后来,那个知青死活不认这个娃,姑娘也是个硬气的,自己的脸皮和名声都不要了,就死活闹到他们队伍的排长那里。

“后来,姑娘一家人带着娃去验血,就给验出来了,就是那个孬种亲生的!”

麦苗听到这儿,眼里顿时注入了光。

这个故事,他听得全不全不晓得,他只知道去验血的话,就能知道陈藜究竟是不是他亲大哥了。

他还是不明白,陈黎分明是他的男人,为什么无端端就变了。

“麦苗、麦苗!”

他站起来,不管全哥儿怎么喊他,就一鼓作气地跑向到前头去。

大伙儿就看着麦苗跑到他大哥的面前,气喘喘地说:“我……我,要验血!”他对着陈藜,眼眶突然红了,终于把憋了两天的话给说了出来,“你……”

“你不是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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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平行番外(十九) 《麦苗》 平行番外 (十九)

大家不约而同地瞧了过来,“嗡嗡”的说话声陡然静止。

陈藜手还拿着酒杯,他喝了这么多,只有耳根微微见红。他看着麦苗好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

“嘘!别吵吵!”几个孩子还在乱跑,被大人给拽住,拉到自己身边。

陈藜一仰头,把满满的一杯烧酒一口气干了。

他抓住麦苗的手腕。

陈藜是练过的,一拉住人就大步地走回屋子里,麦苗连挣扎耍泼的机会都没有,门就关上了。

大家都收回了目光,还有人失望地“哎”了一声。

“你看他哥,脸色一下子变了。”

“麦苗就是傻,这样一个大哥都不认。”大伙儿纷纷说,麦苗这是犯蠢,有这么个大哥还不紧紧傍着。

“欸,你又晓得啥?这人一去十多年,早不回、晚不回,土地这几年刚发下来,就跑回来认亲了。你说他图啥?”

“你看他开了个车回来,梳个油头,倒像个资本主义家。”

“他在城里做什么工作都打听不明白,我儿子在城里化工厂上班,你们也知道,单位里哪能请这么多天假,都攒着留到过年。我说他,压根儿就没工作!”

话题的风向就这么变了。

这时,吴有财费劲儿地抬了一箱的汽水出来,招呼着大人小孩儿:“别唠唠了!陈哥请大家喝的。来,拿一瓶去。”

一回到屋子里,陈藜的手刚松开,麦苗就像一只逃脱陷阱的兔子,蹦一下躲开了,和男人拉开了距离。

陈藜看了一眼自己空了的手心,抬眼对站在角落的青年:“你好好说,到底什么意思?”

麦苗的眼睛红红的,他却没有哭,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倔强。

“我要……验、验血。”他抓紧着裤子,手指扭在一起。

陈藜问:“验什么血?”

“验了、验了……”麦苗的声音有些哆嗦,“就知道……知道,是、是不是,哥哥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验,他都是听别人说的。

陈藜听明白了以后,再一次沉默。

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变化,但是整个人都沉了下来。他走到一把老椅子上,坐了下来,摸了摸裤兜。

他想抽一口,刚拿出来烟,又把它放下了:“你真要验?”

麦苗犹豫了不到几秒,就用力地点点头。

陈藜看起来异常冷静,他轻轻地叫了一声“苗苗”,望着青年的方向:“你这么不想,我做你的大哥?”

麦苗不吭声了。

他怔怔地瞧着陈藜,有些诧异的模样。

陈藜愣了一愣,他用先手摸了一把脸,紧接着就抬起胳膊,狠狠地擦过眼睛。

“那咱们就去验。”陈藜已经缓了过来,他拿定主意说,“这儿的卫生所做不了,得到县医院。”

陈藜站起来,拿起桌上的烟。他打开门,独自一个人朝着外走了过去。

麦苗他回过神后,就快步追到门边,踮着脚一直看到陈藜坐回酒桌前。

其他人瞧见陈藜去而复返,纷纷劝酒。陈藜来者不拒,脸上没有丝毫不愉快的样子,酒一杯接着一杯。

麦苗蹲下来,慢慢地把头靠在门边。

今夜的月亮很圆,但是他的心却好像缺了一个角,隐隐疼着。

麦苗就这么在门边蜷着身睡了。

早上,太阳从窗子照到脸上,他用胳膊挡了挡,困顿地爬起来。他一脸晕乎乎地看着床,他都不记得自己怎么爬上来的。

最后,他的眼睛落在床的另一边,倏地人就清醒过来了——陈藜呢?

麦苗挣扎着下床,鞋子还都来不及找,门就被人打开来。

两个人对视着,谁都不开口说话。

片刻后,陈藜才走到柜子旁边,拿起行李箱子,边扔下一句:“先去洗漱,我们今天要走了。”

麦苗没能明白。

陈藜就停下来,看着他,神情和缓:“我们先去县医院。检查了之后,得等上至少一天才能出报告,那就今天就要出发。”说罢,就自个儿忙碌起来了。

麦苗傻傻地坐在床上,这下可什么都想起来了。

陈藜一大早就去公社向李支书道别,跟着和街坊邻居都说了一声。

大伙儿问他啥时候再回来,陈藜没给个准话,可他们老陈家的祖坟都在这儿,总有落叶归根的一天。

麦苗起晚了一点,大家要么下地,要么去厂里干活儿了,他都没见到别人,就要走了。

他坐进车里,自己把门关上,视线转向后方。

“砰”的一声,男人把后车厢的盖子合上,然后就走到驾驶座,打开车门坐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网兜的水煮蛋。

