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 浅色 自动

枭雄

所属系列:QJF

  【简介】

不择手段恶人攻x可怜隐忍装孙子受

混血美人攻x倒霉双性受

苦逼受靠装孙子苟活,却倒霉被阴险美人逮住,被迫撕下伪装,强制……

古皂狗血古风,脑洞大纲文,清水,注意避雷,不喜误入

第1章 王府庶子

世子最初根本就不是世子,他虽是王府里的长子,却是个庶子。

他的生母是个烟花之地的青楼女子,是身为王爷的父亲还未娶正妻时不慎留下的野种。

有了他这么个孩子,他的母亲母凭子贵,走偏门入了王府,勉强算作了王爷的妾室。

但由于血统低贱,庶子和他的母亲并不受到王爷重视,这对王爷来说就是个风流的错误,他的正妻必然会是精挑细选的联姻对象,这是所有人都一致认同的。

受主子态度的影响,王府上的人大多也都看不起庶子和他的妓女母亲,王爷也对他们并不关心。

好在这个妓女久经红尘,倒算得上知情识趣,知道王爷不待见他们,也不会争风吃醋,碍着王爷的眼。她当然知道自己是母凭子贵,就保着让自己从火坑出来的救命稻草——自己的儿子,在这后院里安分度日。

最初几年的日子还算是太平,庶子虽然得不到尊重和重视,但也吃饱穿暖,与母亲相依相伴,也有先生教读书和武学,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苦恼的。

直到八抬大轿将王爷的正妻抬进了门,这是个娘家颇有权势的官家大小姐。她的脾性飞扬跋扈,对王爷已有的这么个庶长子很是忌惮。

尽管他们母子已经分外小心翼翼的降低存在感,正妻还是时常为难他们,比如将他们去做一些下人做的活之类的。

年幼的庶子不可能喜欢正妻,但他的母亲为了在自保,也为了保护孩子,面对正妻也只能强颜欢笑,努力讨好,在夹缝之间艰难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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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告诫自己的儿子:如果想要好好活着,就势必要懂得隐忍。

过了几年,正妻终于怀上了孩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整个王府都喜气洋洋的。她的注意力被转移,又听人说了要为腹中的孩子积德,倒也不再总是去为难那对母子。

正妻的肚子十分争气,头胎便是个足月的健康男孩,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这下她更不必再忧心那庶子。

而那庶子也属实不争气,在读书和武学上都颇为愚笨,并无甚过人的才能,人也半点不机灵,根本就不讨人喜欢。

有了嫡长子,这庶子便更无人问津了,平日里,那对母子大多时日都被人遗忘在后院的某个角落,不过这对他们来说才更是一件好事,起码得以安然度日。

又过了几年,正妻又生了个女儿,这下儿女双全,正妻的位置坐得更稳当了。

这些年间,王爷也有收过侧室,但正妻手腕了得,这些侧室统统都没有产下一儿半女,日后这世子的身份只能是她的嫡长子的,至于那个庶子,她早已不放在眼里了。

这也确实,正妻的嫡长子相貌生得好,又十分聪慧,读书和习武都颇有天赋,远远超过那妓女生养的庶子。小女儿也是个美人胚子,日后定是一双人中龙凤。

但伴随着嫡长子日渐成长,庶子的噩梦也开始了。

孩子总是会想和比自己大的孩子玩,嫡长子也对这个血缘上的哥哥很兴趣。他们当然会见到面,逢年过节时的宴会和活动,整个王府里的家眷都要参与,每到这个时候,庶子便是用来衬托嫡长子优秀的存在。

相比于嫡长子小小年纪出口成章,庶子比他大了六七岁,都已经十多岁的半大孩子了,诗词都背不顺溜,根本就不如小了自己这么多年纪的弟弟。

每当这时,正妻都无比骄傲自豪,对此冷嘲热讽,而庶子和妓女母亲则灰头土脸,和丧家之犬别无二致。王爷对庶子本就不喜,见他如此愚笨便更是入不了眼了,自然不会有任何怜惜。

孩子之间的相处大多也取决于家长的态度,正妻看不起庶子和他的母亲,那她的孩子自然也看不起他们。于是嫡长子对庶子也并不抱有善意,孩童本性的恶甚至更恶毒,他会肆无忌惮的欺凌这个哥哥,并以此为乐。

正妻对这一切并不在意,甚至是喜闻乐见的,她看着那庶子被自己的儿子扯着头发当马骑,觉得这愚笨下贱的野种合该如此。

庶子从十岁不到就开始受欺负,他当然也会哭,却没有资格闹,也只能从伤心难受到忍气吞声,最后再到强颜欢笑。

这种忍让也算是有点成效,起码不会因为无谓的反抗引起对方过度的兴趣,进一步被折磨。

不过时日久了,嫡长子也玩腻了,毕竟庶子不会反抗,也跟别的下人一样嬉皮笑脸的讨好他,久了也无趣。

庶子为了进一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经常歇在王府的书阁里,嫡长子学业繁重,总要上课习武,很少来这里,他便可在此享受片刻的宁静。

庶子十四岁时,王府来了一个江湖客,是老王爷的旧识,此行上京城办事,便来叙旧,却不知老友已故。

这江湖客也是王爷小时候见过的长辈,他记得自己的父亲生前对他很是恭敬,隐约知道他本事很大,自然也不敢怠慢,便安排这江湖客在王府暂住。

这江湖客年岁已高,却精神矍铄,虽是个老头,却气势不凡,与常人不同。老头带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说是自己的徒儿,这个孩子穿着兜帽,看不清容貌。

但在王爷面前,这般遮遮掩掩实在失礼,那老头请王爷屏退了周围的人,让这孩子摘下了兜帽,帽子下露出的是一张异于常人的面容。并不是生得面容丑恶可怖,相反,这孩子生得白璧无瑕,明眸皓齿,十分的漂亮,但却高鼻深目,血统上明显与中原人不同,他是个胡汉混血。

也因此,他在中原时才需遮掩相貌,不引人瞩目。

王爷很是惊讶,现在的时局,胡人对中原虎视眈眈,是朝堂上的心腹大患,这么个胡汉混血的孩子若留在王府里绝非好事,一时为难了起来。

好在老头也知情识趣,言说自己只叨唠几日,这小徒儿也懂事,不会给王爷惹麻烦。

通常来说,王爷这样的人,对这类有本事的江湖客忌惮且不敢怠慢,老头的徒儿日后如何也难以预估,现在同样没必要得罪,他本应该让小辈互相结实,相当于一条人脉。

但这孩子却是个胡汉混血,他不愿让自己的嫡子接触,便将庶子叫来,吩咐他对这个孩子照顾一二,算是勉强尽到了礼数。

庶子这是头回被父亲召见,他早已明白自己被人点名基本没好事,心慌得很,好在父亲也不是要为难他,只让他做点小事罢了。

通常他是没有资格见客的,见了这个带着兜帽的孩子难免有些好奇,但也深知好奇心对他而言太奢侈,自己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最佳。

这小徒弟比庶子小两岁,不过这两岁只差,刚好是生长发育的时期,所以他看起来比庶子要小不少。

庶子将他当做贵客,态度恭谨,也没有多言的兴趣。

师傅有事要办,小徒弟在王府便无所事事,小孩子闲不住,就仗着身法好在王府中四处溜达。

他知道自己的相貌不便示人,也不会出现在人前,与人说话,于是他唯一可以交流的对象就只剩下了庶子。

他很快在藏书阁寻到了庶子的踪迹,庶子正在里面晒着太阳看书,他轻巧的走了过去,开口道:你看得懂吗?

庶子被他悄无声息的到来吓了一大跳,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才道:先生说我愚笨,自然要勤能补拙。

小徒弟看了看他手上的书,是有关于兵法的,地上还摊着地图,他反问道:勤能补拙?早上连那些问题都答不出的人,可看不懂这些书。

庶子怎么说也是王府的孩子,每日当然也要去上课,他反应迟钝,念书磕磕巴巴,先生考问什么都不知道,衬托出年幼的弟弟妹妹是多么的聪明伶俐。

而这些都被躲在树上的小徒弟看在了眼里,这几天他也大致摸透了王府的状况。

面对小徒弟的质疑,庶子有一瞬的紧张,但很快镇定了下来,“茫然”道:因为这上面都是图画,比看字有趣。

小徒弟笑了一声,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那张混血儿的脸:既然如此,我的事你也不会对别人说吧?

第2章 背叛

庶子看到他的容貌自然很惊讶,他已经是通晓人事的年纪了,当然也上过街,自然会被女子的美貌所吸引,也见过胡姬。

他对胡汉之间的矛盾认知还并不清晰,也没有成年人那么多顾虑,见了他的容貌惊叹道:你……真好看。

小徒弟落座在他的边上:因为生我的女人是西域舞姬,她很漂亮,和你娘一样,也是妓女。

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地图,指着上面靠近边境的某座城说:这里画错了,这座城池已经不属于中原了,吴州边界的三座城池几年前就已战败割让给了胡人。

庶子没回话,依旧一脸茫然,小徒弟轻描淡写道:中原气数已尽,这十数年间必将分崩离析。边境早已狼烟四起,这京城却依旧一派安然繁华,醉生梦死,颓势已定。

庶子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说话却颇为老气横秋,并不像普通孩童那样幼稚。

他们相差本就不过两岁,庶子也从没有过可以说话的同龄人,再加上境遇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也忍不住与他说起话来。

庶子血统低贱,却得了个长子的名头,为求自保只能表现得一无是处,在这王府里苟且偷生;而这胡汉混血的小徒弟,注定不会被汉人以及胡人中任何一方所接纳,所以他行走中原也只能遮掩容貌,躲避人群,同样也是夹缝求生。

在彼此面前,他们就像拥有共同的秘密一样,可以暂时放下戒心。

庶子当然并不愚钝,只是对先生平时考学的内容装作不知,别人与他说话也装作反应迟钝的样子。实际上,在书阁里他早已看过许多各类的书籍。

他不是为了能在人前有多大成就,能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他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与母亲一起离开王府,去外面生活,到时候他为了糊口,兴许能当个教书先生。而兵法与地图只是为了判断哪些地方会更加安全,适合定居。

小徒弟跟着师傅走过很多地方,见识比庶子要多许多,他们聊天时便会说起这些,庶子觉得小徒弟虽然生活颠沛流离,但也比身为笼中困鸟的自己要自由很多,不由心生羡慕。

也因经历有类似之处,两个孩子算得上是亲近。

但好景不长,某日,嫡子的妹妹无意间跑到这里来玩,撞见了两人。这可不得了,她虽年幼,但受母亲和哥哥的影响,并不喜欢这个血缘上的长兄,便大呼小叫的将这事捅了出去。

对她和哥哥这两个孩子来说,觉得庶子是偷偷藏了个玩伴陪自己,大人看到小徒弟胡汉混血的相貌可都大吃一惊。

正妻听闻这件事,自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让庶子跪下交代情况,庶子只好支支吾吾的说,这是父王的命令。

王府里的人对小徒弟的身份相貌存疑,正妻听说是王爷的来客,也不好轻易做主,他们查看了藏书阁,管家发现藏书阁里一间存放宝物的暗室被人打开过,这矛头立刻指向了两个孩子。

这事非同小可,尤其这还是个有胡人血统的孩子,最终惊动了王爷。

庶子根本不知道那里有暗室,听到都懵了,他面对各种咄咄逼人的质问根本说不出话来,说“不知道”也根本没人信他。

正妻许久没有作弄庶子了,此时有了由头,便用私刑逼问庶子。边上的下人便按照吩咐按住庶子的脑袋,浸入边上的池塘里。

冬天的水很冷,但窒息的感觉更痛苦。

庶子被强制按入水中,每次都感觉自己即将窒息而亡,胸口发疼,才被揪着头发拉起,得以呼吸一下,但很快就会因为他什么都交代不出再次被按入水里。

痛苦中,他当然明白了如果书阁没有别人去过,那一定是小徒弟打开的暗室。

大人都来了之后,小徒弟就害怕的躲到了自己师傅身后,他看着这一切,像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正妻添油加醋的说了这件事,说庶子吃里扒外,对胡人都这般没戒心,以后怕不是要成卖国贼?

王爷脸色不好的打断了正妻的话,但也不好随意问罪小徒弟,只能让师傅给他个交代。师傅只得唱起黑脸,严肃的问责小徒弟,小徒弟被训了一通,最后小脸苍白支支吾吾的说:是庶子说可以进去玩的……

庶子听到他的回答难以置信,他艰难的抬头看向小徒弟,看到他楚楚可怜的神态,配上那精致的相貌,简直就是个一无所知的无辜受害者。

这是他从不曾在庶子面前露出过的神情,这些时日他们相处得很不错,让庶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朋友”。他先前一直没将这事推到小徒弟头上,也是不想让对方被问罪,但现在还给他的却是毫不留情的背叛。

他想不通为什么小徒弟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对他?隔着人群,他与小徒弟的目光遥遥相对,在大人们不曾留意的时候,小徒弟神色平静,冷漠的看着他。

他是胡汉混血,瞳孔不似汉人那般纯黑,幽幽的透着点蓝。那双晶亮特别的眼睛隐约像是某种野兽,阴险狡诈,毫无情感。

这一瞬间,庶子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徒弟不愧流着胡人的血,是他自己错将野兽看做了同类,愚蠢至极。

他无力的垂下了脑袋,任人惩处。

他跪在地上,被施以鞭刑,后背上被抽了不知多少鞭。他不是个得宠的主子,仆人当然不会手下留情,只有他的母亲被拦在后面,不断的哭泣哀求王爷。

庶子被抽打得意识模糊后,又被丢进了暗无天日的柴房里,因为之前也被浸了冷水,昏昏沉沉的发起了烧。

幸好,最终核对下来,那暗室里并没有丢东西,但小徒弟和师傅也不宜久留,识趣的提前告辞了。

庶子虽然地位低,但到底也算个主子,还是王爷的血脉,自然也不可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庶子的母亲在王爷的院子里跪了一夜,第二天终于得以听到儿子能被放出来的消息。

庶子病得很重,抽在背上的鞭刑不会伤到要害,只是会是人疼痛,主要是受寒后的高热,和避免伤口不能感染。

在王府大夫的救治下,庶子过了半个多月才清醒过来。

他看到床边有陌生的大夫,一时不敢说话,大夫问他话,他也愣愣的,没敢回答。

边上的侍女嘀咕道:不会是傻了吧?

庶子听了却心头一动:那么干脆,就再也清醒不过来吧?

他知道正妻容不下他,随着年龄增长,正妻难以避免的会忌惮他。且无论他怎样,只要有机会,正妻都必会将他往死里整,没准哪次就真死了。

于是他就干脆装作一个傻子,王爷的位置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落到一个傻子头上,对正妻来说,一个傻子应该就完全失去竞争力了。

经过了这次的背叛,他对这一切都已经失望透顶,但看着床边眼睛熬得通红照顾他的母亲,他知道自己如果真死了,那母亲必然也没法好活。自己哪怕是为了母亲,也要活下去。

他木然的应对所有人的问话,一副憨傻呆愣的模样,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大夫说他先前高热不断,烧坏了脑子也是很有可能的,恐怕这辈子也就是个傻子了。

王爷听了这结果,只觉得闹心,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命人不许谈论。

正妻则彻底松了口气,觉得老天有眼。

知子莫如母,庶子的母亲在人前哭得厉害,夜晚的时候爬上床抱着儿子睡觉。她猜到儿子是装的,也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却只能在深夜静静的给予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庶子搂紧了母亲温热柔软的身躯,低低的叫了一声“娘”,时隔多日,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了苦苦压抑、忍耐多年的伤心和委屈,泪水逐渐将母亲的衣襟濡湿。

而小徒弟这边,他带着兜帽,一如既然的掩盖着容貌,跟着师傅离开了王府。

他混入那暗室只是心血来潮,虽然没有拿走什么,但这事闹大了对他这么个胡汉混血来说,并不好收场,便索性将庶子推出去当个挡箭牌。

他看到庶子被那样折磨惩罚,心里也并不同情,对他来说,庶子身为王爷的血脉,也不过是被打一顿,死不了。即使真死了,那自己也不过就是个催化剂,别人的命运与他无关,当然是保全自己最重要。

至于那些嬉笑的“友情”,根本不值一提。

路上师傅摇头感慨道:王爷对你弃若敝履,岂料你竟会是最像他的子嗣。世事难料,天意弄人啊。

他口中的“王爷”显然不是刚刚王府里的哪一位,小徒弟脸上早已没了刚刚惊慌害怕的模样,哼声道:我不像他,他怕我,怕我是混入羊圈里的狼。

师傅按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他看了看天:不过这世道,也确实不再是窝在羊圈就能取暖苟活的了。跟着老朽,你也算因祸得福。

第3章 宫宴

庶子疯傻了之后,日子倒是比之前要轻松多了。

正妻留意了一阵子,发现他是真的傻乎乎的,问他什么都答非所问,有时候还傻笑,反倒比先前要“开朗”了不少,确实是失常了。

这之后,正妻也懒得在这么个傻子身上浪费时间,也就不再关注他了。

正妻的两个孩子学习练武之余,见到他也会奚落欺负,但到底对傻子很是嫌弃,至于王爷就更不想看到这么个丢人的野种了。

如此一来,庶子反而自由了很多,他不被允许再入藏书阁,于是无所事事时的去看家里的侍卫操练,好玩似的跟着练。

他大小算个主子,即使是个傻子,侍卫也不敢置喙,只能当他不存在。倒是练武的师傅觉得他定性不错,认为他是个傻子,所以做这种简单的事反倒比别人要认真,也不懂得浑水摸鱼。师傅总是会对勤恳的学生多点偏爱,便也一同教教他。

本朝重文轻武,所以他这样的傻子即使武学不错,也是个莽夫,成不了气候,顶多也就是强身健体罢了,并未引人注意。

没人管庶子,他甚至可以自己溜出王府上街,到了外面,他就更自由了,有时候甚至可以卸下伪装的傻笑,只要少说话就行了。反正王府里都视他这个庶长子为无物,外头更不会有人认识他。

后面的日子里,虽然有时王府中会有人找茬,但他是个“傻子”,见了谁都疯疯癫癫的,被骂了也笑嘻嘻的浑然不觉,反倒惹人嫌。时日久了,便不会有人再来搭理他,都躲他躲得远远的,让他落得清静。

只有正妻的幼女有时候会守在王府后面的侧门那等他回来,她年纪尚幼,庶子某次溜出去回来时被她看见,便用外面的零嘴哄住了她。

这最小的妹妹小郡主在王府里没有同龄玩伴,哥哥也不陪她玩,倒是庶子身为“傻子”,表现得和个孩子差不多,便轻易哄住了她。

她先前告状害惨了庶子,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抽打得人事不省,对年幼的她来说即害怕又震惊,根本不敢多看,也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由于上次被大人们的声势吓到,所以这回她倒是也没再告状。她虽不喜欢庶子,也没将他当做长兄,但是庶子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些简陋却有趣的小玩具和糖果,却让她很感兴趣,所以她经常会跑到侧门那等这傻子带东西给她。

时光荏苒,就这么又过了八九年。

庶子早已过了弱冠之年,但由于他是个傻子,自然也不会有人张罗什么加冠和亲事之类的,依旧被人刻意忽视。

嫡长子也已经十七八岁,他天资聪颖,相貌也生得俊秀,学富五车,文武双全,在同龄人中格外拔尖,十分的惊才绝艳。正妻的嫡女也十三四岁,白嫩秀美,待日后定然更是亭亭玉立,又颇有才情学识,提亲的人一定会络绎不绝。

这一对人中龙凤的儿女让正妻风光无限,在这样的光环下,几乎没有人知道王府里还有个傻子庶长子。

但这不代表消息灵通的其他王爷和皇族不知道,某次,王宫里设宫宴,京城里的皇族血脉都要参加。

本来这种场合,王爷都不会带自己的庶子赴宴,但由于他的嫡子风头正盛,惹人眼红,另一个王爷便故意提起了他这个庶子。

皇家本就没什么秘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他这个庶长子已经是个傻子了,此番特意提起让他带庶子赴宴就是为了让他丢脸。

对方非说他不带全家不和礼数,王爷没有办法,也只好应允带庶子赴宴。

他冷着脸回到王府,让人将庶长子带来,这么多年来仅有的几次见到了这个傻儿子。

他的庶长子已经二十多岁,跟着侍卫操练得体格不错,个头比他还高。好好收拾一番后,也算得上是清俊挺拔,但与他的一双嫡子是没得比的,并不令人惊艳,只能算是耐看。

这么个成年男子,可惜却是个傻子,见了王爷父亲还问是谁,动不动就露出不正常的傻笑。

王爷看到他就脑壳疼,于是丢给管家,让他告诫庶子进宫后不许乱动不许乱叫,安静点坐着别生事。

也不知道这傻子能听进去多少。

庶子回到屋里关上门,卸下了脸上的傻笑,他觉得这完全不是一件好事,但所有决定权从来不会在他手上。

他隐隐感觉到不太妙,王爷不可能要他出去丢人,那肯定是别人提起了自己,至于原因,他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是弟妹太优秀,过于引人瞩目了。

夜里他便对母亲说了这些,日后的事情可能要尽早做打算了。

没过多久,便到了赴宴之时,庶子被人打扮得干干净净的,也被勒令不许傻笑,状似正常的跟着王爷一家四口进了宫。

宴会上,觥筹交错,他不言不语不引人注目,仿佛与正常人无二。

本朝重文轻武,所以余兴节目自然是一些对对子、赋诗之类的文人游戏。在这些游戏中,王爷家嫡长子大出风头,相貌俊美又惊才绝艳,令人很难不为其叹服。

有人看不惯,便故意提到庶长子说:听闻王爷家还有个庶长子,不知是否也同样才高八斗?

这下一句就交给庶长子来对了。

嫡子得体的解了围,言说兄长因故失智,自罚后又提兄长对上了对子,还赋了诗,妥帖的应对了过去。连皇帝都龙心大悦,对其多有褒奖,很是赏识的模样。

散席后,各位皇族成员还各有要拜访的人,也有逛御花园的,于是就分散了开。

王爷和嫡子要去见太后,庶子当然轮不上,他准备在御花园里找个僻静无人之处老实待着,没想到地方找到了,却并不能清静。

皇宫里的三皇子找到了他,而且显然是特意来找他的。

这三皇子纵情声色,很是荒唐,连庶子都略有耳闻,此时被他找上必然没好事。

三皇子确认了他是个傻子后,随口说要带他去看好玩的东西,庶子推说要听父王的话等在这里,三皇子却说自己比他父王大多了,肯定要听自己的话。

说着就硬是扯着庶子走,庶子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他没来过皇宫,跟着三皇子七绕八弯的就迷了路。

三皇子带着他避开宫女太监,越走越偏,很快到了一处假山的山洞里。

庶子“傻乎乎”的问他:为什么要过来,有什么好玩的?

三皇子掐着他的脸看了看,嘿嘿笑道:生得比你弟弟差多了,不过听说你下面好像有女人那玩意?

庶子听到这话无比的震惊,没错,他确实天生就有女性器官,是双性。但这件事应该只有他和他母亲知道,王爷根本不关心他,连出生都没关心过,所以也不知道。

而接生的产婆当时就被他母亲花了所有积蓄收买打发走了,事到如今,庶子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知道自己身体的事。

他惊慌之余,只能努力的扮演一个茫然的傻子,却听三皇子继续说: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不男不女的东西,反正是个傻子,今天就给我尝个鲜吧!

他说着伸手就去扯庶子的衣物,庶子反抗说:不行,父王说过在外面不能弄乱衣服。

三皇子又搬出自己比他父王身份大的借口,但这回,庶子怎么都不愿意。他一个大男人,人是傻,但力气可不小,三皇子按不住他,心生怒气,直接动手打了他一拳。

这一拳可以说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庶子本能的直接一圈砸在了三皇子脸上。

他习武多年,和三皇子这种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根本没得比较,直接打得三皇子眼冒金星。

这一拳出去,庶子就知道大事不妙,不过既然做都做了,他也正在气头上,现在位置又偏僻,他索性破釜沉舟,有了个大胆的打算。

见三皇子要嚎叫,他直接就拽着三皇子的头发,将他的脑袋重重的砸在假山上,嶙峋的石壁顿时砸得对方头破血流,让他只能哼哼唧唧。

庶子按着三皇子低声道:殿下,您逾矩了。

三皇子断断续续的说:你、你这傻子!怎么会、你怎么敢……?!

庶子又按着他砸了一下,冷声道:这难道不是殿下您逼的吗?

三皇子说:我……要让、父皇杀、杀了你!这是、欺君!

庶子冷笑道:那殿下要和我比一比,到底谁先命丧黄泉吗?

他这幅不要命又强横的样子,成功吓到了三皇子,连忙哀求他放开,不要杀自己。

庶子逼问:你是从何听来的这些消息?

三皇子支支吾吾的答了,说是之前逛青楼时,听一个妓女道听途说来的新鲜事,上次来的一个产婆二十多年前接生过一个雌雄同体的孩子,还是王府里的。他就联想了一下,此番见到这傻子就来求证了。

他说了之后又让庶子放开他。

庶子嘴上答应着说好,刚松开手,却直接干脆利落的拧断了三皇子的脖子。

三皇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有这等胆量,真敢对自己下死手,死不瞑目的尸体软绵绵的靠在假山的山洞里。

第4章 木秀于林

庶子第一次杀人,他的手微微颤抖之余,却感到热血沸腾,隐约有种出了恶气的痛快感。

他知道三皇子定然不会放过他,不管是他装疯卖傻,还是袭击三皇子的事情,任何一件被捅出去,都只有死路一条。

那就必须先下手为强,根除后患。

好在三皇子带他来的一路上都足够隐蔽,并没有被人看见,这个地方也不为人知。三皇子一定不会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给自己寻了一处被灭口的风水宝地。

庶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检查了一下衣物,发现身上有些地方被溅上了三皇子的血迹,但是皇宫内无法清洗。

他离开了那处假山,走了挺远,缠着好几个路过的太监,颠三倒四的问了好久,才被带到了皇宫门口。

他的父王与弟弟还未出来,他便不顾下人的阻拦,故意爬上了树,远远的看着宫里的状况。

待看到那两人正要出来时,他便佯装不慎从树上跌了下来。

于是面对王爷诧异的目光,下人便解释道:是主子自己非要爬上去的。

庶子将衣服都摔得一团乱,脏兮兮的,王爷见到他就闹心,挥了挥手,让他滚去后面的马车一起回去。

天早就黑了,自然也不会有人留意到他脏乱的衣服上还带着不属于他的血迹,庶子就这么平淡无奇的离开了皇宫。

他回去之后,便让母亲收拾东西,他告诉母亲,京城恐生事变,王府不可能置身事外,不仅难以自保,甚至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近期他就会想办法离开王府,让母亲也做好准备。

隔日,他就哄骗嫡女,暗示京郊的别院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如果去了,自己知道在哪,可以找给她看。

小郡主不过十三岁,还没过调皮爱玩的年纪,便听信了他的话,央求自己的父亲要去京郊的别院避暑。她很聪明的说,为了让人不再要看王府里的傻子庶子,也可以把他送过去,暂时就别接回来了。

王爷听了觉得有点道理,这事本身也不重要,就一并应允了。庶子又装作犯傻,闹着要和娘亲一起去,不出意外的也被同意了。

到了那别院,庶子便交代母亲,十日内,自己寻到外头的住处会先让母亲过去,自己则会另找机会脱身。十日后,如果无法一同离京,母亲便自行出发,两人约定在别的城汇合。

他虽然是个不受待见的傻子,但是到底是王爷的血脉,行踪还是有不少人关心的。但是母亲就不一样了,即使她在外面失踪了,王府的人也不会认真寻找,所以比他更容易离开藏匿。

三皇子的尸体过了好几日才被人发现,因为三皇子作风荒唐,经常夜宿外头的烟花之地,所以他失踪一时也无人留意。

直到过了几日,怎么都见不到他的人,宫里才开始寻找起来,然后顺着尸臭味找到了已经开始腐烂的三皇子。

这事非同小可,皇子竟在皇宫里被悄无声息的刺杀,皇帝龙颜大怒,宫中一时人人自危。

仵作很快得出三皇子是宫宴那日死亡的结论,于是所有赴宴之人都成为了被怀疑对象,整个朝堂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本朝内忧外患,边关外族入侵,因重文轻武,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京城朝堂上的表面一派祥和,醉生梦死,实际却已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对局势早有不满,皇帝也忌惮朝中权贵,这一滩浑水被三皇子的死重磅砸下,翻涌起的浪花声势浩大,却已是末路狂澜。

朝中人人自危,但远在京郊的嫡女身为个半大的孩子当然不知。

庶子已将母亲安置在了附近乡下,他上街溜达时已经听闻风声,也感觉到了这处别院的戒备逐渐森严,他知道不能再拖,便在某个夜晚选择离开京城。

离开前,他偷偷递了张字条进一直教他习武的师傅房间,写着王府有难,劝他离开。

这师傅本是侍卫长,负责看管演练府中的侍卫,但随着年纪渐长,便被更年轻力壮的武夫顶替了,退居成了个小组长,这回也就护送嫡女来了京郊。

那字条刚递进去,师傅的门便打开了,他到底是习武之人,屋里暗着灯也能听闻有人到来的声息。

于是两人便直接打了个照面,庶子一时不知是不是还要伪装,没有说话,倒是师傅先说话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小王爷有话便直说吧。

庶子这才知道他原来早已看破自己的装疯卖傻,艰涩的第一次喊他:师傅。

师傅笑了笑说:傻子较之常人,是有长性不假,但又有哪个傻子会如小王爷这般十年如一日的孜孜不倦呢?只可惜,属下于武学之道难再精进,放眼江湖,终究只是二流,怕是误了小王爷。

庶子连忙摇头:我不过一介苟且于王府的庶子,师傅愿指教我,已是我的福分。

他说着便躬身施礼,感谢师傅这么多年的教导,同时也将京中时局有异,王府恐怕难以自保,和盘托出。希望师傅早做打算,离开王府。

但师傅却沉默过后,平静的说:属下一辈子都在王府,王府也早已是属下的归宿,属下曾经效忠于老王爷,现在又效忠于王爷,看着小王爷们和小郡主长大。如今,即使王府即将覆灭,属下也会与王府共存亡。

庶子知道劝不动他,也无可奈何,师傅又对他说:稚子无辜,你若要离京避祸,便带上小郡主吧。这是属下对小王爷唯一的请求。

庶子当然不可能不答应,于是师傅便秘密将嫡女叫了起来,说是王爷的嘱咐,让她跟庶子一同离京。

小郡主当然不情不愿,她才不要跟一个傻子一起离开王府,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古怪。

她刚要闹,师傅便直接打晕了她,将她交给了庶子,说:属下知道小王爷与王府里另外两位小主子有嫌隙,但郡主年岁尚小,望小王爷作为长兄照顾一二。

庶子接过小郡主,她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对庶子来说算不得沉。他看着师傅,几欲开口,却不知能说什么,“保重”、“小心”、“后会有期”之类的话已毫无意义。

他知道王府在劫难逃,即使勉强度过了这次危机,但必然还有下次。嫡子的锋芒毕露,已经碍到了很多人的眼和路,他看似身份尊贵,但这身份却偏偏最是令皇帝忌惮。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样的道理,他从小便深谙于心,可嫡子依仗着父母的庇荫,顺风顺水的并不知晓;而王爷麻痹大意,总认为自己是皇帝亲弟,有太后撑腰,并无大碍。

师傅的决意已定,他无言规劝,也心生敬意,最终彼此深深的对视后,就没有告别的转身大步离去。

两人都知道,这一夜的分别即是生死相隔前的最后一面。

庶子的母亲已经按照计划离开,庶子带着小郡主在之前准备好落脚的空房里过了一夜,清早便抱着她离开了京城。

这京中本就没多少人认识他,他乔装成普通百姓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小郡主醒来后十分气愤,但一个十三岁的女孩也无法独自返回。她惊讶于庶子居然不是个傻子,还骗了所有人这么多年,对庶子又不服又隐隐畏惧,庶子也只能在路上买点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哄着她。

他们离京不过半个月不到,便传来王府嫡长子在皇宫中弑杀三皇子,整个王府都被捕入狱的消息。

是他们在店里吃饭时,有人茶余饭后闲聊谈到的,小郡主听闻传言瞪大了眼,刚要失声质问,就被庶子捂住了嘴拉到一边。

他很快去买了一身男装,让小郡主换上,假装成一对父子。

小郡主听闻那些消息,起初是不信的,后来却传来了王爷嫡子被问斩,王爷和王府中其他人均被赐死的确切消息。

小郡主这才终于相信了最初听到的说辞,觉得是父王为了保护自己,下达了密令让他们离京的,安分了不少。

这之后,由于没有找到王府另外两个后代,所以便发布了通缉令,王府的庶长子是个傻子这件事也被公之于众。不过由于没什么人见过他,所以画像按照对于傻子的想象来画,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找不到他,倒也不足为惧。

经历了这些变故,小郡主成熟了不少,她坚信自己的嫡兄是被冤枉的,幻想着总有一天要为家族正名。

她想得也没错,他哥哥身为王府嫡长子,风头正盛,怎么也不可能干这事。

但坏就坏在,他这等家室却过于锋芒毕露,如今时局不稳,他这样出类拔萃是对皇权的威胁,皇帝表面赏识,背地里早起了杀心。

更何况宫宴当日夜晚,他们确实离宫颇晚。至于那个傻子庶子,根本没被任何人放在眼里,没有人会关心怀疑一个傻子。

如此一来,即使这事扯不到王爷的嫡长子身上,在各方势力的运作下也总能欲加之罪。王爷虽也有些权势,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手上又无兵权,被斗败也只是必然。

在旁人看来,庶子与幼女被提前送走“离京”的举动,则似乎也证明了王爷早知气数已尽。

其实又哪有什么未卜先知,不过是庶子身为搅乱朝局的始作俑者,提前避祸罢了,只是没人会想到他这么个“傻子”却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其中的道理,小郡主涉世未深,还不能明白。庶子没有好为人师的兴趣,不会与她多言,毕竟在小郡主眼里,他即使不是个傻子,也没读过多少书,肯定没什么学识。

他们的成长境遇不同,她这样总是活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下,光芒万丈的人,是无法理解庶子的生存方式的,庶子也并不强求她。做得比说得多,只想哄着她乖乖听话,别给自己惹麻烦。

但他不找麻烦,却不代表麻烦不会来找他。

他计划在某个远离京城的城池与母亲相聚,尽管他不知道母亲能不能安然抵达,他也要往那个方向去。

在这途中,他要经过一个危险又安全的地方——云州。

云州靠近边关,与周边的另两个州一同,罕有的鲜有战乱,在这乱世里也算是一个难得太平的地方了。

至于危险,便是在于:云州之所以有如此状况,仰赖的便是一个早已与朝廷离心的亲王——戎亲王。

第5章 云州

戎亲王的头衔乃是本朝开国后来封给太祖之弟的爵位,世袭至今,封地便是云州。

亲王地位仅次于皇帝,当年太祖之弟从龙有功,手握兵权又对长兄忠心耿耿,开国之后便封了亲王,驻守占地极广的云州。

但随着世事变迁,这亲王位世袭至今,即使从根源上与皇族有血缘关系,也已经很淡薄了,至于感情就更不必说了。

发展到前几代戎亲王,因与朝廷在军政战事上意见向左,早已不再进京入朝,彻底与朝堂离心,脱离朝廷管控,只差名义上的自立为王了。

朝廷内忧外患,根本管不了手握兵权的戎亲王,与其说要管制,不如说他偏安一隅,不挑事就已经是好的了。

而这一代的戎亲王亦是虎父无犬子,比之老王爷,手腕更胜。

这十数年间,胡人来犯,戎亲王于兵法谋略之道雄才大略,不知用何方式,不仅逼退外敌,还将临近二州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如此一来,俨然占了本朝领土的三分之一,与节节败退的朝廷形成鲜明对比,在民间反而颇有威望。

这些消息在京城里鲜有人关注,即使提起这离心的亲王,也多是痛斥他狼子野心,不忠于朝廷。

但离了京城,越靠近云州,酒楼与茶馆里的游人便越是对这戎亲王赞誉有加,多称朝廷无能,幸有戎亲王才能守得这乱世中一亩三分地的难得太平。

庶子带着小郡主在外走走停停的避开不太平的地方,行了几个月的路。

这期间,也会传来朝中的消息,王府覆灭只是个开始,王府的边缘势力被进一步清除,造成时局动荡。

但这波打压并没能起到意料中杀鸡儆猴的作用,反倒令人唇亡齿寒。不少势力对当权者对外软弱无能,对内党同伐异不满已久。

其中以手握部分兵权的燕王为首,出兵逼宫,夺取政权,胡人也借机进犯,再度占下了数座城池,天下动乱。而安于云州的戎亲王依旧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

这数月以来,小郡主见识听闻增长,倒是不再那么天真,逐渐懂事了点。作为一个半大的孩子,她能够倚靠的只有以往看不起的长兄。这一路上,庶子虽与她并不不多话,却对她照顾有加。她很是聪慧,虽表面看似并不尊重,但实际上已经对庶子言听计从。

为了避免大量流民涌入,云州严入宽出,他们花了点钱,跟着一支西域的商队,才顺利入城。云州的很多城池都不禁止胡汉通商,街上除了汉人,胡人也不少,烟花之地也有不少胡姬。

庶子和小郡主都对这景象很惊讶,但仔细想来也有点道理,乱世中,胡人也同样要为生机奔波。云州不排斥胡人,对很多异族平民来说也是个很好的归宿。

两人与商队一同入住了客栈,正在大堂用餐,却见大门口来了两个打扮奇怪的人。其中一人生得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栗色的长发编成辫子,身上还带着耳环等配饰,显然是个胡人;另一人则一身黑衣带着黑斗笠,上面有黑纱遮住了容貌。两人腰间都有佩剑,身上还挂着刻着某种纹样的令牌。

他们的进入让整个客栈里都安静了下来,黑衣人一言不发,胡人则用汉语要了两间房。

等他们离开大堂,下面才开始议论纷纷,庶子从周边人的话,大致听明白状况。

这两人带的令牌上是魔教的图案,肯定是魔教中人。其实魔教是先前汉人带有偏见的称呼,实际上叫月神教,是胡人的江湖门派,原本与中原武林有摩擦,所以被汉人嫌恶。

但在云州,只要不触犯当地律法,徒生事端,官方并不会打压胡人的教派,甚至半是招安了拜月教来约束管制胡人。这样暧昧的态度下,拜月教在云州各地都有分坛,生事的胡人也多由拜月教出面惩治。

庶子敏感的发现自己跟着的商队队员似乎有点紧张,正在窃窃私语,他心里预感不太妙。

回到房间后,他与小郡主说了可能商队不能待了,今夜得警觉点。

他想得还真是没错,夜晚熄灯后,夜深人静之时,一直没睡的他就听到外头似乎有点动静,他打开门缝,朝外看了一眼,便看见走廊里竟躺着一具被割了喉的尸体,正是商队里的一个胡人。

庶子心头狂跳,叫醒了小郡主,让她带好之前收拾好的东西。

他刚把窗打开,想要离开,门却直接被人从外面踢开了,白天那个琥珀色眼睛的胡人提着剑走了进来。

庶子知道他会汉语,护着小郡主求饶,说自己只是为了求生所以才给商队钱混入云州,与他们没关系,不要杀我们。

胡人当然不信,但见他们“父子”一副软脚虾的样子,只用胡语吩咐后面的两个下属道:带走。

庶子装作束手就擒的模样,却在其中一人靠近时,猝不及防的夺走了对方手里的剑,用剑柄砸晕了对方,直接将小郡主送出窗外,低声嘱咐她:跑!

小郡主在王府也跟着练过点强身健体的功夫,二楼跳下去没事,直接听话的跑了。

那胡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使这种花招,骂了一声,直接提剑转身而来。他的武功比这两个属下要强太多,庶子根本无法招架,剑被打落,又被对方的肩刺中了肩胛,眼看着就要完蛋。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吩咐,这胡人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庶子看到白天那带着黑斗笠的黑衣人站在门口,而胡人显然听命于他。

他们用庶子听不懂的胡语交流了几句,那胡人收剑让开,黑衣人走近了庶子,伸出手掐住了他的下颚。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非常漂亮,但力气却犹如铁钳,令庶子很不自在。

黑衣人就着窗外的月光,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他一番,突然轻笑了起来,玩味又愉悦的说: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这句话说的是汉语,且咬字非常标准,完全不像胡人说汉语那样总有些生硬。

庶子心中紧张又疑惑:这难道是个汉人?

却听他又说:好久不见啊,小王爷。不对,现在该叫世子殿下了。

庶子万万没想到竟还会有人认得自己,浑身僵硬,刚要装茫然无知,就听他又说:那想必方才离去的那位,便是小郡主了吧?

他吩咐手下:把小郡主“请”回来。

第6章 戎亲王

庶子还未想到要如何应对,就被一掌劈晕,人事不省了。

他肩胛受了伤,中途断断续续的醒来,发现自己在一辆赶路的马车里。

他不知道这马车要驶向何方,边上只有一个胡人女人在照顾他,他听不懂她说话,也无法交谈。

他问小郡主在哪,但那胡人侍女明明听懂了,却只摇了摇头。

这一路上,他除了一些吃喝之类的生理需求,大部分时间都被灌了什么药,昏昏沉沉的睡着。

他本就受伤了,睡眠多也不是坏事,只是清醒不过来的感觉很不好受。

这样不知过了几日,他再次醒来已经不在马车里了,而是在一间精致华美的房间里。

庶子由于在王府里地位不高,从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颇有些惊疑不定,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在这回,他身边的侍女是个汉人少女,没有语言障碍。交谈中他得知,这里居然是戎亲王府。

庶子装作很是畏惧的模样,心里很快将整件事捋了一遍。

他找到的那个西域商队估计有点问题,或许有胡军假扮潜入的细作,又或许有什么私仇。拜月教的人探查到消息,在肃清时意外撞上了自己。

按照当时的情况,他大概率是会被杀死的,而小郡主会不会被抓到灭口则未知。他已经做好了倒霉赴死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会有人认出了自己。

最终他没有被杀,而是被送给了戎亲王。如今天下动乱,代表“名正言顺”的皇族血脉一再减员,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稀罕物。胡人便很想俘获一个皇族血脉的王爷或者世子,用以建立傀儡政权。

戎亲王的目的估计也不外乎于此,但从祖上追溯,他本就有皇族血统,如今虽已十分淡薄,但若要称帝也无可厚非,用不上自己才对。

不知他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一切,都不知道该说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了。

戎亲王府的生活优渥,并没有亏待他,庶子身上的伤势由于休息充足,照顾得宜,好了大半。

但没有自由,除了屋子里的侍女可以说说话,外面的侍卫只会冷冰冰的限制他的活动范围。

庶子在王府里表现得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他问了好多次小郡主在哪,但是没有人会带他去见小郡主,只告诉他还安好,但要等王爷回来定夺。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直到他的伤势差不多好了,王府里终于传来了王爷回来的消息。侍女也带来消息,告诉他王爷要见他。

(由于后面会出现很多侍女,这边给庶子的侍女一个名字吧,叫芍药。)

庶子更加“惶惶不安”了,看起来完全不像个曾经王府里的主子。芍药十四五岁,比较单纯,心里对这“世子”的身份很是怀疑。这样子倒和王府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下人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他天性胆小,还是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庶子被芍药领到了一处十分漂亮的院子里,水绕榭亭,檐角相向。

院中早已设宴,两名长得一模一样,容貌可人的侍女正在布菜倒酒,而宴会的主人则一身白衣,背着身负手而立。

见到庶子到来,那两个侍女中的一个嬉笑着对主子说:王爷,您的贵客来啦!

那白衣人转过身来,露出了令人无比惊艳的容貌,与这庭院里的美景相映成辉,如诗如画。

他的肌肤较之两边的汉人少女都更为白皙,轮廓深邃,却又兼具了汉人的精致柔和。身为男子,容貌却称得上是倾国倾城,硬生生的将两个娇俏可人的侍女都对比成了萤火之光。

如此风华绝代之人,一时令庶子难以移开眼,根本忘了对方是身份尊贵的亲王,直勾勾的看傻了眼。

其中一个侍女故意闹出了点动静,让庶子回了神,脸红心跳的低下了头。

戎亲王身形修长,气度淡然,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客气有礼的邀庶子入座,席间言辞亲切,温文尔雅,就像个招待朋友的主人一样。

庶子低着头,不怎么回话,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偶尔对上他的视线也很快移开眼,像是怕被他勾魂摄魄一般不敢多看。

酒过三巡,戎亲王状似不经意的问起庶子的来意,庶子就谎报了个目的地,说只是途径云州。

戎亲王又说现在世道不太平,世子不如带着小郡主直接留在云州,自己也可保他们安宁。

庶子回答,父王的命令是让自己带着妹妹赶赴那里,父命难为。

戎亲王又说了他提到的地方如何动乱,劝他留下,但庶子不为所动,表现得固执又愚孝。

戎亲王表示,王府的覆灭自己深表痛心,但通缉令在外,世子想必也不方便在外走动,如果一离开自己的王府却被抓捕,岂不好像是自己推世子入火坑?

他面上虽笑意吟吟,庶子却听明白了其中赤裸裸的威胁,这一路来根本没有人认识他,戎亲王这话显然是,不留下就要故意放出有关他身份的风声,见他交出去,让他去死了。

庶子唯唯诺诺的说:王爷过誉,“世子”名头实在不敢当,我不过是一介庶子罢了,现在更是一介罪臣。多有得罪,只求王爷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戎亲王倒是笑道:庶子又有何妨?世子殿下想必也看出了本王的相貌肖似胡人吧?说来也不怕世子笑话,本王生来便是胡汉混血,也同样是个庶子。

庶子说:不敢,罪臣怎能与王爷相提并论?

戎亲王说:怎么不能?

他看着庶子,那双异于汉人、微微透着些蓝的眼眸暗流涌动,轻慢的开口道:因为生我的女人是西域舞姬,她很漂亮,和你娘一样,也是妓女。

庶子听了这话浑身都一个激灵,其实他看到戎亲王的第一眼除了被容貌所惊艳,当然也立刻就联想到了曾经来过王府的那个胡汉混血的孩子。

虽然当时孩童的样貌并不能完全肯定就是面前这人,但他见过的胡汉混血本就稀罕,很容易就能联想到。

他原本还不太肯定,因为当时那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可以说是锋芒毕露、肆无忌惮的,但戎亲王气度雍容,温文尔雅,气质上相差甚远。

可刚刚这句与十年前一模一样的话,却是令他彻底肯定了这回事。他不知道这么个胡汉混血的庶子是怎样爬到这么个位置的,想也知道并不可能容易。但他确实小小年纪就足够冷酷毒辣,这一切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庶子心里转了许多弯,但面上却是不显露,他在王府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装作听不懂的茫然的样子。

戎亲王也不着急,口气怀念的又道:说来,我与世子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世子可否还记得?

庶子像是犯了错一样,“心惊胆战”的道歉:王爷这般风姿,实在令人难以忘怀,可惜我十四岁那年染了风寒,大病一场,以往的事都不记得了……

戎亲王惊讶又失落道:没想到世子竟有这般遭遇,可惜了,我幼时因容貌异于常人,为人避之不及。所遇之人中,只有世子待我如常,我私心将世子引做故友,哪料世子竟已将我忘却……

美人神伤显然很是令人心疼,庶子语无伦次的安慰了一番。

戎亲王苦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尽管世子已不记得本王,本王却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世子若对本王有所求,本王自会应允。

庶子踟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说:那,我想见幼妹。

戎亲王恍然大悟道:这倒是本王疏忽了。

他很快就令人带庶子去见小郡主,只不过在庶子走前,他淡淡的说:时过境迁,世子若要护得小郡主,就须得是世子。

庶子被戎亲王劝了酒,迈着虚浮的步伐离开,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戎亲王身边的一对孪生侍女见庶子走了,倒也不再顾忌的说起了话来。

(俩侍女有戏份,给个名字好分辨吧,一个叫“红袖”,一个叫“添香”,孪生,不分姊妹大小。)

红袖哼笑道:什么世子啊?若王爷不说,我还道是哪来的阿猫阿狗呢!

添香道:红袖,世子是王爷的贵客,不得无礼。

红袖道:他那么看着王爷才无礼呢!

戎亲王倒是不介意他们的没规矩,反而问道:你认为他是被本王的容貌所惑?

红袖说:那是自然,他看到王爷脸都红了,谁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看看自己生得什么样貌!

戎亲王看了看添香,添香便识趣的回答:世子殿下带着小郡主游走于乱世,又提前避过了王府祸事离京,只怕……不会这么简单。

戎亲王笑而不语,若他没有去过王府,可能会相信老王爷会让这庶子带幼妹离开,但他见过庶子在王府里的境遇,又怎么可能相信老王爷会这么做。

这事,确实有蹊跷。

另一边,庶子跟着领路的侍女,终于见到了小郡主。小郡主安然无恙,但难免担惊受怕,见到庶子也终于放下了心。

她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见到庶子这么唯一一个熟人,忍不住扑了上来,红着眼眶说:你到底去哪了?!

庶子有些意外他会亲近自己,他伸出手缓缓的摸了一下小郡主的脑袋,心里溢出了极浅的柔情,解释道:我受伤了,无法走动。

小郡主知道他当时是为了让自己走才受得伤,当时她就知道庶子凶多吉少,出于听话才一路逃离。她这离京的一路都在倚靠庶子,又看到他舍命就为了让自己活,心里早已将以往的成见都放下了,轻轻的叫了一声:哥哥。

庶子照顾了这个幼妹这么久,心里是不指望她多念自己好的,闻言很是惊讶。转念一想,却也是,事到如今,血脉相连的已经只有他们了,此时他们确实就是同命相连的。如果妹妹愿意接受自己,他也会不计前嫌,竭力护她周全。

他与妹妹大致说了一下这里是戎亲王府,以及云州的情况,让妹妹稍安勿躁。

直到外面的守卫表示时间差不多了,他才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叫退了侍女。

一回到私人空间,他面上的软弱和懦弱立刻烟消云散,变得冷淡又烦躁。想到戎亲王那双微蓝色的眼眸,便捏紧了桌上的摆件,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故友?

不管对方生得多么倾倒众生,如果要用他发自内心的一句话形容这个人,那必然是:真他妈的恶心!

第7章 秉烛夜谈

庶子只能就这么被迫滞留于戎亲王府,戎亲王忙过了前一阵,似乎闲得很,隔三差五的就邀他见面,还会带他离开王府,去外面逛逛。

戎亲王地处的城池非常繁华,胡汉通商繁多,街上胡人汉人都不少,戎亲王这样的混血倒也不至于特别显眼,但他的容貌还是过于引人注目了。

庶子知道自己逃不掉,只能乖乖跟着,戎亲王对他十分友好,说是庶子不记得他也想要重修旧好云云。

庶子心里翻白眼,面上诚惶诚恐,他知道戎亲王是在留有余地的打感情牌,让他自愿入套。其实这背后的含义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对他阐述清楚了,现在不过是互相给个面子。

庶子本就别无选择,也不好走到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地步,便配合着演,对云州此情此景很是赞许,装作对戎亲王十分钦佩,又隐隐透着爱慕之情。

其实他佩服倒也不是假的,戎亲王这种不正统的血统,按理说是不可能世袭亲王位的,当年会途径王府,想必也是被秦王府遗弃的弃子。但他现在偏偏就是得了这亲王位,还将这云州治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扩大了封地的地界。

且拜月教明显也是在戎亲王的统领之下,胡人和汉人都会排斥外族,所以他幼时不被任何一方所接受。但事到如今,曾经的劣势显然已经被化为了优势。正是因为他兼具了两种血统,所以当实力或势力强大到无法令人忽视时,双方又都会因为他一半的血脉而选择信服与接纳。所以云州的状况,是只有他才能保持住的微妙的平衡。

这天下,认识自己的人真没几个,之前那个认出自己的黑衣人毫无疑问就是戎亲王。

但庶子心里虽然知道,表面上只能被戎亲王牵着走,毕竟他现在完全是深入虎穴了。只能假装被对方所折服,自愿助对方一臂之力,也认下了“世子”的名头,甘做棋子,为对方所用。

他们表面上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世子学识疏浅,大多时候都是个低眉顺眼的倾听者,看向戎亲王的眼神里隐隐又透着惊艳与爱慕。

戎亲王也与小郡主见过面,像个和善的兄长一样温柔亲切,他风华绝代,令小郡主红着脸躲在世子身后,倒是颇有几分姑娘家的样子了。聊起那些引经据典的诗词文赋时,小郡主小脸红红的都能接上,与世子唯唯诺诺的草包样截然不同。

戎亲王也很是和善的对其赞誉有加,世子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待散席后,这事换到红袖口中,便成了世子对王爷心思下作,连自己幼妹的醋也要吃。

戎亲王容貌出众,见多了钦慕自己的男男女女,但他性情十分多疑,即使世子看似已经恋慕自己,他依旧对对方的经历颇有疑心。

他当然还记得,当年在王府里,世子尚且年幼,就已经会暗地里为自己谋划出路。这样的人,没道理会越活越蠢。

没多久,他就收到了调查世子的线报,世子在京城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也鲜有人知,所以消息也少。不过这消息虽然来得晚,却很清晰。写明了王府的庶子是个傻子,据说已经傻了很多年了,上次去了宫宴,不少人都见过他,而听描述,显然是那种无法交流的疯傻程度。

一个傻子,怎么可能突然就好了,还若无其事的与他虚与委蛇这么久,果然是装腔作势。

戎亲王看着线报,冷笑了一声。反正现在人都落在自己手里了,他即使有二心,也翻不出大水花,但这么放着总归易生变数,索性再加一道保险。

于是他命人挑了好些美貌的干净侍女,美其名曰是去伺候世子。实际上如果能留个种下来,小孩总比大人好调教、好控制,到时候世子也就没什么用了,随便杀了就行。

世子见围着自己的侍女变多,而且若有似无的都在诱惑自己行房,还有半夜爬上床的。他略一思考,很快就想明白了戎亲王此番用意。

戎亲王显然是疑心自己,想出来这招真他妈的毒,想把他当种马吗,到时候杀鸡取卵?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于是世子当然不能从啊,就装作一个迂腐的死脑筋,满口礼义廉耻、修养道德。

见了戎亲王就婉拒他给自己塞女人的行为,一边还说自己只想与琴瑟和鸣的对象比翼双飞,说着还用“爱慕”的眼神偷眼去看戎亲王,企图膈应对方。倒是把戎亲王边上的侍女红袖膈应得够呛,提到他满嘴骂骂咧咧。

在戎亲王看来,这可不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他当然是讨厌被别人用那种目光关注的,不过他这个人骨子里性格就十分的逆反,世子想用这种态度来让自己退避三尺,绝不可能!

某天夜里,世子照例赶走了侍女,独自入眠。他毕竟也算是习武之人,睡到半夜,警惕的察觉到屋里有人。

他依旧佯装沉睡,却听那人开口道:世子殿下既已清醒,何不起来同我说说话?

世子假装被吵醒,看到他很是惊讶。戎亲王衣衫单薄,毫不客气的直接坐上了他的床,这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世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戎亲王心里冷笑,看来世子也就是叶公好龙,故意恶心自己,嘴上胡扯道:殿下兴许不记得了,幼时我在王府也时常与殿下同塌而眠,秉烛夜谈。

世子心里只想骂娘,一派胡言,根本没有的事!但面上只能茫然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戎亲王毫无顾忌的直接撑在了他身边,整个人都逼近他:殿下不是总在看本王吗,为何现在如此慌张?

透过月光,世子能看到戎亲王容貌绝伦的脸,他的衣领松垮,甚至露出白皙的肌肤和挺立的锁骨,非常诱人。

但世子实际上没有龙阳之好,因为身体的原因,几乎排斥任何人的接近,尤其是男性。性取向上来说,他其实是喜欢女人的,只是不方便碰。

戎亲王见他紧张,反倒来了劲,觉得一吐之前被视线调戏的恶气,颇为恶意的摸上了世子的腰,柔声道:难道殿下不想这样吗?

戎亲王暧昧道:本王今夜便是来与殿下赤诚相待的,有很多事情想与世子一同探寻……

他凑近了世子的耳朵,似是调情一般的轻声道:比如,三皇子是怎么死的?

世子闻言,呼吸一窒。戎亲王知道自己问对了,笑道:别这么紧张嘛,世子殿下生性和善,想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本王很好奇这一切究竟如何,世子今夜可否替本王解惑?

世子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惶恐”的辩解与自己无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戎亲王掐住了他的下颚,与他对视,慢声细语道:你没有疯、没有傻、更没有失忆。早在三皇子的尸体被发现之前,你就移居京郊别院,你的母亲也很快失踪了。三皇子,一个荒淫无度的废物,于朝局无足轻重。他的死,没有人能未卜先知,第一个知道的只有……那个凶手。你在京城是个傻子,自然无人怀疑,但离了京城就不是了,傻子也不是说好就能好的,世子殿下真的以为本王这么好糊弄?

世子的眼神在他的阐述之下,逐渐冰冷,终于褪去了一贯的驯服。

戎亲王满意的笑道:这才对嘛。如此看来,王府这么不明不白的覆灭,倒也算不上无辜,毕竟虽然斩错了人,这通缉令却没发错,只是无人猜到,歪打正着。只是不知世子殿下为何会对三皇子下手?

世子并不作答,戎亲王只好说:世子殿下不想答便罢了。倒是还有件事也让本王心生疑惑,殿下既然并非倾心于本王,又不似有龙阳之好……

他的手扶在了世子的下腹上,慢慢向下说:如此坐怀不乱,莫不是身患隐疾?

世子终于忍不住打开了他的手,僵硬道:王爷自重。

戎亲王却不依不饶,直接反手按住了他的脉门。习武之人多粗通经脉,戎亲王本意是想探探世子的武功,顺便看看他是不是不举,没想到竟真的摸出了他脉象有异。

这一瞬间,他结合刚刚的事,立刻有了一个大胆又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想。

他首次露出了惊愕的神情,直接就要付诸于行动的求证。

这根本就是世子的底线,他伸手直接往戎亲王的脖颈掠去,戎亲王本能的向后一闪,脖子上却已经留下了一道血痕,原来世子一直在被褥里藏着瓷器的碎片。

若是换个反应慢的,恐怕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戎亲王打落了世子手上的碎片,直接将他的双手拴在了床栏上,世子的武功根本不敌他,只能任人鱼肉。

鲜血顺着细白的脖颈流淌下来,戎亲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非但不愤怒,反倒兴奋至极,看着染上了鲜血的手指,愉悦道:已经多少年没有人能伤我了,世子殿下果真有趣。

世子神色冰冷,反唇相讥:那你怎么不乖乖去死?!

第8章 委曲求全

戎亲王的手按在了世子的下颚上,指腹推开了一点他的嘴角,露出犬齿。他手上的血也沾在了世子的嘴唇上,笑着调侃道:终于露出獠牙了?你不会是恨了我整整十年吧,小王爷?

世子懒得与他多说:放开我!

戎亲王故作伤心道:当年是我年少无知,世子殿下缘何要记恨至今?

世子闻言真是巴不得撕了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却挣扎不过他,无法反抗的被他扯下了裤子。

他的腿被迫分开,露出赤裸的下体,他外表与正常男子无二,偏偏性器下却长了个不属于男人的雌穴,竟真是个雌雄同体。

戎亲王好奇的看着那里,世子从没被人如此赤裸的揭穿过,不止是身体的异状,连一贯的伪装都被统统撕破。他愤怒至极,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真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人先杀之而后快!

戎亲王看了半晌,低低的笑了出来:竟真是这样……荒唐,实在是荒唐!哈哈,三皇子声色犬马,莫不是如我这般撞破了世子殿下的秘密,而被殿下心狠手辣的铲除?

他看世子的态度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我还道借机逼宫的燕王何时竟有了这般手段,推演无数次皆难以窥得实情。没想到京城乱象之起因,竟是如此荒唐的一件琐事?简直太可笑了!

世子按捺着怒火:现在王爷满意了吗?放开!

戎亲王笑够了,心情大好,慢条斯理道:多谢世子殿下替本王解惑,但本王还有一事相求,世子殿下是真的不愿与如花美眷共赴云雨,安居于王府吗?

世子冷笑道:只怕待那如花美眷珠胎暗结,我便要人头落地吧?

戎亲王和善的笑道:怎么可能?世子殿下多虑了,本王怎会是这般过河拆桥之徒?不过殿下这身子确实异于常人,若实在不愿亲近女子,本王也不好强求,那便不如由世子自己产下子嗣吧?

世子惊呆了,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后又气又急:你说什么?!

戎亲王的手指轻巧的挑开了他的衣衫,露出结实流畅的身躯,抚摸了上去:殿下虽是这样的身子,到底也是男子,应该能明白吧?

世子真是没想到他能对自己有兴趣,连忙挣扎着辩解道:我不是女子,那是不可能的!王爷后院不乏才子佳人,何必要……

他说得不错,这阵子他身处王府,倒也大致知道了王府的状况,戎亲王虽未婚娶,但到底是男人,后院里也是养了几个妾的。听说都是别人进献的美人,容貌才情皆是万里挑一的,戎亲王又不是断袖,没道理放着那种美人不要,反而对自己有兴趣。

戎亲王无奈道:本王又有什么办法?殿下这也不愿,那也不肯,本王总不能指望小郡主吧?

世子听他提到小郡主,怒火顿时被一桶冷水当头浇灭,难以置信的看向戎亲王,

戎亲王身子嵌在他的双腿间,像是很亲近一般半是倚靠在世子的身上,深邃幽暗的眸中是与语气全然不符的恶意:毕竟小郡主还如此年幼,及笄之年都未至,本王实在于心不忍啊。殿下觉得呢?

这一刻,世子想了很多,小郡主才十三岁,根本还是个孩子。普通人家的女孩都不会这么小,没过及笄就出阁,更何况她还是王府的郡主,怎么可以如戎亲王府后院里的那些姬妾一般,无名无分的任戎亲王玩弄?这根本就是毁了她。

小郡主虽然从小不喜欢他,但那次之后也没再告状过,而且他能离京也少不了小郡主的“帮忙”,再加上这一路软化的相处,以及小郡主现在对自己的依赖。他即使记得小郡主的母亲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也终究还是不忍心……

算了,世子心想,反正自己也不是女子,无须守身如玉,如姑娘一样讲究清白之身。戎亲王多半也是图个稀奇,新鲜劲想必很快就会过了。而自己,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世子心里艰难的做出了决定,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王爷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她还小,王爷莫要去招惹她。王爷想怎么样,就冲我来吧。

戎亲王笑说:真是感人肺腑,殿下当年被如此拷问,可都是她害的吧?殿下还真是宽宏大量。

世子讽刺道:我以为王爷才是罪魁祸首。

戎亲王大言不惭道:怎会?如果她不声张,又怎会令我们昔日反目?

世子已经知道他这种人睁眼说瞎话,毫无廉耻之心,也不欲与他多说:王爷不必多言,想做什么做便是了。

戎亲王见他一副消极怠工的模样,反倒解开了世子手上的束缚,故意道:殿下是不是弄错了什么?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他将世子半抱坐在身上,示意他乖乖伺候。

世子以为他是被人伺候惯了,又或者是根本对自己硬不起来,心里骂得不可开交。但形势所迫,只能硬着头皮笨拙的挑逗他的欲望。

戎亲王恶劣的让他自己扩张,世子没办法,忍着羞耻开始粗鲁的弄那里。他对那处刻意的忽略已久,又没有过情事的经历,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也难以克制的性奋了起来。

这种逐渐暧昧的气氛也感染了另一方,戎亲王也起了性致,衣衫半解,伸手好奇的摸上了世子的身体,以及那处奇异的部位。

戎亲王混血的血统自然也体现在了那玩意上,尺寸与他比女人还漂亮的容貌截然不符。

世子被迫主动扶着他的东西交合时,心里不断的骂,真是个该死的杂种!

戎亲王贴在他耳边恶意调侃:殿下还是处女吗?那可真是荣幸。

世子被他按倒在床上,强硬的顶了进来,第一次毕竟生涩,两人都不好受。不过那里天生就是用于交欢的,熬过了初期的不适,世子也慢慢感受到了情事的快慰。

生涩的结束了一次后,世子回敬的嘲讽道:王爷是被人伺候惯了吗?技术真差。

他这话倒是歪打正着,戎亲王虽然看似养了些姬妾,但那些姬妾大多是别人送的,他心有防备,自然不会与他们亲近。且大部分男女都很容易就会被他的容貌和“温柔”折服,对他心生好感,这样轻而易举的爱慕令他觉得无聊乏味。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身世。他的母亲是个很强势厉害的西域女人,在拜月教内也很有地位,被外人骂作魔教妖女。她性情奔放,与不少西域舞姬一般风流不羁,却对老王爷动了真情。但她当然不可能是王爷的唯一,甚至因为她的血统,连带着孩子都被受冷眼。于是她以一己之力将王府搅得鸡犬不宁,也会利用孩子达成各种目的,甚至威胁王爷。

戎亲王幼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觉得母亲歇斯底里发疯的样子实在是非常丑陋;而父亲作为一个亲王,竟因为这等无聊的纠葛受人要挟,着实可笑,最终被养狼为患,被自己拉下了马。自己则时常成为他们较劲的工具,夹缝求生,也算不上什么好日子。

既然他现在处于这样的地位,就必不会重蹈覆辙,让女人和孩子威胁到自己。所以他虽然身份尊贵,容貌才情权势样样不缺,却因为没兴趣和顾忌,还真是一直没开过荤。

其实戎亲王本来对世子也并没有这种心思,可他性格逆反,见世子越抵触,就越想要这样为难他。没想到感觉竟然还不错。

而且世子实在是个合适的人选,与别人毫无纠葛,倒霉的撞在他手里,只能受胁迫依附于他。又是个男人,虽然身体有异,但八成也不会有孩子这种隐患。最重要的是,他十分有趣,逼迫他露出真实面目,蹂躏他、折辱他的感觉实在太棒了,极大的满足他的征服欲。

现在,面对世子的嘲讽,戎亲王也不想解释,见他腿间尚且含着自己的东西,却这般挑唆自己的模样,很快又起了性致,当然心里也不服世子的嘲讽。

他刚开荤,还真有点沉迷得收不住,将世子翻来覆去的吃。他才思敏捷,什么都学得很快,没多久,双方就都很得趣了。

这可苦了世子,本来还想着忍一忍疼就过去了,戎亲王看着也不像是对自己多有性趣的样子。没想到对方莫名其妙来了劲,还这么精力旺盛,纠缠不休。

他想不通戎亲王是怎么回事,以为他抱有先前说的目的,做到后面,即使有快感也实在受不住了,断断续续的骂道:滚!你射进去再多,我也不会怀孕的!

没想到戎亲王却倾下身,对他笑道:那更好。

他本就绝色倾城的容貌染上情欲后格外诱人,就连世子也不受控制的被他吸引了视线,但他的动作却是毫不客气的粗鲁过分。

世子哪知道他是刚开荤,闻言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会儿,他还天真的觉得,只要熬过这一阵,后院这么多美人,自己这种貌不惊人的男人,戎亲王肯定很快就会腻了。

第9章 头号公敌

戎亲王因为血统特殊,从出身就被王府排斥。由于他的母亲是拜月教的圣女之一,颇有江湖势力,性子又烈,所以他不至于受人欺凌。但却被父亲当做错误,母亲当做筹码捆绑父亲,地位很是尴尬,对父母也没什么亲情可言。

(此处圣女设定不是类似修女啥的,就是教中地位极高的极少数女性尊者的称呼。不代表生活作风多圣洁,反而因为心狠手辣、作风放浪之类与中原文化不同的习性,被中原武林称为“女魔头”之类的。)

他根骨及佳,幼时被母亲所属的拜月教的长老相中,索性就收作亲传弟子,离开王府,随长老云游四海。

他本就极有天分,又十足的聪慧,武艺高强且才华兼备,又是长老的弟子、圣女的儿子,在拜月教中逐渐积累起了威望。

拜月教虽是胡人的组织,但其中也不乏中原人,以及一些胡汉混血。戎亲王这样才能和身份地位足以服人的情况下,血统这样可有可无的瑕疵也就没这么重要了。

他少年时期就已然极有野心,又对中原形势非常了解、才识过人,利用拜月教的权势和力量,与生母里应外合,成功夺得了亲王之位。将这两派势力都收归手中后,一手缔造了今日云州与邻近二州的局面,但这当然远不是终点,下一步便是问鼎天下。

他天性桀骜逆反,这世道越是排斥他、忽视他,他便越要令这天下都不得再轻视他、怠慢他,只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对于世子亦是如此,他本将世子当做雄图霸业上的一枚棋子,但世子却并不是个简单的蠢货,甚至经历都十分蹊跷。

他为了不引起自己的戒心与警惕,却要装作软弱愚蠢,若是常人或许会掉以轻心,不再将他放在眼里。可戎亲王十分多疑,又察觉了他有所保留。世子越是要掩盖隐藏什么,他便越是好奇的想要撕破懦弱的伪装,露出里面真实的样子。

他本来也毫无那些心思,更没有想过会与男人做那事。但世子越是排斥秘密被撞破,对此感到羞耻,他便越是想要刻意如此去支配他、掌控他,令他不得不露出屈辱又无奈的真实姿态。

这种行为,原本仅是征服欲的作祟,可到后来却完全不是了。难怪这么多人沉溺声色,其中滋味还真是妙不可言。

戎亲王情难自已,肆意的征服摆弄对方,他可以摸到世子结实的下腹上被自己顶出的形状,毫不留情的释放自己的力气和精力。

世子也是个习过武的男人,不会像瘦弱的女人那样轻易被弄坏。他只会像是快要被撞散一样,泄露出断断续续的低吟,实在受不了时屈辱的呜咽着求饶。有时候也会反抗,却技不如人的被压制后,引来更凶狠的入侵。个中的滋味实在是妙不可言。

世子的相貌只能算是中上,在美人如云的皇宫和王府后院的佳人之中,半点也不出挑,与戎亲王本人更是没有可比性。他的身形完全不似女人和娈宠那样柔软,非常结实男性化,却偏偏生了个女人才有的地方,这种强烈的反差实在是令人欲罢不能。

这一夜,戎亲王为所欲为爽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懒洋洋的直接抱着昏睡过去的世子入了眠。

隔日一早,侍女们来伺候世子,看到的便是这一幕,震惊的被戎亲王屏退了。

戎亲王也算昏聩了一回,快中午才起身,侍女们在无事时当然不好打扰主子休息。

戎亲王起来后又抱着世子“愉快”的交流了一番后,收拾整齐,颇为餍足的离开了。

世子则浑身的痕迹,身上一片狼藉,那个多余的地方也全是溢出来的浊液,堵都堵不住,又睡眠不足,浑身都好似快要散架。

他疲惫的赶走了上赶着来伺候的侍女,独自清洗自己,虽然他避而不谈,但侍女们收拾了狼藉的床铺,又怎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到了晚上,戎亲王又造访了安排给世子的别院。

世子浑身不适,看到他实在是没什么好心情,只能回到之前的态度,低眉顺眼的逆来顺受。

世子问他有何贵干,戎亲王无辜的说来关心世子的身体,然后拿出药膏,要给他上药。

世子不动然拒,戎亲王又胡搅蛮缠,说世子不爱惜身体,他于心不忍,一定要眼睁睁看着世子上药。

世子拗不过他,只能被迫自己在他面前上药,那里确实被弄得太厉害,肿了。他对这一切都羞耻至极,草草就想了事,却被戎亲王强硬“帮助”着深入的上了药。

过了几天,世子终于差不多恢复了,戎亲王便又来求欢了,这回倒是没上次那么过分,但特意塞了个玉势在世子体内。美其名曰让他好好适应一下,毕竟每次开头世子都会难以承受自己的尺寸。

世子心里气得要命,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被他这么为所欲为,还敢怒不敢言。

每次被折腾得累到不行的时候,他也只能迷迷糊糊的安慰自己,幸好这一切不是小郡主这么个才十四岁不到的少女来承受,不然真能被他搞死。

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这么漂亮,却真他妈的是头禽兽!

戎亲王确实是初尝鱼水之欢,得了趣,现在正在兴头上,生平头一次热衷于此,整了很多“学习材料”和小道具,这就苦了世子,只能被迫陪他玩。

若只是一晚上,可能还只是受人怀疑,但戎亲王这接二连三的留宿,在王府内几乎不能更明显了。

戎亲王几乎不在姬妾那里留宿,但最近却总与世子同塌而眠,说是他们仅仅秉烛夜谈,那真是三岁孩子都不信,更何况收拾屋子的侍女也根本瞒不住,这令人惊奇的状况很快就传开了。

王爷身边的两个侍女对此也很有耳闻了,伺候用餐的时候,红袖就性急的问出了口:王爷是真与那世子……

他们没规矩惯了,添香拉了她一把也不管用,红袖倒豆子一般数落了一番世子,说他有什么好的?

戎亲王也不反驳,喝着茶似笑非笑的慢声道:本王的事,何时轮得到你置喙了?

添香连忙堵上了她的嘴,红袖察觉到气氛不是很对,也不敢说话了。

戎亲王说,既然你如此关心这些,那些事便交给你来做吧,然后他就真把收集“学习材料”和小玩具的事情扔给了红袖。

这事当然也传到了王府后院,那些姬妾们本就备受冷落,但之前大家都一样,倒是无所谓,但现在听说王爷独宠这么个新来的世子,自然就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世子这么个身份,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毕竟谁都看得出来,朝廷苟延残喘,即使是昔日的世子,到了戎亲王的云州,那也得寄人篱下。归根结底就是徒有虚名,并不值得人惧怕。

后院里的这些姬妾之中,也不乏家境或者背景优渥雄厚的,根本不惧怕这么个世子。

于是世子在不知道的时候,就不知不觉的成了后院的众矢之的。

这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当他收到后院某个妾室的聚会邀约时,他感到很是莫名其妙,按理来说,这些后院的姬妾应该对自己避嫌才是,怎么竟会邀请自己。他当然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但他的拒绝落到那些姬妾眼中,便是春风得意的自傲,真是怎么看都不爽。

直到世子在王府里被人碰瓷的撞了一下,扶住了面前的女人,被阴阳怪气的奚落了一通,这才隐约察觉了不对劲。

仔细留意,他也能听到那女人身边的侍女窃窃私语的讨论自己。

先前那些用来勾引他的侍女已经被遣散了大半,现在只剩下最初的的侍女芍药留在他身边伺候。

在芍药支支吾吾的解释下,世子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那些后院的姬妾们竟将他当做了竞争对手?!