这是刘婶刚煮好的,说是麦苗的鸡下的蛋,足足有十几个,让他们带着在路上吃。

陈藜拿了一个鸡蛋出来,剥开壳后,递给了麦苗:“小心烫。”

麦苗看了看他,接了过来。他吃了一口,眼睛抬一抬,有些怯生生地望着陈藜。但是男人已经转开目光,他调整了望后镜,才发动车子。

汽车开出村子,路经麦田。

麦苗直了直背,往外头看去。看不见金黄的麦子,只有一片光秃秃的麦茬子地,天色有些昏暗,应该是要下雨了。

麦苗缓缓地靠回椅子上,他的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感伤。

明明他出去以后,就天天想着要回来,可这一趟回来后,他又发现有什么东西变了。

陈藜也没有说话,在这一刻,他们的心事都是差不多的。

家乡的风景仍和记忆里的一样,但是他们并没有停留在过去,尽管故乡的风微微吹拂着脸庞,他们也依然不能驻足于此,还是要两眼看着前路,面对往后的人生。

他们到了县城后,陈藜就直接带着麦苗去了医院,下车之前,他看了看身旁的人。这一路下来,麦苗都安安静静的,像个小哑巴。

陈藜顿了一会儿,说:“要不明早再来罢。”

谁想话音刚落,车门就被人打开了。

麦苗下车去,他一个人往前走了走几步,回过头来。

都到这个点了,医院的走廊上还有不少人。

陈藜把要做的检查项目说明了,前台的护士听了以后,就叫他等一等。她掀开帘子走进去,和另一个年长的护士低声说了说话,其他的人往这对兄弟暗暗瞧了几眼。

“大夫说能做。”护士走了出来,“他先开一张条子,等会儿你们就去诊断室采血。”

陈藜拿着检查的条子,带着麦苗一起去了诊断室。这里有两个房间能够采血,排在他们前面的还有七、八个人。

等排到他俩的时候,两个人想一起进去,就被门口的护士拦着说:“等等,只能一个进去。”

陈藜说:“咱们一道儿的。”

“不行,就得一个一个来。”护士有些不耐烦说,“同志,麻烦你配合一点,不要妨碍我们医院的作业秩序,你看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陈藜低下头,和麦苗的目光对上了。麦苗从进来医院后,就把脑袋垂得低低的,手却紧紧扣住陈藜的掌心,好像怕他男人将他给丢了。

“我先进去,几分钟后就出来。”陈藜嘱咐道,“苗苗,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在护士的连声催促之下,陈藜捏了捏麦苗的手掌,就把他放开了。诊室的门敞开着,他还能看见青年乖乖地站在门外等他。

突然,帘子拉上了,挡住了视线。

一个护士拿着托盘说:“把袖子卷起来。”

陈藜卷起衣袖,心不在焉地往后看,又被护士给训斥了一声,这才再没乱动。

等到他走出来的时候,麦苗还站在原地,陈藜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麦苗走进去以后,他一直看着他,直到帘子被拉上。

他们一起从医院走出来。

在去取车的路上,陈藜看见了对面街道有一个卖烤红薯的。上回他们刚来县城的时候,麦苗就吵着要吃,他却忘了给苗苗买了。

他揉揉麦苗的头发:“你站在这等会儿,哥给你去买红薯。”说罢,陈藜就横穿马路,跑到对面的街上。

在等烤红薯出路的时候,陈藜默默地想——不管检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他今夜都得跟苗苗好好地谈一谈。

在给爹娘的坟头下跪的时候,他就思考明白了,他舍不下苗苗。

这事儿都得怪他,他这个做亲哥的,先是扔下年幼的弟弟在老家受冻挨饿,后来知道他们是亲生的兄弟了,却从不打算悬崖勒马。

他还没有标记麦苗,他分明知道,一切都还来得及。

陈藜付了钱,手里拿着两个滚烫的红薯,刚抬腿跑回来,就左右张望一番。

“苗苗……”他唤了唤。

麦苗没有走远,他一个人走到不远的桥上,瞧见水面上的两只大白鹅,就被吸引住了目光。

“妈妈,你看——”闻声,麦苗看向旁边。

一个母亲抱着孩子,靠在桥栏上。

他又转过身,看看街上来来往往的陌生人,表情有些怅然,就像是一夜之间褪去了稚气,一下子长大了。

倏地,他被人扳了过去。

麦苗对着男人,眼里先有一丝慌乱,后来慢慢地被一团雾气占据了。他抿紧嘴唇,胸口起伏着。

他们回到车上,门被重重地关上时,麦苗抖了一下。

陈藜没有出声,他发动车子,像是没有目的地开,一直开到郊外,他才把车停下来。这会儿,天色几乎黑了,四周了无人烟。

“你什么意思?”陈藜抽完了一根烟,确定自己已经冷静下来,这才开口。自从知道陈藜是他亲哥哥以后,麦苗的嘴就跟被缝起来了一样,一言不合就装哑巴。

陈藜直直地看着他,硝烟味极浓,他危险地道:“你刚才要走去哪?”

“……”

“你现在心里想什么,都不跟我说了?”