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姬妾根本没有被宠幸过,在他们眼里,世子岂止是竞争对手,简直就是受到王爷专宠的头号公敌!

难以置信的发懵后,世子心里一阵苦涩无力,觉得真是可笑极了。自己一个堂堂男子,竟沦落到了要与那些姬妾相提并论,并争宠的地步吗?

第10章 赌约

这王府里的任何动静,当然是瞒不过戎亲王这个主人的。

世子被接二连三的被后院的姬妾找麻烦、为难,他当然知道,但不会出面干涉,因为他很好奇世子会怎么应对。

世子对此很无奈,这种情况和他从小在王府不一样,那时候他和母亲完全无法抗衡王爷的正妻,正妻可以在允许范围内随意处置他们,倒也不会在太多细节上很为难人。

但现在这些王府后院的姬妾们,其实与他的身份并不算完全对等,虽然不怕他,但也做得过分的话也怕受到王爷责难,便在这些小事细节上处处使手段。

比如遇到他时阴阳怪气,说些尖酸之词,又比如故意将茶水翻倒在他身上之类的。这些事很小,令人不舒服,但世子作为一个不认为自己是娈宠的男人,根本不想与他们计较,总觉得很奇怪。

至于那些在戎亲王面前编排他,说他是非的,他就更无所谓了,他巴不得戎亲王听信谗言,讨厌他,早点对他失去兴趣。

他毫不反击,王爷照样总去宠幸他,令后院的人觉得他是个装可怜装柔弱的白莲花,长得不怎么样,勾引男人却十分了得,必定是床上很爱卖骚了。

世子不想与后院的人过多牵扯,也不关心他们怎么想,只想着等戎亲王腻味了,一切也就偃旗息鼓了。

但戎亲王可一点也不腻,还总搞来一些奇怪的玩具和方式,非要跟他玩游戏。

他时常被要求塞着玉势作陪出去散步,可能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就会被按在隐秘处满足对方的欲望。还要竭力忍住声音,以免被人发现,紧张的乞求他快点结束。

还有时,他在睡梦中被捆住手,蒙住眼睛,就像是被陌生人闯入,粗暴的对他上下其手,耳畔也都是“意外”发现他体内含着东西时,不干不净的羞辱。

他被做得多了,自然也能得趣,也辨得出他的气息和力道。但戎亲王的精力和花样实在太多了,每每到后来,他总是神志不清的哭求对方结束。

他身体上被满足得过剩,但心理上却依旧对此感到屈辱无奈。表面上尽量顺从戎亲王的任何要求,也不曾再露出过之前的狠戾,实际上却丝毫不主动,巴不得这荒唐的闹剧早日终结。

如此过了数月,某次云雨初歇,戎亲王抱着世子时突然提出,小郡主的生辰快到了,即使不在京城,也该为小郡主办生辰啊。

世子与他接触得多,对他的性格和各种想法已经有了不少了解。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是想要借此来敲打自己,又或许是过的无聊,反正肯定没好事。面上低眉顺眼的应下了,还平淡的道了谢,说听凭王爷安排。

小郡主的生辰既然是戎亲王亲自吩咐的,自然没有人敢怠慢,在王府内办得颇有声势。

小郡主足了十四岁,正是即将从孩子蜕变为少女的年纪。在王府的生活安定下来后,比起之前的颠沛流离自然是要好得多。她又有了新的侍女,重新过上了和以往一样锦衣玉食的生活,由于身份也无人亏待她,都将她当做一个真正的郡主那样伺候。

她不知道这一切的代价为何,每次见到世子,都颇为高兴的展示自己新得来的有趣物件,或是云州与京城不同的风俗,她对一切都天真又好奇,充满了这个年纪特有的对人生的憧憬。

世子看着这样的她,面上应和,心里却是苦到发涩。只能安慰自己,这一切都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自己不应该迁怒于小郡主,她还只是个孩子。

但在察觉到小郡主对戎亲王的好奇与隐约的好感时,世子心中警铃大作,一时之间有些失态的让她不要再提戎亲王。

小郡主被他难得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顶嘴道,戎亲王给了他们现在的生活,即使有要利用他们身份的嫌疑,但也没有亏待他们,不是比在外面做通缉犯好得多吗?而且戎亲王生得那么好看,为人又和善,实在不像奸险之徒。

世子无法向他解释这一切,只能头疼又无奈的说,他们现在不过就是比庶人还低等的罪臣,戎亲王与他们身份天差地别。他也不可能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不然是不可能拥有现在的势力的。不要将豺狼虎豹的施舍和利用当做馈赠,更不要产生无谓的感情,倾心于不可能的人。

小郡主被他委婉的戳破了心思,心里暗恼,小姑娘脸皮薄,恼羞成怒的红着脸发了一通脾气。

世子拿她没办法,小郡主觉得世子管太宽,两人各执一词,不欢而散。

小郡主的生辰宴那日,后院里的各种公子小姐们都纷纷出席献礼,小郡主的身份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惧,但如果王爷要赴宴,那对他们来说可就是一件大事了,谁都不会想放过在王爷面前露脸的机会。

于是这场宴会各种才子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争相斗艳。而直到入席,世子才明白了戎亲王寓意为何。他将世子的位置安排在自己主座的下位,虽是最靠近他的位置,却是与后院的姬妾们同一区域。而侍卫和门客入座的则是另一块区域,世子本来也该算在门客内,却被算作了后院的男宠。

这一刻,世子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他对上戎亲王戏谑的眼眸,知道他是为了故意羞辱自己,才这么做的,同时恶意的佐证了他后院之首的地位。

世子即使受过不少欺凌,但从没有想过要出卖身体,成为依附于别人的娈宠。他内心翻涌,极力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一言不发的听话入座,袖子底下的拳头却将掌心都掐出了血。

他低着头,眼中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无人知晓的杀意,如果不是对戎亲王无能为力,他真是巴不得对如此羞辱自己的戎亲王杀之而后快。

后院的姬妾们对他身处这么个位置格外的不满,但王爷亲自吩咐,他们也不好当面摆脸色,有眼力见的便主动与世子套起了近乎。

世子被他们的脂粉气和暗含嫉妒的语气膈应得够呛,心里十分不耐烦应付,面上便装作迟钝木讷,听不懂他们话里的明嘲暗讽。他无趣的反应很快就劝退了不少人,纷纷在心里嘀咕,他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是怎么在床上将王爷勾得神魂颠倒,专宠一人的?

小郡主作为宴会的主角,自是被盛装打扮,配上她出落得越发动人的容貌,非常的秀美,假以时日定是一代佳人。

但后院的美人也并不逊色,其中以一位卖艺不卖身,美名远扬的花魁,和另一位算得上闻名遐迩的才子为首。花魁娇俏妩媚,才子俊秀出众,从容貌到才华皆无可挑剔。

而世子在他们之间真是毫无可比性,但这所有美人,在戎亲王这个王府主人面前都显得有点黯然失色了,毕竟混血的美貌异于常人又得天独厚。若是不知道的人,或许根本不会猜到这是王爷,而会认为他才是后院最得宠的宠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以,那些后院的姬妾们,甚至不少门客都在若有似无的关注着戎亲王。小郡主同样刚到时,目光便被绝代风华的戎亲王牢牢吸引住了。

戎亲王并不介意他们的视线,在人前他温文尔雅,像个大方得体的主人一般挑起话题。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闹,席间便开始玩赋诗作词之类展露文采的游戏,后院的美人们才华出众的亦有不少,与门客对词也有来有往。小郡主也才学不凡,很是引人注目,令人称赞。

话题也短暂的被引到过世子身上,世子推说自己没文化,对不上。一直旁观没参与的戎亲王便直接开口替他对上了,还对得十分妙,反而更拉仇恨。

在旁人看来,世子的容貌在后院姬妾里极不出挑,又没什么才华,真是不懂王爷为什么会独宠他。见他这么个草包下不来台,还要特意出口解围。

世子简直烦得要死了,心里翻来覆去把戎亲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不容易等到终于散了席,戎亲王便故意又与世子一同离开了。

这整件事其实都是戎亲王在提醒世子,他现在的一切都仰仗于自己,他乖乖的让自己高兴,连带这小郡主也能鸡犬升天,他不介意给足他们脸面。

最后与他一起离开也是昭告整个王府,他得宠的近况,将他的身份从本来正常的门客放在了娈宠上。

对世子来说,这一切都十足的羞辱。

他们走在寂静的花园里,戎亲王的手慢慢的牵上了世子的手,他的手指摸到世子手心的伤口,便故意勾弄了起来。

世子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执起了手掌,拉到两人眼前,刚好能看到被他弄破了血痂的伤口再次流出鲜血,戎亲王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世子掌心的鲜血,愉快的笑道:很生气?

世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重新被勾起的怒火,看他的眼神越发冷厉:王爷满意了吗?你到底想什么样?!

戎亲王将他按在了一旁的假山上,舔舐上他的眼睛,轻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眼神。

世子连忙闭上眼睛,感到眼皮上一片湿润,暗自心惊,觉得这货可真是个变态,讥讽道:送上门的爱慕不要,偏要来惹人生厌,王爷可真够贱的。

戎亲王毫不在意,轻快的说:爱慕?不过就是图本王的身份和皮相罢了。如他们一般流于表象,以附庸风雅为荣,未免太过无趣。不过说起来,小郡主看本王的目光似乎也与他们差不多?

世子心里暗骂这杀千刀的公狐狸精,王府里上下还非诋毁他是床上勾引人的丑狐媚子。要论这个,谁能与戎亲王这祸害比?!

就连小郡主这么个未及笄的少女都受他蒙骗,对他心生好感。

装模作样、道貌岸然,简直可恶至极!

戎亲王说:以我们的身份,联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世子想了想,觉得小郡主也不小了,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想到小郡主的态度,还是道:来年幼妹及笄后,王爷自可询问她的意愿。

戎亲王不屑道:一个自作聪明的半大黄毛丫头有什么意思?我要你,做我的王妃。

世子大惊失色,气急道:我是男人,怎么可能!

戎亲王的腿顶到他的腿间,磨着平日里承欢的那处,气息吹拂在他唇边轻声道:男人有这么骚软的穴?何必要这么抵触呢?这可是那些人想都想不来的位置。

世子被他磨得浑身发软,生怕他真搞如此奇葩的“联姻”,急中生智道:娶个男人做王妃对你没有好处,你难道要亲手埋没自己的野心吗?!

养男宠没什么,但娶男人做正妻,甚至是王妃,绝对不是一件容易被人接受的事。戎亲王这么做,肯定会招人非议,降低民望,得不偿失。

戎亲王笑说:你倒是聪明,那便等一切尘埃落定时再封后位吧。

世子不动然拒:多谢王爷美意,不必了。

戎亲王说:这可由不得世子殿下,但本王一向不爱强人所难,所以我们打个赌吧?

不爱强人所难?放他娘的狗屁!

不等世子拒绝,他就接着道:就赌你的小郡主吧。你为她殚精竭虑,也不知她能否知恩图报?若她最终背叛了你,你还想让她继续活着,便要乖乖当我的王妃,亦或是——皇后。别误会,我什么也不会做的,不会接近她,更不会碰她。

他将玩弄人心、操控感情与羁绊,当做一场有趣的游戏,作为生活中的调剂与消遣,而世子显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第11章 失宠

戎亲王提出这样的赌约当然不可能是出于什么喜爱之情,而是因为有趣,加上世子除了性别,血统确实无可厚非。

世子定然不愿意,但就是他不愿意才更有意思啊。且这个赌约对戎亲王没有任何坏处也没有约束力,即使赌赢了,也不代表他就一定要将世子娶作王妃。

那日的宴席,几乎昭告了王府王爷与世子的关系。大部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只有小郡主非常震惊,又大受打击,她万万没想到哥哥竟会和王爷是这种关系。

由于世子与戎亲王之前的协定中,要求了不能对小郡主下手,戎亲王也算信守承诺,没让什么人见小郡主,这些流言蜚语也自然没有传到小郡主的耳中。

小郡主自幼身份尊贵,心里是看不起这类以色侍人的人的。她觉得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就这么无名无分的愿意委身于另一个男人,哪怕是戎亲王这么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也同样是令她或者家族蒙羞的。

但在这王府里,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就只有世子了。她觉得自己这个庶子兄长看着也并不像是乐于以色侍人的娈宠,他半点不似那些娈宠一般漂亮俊秀,才貌皆不出众,实在比不得后院里的那些姬妾们。

她抱着懵懂的希望,期待这件事必有隐情,忍不住难得主动去见了世子。

有了这样的事,两人再见面时气氛尴尬,小郡主的问题世子无法否认,他无奈的回答:你以为戎亲王府真的这么容易待吗?日后离王爷远点。

小郡主隐约知道,这应该就是自己在王府里无忧无虑的代价,她过惯了优渥的生活,颇为恋恋不舍的问:我们要离开吗?

世子勉强笑了下:哪有这么容易?

小郡主心里却是微微放心,世子看在眼里,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说:你不必顾虑这些,我只要你做到一件事。

他看着小郡主,认真的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条件的信任我。

小郡主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原本世子还算是门客的身份,游离于后院之外,而现在被迫彻底被戎亲王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自然是正式入了局。

戎亲王说到做到,并不会去见小郡主,也对小郡主毫无兴趣。但却放松了小郡主的活动限制,后院的一些人便也会与小郡主来往了。

世子虽然告诫过她不要轻信他人,也不要与后院的姬妾牵扯,却不可能每时每刻的盯着她。再加上小郡主也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万般心思与世子根本说不通,难免更喜欢与其他女子交流。

世子在其位,并不谋其政,他对后院的姬妾们依旧毫无兴趣。那些接近、造访他的人心思各异,有想要在他面前卖弄嘲讽的,也有嫉妒打压的,更有想要向他讨教怎么勾引王爷的。

世子被扰得烦不胜烦,又像以前一样,摸到了藏书阁的书库,在里面一待就是一整天。

某日下午,世子正里面看书,却见戎亲王直接从窗口跃入,这一幕似曾相识,与同他们初见时一样,戎亲王像是怀念一般的叙旧道:我们初见时便也是这般光景,世子殿下可还记得?

他说着毫不介意的席地坐在了世子边上,看他在看什么。

世子对上了他微微泛蓝的眼睛,这倒是再次提醒了世子,即使他们日夜缠绵,肉体贴得再紧密,一旦产生任何威胁和变故,面前这个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出卖自己。

世子将书让给了他,自己换了本,戎亲王却亲昵的环住了他的腰,像是调情道:我就想看你在看的这一本。

世子无奈,只得努力忽略他,继续看书。

午后的时光非常散漫,戎亲王打了个哈欠说:听说你今日的午膳里被人藏了针?

世子平淡的说:多谢王爷关心。

戎亲王伸手掐开了他的口腔,仔细的看了看,甚至连手指都伸了进去,检查了一番才道:看来没伤到。

他语气宠溺道:你这又是何苦?既然现在你最得宠,怎能叫他们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你若有心惩处,我定不会反对。

世子说:那若是王爷另有新欢,恐怕我便是第一个被惩处的吧?

戎亲王笑而不语,世子也没想要得到答案。

戎亲王在边上环视了一下藏书阁,不知从哪翻出了一本描述男欢女爱的书,便死活要拉着世子研究尝试上面的姿势。

世子没办过,只能被他按在地上,费力的陪他玩。中途楼下还有侍女来拿书,世子连忙捂住声音,戎亲王却恶劣的入得更狠,弄得他腿根都麻了,只能拼命堵住嘴,被撞得泪眼朦胧,喘不上气来。

反正他真是逮住一切机会和地方,行这等荒唐事。

世子回去后,便询问芍药,午膳吃出针的事怎么会让人知道。芍药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女,主子遇到这样的事,想当然的生气的对厨房问询了起来,闹出了动静。

她对跟了世子这么个主子还挺满足的。侍女之间也会有交流,有的主子脾气不好,对侍女非打即骂,也有会拿侍女取乐的。世子不会刁难、苛待人,也不怎么发脾气,简直不像个主子,却又是最得王爷宠的一个,芍药觉得与有荣焉,同时也挺喜欢这个主子的。

世子便让她找两个侍女专门检查、看紧送来的食物,同时也告诉她以后再有类似的事不要声张,听他的吩咐就行,这些事不需要传入王爷耳中,打搅王爷。

芍药一知半解的点点头,还天真的以为就是世子这种好脾气又不争不抢的模样,才更得王爷欢心。

世子那边没什么水花,那些暗算的人兴起了一阵子,见都石沉大海,便又消停了。至于小郡主那,王爷安排的人自会看管,毕竟她可是王爷打赌的乐子。

小郡主过得还算不错,丰衣足食,在世子替她付出代价的庇荫下,她过得算是无忧无虑,还自由的结交了一些朋友。

这些后院中的姬妾中也不乏家世好或有才情的,其中她最喜欢的便是在后院中颇有声望的花魁。

这个花魁在被送入王府前,相貌与才华声名远扬,坊间都留有一些美言和传闻。她举止优雅得体,为人和善,年纪在双十之年,在姬妾中偏年长,透着知性识趣的温柔,非常讨人喜欢。

在相处中,小郡主逐渐将她当做一个可以诉说些少女心事的知心姐姐。这些后院里的姬妾也时常会私下聚会,打发一下时间,比比才艺什么的。

世子游离于他们之外,被赶鸭子上架的参与过一次,但他是草包人设,去了也就装接不上,被人嘲笑就“恼羞成怒”的拂袖离去了。事后,还刻意暗算嘲笑他的人,因为手段拙劣,不痛不痒的,更坐实了草包的名头。

那些人想要奚落他,便故意继续邀请他,世子被她们哄着说多点才艺才能更讨王爷欢心,于是也开始赴约了,只是被嘲笑的处境没变过。

这些聚会对世子来说当然是无聊至极的,他表面上羞愤,有时候还会摆出得宠的身份压别人,心里实际对一切都嗤之以鼻。他参与这些活动,最大的收获就是观察后院的这些人,学习、模仿、了解他们。

既然戎亲王觉得这些姬妾无趣,对自己更有兴趣,那他就努力变成与他们相同的样子。反正凭他的身份,即使失宠,他们也不会轻易有性命之忧,之前的交易也依旧有效。

于是,在与戎亲王的相处中,他也开始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他开始置办一些附庸风雅的物件,看一些词曲相关的书,甚至若有似无的修缮自己的容貌。

也会暗暗让芍药通过侍从打听王爷的喜好,他这些小动作并不明显,表面上依旧像是与平日无二,床上倒是更为顺从了。

戎亲王当然有所察觉,若有所思的试探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世子却含糊其辞,装作明明心生爱慕却偏要隐藏的模样。

他这样的行径,时日一长,便颇见成效了,戎亲王来的次数也没这么多了。他能感觉到,戎亲王虽然表面和颜悦色,但对自己的“讨好”是不怎么喜欢的。

眼看着即将失宠,世子面上故作不在意,私下却开始了各种挽回的举动,还关心王爷的行踪,显然是一副情根深种又求而不得的样子。

对于他的失宠,后院的姬妾们喜闻乐见。不久之后,戎亲王便开始时常宠幸花魁了。

花魁德才兼备,倒是比世子要令人信服很多。

世子表面上故作失意急切,参与聚会时,这些人痛打落水狗,将他奚落嘲笑得直接“羞愤”退场。

小郡主对这个兄长这数月来一系列的操作很是迷惑,她与后院的人往来更多,耳濡目染的也认为世子真的为情所困了,她私下询问世子,世子只低声让她不要忘了之前答应过的事,没有多说就走了。她心有疑虑,更不解了。

等真回到屋里,世子立刻松了口气,不紧不慢的继续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看得东西很杂,从医书、烹饪、气候到游记,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炼丹。

见他实际上半点没有争宠的动作,还变得十分懒散嗜睡,俨然就是一条咸鱼的样子。

芍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对那些人背后或当面贬低世子的言论忿忿不平,到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芍药对这么个从不为难自己的主子,可谓是掏心掏肺,即使世子让她不要在意,她也私下里打探了不少消息。

而王府中最令人震惊的消息便是:花魁怀孕了,很可能就要成为王府的王妃了。

芍药火急火燎的将这件事告诉世子时,世子微微皱了皱眉,疑心这一消息的真实性。

他总觉得不太对,戎亲王对这个很在乎,不是个会轻易留弱点和筹码的人。

还有就是,这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就像一道惊雷,点醒了世子。

芍药还以为他是终于有了危机感,开始废寝忘食的查看医书。

世子学了个一知半解的,对于自己近来的身体不适,比如没食欲、嗜睡懒散等状况,有了个十分恐怖的猜测:自己这样不会是……怀孕了吧?

第12章 谋害

芍药见世子如此醉心医学,还翻看药草的书籍,隐隐感到不安。她担心世子是要给花魁下药,心里觉得这么做不太好,却也无法规劝。和其他侍女聊天时提起花魁的话题时,都有点不自然的心虚。

世子对着医书学了半天,虽然无法确定自己是喜脉,但食欲不振、精神不济等症状倒是很类似。

他一想到自己一个男人,却可能怀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就觉得格外难以接受。尽管是这样的身体,他也从没被当做女性过。

以前王府的大夫不是没给他把过脉,或许心里明白他的情况,但碍于他的身份,都以为是王府秘辛,不可多言,便也令人无从知晓。而其他人,包括老王爷都对他漠不关心,当然不会知道。

世子无法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亦或者说可能性,更何况这还是戎亲王的孩子。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自己若在他手上有了个孩子,那必然会被他加以利用,作为牵制令他更难脱身。

世子对孩子算不上厌恶,但也没多喜欢。之前就没想过,现在更是要不得。

他仔细研究了一番医书,按着书上教的,拟了个药方。

通过之前后院里的聚会,以及芍药平时聊天提到的八卦,世子清楚的记得,后院里那个总是瞧不起他的才子,身边的随身侍女,家里便有亲戚是在药铺里做长工的。

他很快有了计划,将那药方交给芍药,问她侍女中听说有可以托人拿点药物的。

芍药看了那方子,虽然看不太明白,但有几味药材还是看得出端倪的。她心性善良单纯,联想到主子这是要谋害别人,十分心慌,格外迟疑。

世子看出她的顾虑,强硬的下了命令。

芍药哭丧着脸小声反驳:可是……要带药进王府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啊……世子殿下,这……

世子想到那面对自己总是趾高气扬的才子,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吩咐道:你只管去要,会有人替你打点好,将东西全须全尾的交到你手里。

芍药心里依旧十分抵触,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刽子手,唯唯诺诺道:可、可是……那可是王爷的子嗣啊……真被王爷发现了,是要杀头的,世子殿下,还是……

世子心道,虽然有差,但她说得倒也没错,他打断了芍药的话,果断道:与别人无关,是我自己要调理,你只管去要。

芍药依然不信,世子心道这侍女竟还管到了主子头上来?换个脾气坏的主子,她现在少说也得被掌嘴了。

不过他并不讨厌小姑娘这种天真的善良,他摸了摸芍药的脑袋说:你若不放心,便由你保管,反正我要用时也是令你煎药。

芍药这才答应。

这事出人意料的顺利,芍药抱着试探的心思与才子的侍女提了一下。那侍女平日里与主子一样,十分瞧不起世子,连带着也经常揶揄芍药,平日里两人关系并不好。

才子的侍女第一次听到芍药的要求时,断然拒绝还奚落了一番。后来再遇到她时,不知为何,态度大变,竟主动提起这些,还与她套近乎,大费周章的弄来了药材,甚至不图回报,很干脆的都给了她。

芍药一头雾水的轻而易举把药材全拿齐了,就如世子说的那样。

这些药材绰绰有余,世子拿到后过了两天,果然让芍药避人耳目,去煎了给自己。

芍药不懂他为什么要吃这些药,但想想世子是个男人,这药吃了对身体应该也没什么影响,也就乖乖照做了。

世子喝了药后就屏退了芍药,独自挨过药劲。

他疼痛难受的时候,就蜷着身子,安慰自己,和以前在王府挨打比起来,其实也就还好。

不过最惨的那次也还是年幼时的戎亲王害的,真是个该死的祸害!

身体里真的流出了从未有过的血块的时候,他心里松了口气。他根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也不想要孩子,不会像很多女人那样,将肚子里刚出现没多久的东西当做孩子,也不会因为扼杀自己体内的生命而产生罪恶感。

他只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就是不知道接下去要怎样用药才能彻底让自己不能生育。

他准备得比较充分,原本也不喜欢让芍药这类侍从贴身侍奉,所以那些脏污的东西他自己一个人烧了,就无人知晓了。

芍药也发现了世子最近像是生病了一样,但情绪倒是比之前放松了很多。

最近天气渐渐冷了,过冬的炭火和一些别的用品开始进行分配。世子原本得宠,自然无人敢怠慢,但现在失了宠,落井下石的事可就多了起来。

芍药置办那些东西都四处碰壁,每每回来与世子抱怨,世子都很平静,毕竟他原本在京城里王府的日子也没差。他还十分熟练的教了芍药一些节省炭火的办法,在芍药看来完全不像个贵族。

这样的平静没过几天就被打破了,王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怀了王爷孩子的花魁流产了,据说血流不止,情况非常严重,现在王爷震怒,正在彻查全府,追查凶手。

这一查,很快就有人将芍药和世子咬了出来,于是便来人要带世子去问话。

世子对此毫不意外,心里嘲笑那才子真是沉不住气。他换了身深色的衣物,也没有反驳“押送”自己的侍从的冷嘲热讽,低眉顺眼的乖乖跟着去到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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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住的院子很大很漂亮,这些人现在就在这外厅里聚着。世子扫了一眼,后院的大部分人都闻讯赶来了,都一脸假惺惺的担忧,估计心里都乐开了花吧?

戎亲王正坐在主座上,倒是看不出什么“震怒”,神情和以往一样轻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完全是看戏的态度。

一见他到场,那些姬妾们立刻窃窃私语了起来,那才子“义愤填膺”的指责了起来。说他托自己的侍女拿药,自己一时疏忽,侍女也想着是顺手之劳,便没有在意,谁知道他心思竟如此歹毒,还大胆的敢谋害王爷的子嗣,简直罪该万死!

世子心里嘲笑他演得用力过猛,面上“心虚”的反驳他说的那些,然后被咄咄逼人的展示出从他屋子里搜出来的“物证”。这下,人证物证具在,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他做的。

芍药也被带上来跪在一边,她不懂其中关窍,十分委屈的要伸冤。不过药材确实是世子让她拿的,她无法否认,别人问她,既然世子不是安得这个心思,那药去哪了?

芍药说不出来,世子特地叮嘱过她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吃了那些药。

她哑口无言,在别人看来就是坐实了罪状,又有人说,这个侍女也十分可疑,威胁要用刑逼供。

那些刑罚自是十分吓人,芍药听得脸色发白,却依旧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

世子毕竟身份不同,不能随意能用刑的,王爷不开口,没人能让世子跪,也没人可以惩罚他。但芍药不一样,她只是个侍女,拿她开刀再方便不过。

世子面对那些责难,像是终于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一般,神情怨毒的认了,承认这一切就是自己干的,顺便还用身份压了一下后院这些人。反正就继续之前那种讨王爷欢心的人设,但求而不得,于是在嫉妒之心下做出这一切。

才子立刻痛心疾首的控诉他,说他太恶毒,用药还用这么大的量,简直是要害死人。

世子闻言皱了皱眉,心里感到不太妙,暗道这个才子可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实在愚蠢。太急于撇清自己,连多说多错的道理都不懂。

实际上,给花魁下药的自然就是这个才子了,世子刻意送了他一个拿药的把柄,才子本以为他会下手,结果左等右等没听闻风声,就自己沉不住气下了手,然后把锅甩到他头上。

从事实来说,世子就是人赃俱获,毫无辩解余地的。

但这才子书是读了不少,但要论心机手段,实在不算太有经验,遇到这类场面也少,发挥并不怎么好。

这样怕是瞒不过戎亲王的,到时候这事完全被捋清,对世子也一点好处也没有。

世子宁可戎亲王认为自己拿药只是用来谋害花魁的,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这样一来不止他前面的努力前功尽弃,更不知道戎亲王得知自己被如此蒙骗,会做出什么破事来。他不由在心里大骂才子这个猪队友。

果不其然,戎亲王听了才子这句话,淡笑着挑眉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说:谁告诉你药量大的?

戎亲王一开口,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目光聚焦在才子身上,才子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第13章 责罚

这事还真就是才子一时口快,说瓢了嘴,他之前心急于世子拿了东西不动手,认为他是临场认怂了,便自己下了手。

一开始他比较谨慎,用的量也少,却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馈,于是便一天比一天用量更多。直到第三天的今天,花魁这边传出了消息,说她被人暗算下药,情况危急,要彻查凶手。

但其实从头到尾,给花魁看诊的大夫都在卧室,没有出来通报过任何病情。

一切都还没有明确定数,所有人都是道听途说,所以药量大这回事,实际上是毫无根据的。而才子说也就说了,还说得这么信誓旦旦,这就很突兀了,仿佛多了解似的。

这种关头,才子反应还是很快的,连忙辩解自己也只是听说的,如果花魁严重的话,那自己推测药量必不会少的。

戎亲王没看他几眼,便饶有兴致的看向了世子,他吩咐边上的红袖将大夫叫出来,交代一下情况。

大夫久经风浪,众目睽睽之下,不紧不慢的交代起花魁的情况,说花魁三日前用点心后感到不适,王爷及时找了大夫为她看诊,诊断出有人故意下药。为了查出真凶,隔日开始便仔细的检查送进来的食物,并派人留意整个过程。而花魁的情况也并无大碍,早已稳定。

所以花魁其实并无大碍,这事也不是今天发生的。只是前几天都没放风声,今天才被王爷拿出来做文章,打了个时间差,让所有人都误会了真实情况。

那大夫十分详细的说明了,药量三日内是递增的,今日的量最多。这种药量,即使是未经人事的处子,服用后也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损伤,日后会无法怀孕生育。好在发现得早,不然花魁恐怕后半生都要缠绵病榻了。

有的心思细腻的姬妾已经发现了一个盲点,小心翼翼的问,那花魁与王爷的子嗣平安吗?

大夫并不回答她,看了看王爷,见戎亲王示意他继续说,才开口道:她并无身孕。

他这话一出,自是一片哗然。

戎亲王不咸不淡的敲打道: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谣言,本王都未确认过,你们竟真信了大半,还折腾了这么一出,想来确实是太闲了。

这些仰人鼻息的姬妾们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其实这哪是什么来源不明的谣言,这谣言本就是戎亲王自己散出去的。

自从世子变得“浓情蜜意”,戎亲王就觉得十分不得劲,他喜欢的是那种征服对方的成就感,而不是送上门来的倒贴货,这会让他觉得十分无趣。

但与此同时,他多疑的性格又让他对世子的变化十分怀疑,觉得这可能又是他虚与委蛇的把戏。

世子的失宠其实也不假,戎亲王除了想借此试探之外,也确实想换个口味试试。他见花魁比较知情识趣,就选了她。

花魁确实很有才华,举止优雅得体,并不媚俗诱惑。但戎亲王听她弹琴唱曲,也着实是提不起兴致对她做什么。

主要就是觉得她软绵绵的,反正也肯定会听自己话,乖乖满足自己,毫无意思。

这些人身上总是缺少那种足以吸引他的锋芒,这锋芒不是那些所谓的文采,大多特别爱卖弄文采的通常都是些喜欢出风头,却搞不清形势、本末倒置的蠢货。

戎亲王会利用这些蠢货,却不会喜欢蠢货。

这个道理类似于叫的狗不凶,凶的狗不叫,世子显然就是不会叫的凶狗。而逼着这只狗叫,在他看来是非常有意思的。

花魁虽然不是个蠢人,但实在是差了点意思,勾不起戎亲王的兴趣,便也就作罢了。

但他很快发掘了花魁其他方面的潜能,于是命人专门指导她,自己有时也会去考问她。

由于世子最近令他感到不那么有趣,他几乎已经不去见世子,那唯一见的花魁,自然被认为是得宠了。

一开始世子还会想法设法要见他,后来就越来越少了。

他也有许多事要做,在世子之前,他都懒得来后院遛弯的。过了一阵子,他注意到世子已经没了动静,便故意散了花魁怀孕的谣言出去。

如果世子之前不是装的,那他一定会对此有所行动,可能会求见自己;如果他是装的,那为了继续装,也会接着往下演。

他就像逗弄老鼠的猫,想起来时,便按住老鼠的尾巴,将他当个打发无聊的乐子。

但他设想了无数世子会做的事,却偏偏没料到现在的状况。

他能肯定世子拿了药,也大概猜得出来,整件事的轮廓,才子下的手毋庸置疑。

但是世子为什么拿了药却迟迟不下手,真的是临阵退缩?他也不可能犯这么蠢的错误,通过才子来拿药,除非他就是故意的。

他是真的出于嫉妒,还是只是故意做戏给自己看?亦或是想做,却担心因为杀掉自己的“子嗣”而被问责?如果是这样,他或许是故意逼才子出手,但这也不对,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轻易承认这一切。

世子不是一个做事不过脑子的人,所以整件事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来诠释他的行动逻辑,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戎亲王本来对这出戏是兴趣缺缺的,不过世子矛盾的做法再次勾起了他的兴致。

他又叫来之前去追查下药来源的侍卫,侍卫直接将才子的侍女指认了出来。

侍女大呼冤枉,可侍卫早就收集了一些证据,怼得侍女哑口无言。

即使花魁没怀孕,这也不是小事,侍女吓破了胆,立刻求助的看向才子。

才子见事态败露,当然要跟她撇清关系,她怕侍女鱼死网破,将他咬出来,就指了另一条明路给她,说她不会是收了世子贿赂这么做的吧?

毕竟侍从如果没有主子授意,主动害别人,问题可要严重很多,乱棍打死都不算什么。

侍女立刻顺坡下驴,说都是世子威逼利诱贿赂自己这么做的。

这自作聪明的拉扯撕逼戏码就未免太过无趣了,其实事情到这一步,戎亲王和世子双方心里都已经有底了。

不管世子的目的为何,他都没有参与动手,只是利用才子拿了药。但不知为何却要承认是自己做的,现在他当然也不反驳才子侍女的诬陷。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厌弃他吗?

戎亲王心有疑虑,总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抓住什么很重要的真相,可一时参不透是什么。

这闹剧也差不多该收场了,他便开口下决断了,才子驭下不严,禁足闭门思过几个月;侍女杖责后逐出王府;世子罚跪在花魁的院门口,诚心悔过。

其他人纷纷称赞王爷宅心仁厚,毕竟这种事要严惩也是可以的。也有不少人在心里不满罚得太轻,不管是谁干的,除了侍女,连刑都没上。

不过,对于世子这样的身份,让他跪花魁这么个红尘女子,也是一种莫大的羞辱了。一方面将他们处于同等地位,另一方面也体现出了,不管什么身份,在王爷面前,失宠的就是比得宠的矮一头。

这些后院的姬妾们看完热闹,幸灾乐祸的离开了。

世子对这一切毫无异议,像是被王爷的处置伤透了心一般,失魂落魄的被人看着,跪在了花魁的院子里。

世子这罚跪根本没有规定时间限制,基本就是看王爷心情结束。

待人全散了,他倒是平静了不少,戎亲王走到他身边试探,世子表现出一副因爱生恨的模样,打发走了他。

罚跪的时间漫长又无聊,现在天凉了,他一动不动的在外面跪着自然很冷。

芍药偷偷过来,给他加了点衣物穿在外袍里。

刚刚芍药牢记世子的嘱咐,即使自己差点成了替罪羊,也没有将那事说出来;而世子也没有将她推出去背锅,而是自己承认,替她解了围。

两人本就相处得不错,这种关键时刻互相信任的默契,似乎进一步拉近了距离。

芍药便陪着他一起跪着,也与他说说话,解个闷。

但世子本就没有痊愈,这种时候是受不得凉的,他难受得很,也没心思说话。

天色渐晚,天空中淅淅沥沥的飘起了雨,很快就下大了,没有王爷的命令,世子当然不能起来。

芍药见雨不停,就说去拿把伞再回来。

世子浑身都湿透了,下腹也疼得厉害。他已经发起了烧,神志迷迷糊糊的,难以保持清醒。

朦胧的视线中,他感觉到一片伞的阴影投射在自己面前的地上,遮住了自己身上的雨。下意识的就以为是芍药拿了伞回来,稀里糊涂的喊了一句“芍药”,就不省人事的昏了过去。

雨水冲刷在地上,浸透了他深色的衣袍,地上的水中竟隐隐约约显出了血色。

戎亲王看得心头莫名一窒,直接将失去意识的世子从地上拉了起来。

世子体虚又淋雨,昏昏沉沉的病了好几天,醒来的时候很少,大多也意识模糊。终于退了热,彻底清醒时是一个夜晚。

世子一睁开眼,就认出芍药趴在自己床边睡觉,他心安了一瞬,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芍药本就睡得不安稳,感觉到动静也就醒了,见他醒来,又惊又喜,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殿下终于醒了。

世子难得被人这么记挂,心里也挺暖的,想到之前的那些事终于了了,他难得放松的温和笑道:谢谢你,之前没有说。

芍药听到这句话,神情却从惊喜,很快转为了担忧和隐隐的恐惧。

世子还没看懂其中原因,就听到昏暗的屋内传来另一个人冷笑的声音:呵,没有说什么?