“……”

“苗苗,你跟哥好好说。”陈藜深深地吸一口气,“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了?

谁想到这话才问出口,麦苗就一脸“果真如此”的样子,他当下就绷不住了,气哭地吼道:“……我不离婚!不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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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平行番外(二十) 《麦苗》 平行番外 (二十)

陈藜在那一根烟的工夫里什么都想过了。

他将麦苗这些天的反常都看在眼里,他之前不开口,就是怕自己把人给逼急了,那脑袋瓜子兜不过来,想跟他分手。

结果,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抽烟的时候这么想。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了?”这句话,就跟拿刀子割他的肉一样。

当陈藜问麦苗那些话的同时,就将车门落了锁。

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尽量保持平和的,呼吸都没有乱,就是等待麦苗给他最后的审判。如此一来,他后面要做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陈藜都想好了,这个计划甚至在他从沪城出发之前,就已经在脑海里有个雏形了。

所以,社会对他们的严格管理并没有错误,无论表现得再温驯,终究还是一头狼。如果不想有被反咬的一天,那一开始就得拔光他们的尖齿。

他舍不下苗苗。

他更不可能把苗苗推出去,让给别的男人。

陈藜都有了铁石心肠的打算,他什么坏局面都在脑海里排练过了,就是没想到麦苗会朝向他气急败坏地大喊:“我不离婚!”

“离婚?!”

陈藜跟被子弹打中一样,脑子一轰,手里的烟都抖落了。

麦苗着急地跺脚,态度坚决地道:“不离婚!不离婚!”

陈藜这辈子就还没听过这么可怕的词儿,都坐不住了,直接爆粗:“谁他妈要离婚!”

“你!”麦苗两手用力地推了一把男人:“你、你要离婚!”

陈藜一愣,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反问道:“——我要离婚?!”

这下,麦苗是彻底误会了。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陈藜,两肩不住地抖动,手紧紧地握成拳,失控地扑了上去。

陈藜头顶着一口又黑又大的锅子,糊里糊涂地吃了几记不痛不痒的软拳之后,可算是被打醒了。

只看,男人胳膊一用力,就把人给一把从位置上抱过来了,两个人挤在驾驶座上,腿脚都撒不开。

陈藜任凭他怎么撒泼,只管将人紧紧地锢在怀里,鼻头抵着他的脸,直接就噙住那双唇。

麦苗扭头摆闹地发出几声“唔唔”,用力别开脸,又给陈藜捏着掰了回去。

麦苗憋得两颊通红,两手原本还挣扎地捶打着,亲嘴亲到后来,胳膊就渐渐捞住男人的脖子。就像是一个即将溺水的人抱住一条浮木,死死地抓紧他的衣服。

就这么短暂地安分了。

松开嘴后,青年坐在男人的腿上,脑袋垂得低低的,胸口起起伏伏。

陈藜将人往上提了提,让他的眼睛和自己的双眼正对着。他嘶哑地问:“谁告诉你,咱俩要离……?”

陈藜“呸”了一声,他就不该把那词儿再提起来!

麦苗微微喘着气,他的眼角还夹着泪,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气出来的,硬忍着没崩出来。

陈藜直直地盯着他,是打算刨根问底,都得把话给问明白了。

“你……”麦苗带着哽咽,但好歹是肯说出心里话了,“你要做大哥……不、不做……”他顿时悲从中来,又抬胳膊擦眼泪。

“不要什么?”这话听得陈藜心里干着急,只能帮他拭泪,指腹将那张脸蛋都擦红了。

“你不、不做……”麦苗抽抽噎噎地说,“不做我男人了……”

陈藜擦抹眼泪的动作没停下来,他听明白了麦苗嘴里的话以后,霎那间,都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你……”麦苗好像有一肚子的苦水,熬了这么多天,全熬成胆汁了,“你不跟我好了。”

这一回,陈藜这跟笔直的天线总算是连接上麦苗这座塔台了。没想到他俩天天躺一张床上,接收到的消息竟有如此大的差别。

他一直以为,麦苗是接受不了他这个大哥,心里排斥他,对他们俩的关系感到膈应,这才不肯认他。

他怎么知道,他自以为体贴的克制,竟然让麦苗产生了误解,反过来认为是他想接结束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到头来,麦苗居然是这么想的!

陈藜扣住他的肩,语气急了:“苗苗,你……你瞎想什么?”他怎么会不愿意跟苗苗好了?

麦苗泪眼汪汪的,一脸执拗地说:“你要验血……”

陈藜活到三十好几了,就还没见过这么黑的一口锅子,登时哑口无言。

麦苗却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他原先确实想通过验血,证明自己和陈藜的“真实”关系,可他心底又知道,大家说的其实都是真的。

麦苗立即产生了后知后觉的害怕,他想到万一验出来了结果,到时候可就真的没法抵赖了。

麦苗都后悔了,不想去验了,可脑海里怎么都忘不掉陈藜难过的样子——他、他这么想当他的哥哥啊……

陈藜开窍了以后,顺着猜下去,也将麦苗的心思估摸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麦苗,说了一句:“小傻子。”