世子才刚清醒,完全没注意到屋里还有别人,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而这话的内容就更恐怖了。

戎亲王从昏暗的房间里显出身影,世子这才借着昏暗的烛光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他的房间,而是一间完全陌生,却比他的房间更宽敞奢华许多的卧室。

他心里有了极其不妙的预感,这种感觉,在对上戎亲王在黑暗中透着幽蓝、晦暗不清的双眸时,达到了顶峰。

第14章 脱离掌控

芍药恭敬又不安的低着头向戎亲王打了招呼,如果只是她与世子二人,她可以慢慢的将世子病倒时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但戎亲王在,她便什么都不敢说了。

戎亲王只扫了她一眼,芍药未抬头都能感觉到对方态度冰冷,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大相径庭。

比起后院里的其他人,由于世子之前“得宠”,芍药也没少见到戎亲王。她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最初对戎亲王的容貌和温文尔雅很有几分向往,但是后来她时常看到世子身上过分的痕迹,和因为各种原因不适的模样,便也不会再觉得戎亲王多温和可亲了。

现在她的状况,完全是闯入了平日里世子与戎亲王两人独处的空间,这种陌生的气氛令她深感不安。

戎亲王冷淡的下令:退下。

芍药担心主子再被折腾,犹豫着担心的看了世子一眼,世子连忙装出若无其事的淡然模样,示意她离开。

待她离开,戎亲王冷笑道:还真是主仆情深。

世子听出了他口吻中的杀意,怕他真的对芍药不利,连忙道:芍药年少,不知分寸,王爷莫要与这么个侍女一般见识。

戎亲王说:一般见识?王府里不需要连主子是都分不清的狗。

世子知道刚刚芍药明明听到了王爷的命令,却因为自己而犹豫,引得戎亲王不快。为了不让他责罚芍药,世子故意说:王爷不会是嫉妒了吧?

嫉妒?戎亲王确实对他们主仆情深的画面格外不爽,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但绝不认为是嫉妒。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他都会用自己的双手夺取,何需“嫉妒”这种情绪?

他毫不迟疑的说:你不必激我,比起那个侍女,你才是罪该万死。

他坐到世子床边,世子撑着床,靠坐在床头,戒备的试图离他远一点。

戎亲王勾起唇,眼中却笑意全无:你说,谋害王嗣,该当何罪?

世子装傻道:之前是我身体不适,耽误了王爷的责罚,还要继续回去花魁院子里罚跪吗?

戎亲王气得狠了,直接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撞在了床头。他本就武功高强,世子大病未愈,被他磕得眼冒金星。

戎亲王与他面对面,混血的漂亮容貌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中显出了几分阴翳,他看似淡然的笑容下,掩藏的是呼之欲出的怒火,微蓝的眸色各外锐利:我可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世子殿下竟真的能怀孕!还排了这么一出好戏,后院的那些蠢货用着可还顺手?

世子被他掐得说话都困难,但看到他如此恼怒,撕破了一贯温文尔雅的伪装,露出真实又凶残的真面目,却打心底里的感到舒坦,得意的笑道:王爷、亲自送到……我手中的棋子,自然……好用。

他这句话完全是打蛇七寸,若不是戎亲王为了羞辱他,故意逼迫他接触后院的人,根本不会给他利用这些人的机会。

而王府本该是戎亲王的主场,却让世子瞒过自己,利用这些人达到了目的。这对于戎亲王这种心思深沉、精于算计,极为自负的人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耻辱。

就连世子都很惊奇于自己会受孕这件事,更何况戎亲王虽然与他共赴云雨,却从没有把他当做过女人。他也不想要孩子,最初说的受孕也只是玩笑话,说说而已,当然没想到世子会怀孕这种可能。

但他自诩算无遗策,内心难以接受自己会被世子蒙骗。就像世子不知花魁没有怀孕一样,他竟然也不知道世子居然有孕了。

孩子有没有根本不重要,他不在乎这个,他恼得是世子竟瞒过了他,还偷偷处置了。王府里的所有东西都该由他做主,世子就更不能例外了。

就像原本逃不出他掌心的玩物突然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愤怒之余,迫不及待的就要伸手抓回来。

他气极了,反倒松开了手,世子本能的捂着脖子咳了起来。

戎亲王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摸在他的脖颈上,对世子来说,却像是蛇行而过,令他毛骨悚然。

他的语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慢声细语道:世子殿下赢得漂亮,本王甘拜下风。不过既然殿下杀了本王的子嗣,又体弱多病受不得罚,便再赔给本王一个吧?

世子闻言,浑身一僵,震惊的抬头对上了戎亲王恶意的笑容。他隐约猜得到,戎亲王是避讳子嗣的,为什么此时却提出了这样的“刑罚”?但不得不承认,这也正是他最不想要的。

戎亲王看到他难以掩盖的惊慌和不愿,心里终于出了口恶气,手指勾开了他凌乱的衣服,顺着锁骨慢慢的滑到了他下腹的位置,双指点在了上面:就用这里。

世子知道他就是故意要这么羞辱自己,他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艰涩的说:我是男人……

戎亲王却愉悦的笑道:真的是吗?

他的手继续向下,按在了他的腿上,竟是要褪下他的裤子,世子惊慌的挣扎,自然被无情的镇压。

他的裤子被剥下,大腿被迫分开,世子羞耻至极,根本不愿意面对这一幕。但他腿间那个多余的地方,却缓缓的流出了一丝鲜血,沾湿了身下早有准备的垫布。

联想到他这幅奇异的身子之前经历过的一切,被自己艹到怀孕,又偷偷的流产,甚至现在还在断断续续的流血……戎亲王看得目不转睛,十分有性趣,但偏要嘲讽道:你以为你病了多久?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没被人见过的?

世子想到自己这样的身体被别人知道就一阵心慌,而且自己昏沉的这几天显然也有人照料,如此不堪的模样居然被这么多人看到……真是想想就绝望。

戎亲王见他羞耻又绝望的模样,只觉得身心都格外的满足,只可惜现在不能狠狠的艹哭他。

他舔了舔唇,故意吓唬他道:你这般万中无一的状况,只怕那些服侍过你的下人口口相传, 早就传遍了整个王府。

他凑得极近,气息吹拂在世子的唇边,轻声说:这下,整个戎亲王府的人都知道了,世子殿下,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他的手指毫不介意的勾过那个流血的脆弱部位,世子浑身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都不嫌脏吗,怎么可以……

戎亲王继续道:用这样的身体,如女子一般怀了王爷的孩子,却大逆不道的谋害了自己的子嗣。

他又“愧疚”的自我检讨:这也都怪我,没有及时发现你有孕,竟让你拿到了药,还在雨中挨罚,作为“父王”实在是不称职。

戎亲王将带血的手指抹到了世子的手心里,两人手上都沾上了鲜血,他的手强硬的与世子十指交扣,像是把什么东西,混着鲜血一同握在手心里,他说:看,这就是我们合谋杀死的,属于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他说得看似伤感,但实际半分遗憾也无,语气轻快又随意,甚至隐隐感到兴奋的贴在世子耳边说:不过世子殿下不必伤心,以后一定还会有的。不论你想要几个,本王都会给你的。

世子感到毛骨悚然,觉得他真是个疯子!想要推开他,却挣脱不了他的禁锢,大声道:我不要!一个都不要!

戎亲王愉悦的轻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世子殿下果真有趣,同样的错误,本王不会再犯了。劳烦世子殿下重新陪本王一起,慢、慢、玩。

世子心里苦得很,戎亲王真是个控制欲极强又偏执的疯子!

说什么玩?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游戏,那根本从来就不存在任何胜负之分,因为他就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他整个人都迫不得已的赔给了戎亲王,尝尽了屈辱的滋味,即使侥幸脱身,也不过是止损罢了,怎么可能谈得上戎亲王口中的“赢”?

从最初,他就不可能“赢”,而戎亲王也早已立于不败之地,他到底还想要怎样?!

世子想要质问,但终究还是无力的沉默了。

毕竟,通过这大半年来与戎亲王的相处,他也深刻的了解到,和这种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第15章 布团

世子本以为戎亲王即将对自己失去兴趣,只要他将最后的“意外”处理干净,这一切也就了了。

可最后却因为才子的愚蠢,以及自己身体的不争气而前功尽弃。

他对这一切懊恼不已,曾经即将达成的目的,再一次离自己远去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而现在的生活对于他来说,虽然吃穿用度都比之前失宠时要富足太多,但想到往后可能的遭遇,他的心情实在如丧考妣。

世子大病未愈,戎亲王终归没对他做什么。他被如此威胁后,十分焦虑,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醒来时,身边便是芍药了,他放松了点,环顾四周无人,便与芍药交谈了起来。

芍药把那日之后的情况详细的告诉了他。

芍药拿着伞回来之时,恰好看到戎亲王半抱着失去意识的世子,他的伞落在地上,一手搭着世子的脉,脸色并不好看,身上也被淋湿了。

见到芍药,戎亲王冷声质问:他让你拿来那些药,然后自己吃了,对吗?

芍药感觉得到戎亲王很生气,头也不敢抬,她不知道王爷是怎么猜到的,一时有点蒙。

直到王爷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战战兢兢的承认了这个答案。

王爷冷笑道:好,真是好得很!

芍药不敢说话,只得在王爷抱着世子离开时跟上,想要给王爷撑伞,却被冷冷的命令道“滚”,只好灰溜溜的跟在后面。

王爷武功高强,几个起落就已不见踪影,芍药大着胆子追到了王爷的主院。

王爷将世子安置在主寝隔壁的侧室,她赶到时,院子里的侍从们早就忙了起来。王爷没有让别人伺候,竟然亲自替世子沐浴更衣,又叫来了刚刚替花魁看诊过的大夫。

芍药没被允许进去,甚至不敢被戎亲王看到,只能躲在角落里。

除了大夫,王爷没让任何人进去,无人知道世子得了什么病。

隔日,便来了个老妇人进去服侍,芍药躲在门口,想要向那老妇打听世子的情况,说了一番后才发现,这妇人是个哑巴,也识不得字,完全无法表达。

戎亲王似乎忘了世子之前失宠的事,颇为关心世子的病情,芍药放心不下世子,白天不能进去也要守在门口。

到了第三日晚上,戎亲王才终于让她进去,她便守在世子床前,刚好见到他醒来。

除此以外,那才子也被逐出了王府,便有人猜测他才是这件事的真凶。

世子听完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昨日戎亲王说的传言什么的也就是吓唬自己的,可恨的是自己还真被唬住了。

至于那才子,如果自己的事不败露,估计戎亲王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做过那种事,也不会特意惩处他。但他身为后院的人,却被自己所利用,最终摆了戎亲王一道,自然令他极为不快,当然容不得这种“吃里扒外”的蠢货了。

对于世子和戎亲王两边来说,才子都是个猪队友,世子也懒得再看到他。

他又问芍药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传言,芍药说王爷没让侍从照顾,有人私下里怀疑世子是得了什么传染病。王爷昨天也这么威胁她,问她如果世子得的是天花之类的传染病,她也要进来吗?

芍药心里害怕,但依旧给了肯定的答案,被允许进来后才发现世子虽然虚弱,但并无大碍。她说到这里,小心又好奇的问世子究竟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和之前喝的药有关?

如果世子是个女子,那芍药肯定能猜到是有了身孕又喝药流产这回事,但世子是个男子,芍药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当然是不明白的,只觉得整件事都很奇怪。

世子当然不会与她说这些,他心里很庆幸戎亲王起码没将他身体的事泄露出去。只说自己旧疾复发,体虚体寒,又淋了雨才会这样,并无大碍。

芍药还想再问,大夫已经来看诊了,与之前一样让所有人都退出去,芍药只能先出去了。

那大夫就是之前替花魁看诊的那个,没想到刚看了个假怀孕的花魁,下午竟就诊到真怀孕,还已经蓄意流产的世子,加上世子异于常人的身体,真是一桩奇事了。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世子的身体情况,世子藏着掖着也没有意义,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配合治疗。

大夫详细的问了世子之前用药的情况,免不了训斥了他一番,说他这样的身体本就不容易有孕,还这般伤身,小产后淋雨受凉,很容易落下病根。马上又要入冬了,如果炭火不足,卧室阴冷,身体只会越来越差。幸好王爷垂青,让你在这好生调理休养。

世子听得恶心,合着他还要感谢戎亲王这罪魁祸首?

但他表面上当然不会说,依旧是那副颇为软弱顺从的样子。

大夫看他恹恹的,便道:只要调理得当,世子殿下不消一二个月便能恢复,不会影响生育,王爷很期待殿下再次怀上子嗣。

世子心头一窒,气极反笑道:王爷若想要子嗣,何不去找那些女子?

大夫已经知道了他自己流产,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吗,心想这世子果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顺,便道:世子殿下何必如此想不开,王爷的恩宠可是这王府里多少人都想不来的。莫要忤逆王爷,殿下在这王府能舒心得多。

世子懒得再听,敷衍走了大夫后,那个哑巴妇人便进来了,她上手就要像之前一样替世子更衣收拾,世子非常尴尬,费了好半天才阻止了她,自己沐浴更衣了。

之后的用膳和看书打发时间等,和以往倒是差不多,只多了要喝药。世子也没办法,只能在旁人的监视下喝了药,然后趁无人在时,再将药吐出大半,那味道自是十分的恶心。

那夜之后,戎亲王倒是没再来过,世子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某天夜里,他睡得半梦半醒之时,却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

他迷迷糊糊的就听到耳边传来某个熟悉的声音,好听却讨人厌:大夫说恢复得有点慢,是不是没有好好喝药?

世子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背后是戎亲王温热的体温,他的手不怀好意的探入了世子的衣襟里,顺着胸膛摸到了下腹的位置,轻笑道:听说女子这处不适便会畏寒,你也会吗?

天冷了,加上世子之前一番折腾,这里冷了确实不舒服,戎亲王的手掌贴在上面很是温暖,但世子当然不愿承认,只敷衍道:劳王爷费心了,天色已晚,王爷回去休息吧。

戎亲王对他的身体状况颇为好奇,手也不老实,世子无法制止他,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扯弄得衣衫凌乱,只剩一件单衣松散的披在身上。

戎亲王的手从世子的腿根探入,摸到了一块布料,他好奇的将世子的腿抬起,看到世子的雌穴里塞着一小团布料,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里现在还会偶尔流出点血,世子不想弄脏裤子和床铺,就将布团成小团塞了进去,留出半截露在外面,简直就像条尾巴。

世子当然不想被他看到,羞耻的推了他一把,却被戎亲王用力按倒在床上,分开腿,仔仔细细的看。

戎亲王恶意的拨弄了一下那布,戏谑道:世子殿下就这么成日含着这个吗?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一定猜不到,世子殿下下面多余的这个地方,不仅怀过本王的子嗣,现在还时时刻刻含着这么一条“尾巴”,堵住里面控制不住往外流的东西。

世子逃避的用手挡住脸说:我要睡了。

但他很快就感觉到戎亲王来了性致,那熟悉的玩意抵在他的腿根,手指也不怀好意的抚慰着他。世子连忙抬出医嘱:大夫说还不能……

戎亲王诚恳的说:我知道,我会忍着。世子殿下想叫本王忍多久?

世子心里对他这么好说话很是怀疑,但还会试探着报了个最长时间:至少两个月。

戎亲王笑了笑,也不跟他讨价还价,干脆的答应了。

正当世子庆幸逃过一劫,惊疑不定的想要推开他时,戎亲王却说:那就不用这里,试试男人之间的方式吧?

世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当然想拒绝,但架不住戎亲王“盛情难却”又早有准备,被迫用后面艰难的接纳了对方。

他们彼此已经对对方的身体很熟悉了,熬过了最初的不适应之后,世子被戎亲王抚慰着也逐渐得了趣,甚至完全不输于前面的感觉。

世子也很久没有发泄过,理智上不情愿,身体却很食髓知味;其实戎亲王亦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回事,在没做之前,他看其他人都没什么兴趣,但一旦将世子按在身下,他好像就能借由这种行为,体会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第一次之后,他故意抽出塞住前面的布团,上面已经一片湿润,却不是血红色的,而是透明的,那里甚至还慢慢的吐着汁,非常勾人。

戎亲王故意道:你这样的身子,真是每一处都能得趣,恐怕比那出生烟花之地的花魁都要淫乱。该说,不愧是妓女的儿子吗?

世子被他弄得浑身都微颤,前面确实也隐隐感到空虚,又爽又好像不够满足。他根本无法反驳,只能羞耻的试图拉住衣服遮住自己的下身,却被再次狠狠的撞入,就连那块布也再次被塞了进去,推到了更深的地方,引得他不断低吟。

戎亲王很久没有这么放纵了,他将世子按在床上,将他的腿间弄得一塌糊涂,下腹上也都是彼此的东西。

到了后半夜,他才放过昏昏沉沉的世子,将两人弄干净,从背后抱着世子入睡。

他的手搭在世子的下腹上,很是温暖,舔舐着世子脖颈留下吻咬的痕迹。

世子感到微微颤栗,但在疲惫下,很快沐浴着他的温度和气息沉沉睡去。

第16章 囚禁

世子再次得宠的消息传遍了王府,令所有人都匪夷所思。

大部分人完全不明白,世子做了如此恶毒的事,明明被王爷揭露并责罚了,怎么会因为受罚的时候病倒,就这么让王爷重拾旧爱?甚至还安置在自己的住寝边上,难道王爷喜欢的偏偏就是这种“毒妇”?

他们有心打探,但王爷的院落也不是这么好进的,加上世子先前的努力统统前功尽弃,懒得再与他们周旋,也就闭门不见。

这种羡煞旁人的“荣宠”,也就只有世子与戎亲王彼此心知肚明。

戎亲王自那夜的要挟过后,都表现得比较正常,最多也就是晚上磨人了点,甚至还破天荒的允许了世子的外出请求,世子终于可以踏出王府,好好的在城里逛一逛了。

云州的胡人比他一路过来的地方都要多不少,也很太平,并无战乱,戎亲王确实充分的利用了自己的血统以及身份资源,将封地内治理得井井有条。

世子出来后,被守卫叫回去时大多都是恋恋不舍的,毕竟戎亲王府虽然给了他锦衣玉食的生活,但终究是个牢笼。

小郡主来找过世子一次,她自然也听闻了那些风言风语,心情十分复杂。她与花魁私交甚好,对长兄“毒害”花魁一事自然格外不满。这事即使有疑点,世子拿了药也是不争的事实,他没存那心思,怎么可能要那种药呢?

虽然世子让小郡主相信自己,但小郡主心中疑虑颇深,加上世子与戎亲王的这般关系,小郡主实在想不通。她心里的天平自然也会慢慢倾斜,她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其中弯弯绕绕太多了,世子当然不可能同她细说,更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只能避重就轻的含糊其辞。

小郡主得不到答案,对他暧昧的态度也很不满,心里本就算不上多坚实的信任也隐隐松动,生气的离开了。

世子见她如此,也毫无办法。但小郡主的事并不是令他最头疼的,隐隐觉得,戎亲王现在的“宽宏大量”和“温柔体贴”更像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他提心吊胆又无能为力。

他猜得没有错,因为过来这平静的两个月后,他被叫到了戎亲王的主卧里。

戎亲王的主卧自然十分宽敞雅致,他正在翻阅线报,长身玉立,容色倾城,实在是一副美景,就连看到世子时的微笑都格外的迷人。

如果换个人,可能就要沉溺,但世子只感到毛骨悚然,他先一步的提出自己已经痊愈了,可以不用麻烦王爷,搬回去住了。

戎亲王也不否认,只看着他笑道:确实不该再住在侧卧了。毕竟两月之期已至,世子殿下欠本王的也该还了吧?

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但随手掀开的床帘下却赫然是一条长长的铁链。

世子确实搬出了侧卧,却被囚禁在了戎亲王的主卧,他被连着铁链的脚镣拴着足踝,活动范围只有这间卧室里床附近的区域,连门都摸不到。

他如家畜一般被固定了活动范围,圈禁在戎亲王身边的牢笼里,日夜应对戎亲王禁欲已久的高涨欲望。

世子无法反抗这样的境遇,戎亲王终于可以撕下自己温和优雅的伪装,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释放自己狠戾的本性,随心所欲的支配他、玩弄他。

反正啥花样都有,世子身上满是痕迹,恶意肏入子宫灌精都是最基本的,他被要挟着要为对方诞下许多子嗣,还强迫带着玉塞不让流出来。即使允许取下来,也跟失禁似的,令人看得格外♂。

世子本就总是在心里暗骂戎亲王不愧是杂种,那玩意跟畜生似的折磨人。现在他与戎亲王日夜相对,戎亲王有兴致时,甚至还将他抱在身上,一同研究那些画本和道具,然后与他玩游戏,对他为所欲为。

世子实在苦不堪言,戎亲王虽从不会对他暴力相向,但在床上的玩法和花样从没少过。因为他本身武力值高,体力和精力远超常人,世子根本无法承受他欲壑难填的索求,做到后面总是会神志不清的试图逃脱、求饶,却被毫不留情的扯着足踝上的锁链,拖回来继续。

他被搞得凄惨,时常要上药消肿,甚至会被逼着在对方饶有兴致的视线下自己上药。

世子无权拒绝任何过分的要求,完全就是一副被囚禁的家畜处境。

戎亲王找了个借口,说他先前被分到的过冬用的炭火少,身体又大病初愈,冬天受不得冷。自己院里的寝室有地龙和火墙,冬天十分暖和,有利于他休养生息,索性就同住。

其实王府哪里会缺炭火什么的,世子宁可冷一点,也不想这么被囚禁。现在这别说休养了,几乎都要把他磨死了。

戎亲王的主卧里确实很暖和,暖和到他只被允许批一件单衣,甚至松散到随时可以扯开被享用的那种。

芍药有时候会进来伺候,每当这时,世子总是有所顾忌的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尽量将衣服穿戴整齐。但他露出的颈项和锁骨上,斑驳的吻咬痕迹,有眼睛的也都看得见。

芍药对世子和王爷的状态感到迷惑,按理来说,主子再次得宠,她应该是高兴的。毕竟她在王府里也连带着鸡犬升天,那些侍从和丫鬟们也都一改之前世子失宠时的嘴脸,对她十分客气,甚至是巴结她。这样的日子当然比之前的要好太多了。

但芍药看着世子的模样,他明明是个男人,身上却满是被过度蹂躏的痕迹,身着单衣,神情疲惫,脚踝上拴着铁链,虽然用质地柔软的东西包裹了起来,不至于伤到他,但行动间清脆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所有人他现在的处境。

既然会被这么圈禁,那必然就是不情愿的。芍药一直跟着世子,想到他之前失宠时轻松自在的状态,倒是看得这种羡煞旁人的“宠幸”对世子而言并非自愿。

但她只是个侍女,也无甚办法。

她不知道的是,戎亲王毫无底线的试探和折辱根本不仅限于她想得到的那些。

世子成天待着也无聊啊,戎亲王处理一些事的时候也不避讳他,除了特别重要的线报,也会让他看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有人求见戎亲王时,戎亲王也不避讳,他比较得力的左右手都见过世子被栓在戎亲王边上,衣冠不整、难掩情事痕迹的样子。戎亲王过分的试探世子底线时,甚至当着下属的面挑逗世子,故意让他露出失态的模样,逼着他在旁人面前求自己。

戎亲王热衷于开发世子的各种状态,反复侵蚀他的底线,以此来体现自己绝对的控制权,满足征服欲。

有一次,他故意与世子喝酒,世子酒量一般,被他灌了个酩酊大醉。喝醉后的世子失去了平时的理智,问什么就老老实实的答什么,比清醒时坦率很多,还挺好玩的。

戎亲王觉得很有意思,就各种逗他,将他抱在身上,骗他听话♂。世子茫然的看着他,消极怠工的说:我不喜欢这样。

戎亲王说:你喜欢的。

他说着就着这个姿势与他快活,世子却没有以往那么温顺,突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喃喃道:是不是只要、杀了你,这一切就能结束?

戎亲王觉得实在很有意思,一点也不慌张,轻笑道:你可以试试看。

世子本就醉了酒,又被他故意弄得浑身发软,根本没有劲用力掐他。

戎亲王舔了舔唇,突然翻身压住他,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十分愉快的告诉他:你怎么连这都不会,那我来教你吧?

他就着这个状态,手上力道不减,掐得越来越紧,世子因为窒息痛苦的挣扎,但明明是这样的绝境,他的身体却半点也没有冷却,甚至因为这种性事中的窒息而高潮。他前面被束缚,被男人性器牢牢堵住的雌穴不受控制的失禁,即肮脏又秽乱。

戎亲王也觉得无比的畅快,丝毫不嫌脏。他松开手后,世子大口的咳嗽喘息着,对自己的状况难以接受,他耳畔听着戎亲王凌辱的话语,说他明明很享受,死亡边缘的滋味是不是非常刺激?

他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哭了出来,世子的眼泪基本都是受不住的生理泪水,这样情绪化的落泪还是头一次。他露出了从不曾表露过的委屈和无助,一边用手背抹泪一边抽噎着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就因为……我是个这样的怪物吗?

他浑身都一片混乱,情绪崩溃的发泄自己一直以来压抑的苦闷,他的人生确实总是在委曲求全,总是在迫不得已的退让和伪装,实在没什么甜头,苦涩得很。

但这幅情态自然是勾不起施暴者的半分同情的,只会更想欺负他,于是他就这么被蹂躏得更惨,哭得更可怜了。

临到他半昏半醒时,戎亲王扯着他的头发,舔吻着他的唇低声道:你是属于我的,只能被我支配,除非你杀了我。

他那双透着蓝的双眸幽幽的凝视着世子含泪的眼眸,如同蛊惑一般的柔声道:我不介意你将这当做人生目标,所以,要一直看着我,想着我哦。

第17章 “团聚”

世子第二天酒醒后,简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可太丢人了。他看着戎亲王拿昨晚的事打趣,心里巴不得杀了他灭口,或者有什么能让自己失忆的药就好了。

可惜都不行,他只能忍着尴尬,痛下决心,以后一定不能再喝酒了。

戎亲王身为习武之人,自然会经常练习,以及与手下切磋。世子出不去,也就只能在屋里看看,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戎亲王确实武艺高超、反应灵敏,很多招式都十分高明,且随机应变,他的手下没有能打赢他的。

戎亲王见世子有兴趣,倒也并不避讳,反而主动与他聊起这些,还同意让他出门在院子里练练,只要他乖乖听话。

世子终于被短暂的解下了脚镣,但脖子上很快又被套上了个项圈,链子被捏在戎亲王手里。

世子很无语的说:王爷这等功夫,还怕我跑了?

戎亲王十分好心情的说:你可以将这当做一种爱好。

世子终于再次踏出了卧室,见到头顶的太阳时他几乎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感,而他握住剑动作时,更是感觉身体都迟钝了不少。

他的武学别说是戎亲王,连戎亲王的那些手下都是远不及的,只够平常情况下的自保罢了,算不上什么高手。

戎亲王心中有数,也不会冷嘲热讽,倒是真的握着他的手,指点了几招。

世子对他实在是格外不解,问道:你就不怕我用你教我的来对付你吗?

戎亲王故意说:那可不用这么麻烦,倘若你醉酒那日还有点力气,说不定就能直接掐死我了。

世子立刻失去了继续说的兴趣。

随着世子的拘禁逐渐宽松,他们的关系似乎也缓和了不少。戎亲王有时也会将一些不重要的事交给世子处理,也算是排解一下无聊。世子做事还是很靠谱的,没什么卖弄炫技的爱好,更不存在任何中饱私囊的情况,毕竟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戎亲王的眼皮子底下。

过年时,王府里也免不了张灯结彩以及布置家宴。戎亲王并不关心这些,都是王府里的管家一手操办的,老王爷那时,王府里过年比较热闹,老王爷后院的姬妾多,子嗣也不少,每年家宴都是重头戏,而现在的戎亲王由于游历在外,几乎没有参与过。

戎亲王回来夺得王位后,流放了难以臣服的兄弟,遣散了大部分家眷,也不热衷于这种热闹的活动,王府便冷清了不少。

不过再“冷清”,也比世子从小在王府时要热闹,世子以往为了不讨人嫌,不会参与王府的家宴,而是与母亲一起过年。那时虽然吃穿用度不算好,但彼此相伴倒也算是团聚。

但现在,失去了团聚的对象,这些节日似乎也毫无意义了。更讽刺的是,因为“得宠”,他反而成了王府的座上宾。管事不仅会把最好的东西呈上,侍从们也对他毕恭毕敬,不过他不用想也能猜到,他们心里一定是看不起身为世子,却甘做他人娈宠的自己。

世子被迫打扮得干净整齐,穿着不曾有过的华贵服饰去参与宴会,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东西与自己一点也不相称。后院里的那些人花枝招展,相貌比他要柔美得多,而他穿着龙袍不像太子,被迫混入其中,怎么看都毫不起眼,却要接受那些心思各异的打量。

后院的姬妾们瞧不起他的相貌,却要与他套近乎,打探戎亲王的喜好;那些自诩不凡的门客们看不起他这等身份却做了爬床的事,即使阿谀奉承,也带着明嘲暗讽。

世子即使穿着整齐,身上也难免会显出些痕迹,手腕上也有被抓过的手印,令人想入非非,生不出任何敬畏之心。更别说有些人还见过世子被拴在戎亲王身边的状况,俨然就是一副玩物的样子。

而小郡主也已经觉得这个长兄分外的陌生了,尤其是他坐在戎亲王身边,乖乖听话的模样,就像一条已经完全被驯服的狗。他并不太说话,席间的游戏,也因为“才疏学浅”,无法参与,他看上去一无是处,俨然就是个依附于王爷的菟丝子。

散席后,世子本想同小郡主说说话,小郡主与花魁交好,远远的见到他就避开了。世子一阵怅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华贵,衣料下却是早已任人蹂躏的躯壳,以及被肆意践踏的尊严。

确实,自己这般丢人的模样,她避而不见也无可厚非。

芍药看着有些不忍,安慰他说小郡主毕竟是姑娘家,脸皮薄。

世子却心里早有了底,他苦笑了一下以作回应,还没说什么,肩却被人从背后撘住了。戎亲王谈谈的让芍药退下,自己带着世子回去。

戎亲王竟将他带到了一处高台的屋顶上,世子正不明所以,就看到夜幕中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过年放烟花和炮竹几乎是各地都有的贺岁习俗,这个高台很高,他们又在屋顶上,颇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甚至都可以看到外面街道上的摊贩行人。

戎亲王也不顾自己衣着靓丽,不嫌脏的直接席地而坐,还坐在边缘,腿都荡在半空中,并示意世子也过来。

世子低头看了一眼,有点犹豫,戎亲王头也不回,像是开玩笑一样道:这点高度,你就算推我下去,也根本摔不着。

世子只好听话坐在他边上,不敢太靠近边缘,他在从没在这么高的地方这么正大光明的看过烟花,看得很认真。

戎亲王自从入主这个王府后,年年都是这么过的,他觉得那些宴席很没有意思,他也没有任何一个需要、或者说可以团聚的对象,这么看着别人热闹也都内心毫无波澜。

但见世子看得这么入神,他不禁也觉得好像真有那么点意思。

戎亲王问:京城没有这样的烟花吗,想必皇宫里的应当更是绚烂奢华吧?

世子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觉得他话中肯定有攀比的意思,便顺着他的话答:我没有这么看过,大概是比不得云州的。

戎亲王没有答话,却突然伸手扯了他一把,世子吓了一跳,本能的抓住他的手臂,才保持住了平衡没掉下去。他又惊又怒,却听到戎亲王在愉快的笑声,怒上心头的直接推了他一把。

却没想到戎亲王真被他推得掉了下去,世子一惊立刻低头去看,没见到人,却见他白皙如玉的手还撑在屋顶上,轻轻一撑就直接翻了上来,显然是在故意耍自己,还笑道:你怎么这么记仇?

世子没好气道:敢问王爷,今年贵庚?

戎亲王说:我本就比你年幼,世子殿下。

世子被他哽了一下,一时没说话。

戎亲王也不介意,仰躺着望天,问道:往年的今日,你都是怎么过的?

世子说:和母亲一起过。

戎亲王好奇道:做什么?

世子说:无非也就是一起吃饭,谈天说地,或许还会送礼。没什么特别的,肯定没有王爷经历过的有趣。

戎亲王说:我从小就跟着师傅四处游历,西域也不过汉人的节庆。像今晚这样的晚宴,难道算很有趣吗?

世子有些惊讶,但想想,他一个胡汉混血,大概从小也确实没什么好日子,也不能理解这节日的意义,就解释道:不算有趣,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是团聚。但对于人丁繁杂的世家或王族,恐怕只是各怀鬼胎的相聚吧。

戎亲王问:那我们现在算是“团聚”吗?

世子说:不算,我们不是家人。

戎亲王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身上说:为什么不算?一起吃饭、聊天,送礼的话……你想要什么?

戎亲王肤若凝脂,某种倒映着烟火与星光,十分的漂亮,又是这样一幅看似毫无攻击性的姿态,世子愣了一下,慢吞吞的说:我想要……自由。

戎亲王闻言笑了起来,缠绵的吻住了他,低声道:如果我真的给了你的话,你还会像这样陪我“过年”、“团聚”吗?

世子喘息着说:你可以……试试看。

戎亲王笑道:自己都不信的谎言,就不必说了吧?

他们在这四下无人的星火下相拥,暂时抛却了世俗,倒是仿佛比往日里要距离更近。气氛旖旎,很快就起了兴致,但到底没做什么,只是静静的看完了烟花。

戎亲王故意摸上了世子下腹的位置,调侃道:再不回去你就要受凉了。

戎亲王虽然一向床上过分,但自从那次落胎后,倒是在这种细节上颇为关心他的身体,甚至晚上入睡时,十有八九也将手掌覆盖在那处。世子鲜有被人关心身体,即使知道或许是夹杂着奇怪目的的关心,心里也难免有点触动。

但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看似温文尔雅,经常会给人温柔美好的假象,可实际上,就像他刚刚所说的一样:如果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他所期望的,那他就绝不可能允许。

第18章 琉璃灯

随着戎亲王逐步放宽对世子的禁制,两人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世子表面驯服,心里却觉得很讽刺。这种行为就好像先扯住了狗脖子上的项圈,再慢慢放长绳子,狗就会因为这种“恩赐”而感激涕零,殊不知自己的自由本就是被人剥夺的。

世子并没有表现出来,戎亲王平时表现得温文尔雅,脾气不大,不是暴躁易怒的个性,所以他们平日里没什么争吵与冲突。

琐事不值得他们放在心上争论,而真正深层面的抉择则谁都不会轻易让步,他们彼此都知道,只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冬去春来,世子就在这般“荣宠”之中度过了冬季,他的身体恢复得很不错,但并没有再次怀上子嗣。看来他这样的身体,要怀孕确实也不是容易的事,世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戎亲王无可无不可,他本就对子嗣兴趣不大,不过看不到世子忍着羞耻,无奈为自己孕育子嗣的模样多少有点可惜。

世子提出要回到自己的住处,戎亲王食髓知味,当然不愿,折中让他住在了隔壁侧卧,并让他继续处理一些不算重要的事务。类似于门客,却比门客更亲近、暧昧得多。

世子好像已经完全被驯服,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度过每一天。

如此又平静的过了一阵子,王府里迎来了几个奇怪的客人,他们像是胡人的商队,但世子远远的观察了一下,总感到有些违和。

戎亲王对这些人的态度并不像是对待手下,甚至引以为客,这肯定并不是普通的胡人商队,且这些人的相貌似乎也和戎亲王那些胡人手下有点差别。

世子心有疑虑,戎亲王也不避讳他,竟主动与他聊起这些,像是游戏一般引诱世子猜测。

这些人从相貌来看就不是中原人,世子本以为是胡人的王族或者权贵,与戎亲王有一些协议往来,但总觉得很奇怪。

直到戎亲王抱着他淡笑着说:这世上难道便只有胡人与汉人?

世子经他提点,这才想到了一个有些可怕的可能性——匈奴。

因为中原长期受胡人侵扰,所以匈奴国这几十年来倒是被忽略了。中原已经因为胡人来犯深陷泥沼,戎亲王竟在这种时候引匈奴为上宾,他究竟要做什么?!

世子看着他那张耀眼夺目的脸,一半的中原的血统,一半是胡人的鲜血,再联想到他曾经四海为家漂泊的成长经历,世子顿时一阵心惊。

世子想当然的认为,面前这个混血继承了“戎亲王”这个王位,便将他当做中原势力的一部分,但实际上呢?

他即坐拥“戎亲王”的头衔,又掌控着以胡人为主的魔教,只要可以利用的皆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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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算是胡人,也可以算是汉人,必要时也可以哪边都不是,他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归属性和忠诚度,所以他做什么,都有可能。

世子不由细思极恐,询问他的目的究竟为何,戎亲王却抚着他的眉心,轻描淡写道:别这么严肃嘛,这世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

他这句话中的信息,俨然便是来人的身份,或者说背后的人足以被他认作是“朋友”,那就说明这必然也是匈奴国的权贵了。

世子对他的目的并不清楚,没有能力妨碍他,更没有立场阻止他,他们早已讨论过一些此类问题。

戎亲王甚至饶有兴致的反问过他,他全家被诛,即使没有,他的生父也没让他过过什么好日子,他为什么要忠于中原王朝,仅仅是因为他身上流着汉人的血吗?这些真的有这么重要?