麦苗听见了。

他两眼傻傻地睁着,陈藜却抓住他的两手,往自己身上用力一带,压住他的因为啜泣而微微张合的嘴。

麦苗随即像个小疯子一样挣扎,却被男人的铁臂给牢牢地锁在身上。他的双手捶打着陈藜,从来没有这么激烈地抗拒过。

陈藜却给了他一个疯狂的吻,他吸吮他的嘴唇,舌头充满侵略性地攻占他。

麦苗的泪水狂涌,牙齿还地咬了一下男人的唇,陈藜却摁住他的后脑勺,把渗出的血混着津液渡入他的嘴里。

他差点被陈藜给吻断了气。

当男人的手掌一松,麦苗就猛地一后退,压到了身后的喇叭。一声长长的“笃”打破了宁静。

这个突兀的声响,只是暂时地打断了他们。

凌乱中,青年又被拽回男人的怀抱里,这一次,他的身体率先做出了诚实的回应,仰着脖子,接受了陈藜的又一个深吻。

几个瞬息后,他们的嘴唇分了分,呼吸却拂在彼此的脸上。在这个狭小阴暗的空间里,男人隐忍地颤声问道:

“我就不能做你哥哥,也做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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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平行番外(二十一) 《麦苗》 平行番外 (二十一)

——做哥哥,也做男人?

麦苗眨眨眼,颤颤地抬了一抬脸。

他……他不明白。

在麦苗想通之前,一只手粗鲁地捏过他的脸庞,再次噙住他的嘴唇。

他舔舐他嘴里的每一寸土地,吮吸他的软滑的舌头,挑逗他回应自己,借此用最快的速度让他回忆起他们在不久之前、夜夜经历的激情。

陈藜决定用行动向麦苗证明,他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麦苗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跟男人这么亲近了,明明这阵子的每个晚上,他都被人搂在怀里睡觉,他却觉着陈藜离他很远。

如今在这窄小的空间里,他接受男人绵长、潮湿的亲吻,感受那有力甚至是粗鲁的抚摸,原来,他的身心一直盼的竟是这一刻。

陈藜放开他的嘴唇,偏头去亲他被泪水模糊的眼睛,一寸寸地吻过那和自己神似的眉眼,最后,他停了一停,倏地将脸全埋进那白软的颈窝里。

麦苗随之微微后仰,发出一声呻吟:“啊……”

男人火热的唇印在脖颈上,那纤细的身子就敏感地颤抖起来。

麦苗两腿分开地跨坐在男人的腿上。他如同一个溺水的人,紧紧地环住陈藜的脖子,贪婪地嗅着陈藜身上的气息。

在这个狭窄的地方里,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被放大了数倍。

他们混乱地拥抱、接吻,犹如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侣。凌乱的呼吸和粗喘中混入了解开裤带的声响,麦苗低了低头,没来得及看清楚陈藜的样子,又被掰过了脸,唇给堵住。

“唔……唔嗯……!”男人的手抓住他裤子的时候,麦苗下意识地挣了挣,“唰”地一声,他的裤子就被拽了一大半下来,露出半边白白的臀肉。

麦苗别了别脑袋,又被陈藜给追上,用力地吮住了唇:“嗯……”

近乎窒息的舌吻间,他的嫩芽被一只手掌握住,合着另一根粗硬的热物一起包拢起来,浓重刺鼻的男人味瞬间在这小小的天地里热烘烘地散开来。

“嗯……嗯……”麦苗的嘴唇又恢复了自由,他喘喘地呼着气,鼻头都渗出了汗珠。他被陈藜牢牢地搂着,只能感受到他们俩的阴茎正在激烈地摩擦。

陈藜一边手淫着,另一只手扯了一扯麦苗的衬衫,有些猴急地将它往上拉,那胸脯就裸露出来,平坦的一片上就两颗奶头凸出,随着两个人的动作微微地一晃一晃。

“嗯……唔……!”麦苗的前面到底没长好,被套弄了没到几十下,就要到了。他只觉得下腹紧了一紧,乱颤的小肉芽就被陈藜的手给挤出汁来,汩汩地淋在那根硬得发紫的肉棒上。

射出来以后,麦苗吁出一口粗气,软软地趴在男人的肩上。

晃眼间,他被人往上提了提,脏了的裤子和小裤一起褪到大腿下。陈藜凑过来,嘴含了含他红红的脸腮,粗声唤了唤:“苗苗……”

麦苗睁了睁眼,他是清醒的。

他看到男人眼底的暗色,那是一团能把人的魂吸进去的漩涡,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看见陈藜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距离得那么远,陈藜在和一伙人打球。

人群里,他就偏偏看见了那个男人——他高高大大的,光着膀子,晒得黝黑的皮肤在烈阳下仿佛映着一抹光,让人看着都忘了呼吸。

“……”麦苗的呼吸又一紧。

陈藜的把手掌摸到他的下面了。麦苗刚要推他,又猛地被陈藜攥住,被粗暴地揽到男人的身上去。

“唔!唔!”麦苗被吮住嘴,他抬手胡乱地捶打着。

他很久没被男人弄那里了,陈藜的手指又粗又硬,抠得他一激灵,两腿都哆嗦了。

“唔…——”陈藜是第一次这么硬来,先前他那么疼他,摸那里都跟摸宝贝似的,这一次简直中邪了似的,手指插得又凶又狠。

麦苗不断地拱身子,一脸着急的,跟火烧一样。

偏偏陈藜抓住了他,有别于过去的耐心和温柔,他这次的动作从一开始就充斥了一个男人的粗莽和野性,他身上的硝烟味混杂了一个成熟雄性的麝香,轻易地让人陷入淫欲的泥沼里。

陈藜咬着青年的耳垂:“想不想要?苗苗?”