世子根本回答不上来,就像他说的,世子对现在的局面也是很迷茫的,他不像那些在京城里从小读圣贤书、成长条件优渥的汉人,发自内心的拥护中原王朝。

他对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好感,都见过其中残忍肮脏的一面,他只是单纯的希望战乱结束,甚至并无所谓哪方得道。

某日,世子正独自处理事务,就见芍药急匆匆的进来,告诉世子,刚刚她从其他侍女那听说,今晚王爷宴请那些胡人来客,竟要让小郡主出席。

世子听了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窍,匈奴国的贵客,特意让小郡主前去,这是要将她作为筹码,炫耀、赏玩或是送人啊。

世子心里焦急,立刻让芍药去拦下那要将见客的新衣送给小郡主的侍女,但王爷的命令,他又怎么可能阻拦,那侍女言说让小郡主等王爷的召见。

世子无法坐以待毙,戎亲王此举显然是违反了他们之前的“约定”,可这“约定”本就等同于与虎谋皮,真正的主导权、决定权从来不再世子手上。

世子知道戎亲王这就是故意的,他若想瞒着自己,这事定不会让自己知道,他就是故意这样让自己着急,以戏耍自己为乐趣,但世子明知如此,也不得不去。

世子将自己收拾干净,代替小郡主,不请自来的入了席。戎亲王神态自若的介绍了他,仿佛本就该如此。

酒过三巡,戎亲王准备的一些舞姬也到场助兴,汉人和胡人皆有,那些匈奴人搂着美女,饮着美酒,十分尽兴。

世子由于是男子,倒也无须这么陪酒作乐,只是难免也被劝了些酒罢了。那些人见他对戎亲王言听计从,无比乖顺,容貌也算不得多出众,便很快对他失去了兴趣,只对他的身份有些顾忌。

熬完了这场宴会,那些人搂着心仪的美女纷纷离场,回房作乐,偌大的宴厅除了侍从外,便只剩下了戎亲王与世子二人。

戎亲王不咸不淡的说:世子殿下今日怎会如此失礼,竟不请自来?

世子也不与他绕弯子,直言道:王爷答应过我的,不动小郡主。

戎亲王笑道:只是让小郡主与人交个朋友罢了,世子殿下何必要如此紧张?小郡主也过了及笄之年,即使有心仪的对象也可以婚嫁了,难道殿下作为兄长还要拘着她一辈子不成?可怜了小郡主这么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要安排小郡主的婚嫁了,想来也是,小郡主怎么看都是个非常好的展现诚意的筹码。

世子知道他在胡搅蛮缠,却拿他无甚办法,只说:她不会喜欢匈奴国的生活,王爷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戎亲王走到他身后,慢慢的抚上他的下颚,柔声道:那要看世子殿下如何向本王赔礼了,毕竟你今日,可一点也不听话啊。

世子别无他法,只得乖乖听他的话,戎亲王屏退了其他人,仅叫红袖取来了早就想玩的玩具♂,然后让世子主动诱惑以及咬。

红袖看他的眼神即嫌恶又嫉恨,世子早已麻木。

红袖离开后,世子跪坐在戎亲王面前,听话的乖乖咬,一边自己将那玉制的珠串往身体里塞,那上面竟还涂了药,没多久,世子就从被迫变成了情欲难耐。

世子的理智不喜欢这样,但身体却难以克制,他们肌肤相亲这么多次,羞耻心也早已被湮灭得差不多了,便也没什么抵抗的就听话的坐在戎亲王的身上,衣衫不整的主动引着他进入。

戎亲王知道他有求于自己,便故意引着他说了不少平日里不会说的床笫之语,让世子央着自己艹他,那些话秽乱不堪,入不得耳却令人性奋难耐。

世子受他威胁,又喝了些酒,加之因药物驱使,不得不沉沦,照做无误。正在这时,却突然听到门外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脆响,世子的神志被唤回了几分,扭头看去,原本紧闭的门不知何时被开了一些,门口的地上是一盏打碎的琉璃灯。

那盏灯原本流光溢彩,璀璨夺目,价值不菲,是之前小郡主及笄时,戎亲王赠与的贺礼……

世子瞬间就清醒了,刚刚在门口的人是……

他惊慌失措想要挣脱戎亲王,顿时就不行再继续做了。世子挣扎间摔倒在地上,几乎是爬也想要爬出这扇门。

戎亲王却从背后捉住了他的腿,按住他的腰,不肯让他脱逃,贴在他耳边恶意的问道:怎么,你这幅模样还想出这扇门?追上去以后,要说什么呢?说你是被迫的,说你都是为了她?

戎亲王愉悦的笑出了声:她会相信吗?你那么淫乱的勾引我,主动坐在我身上,将那些东西塞入体内,舔舐我的东西,你觉得像是被迫的吗,世子殿下?

他武功高强,想必早就知道门外有人在看,也必然知道了是何人,世子怒道:你是故意的!

但他的怒火很快被戎亲王压制在身下,戎亲王显然极为享受他这般痛苦煎熬的模样。

这些事偏偏被世子最不想被看到的人撞见了,世子的心绪极为动摇,他心凉又无力,想到自己最后的羁绊也已经被他玩弄得支离破碎,兼之对方令自己难以承受的兽欲,忍不住断断续续的呜咽道:欺辱我……就如此有趣吗?

戎亲王见他这般脆弱的模样当然只有更♂,搂着他入得更深,舔吻着他的泪水旖旎道:我喜欢你落泪的样子,若只是为了我,就更好了。

第19章 反目

门外有红袖把守,按理来说,应该是不至于让小郡主看到这一切的,但红袖对世子不满已久,自是乐得小郡主亲眼看看自己兄长下贱的模样,所以毫不阻拦。

世子知道她厌恶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这事归根结底是戎亲王有意为之,红袖作为侍女,也不过就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

世子也感觉得到小郡主对自己的态度与想法早就变了,不少人都会有从众的本能。王府里看不上他的人很多,他也不会像一些性情张扬爱炫耀的人一样表现自己,所以显得无能又懦弱。在他人眼里他就是个完全依附于王爷,不知为何会得宠的不算太好看的菟丝子。

无才无德,再加上先前“毒害”他人的事,显然还是个恶人。这种人自然是得不到什么尊重的,即使那些侍从碍于他得宠,表面对他恭敬,背地里也是不会有好话的。

在这样的环境中,小郡主即使曾经信任他,被他所保护过,也会因为他人的态度心生嫌隙,觉得与他扯上关系是一件丢人的事,这点世子之前就早已感觉到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远不止此。

小郡主最初就不可避免的被戎亲王温文尔雅的姿态和倾城绝色的容貌所吸引,在知道世子与戎亲王的关系时,她当然没有想到这事一场“交易”,毕竟后院这么多美人,戎亲王自己又这么完美无瑕,他那个相貌平平的长兄何德何能能得到如此荣宠?

她知道时,首先涌上心头的便是嫉妒,其次则是对长兄的不耻,作为一个男人,还是王府的后裔,竟心甘情愿的以色侍人。即使从世子口中得知了是一种交换,她心中也十分意难平,她明明与世子一样都是王府末裔,这样的交换,怎么看都是身为女子的自己更合适,为什么受到戎亲王青睐的却是世子这么个男人?

这一切真的有那么万般无奈?不是他心甘情愿的吗?

他还总让自己不要醉心于戎亲王,离他越远越好,这真的是为了自己好,而不是出于独占欲吗?

这之后,她又听闻了世子因嫉妒“毒害”花魁,并且还亲口承认了一切,以及对王爷的爱而不得。虽然花魁作为受害者并没有对世子产生厌恶和非议,她也只认为是因为花魁随和善良。

世子虽然对她说过,让她不论发生什么都相信自己,却早已一副忘却本心,对王爷情根深种的模样,还做出这样卑劣的事,要让人怎样相信他?

小郡主虽然心中疑虑颇多,即不满又不愿意再多接近世子,但心中总还顾念着几分离京时世子对自己的照顾。

而这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情谊,却也在那天被完全打碎了。

小郡主对戎亲王心生向往,这一年多来当然也总想着对见戎亲王几面,但戎亲王像是有意避嫌一般总是对她避而不见,小郡主觉得失落又神伤。王爷去找花魁的那一阵,她也总是借故去花魁那,可惜王爷见到她也总是彬彬有礼的请她回避,态度温和有礼,令她迷恋也令她黯然神伤。

花魁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平时多有劝慰,也含蓄的表达了,王爷不是可以肖想的人,看似多情最无情。

但小郡主一个刚及笄的怀春少女,根本不能领悟这些,依旧沉浸在情爱的幻想中。

也无外乎她会倾心于戎亲王,戎亲王是她见过的男人里极富学识的那一类,且温文尔雅,并不仗势欺人,身份地位超然,容貌令人十足的惊艳,听闻武学也同样很有造诣。如此完美的男人还“慷慨”的对她伸出援手,这要她如何不喜欢呢?

她单相思了这么久,昨日终于收到了来自戎亲王的召见,还给她送来了华贵的新装。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小郡主当然是兴奋得坐立难安,将自己打扮得容光焕发,镜子里的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了。

可她坐等右等,却怎么也没有等到戎亲王的召见,直到天色渐晚,她才按捺不住,提着及笄时王爷赠与的琉璃灯找了过去。

宴厅像是早已散席,里面亮着灯,却没有太多人声,她询问了守在门口的红袖,红袖却似笑非笑的回答:何不自己看看?

于是她抵不过好奇和急切,轻轻推开了门,便看到了她的长兄如最下贱的妓女一般淫乱的主动勾引戎亲王,他几乎衣不蔽体,露出身上各种各样的痕迹,被弄得难以承受的低吟出声,却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那些入不得耳的话。

戎亲王则衣着整齐,还是如往日一般干净漂亮,只是脸颊微微泛红,更是艳若桃李。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小郡主对上他的双眸心头一震。

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从没见识过这般场面,只听以前王府里的嬷嬷说过这些,她看得面红心跳,实在移不开眼,忍不住仔细看了一下做那事的交合处,只觉得有些异样。

男子作为娈宠应该只有后面能用,但世子后面明明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却还能与王爷欢好,那是……

她看清后,一时极为震惊,手中的琉璃灯盏也没握住,直接摔碎在了地上。她知道惊到了房中的人,她一步步后退,难以接受的落荒而逃。

小郡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长兄,竟会是个即是男人又是女人的怪物,她闻所未闻,这样的身体太奇怪了。原来他根本算不得是个男人,难怪这种以色侍人之事信手拈来。

她心中是初见情事的恶心,和对世子身体的无法接受,以及对世子出卖肉体的不耻。

最难以抑制的,便是心中的嫉恨,明明自己才应该是今日王爷召见的人,世子却将这一切都破坏了,甚至主动诱惑,以此来吸引王爷的注意,实在是肮脏下贱!

说什么交易的无奈之间,说什么相信他,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他的情爱和私欲!明明是迫不及待的用自己那副怪物一样的身子拼命引诱,妄图独占王爷!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当了那什么又要立牌坊!

她又想到世子的生母便是个妓女,随即更加对世子不耻,认为他简直就是家中耻辱,根本不配被当做“世子”!

她情绪复杂,愤怒却难以宣泄,这一切都太超出她的认知了。而且即使难以接受,但世子终究曾经尽心尽力的照顾过她,她内心十分矛盾,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王爷的侍女红袖竟主动在花园里的一个偏僻处叫住了她,私下与他单独交谈,故意透露给了她一个惊人的秘密:三皇子就是世子杀的。

小郡主起初自然是不信,红袖就推说信不信随她,自己也是听王爷话中意思琢磨的,而且小郡主想想会有这么巧的事吗?还没东窗事发,世子就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小郡主真的不觉得又蹊跷吗?

红袖又说了些别的什么,给了她一些东西。

小郡主沉默了,却没有再拒绝,她神情恍惚,回到房里仔仔细细的想了一番过去的事。

她想到从宫里回来的第二天,当时装疯卖傻的世子就哄着她一起离开了王府,去了京郊的别院,而后的某天夜晚,侍卫长又将她交给了世子,让他带自己走。

这些举动统统都很奇怪,她过去还小,没有深思,也因为流落在外,能倚靠的只有世子,所以当时不知不觉就对他很是信赖。

可如果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呢?他能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他能这么早又及时的逃离,一定是对一切都早已知情,即使不是罪魁祸首,也必然目击了一切。但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就这么任由王府覆灭,血亲被诛,何等的歹毒!

小郡主想通其中关窍,忆起那些被诛杀的血亲,大哭了一夜。

他的亲哥哥绝不会杀人,而世子却是个会因为嫉妒“毒害”他人的艰险之辈,他就这么什么也没说,独自逃亡,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爹娘和哥哥被诛杀,简直丧尽天良!

可笑她自己不仅年少无知被他利用,作为借口逃离王府,竟还傻乎乎的认贼作兄长!

她想到这一切便感到恶心至极,她想起世子对她说过的“相信他”,只觉得自己被人骗得团团转,羞愤至极!

小郡主消沉了之后,很快就在仇恨的驱动下振作了起来,她心里有了决断,便在某日的午后约世子见面。

世子不出意外的同意了,他们见面后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同于以往的情绪,相顾无言。

桌上放了些茶点,小郡主的侍女上了茶后,便被她以要和长兄单独聊聊的理由屏退了。

这一切与很久之前的以往一样,只是这回世子并未主动开口说什么,小郡主便主动寒暄了起来,世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如常的与她交谈。

他们的气氛看似像是回到了最初的以往,不算太亲近,但勉强也算其乐融融,这时世子却突兀的开口道:你知道吗?你真的很不会说谎。

小郡主故作不解的看着他,世子露出了微微的苦笑,指了指自己面前滴水未动的杯子:你的眼神总是似有似无的看着这里,这里面有东西。你对我,起了杀心。

小郡主被他拆穿,却并不怎么怕他,干脆卸下了伪装,露出了厌恶仇恨的真实情绪,承认道:没错!难道你不该死吗?!你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世子无奈的苦笑出了声,他早就看出小郡主对戎亲王有了情,现在是要跟那些后院的人一般嫉恨他了吗?

他想到戎亲王这蓝颜祸水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心凉得很,却已经没力气生气了,早在那个被撞破的夜晚,她就隐隐猜到了小郡主会怎么想。

世子觉得很讽刺,看着她缓声道:所以,你现在就要为了这么一只公狐狸精,与我反目成仇?

小郡主厉声道:你做过的事根本不止这些!不要再装腔作势了!明明是你杀了三皇子,却嫁祸给王府,害死了所有人!你怎么有脸再出现在我面前,甚至以“长兄”自居?!

世子如遭惊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郡主居然会知道这件事,这件事明明应该只有戎亲王知道!

第20章 决裂

小郡主这番质问,虽然难掩愤恨,但也多少带了点试探的意思,或许世子只是恰巧知情也说不定呢?

但世子哑口无言的默认,则坐实了这件事,令她心更凉了,哽咽着厉声道: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了三皇子?!害死哥哥和爹娘,让王府的所有人陪葬,为什么?!

世子想说这不过是个导火索,张了张口,却无力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三皇子就是他杀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使他同小郡主解释王府当时的处境,听起来也像是在狡辩。

他只能问:你从何听来的?

小郡主说:这重要吗?三皇子是不是你杀的?

世子并不逃避自己做过的事,看着她承认道:是。宫宴那天,他不怀好意的将我引至无人之处,将我当做一个任他鱼肉的傻子,触怒了我,我便直接动手杀了他,没有任何人看见。

世子说起这些,神色平静,终于显露出了平日里不曾有过的锐利锋芒,令小郡主感到心惊又生畏,她问: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装模作样这么多年,是为了报复吗?即使你不受宠,也是被父王养大的,怎能如此自私歹毒?!

世子想到自己成长的经历,再看到她养尊处优,又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模样,只感到无奈又哭笑不得,讥讽道:自私歹毒?若不是我装疯卖傻,怕是早已被王妃……你的好娘亲弄死了。但我不曾想过报复,王府的覆灭是你爹与你亲兄长看不清形势的自作自受。

他起身道:我言尽于此,你若不想再见我,日后也不必勉强了。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对逝者非常不敬,小郡主只觉得无比刺耳,她愤怒的反唇相讥:看不清形势?所以你便是看清了的那一个?利用这幅不男不女的身体,引诱戎亲王,以色侍人翻身上位?!

世子瞬间就僵住了,他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事还是被知道了,他苦涩道:你果真看见了。

小郡主讽刺道:你那样下贱,我当然看见了!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算是我的哥哥,还是姐姐?亦或者只是个心狠手辣、不男不女的怪物!

这句话,由他一直庇护的小郡主说出来,简直就是万分诛心,令世子极其难受。

可他这样的身体,又有谁能接受?他在别人眼里恐怕就是个怪物。他相貌才华皆不出挑,又有谁会相信是戎亲王要拴着他,而非他刻意引诱呢?他又劣迹斑斑,三皇子是他亲手杀的,还曾经“毒害”他人未遂,不被信任也是情理之中。

归根结底,今日的状况也都是源于他最初杀了三皇子,这一切或许都是他自作自受吧。

世子心中苦闷颓丧,他没有可以解释的话,那些实情就连他自己说出来都会觉得荒唐。他也没有力气同小郡主生气,他只对一切都感到迷茫。

所以,到头来,他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吗?

小郡主控诉道:那天,王爷召见的是我!本该是我,穿着王爷赠与的新装去赴宴!你却故意先一步将我取而代之,你就那么急不可耐、狭隘善妒吗?!王爷要见的明明就是我!

世子不欲再多言,转身就要离开,小郡主却不依不饶,直接追了上来。世子余光瞥见一道银光,下意识的侧身抓住了小郡主的手腕。

小郡主竟在袖中藏了一把小匕首,世子被他划伤了手臂,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他没想到小郡主竟对自己怨恨至此,这其中或许有王府的恨,但也绝对少不了被自己“横刀夺爱”的怨。

自己明明一直在庇护她,她却被戎亲王这个罪魁祸首勾了魂,都快被人买了还替人数钱,怨恨自己夺走了属于她的“爱情”,简直愚不可及!

世子劈手夺过了她的刀,忍不住怒道:你竟要为了他杀我?他不过就是头阴险狡诈的饿狼,一直祸乱人心的狐狸精!你当他召见你,便是是对你有意?你可知他宴请的是何人?!那些人扮作胡人商队,实则都是匈奴!那装作头领侍从的恐怕就是野心勃勃的左贤王!他召见你,便是要将你当做筹码送给匈奴国!

小郡主听得十分错愕,自是不信:不可能!王爷怎么可能与匈奴来往?!

世子真是给她气笑了:你以为戎亲王真是你看到的那样,温柔可亲、美貌善良?你就不想想,他若真是如此简单,又怎能在这乱世中左右逢源?

他见小郡主依旧不开窍,难以从对戎亲王的幻想中抽身,真以为戎亲王的召见便是有意,就故意拽住了她的衣领,将匕首贴到她的脸上,冷声道:好,若真如你所想,他对你有意,那若是你容貌有损,他也定是不会介意吧?

世子的神色冰冷狠戾,手上还染着鲜血,小郡主吓得惊叫起来,用力挣扎着推开了世子,夺路而逃。

世子其实也只是用刀背抵在她脸上吓唬她罢了,他比小郡主年长了近十岁,和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但不计较不代表他不会难过、受伤。

世子突然对自己做过的一切都很茫然,他出于愧疚心与年长兄长的责任感,对小郡主这般回护。这世上也没几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小郡主一个小女孩,能吃的亏可太多了。可他自认为的为她好、保护她,却换来这样反目成仇的结果,他也知道其中必是少不了戎亲王的刻意为之,但苍蝇不叮无缝蛋,小郡主宁可把情感寄托在一个徒有其表的外人身上,也不愿相信自己。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本就算不上太亲近,又早已离心,这只不过是一个爆发点。

事到如今,世子心凉的觉得自己似乎一直都在做无用功,白白糟了这么多罪。如果他不管这些,小郡主即使被戎亲王纳做妾,是不是也算得偿所愿?而他自己了无牵挂,是不是也早就可以找到机会从王府脱身?

他一直以来究竟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的人生光是活着就这么的辛苦?而他想要的,就连平常百姓都能拥有的,简单的自由和安宁,于他而言为什么就这么的遥不可及?

世子走回了刚刚与小郡主吃饭的桌前,午后的花园里,日光慵懒。他坐在一片狼藉的桌前,看着面前那杯茶水,十分自然的拿了起来,平静的一饮而尽。

第21章 嫉妒

这被茶水并没有给世子带来任何痛苦,入口微微甘甜,完全不像是毒药。

世子喝下这杯茶的心情本就十分平静,一部分出于他此时颇有些万籁具灰,如果有毒,死了倒也清静。

另一部分则是出于尝试,他从小郡主还藏着匕首的举动中,已经确定了她对自己的杀意。不过杀意是一回事,她在这王府里能不能拿到真的毒药又是另一回事。

他自酌自饮了几杯后,背后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躯,戎亲王从背后环住他,贴在他耳边柔声道:有了你上次的前车之鉴,我又怎会让他们轻易拿到那些东西?

他说着便将手覆盖在世子握着杯子的手上,就着他的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轻快道:甜吗?

此时戎亲王的这句问话,完全就是扇一巴掌,又给一颗糖的做法,令世子感到无比的恶心。

戎亲王“歉疚”道:是我御下不严,让侍女扰了小郡主清静。今日之事,我深表歉意。

世子觉得很讽刺:若不是你的默许,又怎会如此?你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戎亲王顾左右而言他:你为了她,甘为人下,以色侍人,她却只道你“横刀夺爱”、葬送血亲。你又何苦要护着这样不识好歹的白眼狼?

他故作怜惜道:白费了一腔心血,真是令人心疼。

他说得仿佛真的很同情似的,世子被他激怒,转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直接用力将他按在了边上的柱子上,怒道:心疼?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又怎会有今日?!

戎亲王摊手无奈的说:世子殿下这可就是冤枉人了,我信守诺言,对她退避三舍,对殿下忠贞不二,殿下还要我如何?

世子冷笑道:那她又怎会知晓三皇子的事?如此陈年往事,不是有人刻意提及,她怎会想起?!

戎亲王做出一副内疚的柔弱模样,仿佛是被问责的世子欺负了一般,“歉意”道:是我对侍从疏于管教,才……

世子愤怒的打断他:住口!他们做什么,你当真会不知吗?!

戎亲王收起了楚楚可怜的扮相,看着世子坦然的勾起了唇,笑道:我当然知道。但这整件事中,我也只是留下了点人之常情的小疏忽,说话不够小心,让红袖一知半解的窥得了三皇子死亡的真相。我既没有接近小郡主,又从未做过什么,你现在却要迁怒于我,我何其无辜?

他说的确实都是事实,他从没有主动插手干预过任何事,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但整件事却到处都透露出他的影子。他用暧昧的态度纵容默许这些行为的发生,不主动挑起任何争端,装作干净无辜的模样,暗地里却工于心计,利用他人的情感与欲求操控人心,兵不刃血的达到任何想要的目的,并以此为乐。

一切事毕,他作为罪魁祸首,却又是好一副干干净净的无辜模样,实在是高明至极!

气得世子真是巴不得与杀之而后快,他本已散漫的生意,这一刻却又因为恨意所凝聚。

凭什么自己就要在他的拿捏下勉强度日,就连生死都被他所操控?!凭什么他就能躲在暗处运筹帷幄,自己优雅整洁,将一切错处都推给别人?!

世子才不要随他的心意定夺生死存亡,他才不是戎亲王棋盘上的子!即使他已经深陷局中,他也必不会善罢甘休,总有一天,誓要将他扯下这高高在上的神坛!

戎亲王感受得到他的愤怒,但他别说畏惧了,隐隐都兴奋了起来,接着道:这一切都早有定数,你将她护作掌上明珠,她可有记你半分好?你又何苦为了这样愚昧无知的东西委曲求全、黯然伤神?

世子说:你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让她与我反目对你有什么好处?如此一来,你还能用她威胁我吗?

戎亲王笑着说:因为很有趣?更何况,你是不是忘了,她对你来说,是软肋;对我来说,却可有可无的鸡肋。即便无她,难道你就能随心所欲了吗?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呐。

他肆意玩弄这些的资本就在于对自己实力的极度自负,即使没有了小郡主作为要挟,难道世子就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吗?从一开始便是他要什么,世子便只能予取予求,小郡主这样的筹码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世子讥讽道:只是因为有趣?我还道是王爷从小“举目无亲”,便觉他人之间的“亲情”分外扎眼,自己得不到便要尽数毁坏。

戎亲王也嘲笑道:“亲情”?如此轻易便能破碎的事物,又有何碍眼?

他的手抚摸上世子的脸颊,不敢苟同道:只有你这样的天真愚善之人,才会相信真情,最终遭人背叛。那日的赌约,是你输了。所以,即使如此,你还要继续护着她吗?

面对他的问题,世子沉默了,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最终所有的愤怒和伤痛都被尽数压下,平静的说:……别动她。

戎亲王看着他的神色高深莫测,却不再有笑意,似乎是对世子的回答极为不悦,半晌才低笑道:呵,世子殿下还真是不计前嫌、情深义重,本王佩服。就是不知她此生又能否有回心转意的一日?

世子平静道:这是我的选择,不劳王爷费心。

戎亲王掰开了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颇为不快的离开了。

世子根本不知道戎亲王有什么好气的,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激怒自己吗?又或者是拿自己找乐子。

现在目的达成,又可以继续拿捏自己,他还有什么不满的,简直莫名其妙!

也只有戎亲王自己知道自己在不满什么,小郡主本就是个空有风骨、故作姿态的愚蠢软脚虾,也只有世子将她当个宝百般回护,真是不知道图什么,竟愿意为了她付出这么多,甚至为人不齿、受尽屈辱。

戎亲王一直都在故意踩世子的底线,最初他是以此为乐,后来逐渐较了真,世子越忍让,他反而越觉得不满。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但随着积年累月的相处,他想到世子的容忍都是为了小郡主,便越发觉得莫名的不满。

这个人明明是属于他的东西,她凭什么能让他付出一切、尽心尽力的保护?即使她现在要杀了世子,世子依旧“痴心不改”,还想要保她周全。

她那么的无知、愚蠢、自以为是,却能得到他的……

戎亲王不愿再深想下去,他的骄傲绝不容许自己产生这样的念头,他怎么可能与一个愚蠢的黄毛丫头一般见识,甚至……

他无法体悟他人之间的“真情”,更不愿意承认他心底里烦躁的根源——“嫉妒”。

第22章 代价

戎亲王没有多提那个赌约的事,这完全在世子的意料之中,毕竟他可不认为戎亲王真会娶他做“王妃”或者是“皇后”。除非他是真疯了,才会做出这等给自己设障的事。他身为一个男人,可以作为男宠,但要作为正妻却太过荒唐。

这一切已然无可挽回,但同时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风平浪静。

世子既然依旧选择对幼妹的回护,戎亲王便也暂时没了动作。

他们不欢而散后,仅过了一夜就恢复如常,双方都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见面时和以往一样相处。

那些匈奴在王府里停留了一阵子,临到要启程离开的前几天,戎亲王便命人准备起了礼单。

这日,戎亲王正在书房里与世子对弈,他的两个侍女在两旁伺候。

戎亲王持白子,世子持黑子。世子的棋艺最初不怎么样,但随着这一年多陪戎亲王下棋,倒也已经锻炼得有模有样了,从最初的被草割,到现在,已经可以杀得有来有往了。

戎亲王也不避讳世子,边下棋边让红袖读那礼单的内容,红袖依言读了。读到花魁的名字时,她愣了一下,世子也微微诧异。

戎亲王见世子落子变得迟疑,便道:怎么?你护着你那幼妹,便只能如此了。有你这么个任劳任怨的兄长,她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不知你能否护她一辈子了。

世子没说话,静静的落下一子。

红袖便继续念,又过了一阵她念到:红袖……

竟是她自己的名字?!

她骇然的反复细看,捏着清单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添香一时也顾不得礼数,直接捏住了她手上的清单确认,上面写的,确确实实就是“红袖”二字!

红袖颤声道:王爷!这……

戎亲王眼也不抬的淡淡道:怎么?

他们姊妹俩在戎亲王身边待得久了,自然能感受到戎亲王的情绪和态度。

红袖立刻软了声:王爷,这、这是何意……

戎亲王依旧慵懒的靠坐在窗边,窗外繁花似锦,美景美人令人神往,却不过是美轮美奂的假象。

戎亲王看都未看她,依旧自顾自的落子,吐出口的言语却令人胆寒:本王不需要自作聪明的狗。

他这么一说,添香立刻就明白了,作为孪生姐妹,她又怎会不知红袖做过的事?她立刻跪下向戎亲王讨饶求情,恳求王爷顾念往日的情分云云。

红袖愣了一下,很快也红着眼眶跪在王爷面前恳求。

戎亲王却不为所动,面对以往纵容的侍女,现在却好似没有半点昔日的情分一般冷漠。

世子心里对这一切都感到讥嘲,他早就知道面前这个混血美人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可笑这些人不仅看不清,还总是痴心妄想自己能成为特别的那一个,实在愚蠢至极。

红袖哭着说自己鬼迷心窍,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添香说红袖一时糊涂,求王爷饶过她这一次吧。

戎亲王也不知听没听,好一会儿才道:这还得看世子殿下的意思,毕竟世子殿下因此与小郡主反目,必然悲愤交加。不如你先问问世子殿下愿不愿容你?

让红袖去求平日里嫉妒讨厌又分外看不起的世子,那自然是万般的不情愿,但事已至此,她根本别无选择,只能低声下气的跪到世子面前,违心的说着道歉的话,痛哭流涕的请求原谅。

世子感到很无语,并不想理睬,戎亲王却非要饶有兴致的催促他:你觉得呢?

世子反问:难道王爷会任由我定夺此事?

戎亲王模棱两可的笑道:你可以试试看嘛。

世子怎么会不懂他的心思,他本就多疑又自负,红袖这样的行为,虽然是他视为不见刻意不管的,也是他喜闻乐见的,但他本质上却是讨厌这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作聪明的侍从的。无论世子说什么,戎亲王府都已经容不下红袖了。

世子扭头看向了红袖,这个妙龄少女清秀漂亮的脸庞此时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他当然知道红袖厌恶自己,也猜得到她做得无非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

世子只觉得她单蠢无知,对她无喜无悲,只平静道:别哭了。人生这么漫长,谁不会犯点错呢?何况你还如此年轻。

红袖听了,心头一喜,却听他又道:只不过,有的错误可以被原谅,但有的,注定要付出代价。

她愣在了原处,世子还是如她以前所看到的那样温吞又软弱可欺,一副无用至极的模样,却偏偏说出了这样的话,将她的希望彻底打碎。

戎亲王轻笑了起来,添香面色苍白,已经安静了下来。红袖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已被注定,尤其还是在她最厌恶又瞧不起世子手中一锤定音,她愤怒的尖声质问:明明是她要害死你!我不过是同她说了些话,将东西给她罢了!你自己下贱下作,软弱无能,舍不得动她,只能迁怒我!

她还要再说,却是添香用力捂住了她的嘴,连拉带哄的将她拖了出去。

屋内再次恢复了宁静,只余下下棋落子的声音。一局终了,几乎是平局,少许的几目偏差戎亲王也懒得细算,笑问世子:可还舒心?

世子不咸不淡道:王爷就非要演这么一出吗?

戎亲王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只不过为博褒姒一笑罢了。若能得世子殿下欢心,又有何不可?

世子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他就喜欢这种给人希望又绝望、玩弄他人的掌控感,而自己也不过是被他拿来取乐的一枚子罢了。

之后的几日,添香整理好了情绪后,再次回到了侍女的身份,红袖则一直称身体不适,吿假在自己的卧房中。

几日之后,红袖就要如礼单上的其他物件一样,被送给那些匈奴,与他们一同去匈奴国,往后的人生也不知会是什么样。

戎亲王并不在意她吿假,甚至还下了个奇怪的命令,让添香暂时侍奉世子几日。

世子平日里有芍药就已经很足够了,他从小的生活习惯都很独立,并不依赖侍女。是以,他也并不需要添香。

待到匈奴启程的前一日,世子一反常态的将添香叫了过来。

他罕有的屏退了芍药,将她留在身边随侍,漫无目的的在花园里散步。

在一片散漫的气氛中,世子突兀的开口道:让别人承担自己错误的代价,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添香的身子颤了颤,紧张的说不懂他的意思。

世子停下了脚步,在这四下无人的花园里说:别装了,你不会真以为这点雕虫小技能瞒过你的主子吧?

他见添香不答话,嘲讽道:就连我都能轻易辨出你们二人,你竟还想瞒天过海?

“添香”的脸色越发难看,世子又道:非要我说得如此不留情面吗?你的衣领甚至都会比添香低几分,是存了勾引主子的心思吗?

这话对一个少女来说实在难听,红袖万万没想到世子竟会说出如此犀利的言辞,再加上身份互换被穿帮,一时很是慌张。

又气又不知如何反驳的涨红了脸。

世子说:你不会真以为他将你送走,是因为我吧?

红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世子现在讥嘲又咄咄逼人的态度,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红袖又是心虚又是惊愕。

世子毫不留情的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他将你丢弃是因为你愚蠢的以为能够蒙蔽他。你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计算内,你能拿到手上、给小郡主的也根本不是什么毒药,只是经由他手糖水。现在他将你调来我身边差遣,也不过是想让我最后出口恶气,好好整治你一番。

红袖哑口无言,根本不知能说什么,世子讥笑道:可笑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竟根本不了解他一星半点,是太喜欢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了吗?

红袖色厉内荏,十分勉强的反驳道:你又懂什么?我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你又算什么东西!

世子无所谓的笑笑:我算什么东西?我和你一样,在他眼里不过也是一条狗罢了。只不过,我比你,要得宠得多。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可不是争强斗气,而是认清自己的位置。

红袖被他堵得难受又骇然,她一直以为世子就是一只软弱无能、任人搓扁揉圆的兔子,不过是仗着王爷莫名其妙的宠爱才能如此。却没想到,原来他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而是一头披着兔皮的困兽。

世子说:你真的认为能如此拙劣的把戏能蒙混过关?愚不可及。无论这是你还是添香的主意,你留下便真能好过?

这事算是添香的主意,红袖心里期许便半推半就,但世子的话却再次打破了她的所有幻想。此时她不由回忆起添香一直告诫她少去招惹世子,可她却从没当回事。

世子对她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为难作践别人的喜好,更何况还是个十五六岁的柔弱少女,离开前最后道: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匈奴的车队离开的那天,添香立在王府的门口,情难自已的泪流满面。他们自出生以来从未分开过,哪里知道唯一一次的离别竟是永别。红袖去了西域便不大可能回来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也不知独自在异国他乡会有怎样的遭遇。

添香明白世子是对的,也帮了自己,让她得以留在王府安生,不然他们若是换了,红袖即便是可以留在王府,也一定也落不得好。与其两人都 过不好,不如起码一个人能平安。可她也着实高兴不起来。

目睹了之前的才子、花魁、小郡主、红袖以及世子的纠葛,面对红袖不听自己劝告、自作自受的下场,添香也只有心里发苦:王爷真是好一介风流人物。

第23章 野心

红袖跟着匈奴的车队离开了,曾经“得宠”过的花魁也被送给了匈奴,才子早已被逐出府,唯一留在王府中,王爷身边的还是最初就颇为得宠的世子。

世子短暂的“失宠”时,暗算过花魁,却没有受到责罚,反而又重新获得了王爷的荣宠,现在王爷还将昔日的宠妾送人,世子显然成了王府里风头最盛的“赢家”。

世子似乎也认了命,要不就是破罐子破摔了,他不再表现出软弱温吞的模样,倒是随心所欲了起来。

不少人明着暗着上门求见,想要巴结他,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温和”,而是不耐烦了就赶人,别人出言不逊他便奚落回去,一改之前的作风,十分犀利。

旁人都道他是风头正盛的嚣张,戎亲王也聊起过这个,世子回答:既然承蒙王爷厚爱,我现在就是这王府里仅次于王爷之下的“主子”,又何必再委屈自己?

经过之前小郡主的背叛,世子大概是看开了很多,并不再像以往那样,总想要避讳自己被宠幸的事实。他抛却了这方面的羞愧和自尊,反而依仗于此,不留情面的整治作妖道自己面前的人。

他在情事上也放开了很多,不再同以往一样羞耻的逃避,变得更直面自己的欲望,坦然的接受与戎亲王的性事。

戎亲王有时候看他卸下伪装,锋芒毕露的整治那些人,觉得挺有意思,床上又颇为和谐满足,姑且算是合心意。

但他也很好奇世子如此的转变,他们这样的亲密关系都维持了一年多了,意乱情迷之时,彼此感情上的界限难免会模糊。

戎亲王在一些非原则性问题上,一向是很好说话的,并不刁钻,也不与人争吵。这点上,总有人被他的表象迷惑,认为他温文尔雅,位高权重却宅心仁厚,脾气好。

所以他们相处时一直都是看似和谐的,而由于亲密的关系,看起来便真像是两情相悦一般的恋侣。

只要他不故意作妖,世子也懒得同他计较,并不会故意冷言冷语。

某天夜里,两人情潮过后,依偎在一起,戎亲王便试探性的问起了这些,世子懒洋洋的如实说了。大意就是反正有戎亲王狐假虎威,他不用白不用,以前是自己太蠢太计较脸面,现在想想,这事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说着还勾起了戎亲王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说:更何况,你还长得这么漂亮。怎么看,都不算亏。

戎亲王并不介意,笑问:你之前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世子说:确实,我之前想要离开王府,远离世事纷争。但见到红袖纵使万般不愿,却依旧要前往匈奴国时,我突然意识到,我将这王府当做困住自己的围城,可外面又当真这么好吗?若要去匈奴国,我定也是不愿的,那里气候严寒,我一个异族人难以适应,又孤立无援,不知会受到怎样的对待。现在时局混乱,真离了此处,我又能去哪?如此想来,王府里安逸的生活可是不知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我又何必要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呢?

世子大约也是对当下的局势颇为茫然。

戎亲王心里并不尽信,毕竟他很清楚世子骨子里是个固执的人,半点也不好糊弄。

之后的日子里,世子逐渐表现出对王府事务的好奇,戎亲王本就让他处理一些不重要的事,但他日益壮大的野心,显然不限于此。

他将这彻底看做是一场交易后,便暗中毫不客气的开始“索求”权利,后院那些不长眼的早就被他整治得服服帖帖,他也懒得用一些酷刑,只是将那些不听话的直接遣散。戎亲王不在乎这些,并不干预。

那些人怨声载道,却完全敌不过风头正盛的世子,只能受摆布。世子扬眉吐气,自然潇洒舒心了很多。

他也不再排斥与戎亲王的相处,甚至主动向他提要求,希望与出门去外面走走。最初只是王府之外,后来则提出了去外地。

戎亲王对他这种转变的目的很感兴趣,也不认为他跑得掉,有时便允许他与属下一起去走任务。

戎亲王自己也不一直待在王府,时常会出去办事,之前就一直如此。

世子勉强拥有了“自由”的空间,那些下属对这桩任务叫苦不迭,担心他是否会逃跑。但世子很安分,并没闹出什么乱子,在外面也没什么贵族的毛病和要求,只上街看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那些下属们起初以为他在王府里作威作福的,一定很不好伺候,没想到他听从安排,压根没什么存在感。

次数多了,便也放松了不少。寻常百姓的日子自然完全比不上王府的安逸富足,即使云州在这乱世中已经算是十分太平,但不少与他州接壤的城池仍然会产生层出不穷的问题。很多难民试图涌入城池,但城内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收容那么多人,暴力、杀戮、饥饿……在这样的城门外随处可见,甚至会蔓延至城内。

世子见识了不少人间疾苦,那些下属们并不知道他的经历,有时会讥笑他是个跌落云端的贵族,若不是王府庇荫,恐怕现在早就挣扎其中了。

世子也不反驳,像是被吓到的样子。由于他的“乖巧”,下属们也逐渐放宽了对他的禁制,世子大概也不想去过这等苦日子,即使偶尔走散了也会回到他们落脚的客栈,与他们一同回王府。

世子见多了这些,便会在一些决议上与戎亲王有分歧,隐隐对他的一些治理方式表现出不认同,戎亲王并不多言,也不责怪。那些下属们只当他是仗着王爷宠爱,所以不知天高地厚的顶撞,心里暗自嘲笑。

但门客和下属中也不乏有与世子想法类似的,加上世子不一般的身份,一切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可偏偏戎亲王却十分纵容,俨然像个被世子蛊住的昏君,可他的那些下属们都知道他不是个轻易受人影响的人,着实令人难以理解。

戎亲王表面看似沉沦情爱,实际上也在揣摩世子的意图,世子像是接受了在王府安居的现实,但与此同时,也延伸出了控制欲和权欲。

他是想要有朝一日,将自己取而代之吗?亦或者是收集可以利用的筹码,日后也好牵制自己得以自保?

戎亲王觉得他的这份野心真是可笑又荒唐,但他并不讨厌,他很期待世子会用什么方式达成目的,给他怎样意想不到的惊喜。如果世子真是只只知道吃草的兔子,可就太无趣了。

如此过了大半年,世子在戎亲王的放纵下,拥有了干涉许多事的权利,甚至将戎亲王后院里的那些人全部遣散了,“妒夫”的名头在背地里穿了个遍。他风光得意,所有人都在心里期待他一朝失宠,被打入冷宫的悲惨下场。

某次,戎亲王要出差去办个事,世子对他要去的那地方很是好奇,便请求同行。

戎亲王应允了,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座繁华的城池,世子感兴趣也正常。

胡人和汉人同处的城池比以往世子见过的京城还要热闹,娱乐也更为丰富,除了一些汉人喜欢的听曲看戏,也有胡人擅长的马术和驯兽等表演,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头巨大的白象。

大象在中原并不多见,更何况还是一头白象,每天光是想来见识的都络绎不绝,驯兽的胡人班子生意红火,日进斗金。

世子对这头白象也很有兴趣,他和以往每次出来一样,并不关心别人在做什么,自顾自行动,天天去看那头白象。

这一来二去的,与驯兽的胡人倒也熟络了起来。那胡人因为经常揽客,粗通汉语,便与他谈天说地。告诉他这头大象在暹罗可是圣物,不可戏玩,只得供养,但供养他的贵族家道中落,他们便从那人手中低价收来了这头白象,赚得盆满钵满。

世子也好奇的问了不少问题,各种动物的品种和习性皆有涉猎,也询问该如何驯服他们,以及失控了该如何制服。

这些本就没什么不能说的,胡人驯兽师便一一对他说了,驯服无非就是鞭子和糖,恩威并施,而且要不厌其烦的耐心。他们的车队里还带着几头猛虎,但发起疯来最可怕的反而是大象,大象失控的话会踩死很多人。这种时候大象根本不愿服从以及进食,只能用一些特殊手段令它们平静了。

世子听得十分来劲,戎亲王在倒是都见得多了,并不觉得稀罕,更何况他有事要办,并不会天天与世子见面。

某日下午,世子照例与那驯兽师聊天,戎亲王的某个下属便直接走了进来,他给了驯兽师一点钱,告诉他他们有话要说,请他去别处回避一下,也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

这个下属栗色长发编成辫子,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称得上特别。世子自然认识,他是戎亲王的亲信,也是最初那个抓住自己的胡人。

(这里为了方便称呼,给他个汉语名字,就叫“琥珀”吧。)

胡人没有汉人那么多寒暄和弯弯绕绕,说话很是直白,琥珀没说几句,便问世子,想不想要离开王府?

世子十分诧异,琥珀的意思显然是要帮他离开,但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世子觉得很荒唐,便说自己在王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要离开?

琥珀反问:难道你真的甘心屈居人下吗?

世子说:我在王府不过是一人之下,若离了王府,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琥珀无法反驳,就告诉他,机会只有一次,等到王爷办完事回来,就不会再有了,世子最好好好考虑考虑再给他答复。

他说完就神出鬼没的离开了,留世子在原地若有所思。

第24章 后会无期

世子考虑一番后,答应了琥珀的提议,琥珀与他约定了一个接头的时间与地点。

到了约定的那天,世子照例去那驯兽班子逛了大半日,却没直接去赴约,而是走反方向,回到了一直下榻的客栈。

他提着一盏集市上买的纸灯入了自己的屋子,就见本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有一人正坐在窗台上,低头把玩手中的流苏配饰。

此人风姿绝佳、容色倾城,肤色白皙,轮廓透着些异域风情,不全是汉人,自然就是戎亲王了。

按照原定计划,戎亲王本该是两日后才会回来的,可现在他却已经出现在了世子面前。

他修长的手指绕着那流苏配饰说:小郡主也早已到了喜欢这些的年纪吧?

世子并不惊讶会见到他,泰然自若的把门关上,将手中的纸灯放在桌上,淡淡道:王爷好雅兴。

戎亲王他目光落在他的纸灯上:世子殿下才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东西了?

那纸灯做得十分精致,上面还绘制了一些图案,戎亲王仔细看了看,辨认出来:《地狱变相》,剑叶地狱。世子殿下是在暗示本王心狠手辣,手段残暴吗?

世子将他从窗口扯下来,自顾自的将窗关上,淡然道:王爷想多了,我又怎能未卜先知,知你今日便归。

戎亲王坐到桌前看那盏纸灯,漫不经心的说:是吗?我还以为,若不是我回来,这个时辰,世子殿下该在城郊与琥珀见面了。

世子嗤笑道:如此粗糙的试探,王爷不觉得拙劣吗?

戎亲王道:若真是试探,我便不会在此了。

世子皱眉道:那便是他自作主张?

戎亲王说:他虽听命于我,却也是拜月教之人,世子殿下锋芒毕露,怎能令人安心呢?

世子没好气说:王爷身边可真是待不得,进退皆是错处。

戎亲王虚情假意的夸赞道:也只有世子殿下担得此任,不然恐怕已是他人刀下亡魂了。

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琥珀随是戎亲王的亲信,但到底是拜月教之人。这大半年来,戎亲王对世子的纵容,加上世子本就敏感的身份,令琥珀这样的拜月教教众产生了危机感。生怕戎亲王真被“美色”迷昏了头,便起了清君侧的念头,自作主张想要借机铲除世子。

他说得好听,是助世子离开,实际上却不可能这么好心,世子若真信了他,大概率会被直接灭口。

戎亲王隐有所觉,所以颇为留意周围人的动向。得到了消息后,他虽觉得世子不会中这么显而易见的招,心里却止不住念头。世子的武功远不如琥珀,在对方手中无法自保;再者,若是世子利用这一机会,节外生枝也麻烦。

于是他便没给属下消息,静悄悄的直接赶了回来。

世子口头答应,却没去赴约,看到自己也并不惊讶。戎亲王知道世子没这么蠢,但总觉得这看似平静的状况莫名有些蹊跷。

这只会令他对世子更好奇,他细细的打量世子,却并没看到什么异状,反而感受到了自己的异状。

他的感觉开始变得迟钝,身体也提不上力气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是中了药,可他回来后并没有进食过任何东西,包括水,也没有闻到什么迷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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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他武功高强,普通的药物对他来说事倍功半,几乎不足为惧。可现在,他却生平头一遭感受到了力不从心。

不过即使这样,他的直觉也依旧十分敏锐,他看向了桌上的那盏纸灯,伸手直接撕开了它,里面除了蜡烛,还燃着一些其他东西。可纸灯完好时,在纸张的遮掩下,只能看见火光,根本不会知道里面竟还燃着别的东西。

戎亲王当然不清楚这是什么,实际上也只有世子自己知道。

先前世子与驯兽师交谈时,听说了一种可以令大象平静的特制迷药。这种药无色无味,驯兽师事先服下解药,用竹竿提着药物靠近失控的大象,如熏香一般让大象吸入,大象很快就会被迷晕,失去行动能力,安静下来,睡一觉也就无甚大碍了。

他与驯兽师混熟了,便在劝酒时借机要了不少。

他大致推测到了琥珀提议的实情,猜到戎亲王也会有所动作,便索性令他们鹬蚌相争,自己从旁得利。

他事先服下解药,这几天都备着那药,今日果真等到了戎亲王。

戎亲王回来必不会让下属们知道,而琥珀又在与他约好的地方,其他人则根本不会太关心他的去向。如此一来,戎亲王反倒成了落单的那一个。

他们因内部分歧产生的时间和情报差,对世子来说却是个绝佳的机会。更何况,不会有人想到他会、或者说有能力对戎亲王下手。

戎亲王武功高强、生性狡诈,单独面对世子时就是全方位的碾压,只有他算计、支配别人的份,不可能被他人所利用。世子即使要兴风浪,也该避他耳目,利用别人达成目的,把主意打到戎亲王头上可就太以卵击石了。

可世子现在却偏偏就胆大包天的这么做了。

戎亲王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这样猝不及防的时刻,但他可一点都不惊慌,反而因为出乎意料,而感到热血沸腾的兴奋。

他低笑着说:这药可不一般。现在,你要怎么做?

世子勾住他的下颚,看向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说:不过是想和王爷玩点情趣罢了。

他拽着戎亲王的衣领,将他按倒在床上,戎亲王受药物影响,没睡去已是极为强悍了,不可能再有力气,只能任他摆布。他的衣服被拽得有些松开,露出白皙的肌肤,长发披散在床上,看上去秀色可餐又诱人,确实很情趣。

戎亲王的声音也有些低软:你想趁此机会离开?我知道你先前也不过是曲意逢迎。

世子冷笑道:离开?王爷未免也太天真了。你对我做过的事,若易地而处,你又当如何?

他拉开戎亲王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胸膛,他的手掌慢慢覆盖上去,感受着他的心跳,从腰间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比划上去。

戎亲王笑说:你是打算杀了我?好狠的心呐,即便我死了,你也无法取而代之,可这天下却要更乱了。

世子说:王爷是怕了吗?竟用天下大义这种虚无的东西来威吓我,你以为我会在意?

戎亲王说:你若不在意,那纸灯上又怎会是剑叶地狱?

世子手持匕首,刀尖向下,刺入了戎亲王的胸膛,鲜血顿时溢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说:你以为我当真不会动手吗?

戎亲王感受得到胸口的刺痛,却动弹不得。从最初,他就知道世子亲手杀了三皇子,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世子或许认为与他在一起是伴君如伴虎,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养狼为患呢?

寻常人面临这种局面恐怕会惊慌失措,但戎亲王直面死亡也不是一两次了。当最初的恐惧消退,生死一线之际他心底里只会涌上难以言喻的兴奋,化险为夷后更是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现在,让他陷入这种险境的人居然还是世子,这就令他更加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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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以抑制的低笑起来:你当然敢……我就是喜欢这样,真正的你。

他的手虚软的覆在了世子的手上,仅是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也很是勉强。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像平时一样将世子扯入自己怀中,肆意的让他露出脆弱的神情,可惜他现在做不到。

明明身处这样的劣势,他看向世子的眼神中却依旧充满了侵略欲,他勾起唇角说:你最好不要错过这次机会,彻彻底底的杀死我,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的声音轻柔旖旎,言语和神态中却是不死不休的坚定意图。

世子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一般说:哈!放过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武功高强、权势滔天的戎亲王,却被我这等无权无势、徒有其名的佞幸暗算得手,如死鱼一般被钉在案板上。你有什么资格说“放过我”?

戎亲王也不生气,低笑道: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扬眉吐气的滋味如何?

世子毫不客气的回答:妙极了。倒是王爷感觉如何?被我这样弱小的蝼蚁从云端扯下的感觉。

戎亲王丝毫没有羞恼与气愤,眸中流露的反而是更为浓烈炽热的情绪:你并不弱小,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世子对他狂热的模样没什么兴趣,左右他都即将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了。

他手上的匕首慢慢的深入戎亲王的血肉,随着溢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他讥讽道:原来你的血也同他人一样,鲜红温热。

戎亲王虽动弹不得,痛楚却丝毫不减,面色也因为失血和疼痛变得苍白,首次失去了一贯干净完美的姿态。

世子窝囊的忍受了两年,终于出了这口恶气,心底一扫以往的抑郁,畅快无比,他心情极好的解释道:仅是如此,着实便宜了你。光是你十年前的污蔑,令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便合该如此。现在不过是还你早已欠下的孽债中的十之一二罢了,你真该感谢我不似你这般手段歹毒,以戏弄、折辱他人为乐。

戎亲王气若游丝的说:你已经在折磨我了,让我明明看得到,却抓不到。

世子拍了拍他的脸颊,嗤笑道:说明那本就不是你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么简答的道理,王爷竟不明白吗?

他松开了手,任由那匕首保持刺入戎亲王胸口的状态,慢条斯理的擦干净了自己手上的鲜血,唏嘘道:王爷这般人物,竟如此折戟在我这样的宵小手中,实在是荒唐至极。不知你的属下们见此情景会作何感想?尤其那妄图清君侧、对我巴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琥珀。

他从戎亲王的衣服里摸走了他的一些随身物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呼戎亲王的名字,并对他说:后会无期。

戎亲王由于失血和药效,意识逐渐昏沉,无法再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孑然一身、轻松痛快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或许自己处境危急、生死未卜,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脑海中强烈到占据所有的念头却是:他做梦!自己绝不会放过他!死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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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变相》,剑叶地狱中的罪人,是指:

不能体恤民瘼,导致国困民穷,或刀兵相残,殃及无数生灵。

《起世经》云:生前不慈与人刀杖、教唆或遣令战斗、或聚众斗殴、或侵犯国土、引发战争,死后堕此罪报。

世子如果杀了戎亲王必然会令戎亲王的领地动乱,百姓受战乱之苦。

但他为了自己,必将这么做,所以认为自己会下这种地狱。

第25章 旧识

世子离开客栈,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他换了身与做工的百姓无二的普通布衣,没有去赴琥珀的约,而是直接出了城门。

这座城池十分繁华,人流量也很大,他这样出城或入城的,每天络绎不绝,所以他顺利的便出了城。

他向同路的商队买了匹马,离开了这里,他背后的城池里,空中突兀的炸开了一朵很小的烟火,像是某种信号。

是世子取走了戎亲王随身的信号弹后,特意让人隔小半个时辰放出的。

如此一来,戎亲王的所有手下都会被吸引过去,包括琥珀。

如果他当时将戎亲王胸口的刀拔出,或者直接刺破了他的心脏,那他一定会很快因为失血而死去。

他还不能这么快死,他死了的话,那些属下便会立刻想到要抓到世子,报复世子。

但如果戎亲王半死不活的,那他的属下只会先拼命救治他,而无暇找自己麻烦。

他不彻底将戎亲王干脆的杀死,也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戎亲王的身份地位特殊,一旦他死了,局势势必会更乱,原本没有战乱的云州和邻近二州也都会陷入战火。

世子对此心情复杂,想到那样生灵涂炭的未来,他很清楚自己手下跳动的可不只是戎亲王一人的性命。

他想:就留这一线生机,天下的命数如何,就由天注定吧。

世子离开的一路上非常顺利,他的外貌气质本就不算太出众,并不显眼。

他一路往外走,越靠近云州边界便越紧张,虽没有陷入混乱,却也算不上多安全。不少胡人与汉人互相仇视,经常需要拜月教以及官府的人出面调停处理,许多社会也层出不穷。

世子离开后,没过几日,便得知戎亲王应该并没有命丧黄泉,不然云州不可能依旧这么太平。

但他元气大伤,想来还没有恢复,不然早就开始拦截自己了。

戎亲王的属下并不了解世子,混乱中勉强下达的那些搜查与通缉并没有威胁到世子,如果做决策的是戎亲王本人,那必不会如此好对付。

但除此以外,世子却有了新的烦恼,他的身体感觉到了某种异样,且并不陌生。

他惊疑不定的给自己把了脉,又掩饰了一下容貌,找了个口风紧的大夫替自己问诊,坐实了早有猜测的结论——他居然又怀孕了,在这最不恰当的时机。

他想要像上次一样落胎,但大夫也告诉他,因为他之前有过一次,再如法炮制可能会有危险,他也无法停留休息太久,只好心烦意乱的接着往边界走。

世子为了行走方便,半路上加入了一个镖局。他的身手不如琥珀这样的一流高手,在戎亲王这样的顶尖高手面前更是没法看,但也比没学过武的普通人要好太多了,二三流的水平,足以自保。

一车队的人马送镖,速度自然没这么快,走走停停了月余才抵达了最靠外的城池,再往外就是燕王逼宫后继承的王朝正统政权了。

他是特意接了委派送货到边界的活,跟着送镖的队伍到了这里,现在借口要寻人,便直接留了下来。其他押镖的人巴不得少一个人分赏钱,没什么异议的返回了。

这座城池作为交接点之一,很是特殊,城里警戒异常,气氛紧张,进出的人都会受到严格的盘查。城里的富人姓都迁去更往里的城池或者乡间居住了,留在城里的除了寻常百姓,也有不少被准许入城生活的流民,他们也会被安排一些工作,并给予住的地方和分发食物。

世子知道这会儿戎亲王如果没死,多半是缓过劲儿来了,他要出境,那盘查这一关定不会这么好过了。

他没有急着出城,以免打草惊蛇,而是在城里暂住了下来,先观察情况。之前从戎亲王身上摸走的银票十分够用,他也不是个奢侈浪费的人,花销是不愁的。

由于云州比外面可要太平多了,所以想要进来的人前赴后继,能进来的却没几个,大多都被拦在城外,而想要出城的就很罕有了。

想要出城的人会被提防是探子,盘查好久才会放行。现在应该是得了戎亲王的命令,盘查就更严格了。

世子暂时没有想到破解之法,准备停留一阵,不过他下腹却已经有些显怀了,肚子大用衣服遮掩也是可以的,但到时候足月了怎么生也是个问题,男人生子简直闻所未闻。女人生产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了,他一个男人,是不是会死?

世子对此是十分迷茫的,没有任何经验,堕胎的话感觉是速效死亡,等着生产又好像是慢性死亡,只能煎熬着尽量不去想那些。

待了一阵子后,他发现城里虽然尽量维持治安,但流民聚集的地方依旧很乱,他们来自的地方各不相同,除了他们的工作和食物,他们之间的暴力冲突和许多犯罪是无法被全部管制的。因为严格来说,他们不属于这边的户籍,只要不影响道当地的百姓,官方每天要管的事多如牛毛,无暇一一升堂,管制他们之间的侵害行为。

对所以流民中的弱者来说,就是个无处申诉的吃人地狱了,不仅任何食物和财物会被抢走,也可能沦为他人玩物,只要不杀人,施暴者就不会被管制。

穷困潦倒的流民与寻常百姓只隔着几条街,情景却截然不同,人命十分轻贱,时常令世子感到错乱又震撼。

某日,世子路过靠近流民的街区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跪在街上被售卖,她衣衫褴褛,神情麻木。

而售卖她的男人正大声吆喝着一个低廉的价格,周围的流民路过时皆是不怀好意的嘲笑,说这女人早就是被人玩遍的烂货了,还奢望能卖出价,真是痴人说梦。男人被激怒,喋喋不休的骂了起来,然后开始殴打那个女人,抱怨她是条无用的母狗、被人玩烂的贱货,一点不能来钱。

那个女人本就面黄肌瘦,身上伤痕累累,再打估计就要被打死了。世子实在看不下去,皱着眉上前要买下那女子,那男人见有人要买,竟还抬起了价。

世子现在根本不必装什么软柿子,直接抽出了剑,根本不废话就削掉了他揪着女人头发的手指。那男人惨叫着捂着手失禁了,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就连那个麻木的女人神色间都透出了几分惊恐。

世子冷笑道:几两?

男人哪还敢说钱,于是世子一分钱都不打算付,他看着地上的女人有点犯难如何处置,但也知道她留下必会被折磨致死,便问她:你要跟我走吗?

那女人面对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丝希望,终于现出了一点生机,用力的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流泪一边跟着世子离开了流民区。

世子知道她身体不好,走得很慢还想扶着她,但她不知是怕弄脏世子,还是畏惧,诚惶诚恐的让开了身体。

世子带着她到了城里颇有名气的一家医馆,这家医馆是世子走这么地方,为数不多有女医的医馆,对很多女性病人来说更方便。

医馆的主人就是个女医,毕竟男女有别,平日里世子没来过。此时一见到这女医,世子倒是一愣。

世子竟然认识这个女人,他见过这个女人,在三年前的那场宫宴上,这是被推翻的先皇的女儿,公主中的一位。

他会记得,是因为他记得先皇不喜欢这个女儿,恼她性情古怪。这位公主的风评也确实不好,世子远远见过一次,注意过,她确实不太合群。听说她母妃是个医女,出身低贱,这位公主从小还好舞刀弄枪,十分不得宠。

现在他竟在这看到前公主,她还隐姓埋名,成了这里的女医,自是十分震惊的。

女医的注意力被世子带进了的女子吸引了,她从穿着就看出了个大概,对这个女子被折磨成这样十分的愤慨,立刻就带她进内屋医治了。

前公主没有认出自己,世子毫不意外,毕竟他当年装疯卖傻的样子和现在差别还是挺大的。

那女子本就疲惫不堪,喝了药之后就睡下了,女医便出来与世子交流情况,得知这女子是世子“买”来的 ,她很有戒心的询问世子买来要做什么。

世子就说只是救她而已,他看出女医不放心,便提出希望女医馆能收留这个女子,即使打打杂也比之前那样好。他除了诊金,还多给了些钱用以照顾这个女子,女医心底的疑虑打消了几分。

此后数天,世子都会去女医馆看那女子,其实他是去看女医这个前公主的,他很好奇,这位公主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前公主自然是抛却了曾经的姓名,她改性为洛,似乎是城郊那座山的名字。她应该是从母妃那学来了大夫的本事,自己又会武,腰间挂着佩剑,足以自保。

她在此行医,时常也救治一些看不起病的穷人,倒是十分的宅心仁厚。

那女子也一天天好了起来,清醒后,她对男子很是畏惧,但记得世子是救了自己的人,会很勉强的克制恐惧与世子支支吾吾的回答世子的话,也告诉了他自己叫“小枝”。

那些伤大多是皮外伤,假以时日总归能痊愈,但她因为之前长期被迫卖y,受到过许多折磨,加上上次生育也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所以失去了生育功能,也落下了一些病根。

洛大夫很意有所指的瞟了世子一眼,告诉他,以她身体为重的话,以后那事不太能做。

世子很无奈,但了解了这个女医馆后,他倒也隐隐起了些念头,或许洛大夫倒是可以帮他。

他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洛大夫帮忙问诊。洛大夫原本以为他小毛小病的装模作样,并没有当回事,直到把上了他的脉。

她再三确认后,震惊的抬头看向了世子:这……怎么可能?

外面人多眼杂,她便引着世子进了内间。屋内只有他们二人,世子看着她,坦言道:我不全是男子。

洛大夫遵从医者的职责,仔细的询问了一番世子的身体情况,世子一一答了。

问完这些后,洛大夫问:这是谁的孩子?

世子没有回答,只说不重要,他只想知道要怎么办。

洛大夫沉默了,半晌后才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王府被通缉的那个庶长子,我们在宫宴上见过……你是那个“傻子”。

第26章 离城

世子神色微凝,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他知道洛大夫拖到现在两人独处才说,估计也是没有恶意的。

便干脆的承认了,也报出了洛大夫的本名:没错。你是七公主。

他们相识了一阵子,已经建立起了初步的信任,彼此交换起消息。

燕王逼宫时,洛大夫作为宫中的七公主,由于不得宠,刚好被差遣去皇陵给三皇子送葬并守灵,说是要磨磨她的性子。皇室规矩多,加上路途,她如此往返得小半年。

也亏得如此,逼宫时,她根本不在宫内,逃过一劫。她无足轻重,燕王也不会派人来特地抓捕她,她便拿着自己的剑和钱财直接远离了朝堂,入了世。

她身边带着几个忠心的侍卫与侍女,自己又会武功,钱财也不缺,一路倒也算是安生。但被战乱扰得名不聊生、满目疮痍的地方令她触目惊心,剧烈的撼动着她的内心。

七公主从小乐于习武,便是对那些江湖上侠肝义胆的故事心生向往,她对百姓的苦难心生不忍,便利用自己的医术和钱财能力开始行医救人。

她开设了自己的医馆,招收了一些医者,救治百姓。她并不缺钱财,遇到实在困苦、难以支付的百姓也就默不作声的面了诊金。乱世中,女子的处境更为艰难,七公主同为女子,也会收留一些实在走投无路的女人,并教习、培养他们打下手,或者看诊一些简单的头疼脑热。

但燕王逼宫上位后,朝廷的处境却没有好转,本朝重文轻武的风气积年累月,难以扭转。即使重新开始重视军工,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与胡人的战场上自是节节败退,不少城池都被胡人攻下。

七公主的医馆原本落脚在云州外的洛山下,洛山上药材众多,气候宜人,十分适宜医馆开设。

但随着形势恶化,半年前不得不入了云州。

此时她早已成了“洛大夫”,身边追随的半是打扮成江湖客的侍卫,半是医者和女医,在云州外也颇负盛名,很轻易的就入了云州,身份也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她的人经常会出城采药,也救治一些流民,教他们辨识药物,便可以为医馆采药,她则交换他们需要的食物和衣物,或者免费替他们看诊。

她见到世子时并没有认出他来,后来她身边曾是她贴身侍女的女医私下里与她说起,她才回想起来,两人仔细回忆了一番,才将世子与记忆的那个“傻子”对上了号。

她对世子的经历以及他到底是不是傻的,亦是很好奇,她性格直爽,便直言不讳的问了出来。

世子如实说了自己为了自保装疯卖傻,机缘巧合躲过王府覆灭的风波,洛大夫当时身为七公主,对朝堂那些事知道得并不清楚,对此没有怀疑,又问他这两年的经历。

世子面露难色,实在是开不了口,洛大夫便知与他现在的身孕定是有关,也不催他。世子知道洛大夫进出云州较为方便,自己若想离开云州,借助她的力量是很好的选择,这也是他选择主动挑明自己情况的一部分原因。

他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坦白道:我是从戎亲王府离开的,我要离开云州。

洛大夫自是大为吃惊:所以这个孩子不会是……

世子默认了,洛大夫在民间颇受爱戴,耳目也是很灵通的:所以前阵子城门的守卫收到的命令,要找的就是你?

世子点了点头:与你说这些,是我的私心,除了治疗外,我也希望你能帮我离开云州。

这信息量着实有点大,洛大夫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说要考虑一下。

世子也不强求她的答复,只说:你一路行医,应当能明白戎亲王为什么要找我,以及他拿捏住我又有何目的。

世子说完便离开去看望他救下的小枝了。

小枝恢复得挺好,气色也好了不少,现在已经能帮助医馆照顾一些女病人了。不过考虑到她的身体,也不会安排给她太多活。

她能靠自己的双手创造价值,而不是靠身体被迫苟且的生存,实在是件好事。她经受过许多苦楚,面对别人还是有些拘谨胆怯,看到男人则极为恐惧。也只有面对世子这么个救命恩人,她才会竭力抑制住本能的畏惧,很勉强的与世子交谈。

她的相貌算不上是个美人,生得只是小家碧玉的清秀,声音很轻很细,身材娇小,总是低着头,并不讨人喜欢。

不过世子也不在乎这些,只是照例关心一下她的身体状况,以及之前那些人有没有来找过麻烦,小枝慢慢的回答了。

从这段时日的交谈中,世子也已经大概了解了小枝的经历,她出生贫寒,很小就被卖给别人做了童养媳,到了十来岁,那户人家的儿子染病死了,便又将她转手卖给了别人做媳妇。

她小小年纪就被迫嫁做人妇,那男人对她半点不好,太小就被淫辱伤了她的身体,导致她很难受孕,起初怎么都怀不上,每日除了伺候男人、干活,面对的便是暴力、辱骂以及强奸。这些在民间实在平常,旁人对此很是漠视,小枝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人生浑浑噩噩、暗无天日,直到她终于有了孩子。

这个孩子曾经是她生命中的一丝希望,但显然已经破碎了,她现在并没有孩子了。她不愿说孩子的去向,世子也不难想象,这世道,孩子不夭折才不容易,没有再问。

因为战乱,她与那个男人流离失所,那男人是个懒汉,以往的活也都是差她去干,无家可归之后也不懂得去找谋生的活计,将主意打到了小枝身上,逼迫她去卖身,赚取低廉的钱财。小枝便这样经受了更多的折磨,即使好不容易入了这云州,这男人也用出卖小枝的身体,让别人替他干活,或是获取一些钱财。

世子和洛大夫起初听到的时候难免愤怒,但到底也见过不少了,除了唏嘘和痛心外,也感到格外无力。

洛大夫没考虑几日,便给了世子肯定的答复。她很清楚戎亲王利用世子的目的,必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从戎亲王这么多年游离于朝廷,野心就可窥见一斑。如今的世道已经足够混乱,戎亲王若又入了这局,进一步挑起战乱,无论兴亡,苦得都只是百姓。

洛大夫自是不愿如此,便答应了帮助世子离开云州,令他不会落到戎亲王手中。

世子松了口气,如此一来,他便能轻松很多。

同时,洛大夫也提出了对他的治疗方案。世子现在月份也有些大了,不宜再堕胎,之前也有过落胎的经历,二次的话对身体伤害很大。

但是女人生产都是过鬼门关,男人恐怕更危险,如女子一般顺产估计很困难,很可能会危急生命。她提出,世子如果信任自己,愿不愿意接受剖腹的手术,将孩子从腹中取出。

洛大夫招揽了一个江湖上毁誉参半的鬼医,这人不受道德纲常的约束,行医手段很是离奇,尤其喜欢做那仵作才做的事。沉迷医术,性情古怪,住在城外,他说因为那里死人足够多,方便他剖尸。他曾经如此救过一个难产的流民,最终竟母子平安。

世子的情况特殊,洛大夫心里也没底,左右都是危险,索性就让他死马当活马医,带他去找那鬼医。

世子没什么不同意的。

至于怎么送世子出去,洛大夫想了个法子,世子这有些显怀的身形是祸也是福。

她用药,让世子身上长出红疹,将世子打扮成染疾的孕妇,坐在马车里带他出城。门口的守卫盘查时,便说他身染怪病,怕会传染城内的人,所以带他出城医治。守卫看到他身上的红疹,又见他真是个“孕妇”,晦气的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于是世子便终于离开了云州,他瘫坐在马车里,浑身都松懈了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尽管离开了和平地区,前途未卜,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一关,但他感觉覆盖在头顶的阴霾好像终于散去了。

世子原本想让小枝跟着洛大夫,就在医馆做事,但小枝从洛大夫那听说世子生病要离城,也不顾会不会传染,竟主动要求要跟去照顾。

洛大夫觉得确实需要个口风紧、又不会有太多心思的人照看世子,便同意了。

如此,小枝便同世子一起出了城,到了城外鬼医的住处。

鬼医是个四五十岁疯疯癫癫的老头,他叫人的建的房子不小,院里放了好几具尸体,令人瘆得慌,有的还被开膛破肚了。小枝吓得叫都叫不出来,洛大夫倒是习惯了,直接去屋里找他说了世子的事。

鬼医对世子格外感兴趣,世子一进去他立刻蹦到了跟前,上下查看。

世子被他看得很不舒服,因为那种眼神不像在看活人,而是在看什么新奇玩意,屋里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世子别无选择。

第27章 结为夫妻

世子身上的红疹当然很快就消了,他“治病”的事在身边人面前自然是瞒不住的,跟出城的小枝很快也知道了世子的情况。

城外比城内要混乱得多,完全是毫无道德的法外之地,饥饿、杀戮、暴力屡见不鲜。

世子本以为云州的边境城池气氛紧张,除了城才发现,外面已经完全超越了紧张,只能用“可怖”来形容了。人命如草芥,被战乱逼迫得流离失所的难民,为了争夺资源、抢夺食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不敢轻易踏足鬼医的住所,鬼医与尸体为伍,疯疯癫癫又颇有身手,同样是他们难以匹敌又畏惧的存在。

鬼医对世子的身体很感兴趣,如果不是洛大夫拦着,警告他世子是自己的客人,他都巴不得把世子解剖干净了来看看,或者在他身上做实验,最少也得仔细研究一下世子的身体结构。

小枝对鬼医很是畏惧,她本就是跟出城照顾世子的,如此一来,与世子待在一起的时间便也多了起来。

她惊讶于世子这样的男人竟然也能生子,但或许是她也曾为人母,对世子的恐惧心打消了几分,生出了几分亲近感。

他们日日相对,逐渐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小枝受以前生活经历的影响,很安静也很听话,世子觉得她也不能一直这么任人欺负,就开始教她一些简单的读写,也给她灌输一些自保的理念和方式。

小枝一知半解,但她心里也是很佩服世子和洛大夫这样“有学识”的人的,学得很认真。

世子体态越发明显,洛大夫与鬼医见多了疑难杂症,又早有所料,并不奇怪,只有小枝非常好奇。

世子知道她并没有恶意,想来或许是她自己失去过子嗣,所以心中更有感触,便主动问她想不想摸摸看。

小枝其实还是不敢触碰男性,但面对这样情况的世子,她竭力克服了恐惧,小心翼翼的触碰到了世子的肚子。世子到底是个男的,体型完全不似女性那般娇小,即使怀孕,也不会像女子那么显怀。小枝的手掌慢慢覆盖了上去,却被猝不及防的胎动吓了一跳,抬头说:先生,他动了!

世子已经习惯了,也接受了肚子里有个孩子的现实,说实话,他对这个孩子的存在只感受到了迷茫,完全没有任何想法。对他来说这更多的是累赘和拖累,流着令他厌恶的另一半血脉,却要他来承担后果,甚至可能送命。

但是小枝不知道这些,她对未出世的孩子抱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她问世子为什么不同孩子说说话,世子不懂有什么好说的,就见小枝自顾自的说了几句。

面对成人,她总是会担惊受怕,但面对孩子,她却十分的放松。

这次接触过后,小枝面对世子更大胆了不少,时常在世子的允许下关注或抚摸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这也勾起了她的一些回忆,她难得话多了不少的与世子聊起自己之前怀胎的感受。

世子从她的话中明白,她从没有被人温柔以待过,旁人给予的只有掠夺与侵害。她觉得只有孩子才是一张白纸,不会那样伤害她,她的孩子也是只属于自己的,所以会对孩子倾注自己的温柔和爱意。

可她曾拥有过的孩子最终还是失去了,她也无法再生育,世子感到十分心疼,想了想说:那你便做这个孩子的娘亲吧。

小枝听了难以置信,大喜过望,诚惶诚恐的问:真的可以吗?