麦苗的里面已经全湿了,男人的鼻息如同热浪,一股股地吹拂而来。

陈藜的手指抽出去的时候,他以为他的男人这次又要停下来了,手忙脚乱地抱住他,激动又哽咽地求道:“苗苗要……要嘛……”

在座位上,陈藜岔开两条腿,下一秒就直接就把人抱起来,将那窄窄的胯朝着自己全打开来。

他的两个手掌使劲儿地捏住那软软的臀,跟揉面团一样,硬邦邦的枪杆对着那湿潺潺的小穴。

陈藜肏进去的时候,麦苗高高地仰着脸,脊背都扳直了。他们一致地屏住呼吸,这是他们在第一次知道彼此的血缘关系下的紧密结合。

长时间的隐忍和纠结,都在这一瞬间化作无尽的热情,和汗水一起滚烫地释放出来。

麦苗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性事,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陈藜完全放开的火力,那凶猛的直入直出带来了狂浪般的欲潮,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晃荡。

陈藜狂干了十多分钟,似乎觉得不够得劲,他将麦苗抱了抱,两个人别扭地在座位里挪一挪,把椅子放下来。

麦苗就被压在驾驶座上,他还没出声,整个人又被拢在阴影里。他的裤子挂在一条腿上,往两边打开来,强壮的男人伏在他身上,发狠地拱动。

“唔……嗯…——”两个人不住地亲嘴儿,身子狂动,车一震一震。

陈藜憋了这么长的时间,第一场没过半小时,就在麦苗的身上到了高潮。他泄的时候把人给扣紧了,全射了进去,接着又把人搂着亲。

麦苗觉得那埋在体内的东西还很硬,像是没射出来过一样。

突然,他听到一声轻响。

陈藜打开了车门。

麦苗还没问陈藜去哪,又看见他回来了,把自己打横了抱出来。

郊外四下无人,只有夏末的蝉声。

陈藜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在车盖上铺平。他把麦苗给放在上面,然后就一件件地把他的衣服脱了。

麦苗就成了赤裸裸的了。他平卧在车盖上头,两条腿折起,向着男人微微敞开。

陈藜也褪下裤子,在麦苗的面前敞露自己的躯体。随即,他俯身下来。

两个人对视片刻,就伸出舌头,含了起来。

“苗苗……”陈藜忽然停下来。他支着上半身,深深地看着麦苗。

伴儿的身子变得香极了,跟平时的气味很不一样。他微喘地看着陈藜,两腮含着情事后的红晕,两腿在陈藜的衣服上难耐地划动,又纯情又勾人。

麦苗发病了。

陈藜把他的两腿一拉,打开来。

麦苗颤了颤,他的脖子和下体同时溢出了更香的味道。

陈藜从没闻过比这个更甜的气味,他的胸口起伏着,脖子和胸膛都泛着一片红。他探出手指,拨开那微微张合的阴唇,一大股的精液就流了出来,还带着伴儿吹出来的淫液。

陈藜还没将手指抽出来,麦苗就忍不住了,他把手伸向两腿之间,没抓到男人的手掌,就把自己的手指插进阴穴里。

“嗯……”麦苗轻轻地呻吟着。

在男人的注视下,他打开腿,用两根手指自慰。

忽然,他的手腕被抓起来,两只胳膊被一起折到头顶上。

“啊……!”麦苗发出一声惊叫。

陈藜一口气顶了进去,直接送到了底。麦苗整个人一弹,前头的嫩芽跟着一甩,颤颤地漏了。

陈藜一手扣紧他的两只手腕,提腰猛送。

麦苗被干得“啊!啊!”地哭叫起来,不知道是爽的,还是疼的。

“苗苗,”男人咬牙道,“叫哥哥!”

麦苗边哭边喊:“哥……哥!啊!”

陈藜被那几声“哥”叫得头皮一紧,下面动得更快,肉鼓鼓的精囊夸张地拍着麦苗的臀尖,发出一连串“啪啪”的声响。

麦苗被他的亲生哥哥肏得小穴都麻了,吸都吸不上气来。

没等这次结束,陈藜把他给拖下来。

麦苗被翻了过去,他的上半身趴在车子盖上,两条腿没有着地,微微地悬着。陈藜就压在他的背上,用这种最原始的姿势干他。

“苗苗……”陈藜一边动,一边亲吻着他后颈。

麦苗无助地蜷趴着,小声地求饶:“不……不要……”

男人蹭着他的头发,不住地亲吻他的耳垂,语气却透着一股焦灼:“给我,苗苗……”

麦苗蓦然明白了陈藜最初的意思,他又哭了起来。他知道,他除了陈藜,他给不了别的男人。

他只要陈藜,只要他的哥哥。

男人第二次释放的同时,他的牙咬破了伴儿的后颈。

顿时,馥郁的香气随着腺体的破开满溢而出,随之而来的痛楚冲击麦苗的心灵,而他的信息素也借由尖齿渗入了陈藜的骨血,从此打上了属于彼此的标签。

他们终于完成了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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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平行番外(二十二) 《麦苗》 平行番外 (二十二)

天快要亮的时候,麦苗的热暂时褪了,陈藜这才去找一个借宿的地方。那是郊外民房的后屋,屋里收拾得干净,该有的都有,凑合着住两天。

大白天,门掩得牢实。

仅有的一扇小窗子,也被人拿了草枕给堵住,只有零星的光线从几个缝里透进来。

男人爬上了床,陈旧的木板床发出声响来,随即响起几声抗拒的轻哼。

“苗苗,是我。”

那挣扎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粘腻的啜吸和吮吻声。

“放松点……”

接着,就响起压抑沉重的粗喘,混着一连串凌乱嘶哑的呻吟。

麦苗连衣服都没穿上,是裹着军外套从车里被抱到这儿来的。他全身夸张地出汗,头发和身体都是湿黏的。

他的两只手摊开来放在脑袋旁,承受着一下又一下猛浪的撞击,拳头揪紧身下的衣服,眉头深锁。

这次的欢爱持续了好一阵,麦苗释放了以后,就昏睡过去了。

等他再醒过来,转眼就到午后了。陈藜已经用热水帮他擦过,还将床上的布换了一套干净的。

“起来吃点东西。”陈藜把他从床上捞起来,他刚买了饭菜回来,还特地花钱让人炖了一碗老鸭汤。

麦苗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坐在床上,手里拿了一个大包子。吃一口包子,喝一口热汤。

陈藜伸手撩起他的头发,挂在耳后,又拨开他脑后的碎发。白皙的脖颈后方被吸得青紫一片,藏着腺体的地方有一个新鲜的咬痕。

陈藜是知道,伴儿到了一个年纪,是会发病的。到那时候,他们就得找男人过了,不然难受得很。

麦苗先前每次发作都死去活来,这回有陈藜陪着,精神足得很,一口气吃了两个肉包子,汤也喝下了半碗。

饭饱了以后,他又躺下来,身上就只穿着一条白色裤衩,懒洋洋地蜷在陈藜的怀里。他默默地汲取着陈藜的气息,那搂抱着他的双手,终于再次给予了他熨帖的感觉。

天色渐渐暗下来,去厂里上班的人回家了,学校也早放学了,从前院传来细碎的嘈杂声。

陈藜眯着的眼睁开来,他低了低头。

麦苗的脸颊红红的,正悄悄地蹭着男人暖烘烘的身体,湿润的唇一张一合地轻喘。

“想要了?”陈藜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问。

麦苗有些羞涩,就像是偷偷干坏事被人给发现了一样。

陈藜却坦荡荡地脱了衣服裤子,把麦苗的手拉在自己的根部,让他帮自己套弄。

麦苗不是第一次摸,陈藜就算还软着,那一根也沉甸甸的。麦苗经历了这一遭,就知道陈藜过去跟他的时候,都没彻底地放开过,只有这几次才是来真的。

也许是他还在发病期,或者是他食髓知味了,此时此刻的麦苗,对陈藜的一切都充满了渴望。

在男人的默许之下,他窸窸窣窣地钻到了下头去,张了张嘴,骨碌碌地眼睛还看了看陈藜,不自觉地以一种撩人的姿态,用唇包住了陈藜。

“唔……”陈藜全身一舒张,发出满足的喟叹。

麦苗没有经验,他只会含。

陈藜揉着他黑黑的脑袋,耐心缓慢地在他嘴里进出。那根东西越变越硬,很快就顶到了深喉,麦苗口水都来不及咽下去,从嘴角流出来。

他的眼角挂着泪,整个人却沉浸在男人浓郁的气味里,痴迷而陶醉地吞吐,两股和嫩芽都又湿又紧。

一阵闷喘后,陈藜猛地把人拉起来,抱坐在自己的腰上。

麦苗惊叫一声,又好像怕被人听见,慌忙地抿紧嘴,脸蛋儿红彤彤的。

陈藜还躺在床上,把他的小裤衩给扯下来,麦苗懂事地抬了抬臀,还没脱干净,就胡乱地握了握屁股下的大肉棒,对着它慢慢地坐下来。

他的阴穴被男人干了一晚上,早就弄开了,加上他在发病期间,淫水流得特别多,很轻易地坐到了底。

“啊……”被塞满的瞬间,麦苗颤栗地呻吟。

没等陈藜教他,他就顺着欲望的本能,自己上下地动了起来。陈藜一只手扶住他的腰,另一手包住他小小的阴茎。

激烈摇晃的床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吱呀”声。

隔日,麦苗的身子就好多了,能走出门了。他蹲在院子里看笼子里的一窝兔子,脖子上系着一条薄丝巾。

养兔子的大爷跟他说,这一窝兔子原本生了六个,只活下来两只,一灰一白。

麦苗问:“哪一个,是哥哥呀?”