世子便说:我日后定会离开这里,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随我一起走,我能护住你。我们对外就以夫妻相称,如此一来,旁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小枝听到这些,本是十分高兴的,可“夫妻”一词很快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隐约的笑意也僵在了脸上。

世子见状也猜到了她的顾忌,也不逼迫她,又说: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若不愿意,也可以跟着洛大夫,你认真心细,日后学着做个女医也很好。

小枝内心左右摇摆,很是犹豫。现在没有人迫她,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世子身边还剩下些之前从驯兽师那拿来的药草,这些药草都是中原不曾见过的,鬼医十分喜欢,便将此作为了医治的报酬。

同时,这些药也用在了世子自己身上,他可以以此陷入昏睡,克服剖腹的痛苦,也免去挣扎,令治疗过程横生变数。

这手术到时候由鬼医带着洛大夫一同完成,古籍上对剖腹产子有过记载,但失传已久,后来剖腹也多是舍大取小,取出孩子,母亲便死了,不再知道如何令母子一同平安。

鬼医的这么多年对男女老幼各类尸体的研究细致入微,倒是已经窥破了其中奥秘,又有成功救治的病例,仔仔细细的给洛大夫讲解了门道。诸如人体内的皮肉也需层层分置,层层缝合,顺序错不得,以及注意用药,需用某些药物洁净一切手术之物,不可染上任何污秽,诸如此类。

那些不懂得处理剖腹的庸医,都只缝合最外层,又不注意给伤口染上了污物,那里面的伤口便会层层溃败,人也就活不成了。

世子听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就是案板上的肉,还是不听赶紧走了。

尽管鬼医说得信誓旦旦,但世子还是经常觉得吾命休矣,临到手术前一日,便对正对自己肚子里孩子说话的小枝说:小枝,如果我死了,你便做这个孩子的娘亲吧。带着他跟洛大夫回云州,在医馆里过日子,我的钱财会留给你和洛大夫,你有事找洛大夫商量,她是个好人,一定会帮你。

他说得很平淡,却吓到了小枝,小枝很相信洛大夫,洛大夫在她心里就是神医。她从没想过世子会死,惊恐的看着世子说:不会的,先生,洛大夫说过不会有事的。先生也是好人,肯定不会的。

她想到世子刚刚的话,竟是要把所有东西都留给她,心里又感动又害怕,不由红了眼眶。

世子笑了笑说:我才不是什么好人,我害过的人可太多了,许许多多的人都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他伸手第一次触碰小枝,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倒是你,不过双十年华,从没害过别人,却吃了太多苦。你应该试着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和我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倘若有朝一日,有人为了这个孩子找你麻烦,你便说这是你捡来的孩子,不必提起我。

小枝想到那种可能性,和世子会死,忍不住哭了出来: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洛大夫不会骗人的。你说过要带我一起离开,我们以后做夫妻,我愿意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世子听到她的话,心里极为撼动,他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独自应对所有事的。即使有时候会有同行者,比如小郡主,但也不曾真的对自己有太多真情,真心实意的喜欢他,认为他很好,希望他活着。

他好像总是得与许多人对抗,拼了命的才能狼狈的活下来,除了生养自己的母亲之外,从不曾有人真的与他站在一起。

而现在小枝却说想要他活着,想要与他在一起。她明明害怕男人,之前提到“夫妻”都微微发抖,却愿意为了自己克服恐惧。娇小的身躯看上去那么脆弱,被生活折磨得遍体鳞伤,却好像拥有无穷的勇气,竟愿意再次对自己这么个男人付诸信任。

世子哑然的看着她,觉得自己好像才成了贪生怕死、畏首畏尾的那一个,他失笑道:好,我们结为夫妻,一同养育这个孩子,这是我们两人的孩子。等离开这里,我还想去找我的母亲,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小枝破涕为笑,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跟着先生就好。

她说着又伸出小指:我们拉钩,这样就不能说话不算话了,老天爷若想收先生也会顾念的。

她的想法迷信又单蠢,世子却不忍心打破她天真的信念,同样伸出小指勾上了她细瘦的手指。

第28章 反抗

临到手术前,世子用了药,陷入昏迷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醒来,醒来后便感觉到腹部阵阵发疼。身上绑着厚实的绷带,腹部已经平坦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活了下来。

不过只是暂时,鬼医发现他醒来后,笑嘻嘻的告诉他,虽然他现在活着,但不代表能活到伤口痊愈,这才刚开始而已,他依旧在鬼门关附近徘徊。

世子乖乖吃药,除了断断续续的低烧和难以忍受的疼痛,还会被告知要定时下床活动。

饶是世子身为习武之人,身体素质还不错,也觉得十分痛苦。好在现在天气也并不炎热,他的伤口没有发炎恶化,不然更折磨。

如此过了近一个月,他的状态才稳定下来,不再那么疼痛。

这期间,小枝自然对他多有照顾,同时也非常高兴新生儿的诞生,尽心尽力、细致入微的照顾着孩子。

小枝时常会让世子看看孩子,是个男孩。世子身上疼痛,再看到这孩子明显异于汉人的相貌,便回想起孩子身上的另一半血脉,实在喜欢不起来。

加上孩子吵得他头疼,他也根本看不出什么美丑,只觉得烦躁得很。

可小枝却对孩子十分有耐心,世子看到她欢喜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扫兴,并不会表露出自己的不喜。

同时,他也觉得能哄孩子的小枝十分厉害,万分庆幸她愿意在自己身边。

洛大夫出城时就会来探望世子,她之前看到孩子的相貌便十分诧异。

待世子好转,便问了他,世子如实相告,戎亲王并不全是汉人,而是胡汉混血。洛大夫十分吃惊,世子又与她说了一些云州形势,或许会对她日后在云州活动有用。

他们在这待了一年,直到世子彻底痊愈,孩子也状态稳定,才启程离开。

这期间,小枝手把手教了世子不少,但她如果不在,世子依然会手忙脚乱,由于小枝照顾得更多,孩子也与小枝一起睡,反倒更亲近小枝。

有了孩子后,小枝好像也变了不少,颇有些为母则刚的样子。

某次,鬼医想要研究研究这有胡人血统的孩子,想叫小枝将孩子给他玩玩,小枝抱紧了孩子,哪怕鬼医威胁要杀了她,她也死活不肯。

这僵局直到世子从外面带着食物回来才被打破,他知道鬼医虽然喜怒无常又乖张,但也只对死人才肆无忌惮,这么久以来好像并没有见过他主动动手杀人。

他找了借口打发了鬼医,连忙拉着小枝回了屋。

小枝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死死的抱住孩子,世子再三追问安慰,她才愣愣的说:不能把孩子给别人,会被吃掉。

世子还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安慰她说不会的。

小枝却哽咽着说:可是小宝就是这么被吃掉的啊……

世子闻言,心头一沉,引导着她说出了小枝之前那个孩子的事。

小枝的孩子是她独自抚养到两岁的,期间她忍受之前那个男人的暴力和辱骂,将孩子当做了生命唯一的寄托。但世事变迁,随着时局动乱,百姓流离失所,饥饿开始蔓延,许多人为了生存,任何残酷的事都会做。

那男人把小枝打得半死不活后,抢走了她的孩子,将孩子卖给了别人做食物,仅仅是几个铜板,就换走了她仅有的宝贝,而后那几个铜板又变成了一两顿饭和男人的赌资。

小枝彻底崩溃,大闹一通后又被打了个半死,自那以后她失魂落魄,然后又被那男人逼做妓,继续当做赚钱的工具。

世子听得捏紧了拳头,这才明白小枝为什么会这么想要孩子,又这么努力的保护孩子。

他听到小枝内疚的哭着说: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世子心里又气又堵,也极为心疼,他试探着主动拥抱住了小枝和孩子,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这样的事不可能再发生,我保证。

小枝没有排斥世子的触碰,逐渐安静了下来,世子心里暗自后悔,当时只是削掉了那个畜生几根手指。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世子将这些粗略的告诉了洛大夫,洛大夫也很是义愤填膺,她本就对小枝的遭遇十分气恼。闻言,与世子一通气,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洛大夫直接将那男人抓了过来,反正城里少一个这样的流民并不算什么,可能监工都未必会发现。

那男人没了小枝吸血,又被削掉了手指,无人医治,一只手已经废了,做不得什么工,饭经常吃不上,好吃懒做,还是个赌棍,也没少挨打。

再次看到时,瘦得皮包骨头,半死不活,即使不管,也是慢慢等死了。

洛大夫本以为世子是要手刃了他出口恶气,没想到世子却叫来了小枝。

小枝认出了这个男人,表现得非常害怕,那男人也认出了小枝,冲着他破口大骂了起来,甚至挣扎着要爬起来打她。

那些污言秽语听得同为女性的洛大夫极为恶心,直接将他踹倒在地,踩断了他的一条腿,那男人立刻哀嚎了起来。

小枝想要躲,世子却将她拉到了面前,逼着她目睹这一切,还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匕首。小枝根本捏不住,吓得直接把刀掉在了地上。

世子说:如果他还要抢走你的孩子,逼迫你做那些事,打骂你,你要怎么做?还是乖乖屈服吗?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如以前那样无法反抗吗?

小枝听是听进去了,但知易行难,一时无法克制长久以来的恐惧和噩梦,躲在世子身后不敢看那男人,流着眼泪拼命摇头。

洛大夫已经大致明白了世子的意图,也知道急不来,就将人送给了鬼医,让他留口气,不要弄死。

鬼医高兴的过来把人拖走了,他们似乎有什么协定,鬼医不能随便杀人,但是洛大夫给的可以。

小枝最初是不愿意面对那男人的,但世子对她说,自己不会离开她,但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如果她不能自己学着保护自己,又要怎么保护孩子呢?

其实世子倒是不算太在意孩子,但小枝长期处于受害者的位置,被欺压太久,已经忍受惯了,不知道该如何反抗了。以后一旦有什么意外,会有很大的问题,所以当务之急也要学会反抗和自保。

世子带着她日日去看那男人被鬼医折磨得惨不忍睹的样子,小枝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逐渐习惯。克服了恐惧后,以往的仇恨便翻涌了上来,但要她自己动手,她还是会害怕杀人。

世子便对她说:身处乱世,很多时候,你不动手先杀了别人,别人便会动手杀了你。你不必做个刽子手,但必要的时候,也需要有杀人的勇气。因为软弱保护不了你想保护的人。

世子并不催促她,小枝适应了好几个月,才终于带上了匕首。

那个男人被鬼医的各种实验折磨到不成人形,死到临头了,见到小枝还想要虚弱的辱骂,小枝颤着声第一次反驳道:你、你胡说,你才是……大坏蛋。

她将匕首刺进了那个男人的皮肉,又在鬼医的怂恿下,颤抖着深入了心脏,亲手了结了对方的性命。

第一次杀人的恐惧和一直以来噩梦的源头消失,令她无所适从,她好像终于得到了解脱,尽情的大哭了一场,又很快的恢复了精神,心头的恐惧都似乎随之消散了大半。背脊也挺直了几分,不再那么畏首畏尾。

第29章 义军

孩子一岁后,他们离开了这里,带着剩余的不少钱财往南走。

那时候刚好是大雁迁徙的秋季,孩子便起名为“雁儿”。

世子这一年间,也大致了解了燕王所有的旧王朝的形势,拟定了落脚的目的地和途径的地方。

他们钱财足够,世子又会武,击退那些袭击的流民完全不成问题,最后定居在了腹地中的一处乡间。

这里尚且还远离战乱,百姓的日子虽谈不上富裕,却也不会到易子而食、互相残杀的地步。

世子与小枝对外以夫妻关系示人,又共同养育一个孩子,无人怀疑。只是这里的人大多很排斥胡人,世子便会遮掩孩子的相貌,以免受人瞩目。

定居乡间后,世子因为有学识,便做起了私塾里的先生,教基本的识字和简单的诗词。很多百姓觉得学这个不如种地,但也有不少人愿意学,或者让孩子学。

世子不缺钱,学费多半任由乡亲们用农作物或者自己织的布之类的物件抵了,倒也足以满足生活需求了。

如此平平静静的度过了两年,这期间,世子也四处打听过自己母亲的下落。但他们分别已经三四年,这样混乱的社会秩序下,要找人并不容易,他一无所获。

一个中年妇人,或许早就遭遇不测了也说不定,世子不愿多想,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也不算太坏。

世子的生活远离了那些勾心斗角的权势,归于了平静,没有人知道他的是谁,他就像所有普通百姓一样,过上了平凡的日子。

他与小枝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共同抚养孩子。寻常村民家里还时常鸡飞狗跳,夫妻之间也难免吵闹打架,世子与小枝从没有过,不少女人都对小枝有世子这样的“丈夫”十分羡慕。

小枝的身体落下了点病根,比较怕冷,第一年冬天的时候,世子不知道,屋里的炭火准备得少了点。

小枝受了寒,世子只得抱着她一块睡,给她暖身子。考虑到小枝对男性的排斥,他们一般是不睡一起的,小枝带着孩子睡卧室的大床,世子睡在边上的小床,孩子有时候晚上吵闹,世子也会搭把手。

世子身为练武之人,比较耐寒,冬天体温比小枝要高不少,见她受寒,怕病得严重,便顾不得别的,抱着她睡。

小枝已经对世子没这么排斥了,但对于这样的亲密接触还是很浑身僵硬。

世子本就是个健全男子,又许久没有过那事,两人贴得极近,身体摩擦之间,便起了反应。世子很是尴尬,只想快点恢复平静。小枝也察觉了,竟主动扶上了那处,出于报答,克制着恐惧主动说要帮世子。

世子见她脸色不好,当然阻止她,小枝却误会了,失落的说:先生不想……是觉得我脏吗?因为我已经……

世子才明白,原来小枝一方面是害怕别人的触碰带来伤害,另一方面则是认为自己很脏,怕遭人嫌弃不敢触碰别人。

世子一瞬间被勾起了曾经的回忆,竟有点感同身受,那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的模样下贱,十分的肮脏。

他抱着小枝说:那你会觉得我脏吗?

小枝不明白的看着他,世子说:你以为雁儿是如何得来的?我虽看似是个男子,那里却有与你一样的地方。我不像女子那样容易怀孕,会怀上雁儿,也是被别人不知弄了多少次。

或许是因为知道小枝不会因此看不起自己,他说得很平静:你会觉得我很脏吗?

小枝之前从没深想过这些,惊讶又老实的回答:不会的,我从没想过这些。先生……很好。

世子笑道:我也是,所以我也不会觉得小枝脏。

小枝感到心头一松,如此一来,之前隐约的不安都消散了,她知道世子不会伤害她,便再次提出要帮世子。他们孤男寡女的,现在又似是夫妻关系,有需求时做这些再正常不过。

世子也根本没打算以后就一辈子禁欲了,只是不强求这些,很随缘罢了。他知道小枝对这事有阴影,也不想吓到她,便说:你不用勉强自己,我这样的身体,不用前面也可以。

面对小枝好奇的目光,世子引着她的手互相抚慰。小枝被迫做过很多次,但多半都是粗暴又毫无快感的蹂躏,世子这方面已经算得上经验丰富了,让小枝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滋味。小枝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事也可以很舒服,甚至根本不用插入,不要男人的那东西更好,那不和男人也可以……

不过世子更喜欢被入,引着她的手指浅浅的弄了,小枝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喘息声,一阵脸红心跳,感觉人生好像都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自那以后,他们平日里还是同以往一样,只是天冷时,互相依偎有时便会这样。小枝脸皮薄,不太会主动要求,世子也不强求,本来他同小枝在一起也不是为了这些。但做这些时,两人也都不会排斥。

如此平静的度过了一年多,第二年时,这乡下地方也逐渐不太平起来。

燕王的势力坐拥皇城后,战事依旧节节败退,民间很多地方被强制征兵,也被征收粮食,充作军粮,赋税也加重了。很多百姓活不下去,被逼上梁山,索性落草为寇,甚至直接起义了。

民间有了不少起义军,而朝廷要镇压也是有心无力,根本管不了,天下便更乱了。

这一年,便是附近的一支起义军到了村里,这些起义军有的跟山贼也没什么两样,仗着青壮年多,做得也就是欺男霸女、为害更弱的百姓的事情。

村里人听闻风声,很是紧张,这支起义军好像倒是没有在附近的村里作乱,但一群青壮年男子到底令人生畏。

这支起义军倒也没有贸贸然入村,先是询问了他们这有没有管事的,和识字的,出来见面谈一谈。

世子毕竟住了这么久了,也不希望这里被毁于一旦,他有能力自保,又是个青年男子,还是村里教书的先生,没什么推诿的就出去了。

这起义军说是起义军,其实也鱼龙混杂、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不全是青壮年的男人,还有不少男人的妻儿以及父母辈的。

说是起义军,更像是背井离乡、无家可归的一群村民,只是更多了些青壮年男子。

通常现在这类男子大多都被征兵带走了,世子由于没有落实确切户籍,倒是没有这个烦恼。

通过与他们短暂的接触,世子大致摸清了一点状况,他们的首领是个江湖客,颇有武学造诣。现在这世道,江湖上的各大门派也不安生,乱的很。

他因担心家里返乡,遇上了不顾民间疾苦、利用权柄浑水摸鱼、一心敛财的当地官吏,一气之下直接把对方斩了。

当地百姓苦于反抗无门,他这一番作为极得民心,却是反抗了朝廷,定要被问责抓捕的。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揭竿而起,带着愿意追随他的人杀了了腐败的地方官员,抄了财产,分给乡亲们。

而后一路上见到压榨百姓的乡绅和官员就杀了平民愤,将财产分给百姓,不断吸收愿意入队的青壮年,到了此处。

世子见他们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便让他们进了村。

首领见世子颇有学识,步伐、气息又像是习武之人,便提出要与他单独谈谈。

独处时忍不住出手试探,世子与他过了几招,武功并不如他,很快败下阵来。

那首领也不是真要伤他,点到即止,他知道世子身份不简单,便追问起来。世子半真半假的说自己曾经在那个被诛的王府里做过门客,王府覆灭时便逃了出来,隐姓埋名在这生活,不敢再入世。

他本就是王府的人,说得有板有眼,首领不得不信。世子也问起他们这支“义军”的成员来历,得知不少甚至是逃兵,队伍里不问出生,也给了许多因为各种原因无家可归的人一个暂时的归宿。

他们交谈中感觉得到彼此都颇有几分诚意,首领很快说明了来意,他们途经此处,特地过来,就是因为听说这里有个识字教书的先生,颇有学识。

他们这义军里全是莽夫,最初首领只是凭着一腔热血为民除害,后来随着人越来越多,很多事也越来越复杂。他会打架,但管不来这些,队里有几个识字的人,一个是做过账房的老头,一个是落魄秀才,还有个是当铺里做过工的伙计,但都不怎么派得上用场。

首领毕竟是江湖客,见过不少门派的运转,也从逃兵那了解过军队的管制,即使自己不会这些,也知道得找人来管,于是路上就想找一些读过书、有学识的人来担当此任。

他问世子愿不愿意加入,世子犹豫了,说要考虑一下。首领也不强求,暂时离开了。

世子其实是不愿意打破现在平静的生活的,但他也很清楚,这里不是世外桃源,战火总有一天会蔓延过来。即使不是胡人的铁骑,也可能会是下一支“义军”,到时候来的就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好说话了。

他不想参与这些纠葛,也不想处于风口浪尖,但他明白,既然这支义军已经来到了这里,平静就已经被打破了,他已经不可能再偏安一隅,独善其身了。

他一直都想要避世,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了,他必须做出选择:是要寄希望于软弱无能的朝廷和运气,祈求自己不被侵扰杀戮,东躲西藏的过一辈子;还是选择这支义军,起码暂时有得以在乱世对抗一些风险和战乱的能力,但日后可能会面临诛杀和清算呢?

前者太看运气,运气好可以苟活一辈子,运气不好死得更快,且毫无反抗能力;后者可以确保暂时无忧,但长远来看,要存活得够久并不容易。可如果自己的控制权足够大,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扭转的……

第30章 运转

世子考虑过后,同意了义军首领的提议,对方对他的决定不出所料,不过也很是高兴。

世子也考虑过退路,毕竟他这么多次都绝处逢生,他相信,即使这支义军最后难逃覆灭的命运,他也可以想方设法逃出生天。

首领对他的加入很是迫切,直接就把一摊烂事都交给了世子打点。说好听了是豪爽,说白了就是心大,世子也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委以重任”,简单介绍了一下,就什么东西都让他决定,也不怕他坏事。

世子对他们这种不靠谱的作风十分无语,他们能一路走到这还没有分崩离析,不得不说确实很狗屎运,当然也和首领的人格魅力以及号召力有关。

世子看他们一摊烂账,实在令人头秃,几个识字的也不算太用得上,只有那个老账房先生勉强有点谱,对钱财知道得还算清楚。

世子先打发所有的青壮年都去帮百姓家里一起做农活,有的人便不服他,觉得他一个刚来的,凭什么指挥所有人。

尽管首领介绍过了世子,但队里几个识字的,都没让大家伙的觉得有多能耐,对世子自然也将信将疑。

世子也不与他们多言,只对首领说:你们这一路,打得便是贪官污吏、为富不仁,若你们每到一处,便等着坐享其成,吃百姓的饭,住百姓的屋,与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有什么差别?

有人就说:我们打倒那些坏蛋,会给大家分东西啊。

世子说:打家劫舍,即使打得是恶人,也是贼寇之行。义贼也是贼,你们既然以“义军”自居,就不能总以贼的方式周转。

他看向首领问他:你明白吗?

首领其实也这么觉得,所以也经常号召大家帮百姓干活,但是他说不出道理,此时听世子说得这么有道理,拼命点头:说得太对了!还是你们读书人会说话!话糙理不糙……不对,话也不糙!

他对下面那些人说:听到没有,干活去!

首领深觉得自己捡到宝了,高兴的扛着锄头也要去干活,被世子一把拽住:你过来,还有事要商量。

世子毕竟见多识广,大致懂得如何运转巩固势力,他提出义军一路走过的地方不少,铲除的毒瘤也不少,但停留时间都不长,很快就离开了。虽然暂时得了民心,却无法令人记住,也没有任何名号。

首领也解释了原因,因为觉得大家都穷,他们这么多青壮年长期停留在一处会影响当地百姓生活,当地人自己都吃不饱,他们怎么好一直在一处蹭吃蹭喝。

世子也理解他的顾虑,但这样长此以往只会不断自我损耗,最终消亡。于是便提出将这个村以及附近的一些村子作为据点,既然他们把一些地方毒瘤打了,那就索性担起这些官员本身的部分工作。

首领说:不行,那不是和那些欺压百姓的毒瘤没两样了吗?

世子表示:现在百姓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所以要做的不是从百姓那索取赋税什么的,而是尽量让大家能够太平度日,这样才能保证起码不挨饿受冻。要做的是管一下治安,为民除害,打抱不平什么的。

确认好根据地后,要开始建立威望和信誉,如果是一心为民的义军,就要与只会打砸抢烧的山贼区分开。即使是剿灭毒瘤,也得师出有名,不能稀里糊涂的就直接杀了对方抄家。即使你们和一些百姓知道对方是奸邪之徒,也难保有人颠倒是非,说你们滥杀无辜。

首领听得有点开窍,说:这好像跟江湖门派也有点像。

世子愣了一下说:天下德行,大抵如此。若要溯源,本朝开国亦是民间起义,太祖便是农户出生,身怀武艺约莫也是因为与你一样是江湖客吧。

首领闻言大惊:你是说我可能会像……那样做皇帝?!

他摇头说:我可不想当皇帝,这也太累了,天天都要看这么多字!

世子说:……不,你想多了。你只要想怎么让跟着你的人都能活下去。

在与首领的交谈中,世子对首领这个人也有了大致了解。首领是个性情豪爽的汉子,身上很有江湖上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血劲。性格大大咧咧,情绪上来了很是冲动,但也不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他虽然不爱看书,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对大部分事情都是有自己的判断的。

由于他不拘小节,为人正派又热血,与百姓能很快打成一片,极富感染力和号召力,所以才能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追随他,组织起了一支义军。

可仅是如此,是远远不够的,民间的义军并不稀少,历史上也同一时期揭竿而起的也绝不只有一两处,有这些吸引人的领导特质固然难能可贵,但如何保持并壮大才是存活的关键。

世子也没有真想造反,与朝廷正面对抗、彻底推翻政权的打算,毕竟朝廷的正规军再软弱,人数、兵器以及粮草也不是民间这些乌合之众能比的。但要保证基本的存活,适当的巩固以及扩张也是必不可少的,当然,这夹缝求生,其中的度也是很难把握的。

尽管首领大大咧咧的,但世子也不可能越俎代庖,事事也都与他商量,让他去下达命令。首领对世子的大部分决定都颇为赞同,他们都不喜欺凌弱小,也对民间的困苦心怀悲悯,却也没有多少对权势的依恋,在想法上倒是颇为志同道合。

首领的义军现在就是草台班子,方方面面都要管,不过好在首领认同世子的决定,心里也觉得很有道理,其他人听首领的话,落实下去还算轻松。

这类义军不少,朝廷疲于战场,根本没有经历回头来管这些,世子也并不想与朝廷对抗,义军在首领与他的规矩下,更像是守得一方太平的民兵。

世子也不赞同仇视所有地方官员,一些地方也有作风正派的父母官,世子并不与他们冲突,甚至表明态度并不会与他们为敌,那些官员自然也不会插手干预,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世道艰难,朝廷不稳,同为底层何苦还要互相内斗,冲突只会造成更多不必要的伤亡和困苦。

正如世子所料,义军很多,有打着义军旗号作恶多端的,也有一心造反的,但大多都难以维持长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裂、消亡得很快,更新换代也很频繁。

那些义军的带领者多半也是只有一腔热血或是别有居心的农民或是武夫,大多都胸无点墨,即使带着人,也不知道如何维持队伍。

而这支义军,这世子的运转下,便很顺利的维持了下来,义军中的青壮年可以抵御山贼和其他“义军”的袭击,保护当地百姓的安全,让百姓有余力生产制造。

平时由首领带着那些青壮年早上习武,然后与百姓一同农作,赌馆、妓院等一律不得开设,女人可以与男人一样农作,也可以做些织布洗衣的活。无论男女,都可以靠自己的工作得到相应的报酬。孩子交由私塾统一看管,太小的孩子让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看管。如此一来,起码可以保证风调雨顺的时候,农作产粮是够让人吃饱的。

会识字读写的就教村里人识字,认些基本的公文,不论男女老幼,起码别稀里糊涂给卖身契画押了都不知道是啥。

小枝学了一两年,读写已不成问题,便也去私塾教人识字,她这样的女子做夫子起初并不被接受,她自己也没什么自信。但世子赶鸭子上架的让她去做,后来倒也适应了。

世子心里本就不太认同什么地位尊卑,不然当初也不会杀了三皇子眼都不眨一下了。他并不认为女子就只能待在家里,事事都听别人的。小枝之前的遭遇早已证明了这没什么好下场,而洛大夫身为女子却可以造福一方百姓,同样也是极好的证明。

如今人力稀缺,还坚守那套食古不化的陈词滥调没有任何好处。世子的这些提议起初遭到不少百姓的反对,但后来大家感受到了益处,也就沿用了下来。

如此井井有条的治理下,这块地方的民生不说欣欣向荣,也比其他地方要好太多了,甚至还吸收了不少流亡过来的百姓与其他义军。

这其中自然也会有不少问题,但总体来说,能吃饱穿暖、不会莫名其妙被杀,就已经很不错了。

首领有一次特地带人,去端了附近山头为害百姓的山贼,解救了不少百姓。世子刻意令人将原委编成说书的故事,流传出去,颇得民心。

世子现在算是走一步看一步,尽量让自己能顾上的地方不至于太乱,至于其他的,也不是他能管的了。首领也与他差不多,只是听闻一些特别恶劣的行径,还是会特意去拔刀相助。

小◦颜◦蒸◦理

世子觉得,等什么时候熬到战争结束,不论是谁当道,得权上位,总归也得休养生息,他们这地方也随之慢慢适应新的朝廷就行了。

他想得不错,但世事又岂会尽如他所料?

随着他这支义军的稳定和茁壮,即使不造反作乱,也已经碍了太多人的眼。

第31章 出奇制胜

世子虽然算是加入这支义军,但严格来说只是个管事,关于一些武力上的行动并不参与。

他也与首领商量过,因为他毕竟曾经是罪臣的“门客”,所以不想在太多事上露面,以免节外生枝,给所有人都带来麻烦。

他们这样还算太平的度过了两年多,前线的战局依旧没有好转。某天,世子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朝廷的正规军绕行退到了他们之后的城池,而胡人若要继续攻入,下一个目标便会是他们这个地区。

首领知道后直骂朝廷不是东西,这不是弃百姓于不顾,直接让人去死吗?

世子则理解得更加透彻,这分明就是借刀杀人,朝廷忌惮他们,又无心管理百姓,更无力铲除义军,所以便故意将他们顶到前面,让胡人的军队先与他们对上,并歼灭他们。

这对于朝廷来说,是一石二鸟,一方面铲除了颇有民望的义军,另一方面则保留了实力,留下喘息的时间。

这种行径着实令世子怒不可遏,国难当头,朝廷的当权者不想着团结力量,抵御外敌,还满脑子党同伐异、铲除异己。根本不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只为得以算计、手刃因为想要活下去,所以不够“听话”的国民而沾沾自喜。

他们这支义军从未真的打着要推翻朝廷的旗号造反,留下的男子大多也都是流离失所、失去了户籍的,并不在征兵范围内。他们更没有为祸百姓,反倒将这里打理得颇有章法,但朝廷如今却要回头倒打一耙,全然不为百姓考虑半分,只将他们当做乱臣贼子,甚至利用胡人来诛杀他们,让胡人的军队直面百姓。

即使他们是义军,武器和资源以及人力也都十分有限,根本无法与军队匹敌。这根本就不会是战争,而是屠杀。

世子怒不可遏,头一次对朝廷燃起了如此强烈的斗志。这他妈的分明就是官逼民反,即使形势恶劣,自己也绝不会让他们借刀杀人的目的轻易得逞,他要拼尽全力活下去,并且一定会让他们后悔!

他们有这么多老弱妇孺,要后撤逃亡已经不太现实,而且现在是冬季,贸然离家找不到栖身之所,反而容易冻死人。

首领十分有血性,当下就提出要主动去迎敌,即使知道难逃一死,为了身后的这么多人,也绝对不能当个懦夫。

换做以前,世子或许会建议想起他办法避难,但这回他同意了首领的决定,反而令首领很是意外。

同时,世子也提出了要与他一同去,不仅如此,除了必要的守卫之外,所有男子都一同“出征”。

这两年间,他们这已经集结了相当一部分的人,有不少逃兵,还有一些招安的山贼,以及收编的其他义军。

世子第一次参与作战,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临出发前,小枝担忧的与他依依惜别,世子留给了她足够的钱财,也让她随身带好之前给她的那把匕首。

小枝还是和遇见他时一样娇小瘦弱,却已经变得坚强自信,她面对世子的生死未卜的前路感到担忧,也害怕失去世子,却不像上次那样恐慌了。那时候她能依赖的只有世子,一个人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生存,但是现在她有了要保护的孩子,也有了足以谋生的学识和勇气,不再像当时那样无助。

她还肩负着世子给予的任务,若传来不好的消息,便尽量带着百姓躲入附近的山林里保命。

他们的孩子已经三岁了,对这一切十分懵懂,平时与小枝更加亲近,世子原本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的,因为孩子的相貌总会令他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和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但小枝给他带来的家庭感,让他忘却了那些,将这纯粹的当成了他们两人的孩子,也就慢慢释怀了。

他拥抱了一下妻儿,便与首领一同离开了。

他们根本就没有正规军那样的武器和装备,只有一些临时赶工做的弓箭,以及质量层次不齐的道具,甚至还有用农具 充数的。

人也和正规的士兵没得比,大部分也就跟着首领锻炼了几年,武艺十分有限,对上正规军都是死路一条,更别说是以铁骑闻名的胡军了。

谁都知道这次过去基本就是送死,当然也有贪生怕死的想做逃兵,但首领也对大家说了,如果现在他们不抵抗,那他们的妻子、孩子、家人就会被无情的屠杀,我们打仗不是为了保护国家,国家早就把我们抛弃了,而是保护身后的家人。

他这一番话说得挺热血也很有感染力,加上从不参与这类行动的世子也第一次一同前往,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他们一路赶路,世子一边对照地图观察地形,一边估算胡军现在的位置。

他们什么都不占优,他也不打算送死,只能靠出奇制胜,他一路都在思考对策。

现在是冬天,胡军在这个时候行军也不会是毫无道理的,世子设想了几种可能性,派出了几个脚程特别快的人,先去不同的位置查探动静,看看有没有流亡的百姓,了解情况。

等那些人传来了消息,世子了解了胡军的大致位置,就有了猜测,他们是想要不绕道,从较短路径过来。

冬天部分河道结冰,他们不需要像平时一样费力的绕道,就可以直接从结冰的河道上走。中原的军队已经一路撤退了,他们肯定也探到了消息,而义军什么的他们并不会放在眼里,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一路并没有什么危险。

世子知道了这些后,很快就开始制定计划,他们没有任何优势,只能借外力来博生机。

他以往一向很靠谱,这两年多来也得到了大家的信任,所以便不采取任何防守,直接让所有人一路行进到那条河道的位置。

他们提前赶到,自然能早做准备,世子查看了两岸的地形和冰层的厚度,制定了具体的计划,他不能保证成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为了。

他并不让人造兵器,而是让人想办法做鼓,又让他们把所有箭的箭头都拆下来,每天夜里摸黑到结冰的湖面上,把那些坚硬的箭头敲进去。

这时候,胡军其实已经离得不远了,只是湖面空旷,夜里风大,倒也掩盖了这里的声音。兼之他们并不会想到有人逗留于此,觉得汉人军队都被吓得夹着尾巴跑了,得意又大意。

他们也派人来对岸草草查探了一下,世子早就做好了隐匿踪迹的相关准备,加上那侦察兵并不仔细,所以没看出什么。

等到预估胡军渡河之日,世子又提前派了人带着几面简易的鼓去了对岸地势较高的位置,并吩咐他们,如果听到了自己这边的鼓声,那就也开始敲鼓。

其实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了,仅有一条河道的隔阂,但胡军并不知道世子等人的存在。天气不错,他们大致勘探地形,确认了冰层厚度无忧,就开始过河。

等到他们走到河面中间,对面的树林里突然放出了箭矢,胡军没想到有敌袭,被杀了个猝不及防,立刻乱了阵脚。那批飞箭数量不少,分布也广,将领理所当然的认为前面有大军埋伏,立刻就指挥后撤,无暇细想为什么这些箭都没有箭头。

慌乱中,他们的队形便乱了,这时,对岸又射来了一些箭,上面竟捆着火药,那些火药威力并不大,却劈啪作响,惊到了他们的马。

这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极大,本就被埋入了不少箭头,早有了裂缝的冰面便承受不住的四分五裂,立刻就有人落了水,引发了更大的恐慌。

这时,对岸竟又传来了鼓声,显然是来势汹汹,早有准备的样子。胡人被这变故打得措手不及,虽还没有看见敌人的影子,但恐慌就已经是最可怕的敌人。

他们本能的想要后撤,但越是动静大,落水的就越是多,这是他们又听到后面也传来了鼓声,显然也有埋伏。这时候的人只顾得上逃命了,将领也给不出太有效的命令,士兵们溃散而逃。

这么冷的天,掉进水里根本没活路,所有人都拼了命的往岸边逃,能回到岸上的却没多少,在岸上的部队也看到了动静,也立刻撤退。

这一“战”,胡军因为大意轻敌,损失惨重,精锐的铁骑也折损在这片湖中大半,对士气的打击也不小。

而世子这边,竟不费一兵一卒,就用计出奇制胜,以千人都不到的民间义军虚张声势,吓退胡人的军队。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奇迹,这支义军一战成名,极大的鼓舞了民间的士气,让中原百姓看到了一点对抗胡军的希望。

在世子刻意为之下,他的存在被忽略,他将全部的功劳都冠于首领,将他塑造成了一个有勇有谋的战神。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丰富物资储备。胡军被吓得连退了几十里,世子便趁此机会让人去对岸回收他们来不及带走的物资,不仅赢得漂亮,还赚了个盆满钵满。

第32章 意外之喜

世子这一“仗”打得着实漂亮,用手头极其稀少的资源充分制造了恐慌,又利用地形的特征,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敌方损失惨重。

他们的箭都是没有箭头的,因为箭头已经被埋在冰下。他们的箭也很少,世子故意命令他们一字排开,一鼓作气的同时射出绝大部分,制造出有很多人在同时射箭,且这只是第一波的假象。

至于后来的火药,其实也只是百姓以前逢年过节放的鞭炮爆竹,他们来时,世子觉得火药或许有用就让人一起带上了。鼓更是现做的,十分的简陋,用完估计也就坏得差不多了。

而这一切,在胡军掉以轻心的来犯下效果绝佳。

计划成功,大获全胜,令首领欣喜若狂,激动得一把拥抱住了世子。世子看到成功也松了口气,周围的所有人都激动得围到世子与首领边上,互相拥抱、勾肩搭背,高兴得大声赞叹。

首领一直知道世子很有才能,也很清楚这支义军能走到今天,完全是仰赖世子的运作,心里早已对他十分佩服。但万万没想到他竟能扭转乾坤至如此地步,当下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激动赞不绝口。

他们回收了胡军足够的兵器、粮草等各种物资后,满载而归。

经受了这次损失后,胡军必须得重振士气,也必须暂时休整队伍,无法很快再次来犯,更不可能再轻易从河道走。

而这次的事情,世子抓紧了时机,没有给朝廷任何抢夺功勋的机会,就让人在民间流传了出去。只不过他将自己完全摘除了,他的存在不会在任何故事里出现,也不会让任何外人知道,以免节外生枝、惹祸上身,将所有的事都归功于首领。

首领曾经对此很不苟同,总有种自己抢了功的感觉,不太舒服,不过世子很坚决,他也就如往常一样听他的了。

这次之后,世子一改之前保守的作风,真的接过了造反大旗,与朝廷做起了对。

他们面对胡军以少制多的大规模“胜利”,极大的鼓舞了所有的百姓,令他们感受到胡军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在节节败退的坏消息中,所有人真的太需要、太需要这样的希望了,一时之间将义军的首领奉为了天命之人。

在如此声望下,义军很快壮大起来,也吸收了不少逃兵与叛军。因为很多人其实并不是畏惧战争,而是对朝堂丧失了信心,认为跟着他们,即使当兵也打不赢仗。即使一腔热血想要保家卫国,但在现在的朝廷统领下恐怕也只是白白送命。

世子不再遮掩锋芒,他不断的吸收力量,扩张自己的版图。他本就研究过许多地形图,也看过太多各式各样的书,也走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又很有战略头脑。带着义军有针对性的打掉了不少危害一方的害虫,铲除了不少地头蛇,甚至剿灭过一些地方割据。

他斩奸除恶,对于一些本就治理得当、百姓安生的地方并不横加干预。于是义军“替天行道”的名声广为流传,成为了民心所向,甚至有部分的正规军都叛变加入了他们。

义军势如破竹,如此短短三年左右就占领了不少州,在面对元气大伤的胡军时,在世子高明的计策下,甚至还收复了部分城池。不论从名望还是实际实力上,反倒将朝廷逼入了极其尴尬之境地。

颠覆政权指日可待。

此番变故,自然也会引起远在云州的戎亲王的关注。

这六年间,戎亲王也将地界进一步扩大,蚕食了中原不少地方,但始终没有与胡军交战,他自然是关注中原的。

这支义军之前在冰河上的出奇制胜一战成名,他便已经十分关注。

这支义军被朝廷算计,竟不仅没被胡军歼灭,反而绝地翻盘,甚至这几年势如破竹,竟一路逼到了朝廷命脉。

这都是出乎戎亲王的计划和意料,这支义军的军师十分了得。

戎亲王这几年也没闲着,都在为自己的计划而筹备,以及处理自己地界内的事。

现在,眼看着中原的政权竟要被颠覆,为了他自己的计谋,他必须要去会一会这支义军。

他的属下自然是对他竟要亲自前去的决定不敢苟同。

经过六年前那次暗杀,戎亲王的人身安全非常受重视。

他身边的亲信依旧是琥珀,虽然琥珀曾经想要瞒着他铲除世子,但他昏迷的时候都是琥珀在打理各种事务,救治他这件事,琥珀也功不可没,所以算是将功抵过,依旧留任。

此时面对戎亲王的决定,琥珀反对道:王爷何须自己亲自涉险?那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就让他们与苟延残喘的朝廷鹬蚌相争,等时机合适再出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即可。

戎亲王笑道:你的汉语倒是精进了不少。

随后又说:乌合之众?难道你以为这一切都是运气与巧合吗?那个首领或许真的是运气,有幸得到了高人指点。

戎亲王难得表现出了久违的兴趣,有些兴奋难耐的说:义军首领不过是匹夫之勇,不足为据,但他背后的军师却十分高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我必须去会会他,亲自见识一下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军事究竟是何许人物。

琥珀知道他来了兴致是肯定劝不住的,但戎亲王已经很久没表现出这样的情绪了,上次还是……他想到了戎亲王被刺杀之后的事。

他只能说:王爷想要招揽他?如果他能为王爷所用,确实如虎添翼,但若他不愿呢?