大爷扫着干草,随手指了灰的那一只。

麦苗摸摸灰兔子,再摸摸白的。

陈藜又走了一趟医院。

县医院人满为患,陈藜等了一会儿,卫生员才找到了他们的报告。陈藜刚带着麦苗走出医院,又瞧见了那个卖烤红薯的。

这一回,麦苗总算是吃上一口热腾腾的烤红薯了。

他们站在桥栏边,麦苗一口一口吃着烤红薯。

陈藜嘴里叼着一根烟,折着手里的一张纸。那张纸上写着字,还印着医院的红泥。

“苗苗。”陈藜将折好的纸递给麦苗,“你看。”

麦苗新奇地接过来,将折纸拿在手里摆弄,眼里有一丝困惑。

这时候,从天上传来隆隆的声响。麦苗仰起头,眯着眼,遥遥地望着。

一朵朵白云间,正好有绿色的军机飞过。

“飞机——”麦苗终于想起来,这东西叫什么了。

陈藜握着他的手,一起拿起那个纸飞机。

它摇摇晃晃地飞了出去,最后轻飘飘地落在河面,泛起微微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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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平行番外(二十三)完 《麦苗》 平行番外 (二十三)全文完

后来,他们回到了城里。

陈藜带着麦苗去办落户,户口下来后没过几天,房子就批下来了。整个程序过得很顺利,主要是跟上面的都打了招呼,赶在他到岗之前,先把自己的小家给安顿好了。

他们分到的房子,就在大院里去年刚盖好的楼里。那里水电供应齐全,墙上的油漆都是崭新的,看起来整洁明亮,只要买好了家具摆进来,就能直接拎包入住了。

他们也就两个人,东西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一起整理了半天,只装了一辆小货车,就从从招待所搬到了新居去了。

傍晚,陈藜走到门外纳个凉,蓦地听见一声:“陈同志。”

陈藜抬眼一看对门儿,居然是虞少棠。

虞主任正倚着走廊上的围栏,两指夹着烟,挑一挑眉,也觉得有些意外。

“虞主任。”陈藜朝对面喊了一声,“这么巧,原来咱俩还是邻居。”

虞主任也隔空附和:“凑巧了。”接着问,“吃了没?”

“还没呢,刚做好饭。”

“另一半做的?”

“哪能,我家都我做饭。”陈藜反问他,“你呢?吃过了?”

“还没,正愁着。”虞主任抖抖烟。

“粗茶淡饭你要是不嫌弃,上来我家吃。”

“我家两张口,怎么好意思——”虞主任笑着说,“这样,我前天买了一瓶洋酒,给你们带过去。”

一聊完话,陈藜又赶紧进厨房里,琢磨着多炒了两道菜。

麦苗听见有客人要来,也忙进忙出的。他摆好碗,又抓一把筷子:“一、二……”他数好八根,放在碗边。

他一脸高兴地餐桌上整齐的碗筷,心里想,苗苗可真能干啊。

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没等陈藜喊他,麦苗就一溜烟儿地跑去开了门。

虞少棠拿着一瓶酒,站在门外。

他身旁跟着一个少年,肤色偏黑,五官很深邃,个头高高瘦瘦的,可和虞主任站在一起,就显得有些单薄了,像一头还未成年的小豹子。

“同志,叨扰了。”虞主任一眼就认出麦苗,他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陈藜听到动静,也走出来了,虞主任就一并向他们介绍:“这是我的养子,孟安。”

孟安唤陈藜一声“叔”,对着麦苗叫了一声“哥”。他们这个部队大院,还有好几对像陈家这样的夫妻。

一般上,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就叫“叔叔”,年轻一点的就叫“哥”。

孟安的手里抓着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还有两条小金鱼。

陈藜邀他们上桌,这一顿饭,也算是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两个大的拉了两把藤椅,坐在门外的廊道上抽烟。

陈藜找出了两个搪瓷杯,虞少棠一压开瓶器,打开了洋酒:“老陈,来。”以后就是街坊了,称呼自然也改了。

陈藜呷了一口:“香是香,就是不够滋味,可以再放放。”

“你也懂红酒?”

“我瞎说说。”

两个人拿搪瓷杯装红酒,品得有滋有味。

门敞开着,两个小的一起待在客厅里。

麦苗找到了个玻璃罐子,孟安把袋里的水连着小金鱼一口气倒进罐里。

麦苗蹲在桌子前,两眼盯着金鱼看:“它、它们,吃什么?”

“鱼料。”孟安从兜里抓了一包鱼饲料出来,“吃完了再买。”

麦苗“哦”地应了一声,他又问:“喂……喂多少?”

“随便。”孟安提醒道,“别喂太多,它们很笨的,给多少都吃,会撑死的。”

麦苗一听这话,那可不得了了,他看着这两条小笨蛋,顿时产生了一种沉重的使命感。

外头,陈藜虽然有一句每一句地聊,一双眼却看着屋里的动静。

他问:“他不是汉人?”

“嗯。”虞主任嘴里吐着烟,“我从山里带回来的。”

“十六岁?”

“十七,在部队待一年了。”虞主任在白烟里眯了眯眼,“十三岁起就跟着我,小时候很听话。”

陈藜弹一弹烟:“现在呢?就不听你话了?”他的眼睛还望着屋里的一对小年轻。

“肚子,怎么——这么大?”

“哪一只?”孟安问。

麦苗指着其中一只:“呐,你看……”他想到什么,睁大眼睛,凑到孟安面前说,“它是不是有娃娃啦?”孟安却突然一退,跟青年拉开了距离。

只看,他皱皱鼻子:“哥,你身上的味儿太冲了。”他还保留着山里人的个性,说话直白诚实。

麦苗一愣,他扯一扯衣服,低头闻了闻。

这时候,外头有人喊了一声“孟安”,少年就回过头,朝那一头叫了声:“干爹。”然后就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晚上,陈藜把碗给洗了。

他收拾好了,要走回房间时,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浴室里,麦苗坐在小凳子上,正光着身子在洗头。他听见拉门的声响,抬头就看见陈藜进来了。

麦苗“啊”了一声,说:“苗苗、洗澡呢……”

陈藜说:“一起洗。”

他直接一抬胳膊,脱去了上衣,接着就拉起麦苗。

麦苗脸红红地让他亲了几记,陡地仰起脸,唤道:“哥……”他像是难以启齿地问,“我……臭不臭?”

陈藜微微一顿。他像一条大狗,鼻子凑到麦苗的脖子嗅一嗅。

——哪里臭了?都是他的味儿!

麦苗咬一咬唇,着急道:“到底臭不臭嘛?”

陈藜唆了一口他的脖子:“香。”他把人用力往怀里一带,蹭上自己的气味,咬牙说,“苗苗香死哥哥了……!”


一周后,陈藜就到岗了。

陈藜去上班的时候,麦苗就待在家里,等他熟悉了这一带以后,就自己出门去买东西了。

他跟着陈藜,学会了很多东西。就算陈藜不在家,他也能把他们的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就是陈藜还不让他开火。

因为单位离得近,陈藜常常中午会回来,陪着麦苗吃中饭后再去上班。

晚上,他要是不必加班,就一定会回来做饭,他还在家里安了一条电话线,有啥事儿不能按时回家,都会记着和家里人交待一声。

这里的街坊邻居不像村里的那样,大家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的,不会太打听别家的事情。然而,他们私下里都说,陈家的这一对长得很有夫妻相,一看就知道是两口子。

除此之外,跟陈家来往最多的,就是虞主任和他干儿子了。

孟安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送一包鱼料来。

麦苗每次都数好十颗,从来不敢给多了,生怕把两条金鱼给喂死了。

天气转凉,感觉秋天还没过去,冬天的脚步就跟上了。

转眼,麦苗已经在城里生活有半年了。他会的事情越来越多,还知道怎么一个人乘公交车了。

他的眼界也开阔了,不会再因为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但是,他依然对许多事情充满着好奇心。就像卢老师说的那样,尽管他学得慢,但是从不排斥学习新的事物。

这一天,麦苗到天台去收衣服的时候,听见了一段悠扬的音乐。

他从上头往下看,在对面的大楼里,有几个人在跳舞。

麦苗抱着衣服,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一直到晚上,麦苗都心不在焉的,躺进被窝里的时候,嘴里还哼哼着。

一双手搂了过来,热气拂过耳畔:“还不睡?”

麦苗转了过来,黑暗里,他望着他的男人。陈藜静静地看了他一阵,然后坐起来,打开床头的灯:“苗苗,怎么了?”

麦苗也慢慢地爬起来,叫了一声:“哥。”

麦苗对陈藜诉说他的感觉。

他说得很模糊,如果一般人来听的话,搞不好还以为他正在胡言乱语地说傻话。但是,陈藜却听明白了。

翌日,陈藜正好不必上班,他带着麦苗,去了一个舞蹈班。

那是麦苗头一次真正地接触到了另一个美妙的世界。他虽然不聪明,却也拥有鉴赏“美”的能力,并发自内心地为它而感动。

这一刻,麦苗找到了,除了陈藜以外,他生命中的另一个意义。

年底的某一天,有人来敲门。

麦苗打开门,看见孟安站在门外,背上还背着一个军旅包。

孟安把几包饲料给他,跟他说吃完了去哪个弄堂买,一毛钱一包,还告诉他别被坑了。原来,孟安自己交了申请,还没过年就要出发去甘肃了。

他只交待了一句话:“我干爹老不好好吃饭,麻烦您帮我跟叔说说,让他骂一骂他。”

孟安这一走,不知道啥时候会回来。

沪城的冬天,跟北方不一样,是十分潮湿阴冷的。

陈藜托熟人从首都买了电暖器带回来,那东西比烧炉子来得方便,也安全得多。临近过年的时候,舞蹈班的课也暂时停了,麦苗有更多空余的时间在家里。

麦苗拿着一把剪子,他买了红纸回来,照着陈藜画的线条剪窗花。

他们刚搬到这个房子的时候,屋里还有些空旷,后来的日子里,犹如燕子衔草筑窝,东西一样样地添置进来,有皮制的沙发,甚至还有冰箱、洗衣机等等。

时间长了,这里越发有一个“家”的样子了。

到了点,陈藜就回来了。

麦苗听见开门声,就忙放下东西跑到门口来。陈藜解下围巾,挂在门后,急不及待地说:“苗苗,你来看看。”

男人神神秘秘的,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盒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麦苗现在的见识可多了,他知道那是什么,他在舞蹈班见过,那是一个卡式录音机。

陈藜拿出一个卡带,放进去,摁下了按键。

磁带悠悠地转动起来,响起了让人熟悉的旋律。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麦苗的嘴角慢慢地扬起来,他想起来这一首歌了。

应该说,他过去只听了一遍,后来就再也没有忘过。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客厅的灯被关上了,只留了一盏小桌灯,盖上一条红丝巾,映射出浪漫的灯光。

陈藜执起他的一只手,胳膊环过他的腰。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

墙上,挂着几张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

在这个照片墙里,还夹着一张潦草的素描。那是一片金黄色的麦田,还有故乡的风,以及他们共同认识的人。

“月亮代表我的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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