戎亲王笑了笑,没说话。他的容貌一如既往的光彩夺目,笑容也十分令人倾心。

但已经跟着他很久的琥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就由他来斩草除根。

戎亲王做好了安排后,就潜入了中原。

他早就在这支义军中安插了自己的人,不过接触不到核心人物,也无法探知决策,对方虽然只是一支乌合之众汇聚成的“军队”,在很多事上却并不会犯草根容易出的错,很不简单。

戎亲王的容貌太过亮眼独特,面部可以易容遮掩,但异于汉人的眸色细看的话还是比较显眼。

对此他也早已有了对策,索性易容成了一个胡人,装作是滞留于边境的胡人流民。

义军因为这两年的扩张,也收复了一些原先的失地。胡军之前虽然损失不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肯轻易放弃逐鹿中原,与中原就胶着了起来。

这些交界又几经易主的城池便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由于这块地方刚收复不久,乱得很,为避免二次动乱,造成内耗,世子带着首领特地过来查看情况。

戎亲王也是推测到首领会来此,便提前做好了身份,他现在是一个十七八岁的胡人少年,装作“意外”得知了汉人的义军来此,便故意主动求见。

他声称自己有不少情报,可以助义军攻打胡军,这话从一个胡人少年口中说出,简直像个笑话,但他十分坚决,且竟也说出了不少胡军的真实情报,令人惊疑不定。

于是这事就从属下那边被禀报到了首领和世子那里,他们当然觉得很是可疑。左右都是自己的地盘了,这区区一个胡人少年又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有诈就杀了呗。

首领说干就干的个性,差点就要直接去见他,世子连忙制止,说他的身份今非昔比,贸贸然这么去见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很不合适。但除了义军里的人,没什么人知道世子,索性就由世子充当一个中层管事的去会会这个胡人少年,一探虚实。

首领很信任他,当然还是听他的,便由世子去见他。

于是,伪装成胡人少年的戎亲王本以为来的会是首领,却没想到推门而入的竟会是这么一个老熟人,或者说老情人。

这人销声匿迹了整整六年多,乱世寻人本就困难重重,他一定早已逃出了云州,从当时受到重创的自己指尖溜走。戎亲王无法再得到,也只能克制住自己的念想,专注于宏图霸业,觉得大部分事皆是索然无味。

却万万没想到,在他已经以为自己已经不想要的时候,这个人竟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而再次看到世子的第一眼,他才发现,原来他自以为的淡泊不过都是假象,那深埋于心却求而不得的念想,在他刻意视而不见的角落疯狂的滋生蔓延、与日俱增,让他此时浑身都兴奋得颤栗。

这还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

世子只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本就觉得对方来路不明十分可疑,见状更是没有好脸色,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你只是为了寻开心,现在就可以滚了。首领很忙,没空见你。

戎亲王看着世子现在随意又不掩锋芒的模样,知道那个高明的义军军师,必是世子无疑了。

他的内心久违的悸动了起来,甚至比以往都更为强烈得多。

原来他一直想看、也最喜欢的,就是世子的这般模样,就像雄鹰终于振翅高飞,显出令人仰望的英姿。

而他,则无法自拔的想要将这头猛兽占为己有。

第33章 技不如人

戎亲王当年被世子出其不意的摆了一道,捅入胸口的匕首就差没有刺破心脏,饶是如此,不尽快处理也足以令他失血而亡了。如果拔出匕首,只会死得更快。

他眼睁睁的看着世子就这么从自己的指尖溜走,却无能为力。

他伤得极重,求生的意志却很强,毕竟他被世子挑唆得兴起,绝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生命岌岌可危之时,他不得已使出了龟息功,减缓呼吸和血液流速等生命特征。会这门功法的人一般也都像他一样,并不可能主动透露或者随意使用,毕竟是保命底牌。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成年后第一次面对如此脱离自己掌控的险境,只能无奈的陷入了半昏迷的假死状态。

这种状态下其实是很脆弱的,好在琥珀虽对世子不满,有清君侧的念头,对戎亲王所代表的的己方势力还是很忠诚的。

突遇这样的变故,他一边从拜月教抽调名医圣手极力救治戎亲王,一方面隐瞒消息代为戎亲王处理政务。

小半个月后,戎亲王才脱离生命危险,清醒养伤时,他最关注的自然便是世子的下落。可惜最佳的追捕时间已被错失,最初世子放出的信号弹就是调虎离山,而戎亲王的重伤也成了最好的牵制。

世子这次胆大妄为的计策,令戎亲王赔了夫人又折兵,仅凭一己之力就让武功远高于自己的戎亲王险些丧命,实在是一鸣则已一鸣惊人。

戎亲王身边那些一直以来心里都颇为轻视世子的属下都极为震惊,对世子这个人刮目相看,琥珀也不例外。他是这次事件的突破口,如果他没有私心想瞒着戎亲王处理世子,那根本不会给世子逮到这样的机会。

琥珀之前见过世子被囚禁在戎亲王寝宫的模样,当时他对戎亲王予取予求,看上去十分乖顺,与王府里的其他宠妾别无二致。琥珀不明白戎亲王为什么会对他这么一个武艺才学皆不出众,也无甚姿色的男人如此青睐,结合之前世子身上发生过的事,他只认为这个男人或许引诱人以及争宠的功夫了得。

到了后来,戎亲王对世子的放纵,则让以他为首的不少人心里都警铃大作,尤其是拜月教的势力。他们或许可以信任作为圣女之子、有一半胡人血统的戎亲王,却对身为汉人的世子十分忌惮。面对世子要风得雨的专宠,琥珀甚至怀疑戎亲王被下了蛊什么的。

而戎亲王被重伤后醒来依旧十分关心世子的去向,下令封锁边境城池并排查,却还是要求不得伤人。琥珀大为不解,问戎亲王被重伤至此,为何不气恼,竟还兴致盎然。难道寻了世子回来还要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再像之前一样钟爱于他吗?

戎亲王的心情虽然不算好,但确实是兴致盎然,世子离开前的作为和言语极大的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与欲念。他简直想要立刻就抓住世子,将他囚禁在自己身边为所欲为,就像上次那样。

但这些阴暗又复杂的情绪不足为外人道也,他只对琥珀说:有何可气恼,是本王技不如人罢了。他在如此劣势下依然能全身而退,如果我真的放过他,无异于放虎归山。假以时日,若他主动求取机遇,必会成为我等心头大患,所以他即使不能为我所用,也必须是我的!

琥珀对他简直又气又急:既然王爷对他的真面目早有所料,为何不斩草除根,直接杀了他?!

戎亲王笑得十分坦然:杀了他多无趣?这样的猛兽豢养起来可比那些金丝雀有趣多了。你们只是见到他收起爪牙、披着羊皮的样子,便真将他看做了柔弱的羊羔。他若身处与你同等之位,恐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琥珀听出他对自己这次被利用的不满,确实也无可辩驳:王爷恕罪。

戎亲王摆了摆手,表示他这次的处理也算将功抵过,只给了点无关痛痒的处罚就作罢了。

世子的下落,就如戎亲王预料的那样,杳无音信。

最初代替自己做决策的琥珀完全无法有效的封锁拦截世子,现在早就为时已晚,他就像是一滴汇入大海的水滴,踪迹全无。

戎亲王这边的变故虽将消息压了下去,但他重伤的消息还是多多少少透出去了些,不少原本被压在暗处的势力蠢蠢欲动,他不得不花费精力重新应对、压制。

转眼大半年过去,他平息了事端,却依旧没有找到世子,尽管表面看起来,他依旧与以往一样完美无缺,但内心越发焦躁急切的情绪与深重的欲念却难以排解。

世子作为宠妾,从王府消失,令许多人重新起了心思。先前世子嫌后院烦,遣散后院的行为有戎亲王默许,许多人敢怒不敢言,现在世子不在了,他们就又开始起了进献美人的心思,毕竟哪个男人不好美色呢?

最初,戎亲王也默认了这种行为,想要尝试一下,可见到那软绵绵的美人在床上搔首弄姿,娇嗔着引诱他,就觉得非常的无趣。他自己就十分美貌,根本难以被这些徒有其表的皮相所吸引,他想要的是征服与掠夺所带来的刺激与快感,而不是这些投怀送抱、食之无味的东西。

他漫不经心的抚摸着怀里柔软的娇躯,脑海中想到的却是世子以往性事中屈辱不甘、却不得不向自己敞开身躯,甚至主动诱惑的羞耻又诱人的情态。这让他很快就燃起了欲火,手上的动作也变得粗鲁,引起怀中人的娇声嘤咛。但这陌生的声音瞬间又像一桶冷水,当头浇下。

得不到真正想要的,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找替代品吗?这简直太可悲了,仿佛就是在提醒他的疏忽和无能!

戎亲王恼怒的直接喝退了手上的美人,干脆的去了演武场,如以往一样将精力和情绪发泄在习武上。

他将世子以前的侍女芍药调到了身边,有时就跟世子还在时一样,让芍药做些端茶送水的杂事。他寝宫里世子的衣物以及侧卧里的东西也都还是放在原处,像是随时在等主人回来。

戎亲王白日忙于政务与边境线的排查,夜里有时便埋在世子以往的衣物中发泄欲念,神色阴翳的幻想等抓到世子,要将他锁在床上如何惩罚。

世子的这些作为,也代表他放弃了小郡主这个妹妹,戎亲王认为他应该从与小郡主撕破脸时就已经放弃了她,只是仍旧用“交易”来蒙蔽自己,企图让自己减少戒心罢了。

他本来还没太想起来小郡主这号人,直到小郡主以询问世子的事为由求见,戎亲王才想起她。

他心里冷笑,知道世子这个妹妹的心思与后院那群姬妾并无差别,觉得无趣得很。本来还能用来牵制一下世子,现在这点作用也没了,他根本懒得见这蠢东西。

便依照自己的计划,将小郡主送给了胡人。

胡军虽然在中原常胜,但他们将打下的这些地方扩张为自己的国度却并不太顺利,就连国号都定不下来,汉人不愿臣服于外来人,胡人内部也有政权斗争以及争夺。

戎亲王将小郡主送给夺权最有优势的一位王子,便是助他更方便的利用小郡主的血统,在攻打下的领土上建立傀儡政权。

他此举对对方的助益非常大,也是一种获取信任的示好,若不是世子一直以来的阻拦,小郡主不过就是任他利用的棋子,早该如此。

小郡主没有见到戎亲王,一段时日后却得到了这样的消息,整个人都如遭雷劈,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要她嫁给胡人的王子,说得很好听,是促进两国关系的联姻,但实质上不就是要她去做质子,或是被人为所欲为的棋子吗,还是敌人那边的!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种安排,她对戎亲王还抱有幻想,天真的以为去央求他就能扭转这样的命运。

毕竟戎亲王以往虽然见她不多,但碍于世子的关系,对她还是很客气的。

她满怀希望的去求见戎亲王,自然是吃了闭门羹,但事关她的前程,她态度坚决的要求见。

芍药和红袖拦不住,只能再去禀告,戎亲王这回倒是同意了。

小郡主以为这事有转机了,顾不得姿态,直接冲了进去。

戎亲王刚刚沐浴完,衣衫松散,面色微红,十分美色诱人,看得她不由的脸红。

戎亲王依旧像以往一样温和的问她:郡主何事求见?

小郡主心头一凛,立刻说了自己不要嫁给胡人。

戎亲王一如既往的微笑倾听,但再出口的言语却是不曾有过的锋利:本王亦是胡人,郡主若不喜胡人,为何却钦慕本王呢?

小郡主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直接又尖锐的戳破自己的心思,一时涨红了脸,什么都答不上来。

最后只能说:你、你……王爷自然是不一样的!

戎亲王挂着和风细雨的微笑,不咸不淡的答:有何不同?

小郡主羞窘的快哭了:王爷明知我……为何还要……

戎亲王却半点体谅她的意思也无,仍旧笑道:因为只有这样,你才算有点价值。既然你倾心于本王,不该心甘情愿的做个对本王有用的人吗?

小郡主被他残酷的言语惊到,愣愣的看着他。

戎亲王说:你已经足够让本王失望了,连当个牵制世子的绊脚石都做不到。

他微微勾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疤痕:害他后顾无忧的刺伤了我后,从我身边逃之夭夭。

小郡主极为震惊,这次的事情除了戎亲王的亲信,别人并不知道,都猜世子是失宠或者遭遇不测了,小郡主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戎亲王掐住了她的下颚,居高临下的与她对视,眸中是对小郡主来说从不曾有过的奚落讥嘲,他冷笑道: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兄妹,你怎就连他的半分聪明才智都不及?是被他护得太好了吗?

第34章 取信

小郡主被他骇人的气势所摄,根本说不出话来,被放开后,好半晌才反驳:……护我?如果不是他杀了三皇子,王府根本……

戎亲王笑出了声:那些蠢货查到凶手了吗?当年你嫡兄风头正盛,王府迟早会为他所累。诛杀你全家的是老皇帝,你不敢恨他,又不愿归咎于父兄,便将罪责都推到他头上,好像没有这番变故王府便能安然度日一般不思进取。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他欠你的,却不曾想,若不是他,你早已与你的父兄一同殒命;若不是他,你又怎能在这戎亲王府安然度日?在王府中他过得如何,你不会不知,他从不曾亏欠过你,就连在这戎亲王府内,他也一直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你的安危。他被迫对我敞开那副奇异身躯的屈辱模样,真是令人回味无穷。

戎亲王仍旧面带微笑,却不是以往那种伪装出的温和,而是恶意又邪佞的真实面目。

小郡主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她无法接受世子做的一切居然都是为了保护她这个事实,这样的话,她之前与世子的反目又算什么呢?

见她失魂落魄又被自己所威慑,无法反驳的模样,戎亲王觉得很是无趣,叫来外面伺候的芍药和添香。

戎亲王吩咐芍药看好小郡主,又讥嘲道:你唯一的价值就是束缚他不得不留在我身边,却愚蠢的亲手斩断了这段枷锁。让他后顾无忧的从我手中溜走,也断送了这世上仅剩的真心待你之人,绝了自己的后路。那便肩负起身为“郡主”的职责,乖乖做个漂亮的礼物吧。

小郡主就这么被押送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经受的打击很大,戎亲王一贯温和完美的假象在她心中粉碎,而她一直误会的真相则让她难以接受。

戎亲王安排芍药看着她,也像是故意刺激她,芍药先前跟着世子,知道世子的许多事,从芍药口中,小郡主也被迫印证了不少真相。

她无法反抗戎亲王的决定,也没有勇气抵死不从的自裁,最终也只能被戎亲王当做昂贵的礼物,送给了胡人的王族。

戎亲王实际上也没指望用小郡主拴住世子,只是小郡主非要求见,惹他不快,便故意揭穿她的愚蠢罢了。

戎亲王本以为自己一定能重新得到世子,但乱世寻人很是困难,他的势力也只能遍布在自己的领地内,便更想要夺取天下,进一步扩大自己掌控范围。

转眼六年过去,仍旧没有世子的音信,琥珀也隐晦的提过,现在世道这么乱,世子说不定早就遭遇不测了没定。

戎亲王不置可否,并不这么认为,只是专注于自己要做的事。

直到他被那支义军出奇制胜击退胡军吸引了注意力,这绝对是中原的变数,令他十分关注。

他打探了义军以往的事迹,又从后来扭转的犀利作风,判断出义军首领并不是决策者,军师另有其人。

这人手段高明,计谋出其不意,勾起了戎亲王的兴趣,但时机未到之时他便只能远远看着。

自从失去了世子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热血沸腾的感觉了,等到合适之时,便安排好一切,亲自去会这个人。

却没想到这个军事就是世子,真是令他又惊又喜。

戎亲王原本的打算是接触到义军中那个隐藏着的军师,然后想法子拉拢,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就干脆杀了对方,以绝后患,反正以他的武力值和能力来说,绝对可以全身而退。

可如果这个军师是世子,那就必不可能被“戎亲王”所拉拢,他如此隐藏自己的存在,恐怕也是为了躲避自己吧?

真是叫人伤心啊。

事已至此,即使世子不愿意为自己所用,戎亲王当然也舍不得杀他。

此时,面对世子不耐烦的逐客令,他很快改变了主意,干脆的坐实了现在的身份,用带着口音的汉语问道:就让这么个杂碎来见我?你又算什么?

世子疑心他的来路和身份,很有戒心,戎亲王故意放饵,给了一些城内残余的胡军势力的情报,让世子自己去验证,并说他会对自己的情报有兴趣的。

他的消息自然是真的,世子凭借他的消息避免了踩雷,于是第二次他求见时,便顺利了不少。世子不认为他会无缘无故给好处,问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装作轻视世子的地位不高,坚持要见首领。

世子无法,就嘱咐首领,不要一时脑热答应这个胡人少年任何事。

见面后,戎亲王就开始在心里嫌弃了起来,这首领看上去憨头憨脑,没有一处能与自己相比的,可却与世子十分有默契。这让他心头涌上了强烈的不满,怎么看这个首领怎么碍眼。

首领按照世子提前跟他说的发问,时而还看看世子的神情,确认自己没问错。

戎亲王又在心里冷笑,果真是个仰仗世子才能的庸才,为什么他就偏偏要在这样的蠢货身边?武学、才智样样不如自己,这种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戎亲王心里酸得很,但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嫉妒。

戎亲王假扮的胡人少年自称狼与,提出要义军的人庇护他,而他会用情报做交换,他知道很多胡军和胡人权贵的内情,肯定对他们与胡军的交战有帮助。

首领皱眉问他,他这是要背叛自己的母国,通敌叛国?

狼与嗤笑:母国?不是每一个臣民都能受到母国的庇护,而不是迫害,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狼与很有棱角,性格犀利,说话都夹枪带棒的,透着一股子愤世嫉俗的少年心性。

但相貌却并不粗犷魁梧,反而看上去颇为年幼,长着一张娃娃脸。他的声音也与“戎亲王”的截然不同,戎亲王少年走南闯北时就已经粗通口技,伪装声线并不在话下。

是以,即使是昔日日日相对、同塌而眠的世子,也不会将这性格、声音、长相截然不同的两人联系起来。顶多因为相似的眸色而对他有些不喜罢了。

狼与给的情报当然都是真的,省了世子不少事,但他出现得凑巧,还是自己送上门,世子不可能不起疑心。

某次,世子故意设了个局,留了几个胡军的残党想要试探狼与,这里面恰好就有认识狼与的人,但他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和一连串关于对方叛国的辱骂。

果然,狼与并没有那么简单,完全不是他自称的情报贩子,分明有另外的身份和名字。

狼与面对世子的试探,恼怒的拔刀要杀了那几个胡人,甚至想要对世子刀刃相向。但奈何义军人多势众,他只杀了一个胡人,便被阻止,讨不了好,只能悻悻离去。

世子按照那胡人所说的名字,查到了狼与的真实身份。

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胡人百姓,而是一个沦落成通缉犯的落魄贵族,一个罪臣。他的家族本来颇有权势,却在权利的角逐中败下阵来,于是家族中所有人都被赶尽杀绝,只有他作为家中幺儿,侥幸逃过一劫,却成了通缉犯,只能躲藏在汉人的地盘。

他的身世竟与世子有几分相似,会背叛胡人想必也是出于对当权者的不满以及复仇。

狼与身份败露,便不再主动与义军接触,销声匿迹了好几日。

直到某日义军要剿灭躲在城外的胡军残党,却发现敌方比想象中的要多,去查探的人中有几个已经被俘获。世子不希望俘虏说出己方的情报或者被杀,也不能贸贸然的闯入攻打。正一筹莫展,狼与却悄无声息的翻入了他的房间,直接找到了他。

狼与提出了一笔交易,他会给世子情报,助他们与胡军交战;而世子则不能将自己交给胡人,且要让自己与义军一同行动,借此保护自己。

世子心有疑虑,为了眼下的情况,不得不暂且同意。他依靠狼与对胡军的了解,顺利的将那几个俘虏营救出来,并从内部制造混乱,里应外合的瓦解了敌方。

他们达成了初步合作,不过世子当然不可能对狼与放心,但也不能将他当做阶下囚,又担心他花言巧语蒙骗其他人,便只好亲自与他周旋,或者说监视。

狼与对此也无所谓,他一针见血的表示,自己早就看出世子才是义军的真正决策者了,不然之前也不会直接找世子合作。与其费工夫与那些无用之人周旋,不如直接和世子沟通,省时省力。

在相处中,世子感受到狼与此人生性活泼,也很爱做一些捉弄他人的恶作剧,时常让人头疼。

比如会故意挑断正在练武的士兵的腰带,让对方出糗,在别人追着要打他时,又凭借自己诡异的身法东躲西藏,让人抓不到,十分生气。再比如会在世子看书时,把他的书偷偷换成春宫图,然后故意装模作样的取笑世子,总之幼稚又气人。

但不得不说,这种任性妄为,非常能拉进关系,彰显存在感。在打架吵闹中,狼与颇有那么些融入集体的意思,也与世子熟络了很多。

他与义军一同活动,世子最初不允许他参与行动,与敌方交战,怕他有二心,临阵倒戈。但他耐不住性子,非说手痒,又开始抱着世子的腰往他身上扑,耍无赖。

义军中都是男人,其实大家肢体接触是很正常的,但世子不喜欢,他地位高,也没人会来和他勾肩搭背的。可狼与偏偏就完全无视这一切,也不知是胡人奔放的天性还是不识时务的大条,自从他发现世子不喜欢肢体接触后就格外喜欢这么做,以此无赖的逼迫世子答应乱七八糟的要求。

世子当然不想答应,但狼与见他不同意,动作也变本加厉,手竟然直接摸进了世子的衣襟。他将世子搂在怀里,热度和呼吸也越来越粘腻,声音中隐隐透出了点其他的意味。

世子武功和蛮力都不如他,挣不过他,居然还感觉到他那玩意硬了抵在自己背后,简直毛骨悚然,挣扎着质问他:你怎么还有这爱好?

狼与贴着他耳朵摸他说:你答应我,可能就没有;你不答应,就一定有。

世子真是没力气发火,无奈道:拿好刀滚!

狼与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立刻松开手去拿刀,对上世子一言难尽的目光,他坦然的说:男人的生理现象而已,毕竟我跟妻子已经分开很久了。

世子诧异:你还有妻子?

狼与看着他,笑得还挺可爱:有啊,他很诱人。不过因为变故,我们已经分开六年了。

世子嗤笑道:六年?那你当时不过就是个黄毛小儿,懂什么?

狼与深色的眼眸中透出微微的蓝色,让世子有一刹那的心悸,竟想起了曾经的那个人。

却听狼与用与那人截然不同的声线和容貌说:我懂什么,你以后就知道了。

世子摆了摆手:我不想知道。

狼与却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配上他的脸,很有少年那种稚气可爱的感觉,他开玩笑似的说:这可由不得你。

世子方才的紧张感很快消散,那个人从不会这么笑,他一贯笑不露齿,优雅又“温和”,言语也不可能插科打诨,或者像个锐利的少年一般直白又锋利。

这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只是眸色相似,并不能代表任何事。

第35章 酒后

戎亲王扮演的这个狼与,当然是确有其人,所有的一切身份背景都是真的,容貌也是,但原主早已被他处理了,自己顶替了这个身份。

戎亲王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事也做得天衣无缝,他知道自己会惹人生疑,便“暴露”出一个“真实身份”,让一切看起来似乎合乎情理。

没有人会想到“狼与”这个人早就被掉了包。

这些年来,戎亲王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但为了符合狼与的身份,便刻意隐藏,也只使出胡人路数的功夫。

他遮掩着容貌,跟着义军一同行动,手刃起同族来毫不手软,很快获得了义军中不少人的信任。

这些人大多都是直肠子,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眼,朴实又单蠢,就连首领也讲究江湖义气。首领虽然比其他人有戒心,但在一同并肩作战,经历了浴血拼搏后,也很难一直对狼与保持敌意和疑虑。

某次,首领险些被伤,狼与出手救了他。战场上有变故,世子没有上阵,如果通报消息,一来一往的很耽误战机,于是狼与主动出谋划策,化解了这次危机,让他们凯旋而归。

在如此紧要关头,他也没有任何背叛的迹象,更没有对首领不利,反而帮助义军赢得胜利,进一步取得了信任。

回来时,狼与便首领勾肩搭背的,关系显然有了不小的进展。他们又一次化险为夷,平安归来后开了一场小型庆功宴,大家吃吃喝喝放松一下。

世子听闻了狼与的作为,心情复杂,一方面他庆幸狼与暂时看似站在自己这边,另一方面他却不知道狼与会保持这个立场多久,对他心存疑虑。

但其他人因为这次他的力挽狂澜,显然都颇有些把他当自己人的意思了,这样的场合世子也不好扫兴,只能不声不响的吃点东西,礼数到了就离开。

他想得挺好,可偏偏狼与非要把话题往他头上引,说是世子平时对自己教导有方,自己这功劳有一半还得归功于世子,自己肯定要敬他一杯。

周围人当然也纷纷起哄,世子没办法只能迎合气氛喝一点,可狼与酒量十分好,花样又多,盯着世子劝酒,盛情难却。首领起初还帮世子解围,推说世子酒量不好,后来大家都喝高了,也无人顾暇了。

许多人醉了之后就乱七八糟的原地躺下了,换做平时可能世子也不遑多让,不过这回狼与可没打算让他昏在这乱七八糟的人堆里。

他扶着世子回了屋,为他宽衣解带。世子不是第一次与首领他们喝醉了,也习惯了喝醉后被稍许照顾,迷迷糊糊的就抱住了面前的人,将他搂入怀中。

狼与心猿意马,他灌醉世子本就心思不纯,此时便放肆的摸上了世子的身躯。

醉酒后的世子与他记忆中一样温顺,乖乖的任他为所欲为,世子久未发泄,很快有了感觉,搂住他神志不清的说:小枝……

狼与愣了一下,难以按捺的掐住世子的下颚,冷声质问:小枝是谁?

世子根本就不清醒,只沉醉于本能,想要发泄欲望。他醉酒后如果回家,通常都是小枝扶着回去照顾,一个全心全意信任的人,让他松懈又放心。

狼与被世子熟练的搂在怀中,显然这样亲密的动作他已经与那个“小枝”做过许多次了。

在无人会看到的地方,戎亲王流露出了阴沉狠戾的真实情绪。他无法忍受他竟会与别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这个人明明就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世子本能的纠缠,甚至主动敞开身躯,让戎亲王不知他究竟是酒后的坦率,还是他与那“小枝”早就亲密至此。但无论哪种,都让他十分愤怒,还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搂着怀中失而复得的人,一方面觉得他十分随便,即使不提那个“小枝”,贸贸然让“狼与”带上床还“诱惑”对方也显得十分放浪。另一方面他已经渴求了太久,本也是心思不纯的想要再度与他纠缠,只能气恼的经受他的“诱惑”。

他终于再次得到了世子,在压抑已久的欲望以及各种复杂情绪的驱动下,很是粗鲁热烈。

世子从被进入就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和小枝的互相抚慰、亦或是他自己泄欲可仅限于手指,哪有这么大的东西弄疼他?

他醒了点酒,意识到面前的人根本不是小枝,想要抗拒却被牢牢的捉住,被迫承受对方凶狠的动作。

他的神智想要拒绝,身体却沉沦其中,不甚清醒的被卷入欢愉的情潮。

他身上有不少疤痕,有他从小在王府挨的打,那些戎亲王都看过了,但也有不少新添的,大多是他作为义军上阵杀敌时留下的。

戎亲王抚摸着这些痕迹,便一一询问他由来,世子喝醉后本就很是乖顺,再加上他磨人的动作逼迫,便一一答了。直到戎亲王的手抚在了他腹部那道剖腹的伤口,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回答,戎亲王得不到答案,觉得他约莫是吃了苦头不愿意回忆,心情十分复杂。

他不喜欢世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伤,更不希望他遭遇那样的危险。在荣亲王府时,他确实没干几件让世子舒心的事,却不允许其他人伤害世子。是以,当时琥珀要对世子不利,他明知道世子不会中计依旧心情忐忑的赶了回去。至于那些流言蜚语的中伤,他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并不认为只会动嘴说闲话的蠢货是威胁。

此时,看到世子身上竟留下了这么深重的伤痕,他有些庆幸世子活了下来,也心疼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遭了罪。

这种感觉很是苦涩陌生,让他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温柔了许多,但要做的还是不会少。

世子被磨得受不了,竟迷迷糊糊的叫出了戎亲王的本名,断断续续的骂他并让他住手,放自己休息。就像他们曾经在戎亲王府时一样,毕竟在他的潜意识里,会这么对他的也只有戎亲王。

戎亲王极为兴奋,更是不愿停下。

第二天,世子醒来的时候浑身难受,宿醉的头疼根本比不上他面对现实的痛苦。

身体的感觉毫不留情的提醒他昨晚做了什么,而共犯则正与他肌肤相贴,狼与身高腿长,肌肤白皙,睡颜也颇为可爱。世子心里涌上了一股不知所措的罪恶感,他想起昨夜是他先认错人抱住对方的,后面的事情他也隐约记得一些。

他这样算不算背着自己的妻子小枝,在外面沾花惹草?虽然他与小枝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要维护稳定的关系,自己就不该让小枝受委屈。而且狼与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连弱冠之年都未到,在他看来还是个孩子。虽然平时黏自己,但也不像是有龙阳之好,实在不该与自己厮混在一起。

总之世子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的身体疲惫又满足,但心里却备受煎熬,又想起昨晚错将狼与当做戎亲王,世子惊疑不定的低头看向狼与的胸口,如果是大难不死的戎亲王,那他胸口定会有自己留下的疤痕。

好在狼与的胸口什么都没有,令世子松了口气。

世子正摸上他的胸口,狼与“醒”了过来,得意道:好摸吗?

世子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被他再次按入怀中,他们的身体本就还紧紧相连,世子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就被迫清醒着与他共赴云雨。

狼与的武功在世子之上,体力精力也充沛得很,世子被折腾得浑身酸软。直到有人在门口叫世子,他才紧张的勉强回应,好在大部分人都不会轻易进来。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一切,穿戴时狼与还不怀好意的帮了点忙,吃了不少豆腐。收拾整齐后,世子终于摆脱他的肢体纠缠,提出希望他当昨天的事没发生过,也不要把自己身体的异状说出去。

狼与眨了眨眼,不解的问:汉人都这么害羞吗?这又算不得什么大事,更何况你情我愿,大家都舒服。

世子心想胡人的习性果然开放,对他来说可能并不算什么,松了口气。然后就听他说:既然我们都喜欢,那为什么要抗拒呢?

他逆着光,环住世子的脖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诱惑,笑着说:我为什么要说出去?我只想独占这样舒服的事。你也一个人很久了吧?才会那也诱惑我。

他的眸色令世子有些背脊发凉,拒绝道:昨天是我的错,我认错人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对你没有那种心思。

狼与的神色冷了下来,有些狠戾道:认错成谁?那个“小枝”吗?他是谁?

对上狼与的眼神,世子心头发慌,他不想让狼与这样来路不明,可疑又危险的家伙知道小枝的存在,推开他不耐烦道:与你无关!

狼与神情阴翳:与我无关?

世子对他兴师问罪的做派感到莫名其妙,毫不客气的说:只是睡了一次,我的事情与你何干?难道你想让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吗?!

戎亲王气得直咬牙,但偏偏他错失了世子六年,这些空挡期让他极其介意却无法质问,站在狼与的立场上就更束手无策了。

他故意较劲道:我孤家寡人一个,成婚没这么多规矩,你若想,我也不介意。

世子一阵哑然,懊恼自己为什么要与一个血气方刚又好战的胡人少年如此置气,这个年纪的少年最受不得激,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过脑子,自己为什么要与他计较?

他再次拒绝:我介意。我已经有家室了,不准备纳妾!

狼与的表情十分精彩,愤怒又不可置信,脱口道:谁准你与别人成婚的?!

第36章 心动

世子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冷声道:这与你何干?我已是而立之年,再过几年孩子都跟你这般大了。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你一个男人,即使是第一次,也不至于缠着要我负责吧?

狼与先是震惊于他居然有妻有子,听起来孩子还不小了,这时间也对不上啊,难道他是娶了个带拖油瓶的寡妇吗?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即使负责,也该是我对你负责。

世子一口回绝:我不需要。你忘了这回事,离我远点。

狼与本能的想要反驳,却猛然想起自己现在不是“戎亲王”,暂时不具备任何优势,闹僵了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很快就做出了能屈能伸的判断,以退为进的做出一副沮丧的模样,像是个求爱不得的少年,不情不愿哼声道:我才不稀罕!

戎亲王毕竟从小就夹缝生存,又走南闯北,在江湖上也历练得多,变脸非常快,审时度势也早已是刻在骨子里的了。只不过他身居高位后,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压抑自己恶劣的心性,做小低伏的迎合他人了。

他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他深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觉得这点也根本算不上什么。

"关里蚝,咡疚器器溜似器疚闪咡"

世子见他这幅丧气的样子,倒是心里挺不是滋味,觉得他果然还是个孩子,少年心性一时冲动,与人肌肤相亲便错当成了有情。自己怎么就偏偏就将这么个半大孩子带上了床……

狼与虽嘴上说“不稀罕”,但却口嫌体正直,这两天依旧跑进跑出的照顾身体不适的世子,却端着姿态不主动与世子说话,脸上就差没写着“生气了,不哄不好”。

世子哭笑不得,越发觉得他孩子气,起初还冷着脸赶他走,后来也懒得跟他计较了。

狼与脸上显而易见的闹别扭的神情,让首领与周围人都察觉到了,甚至隐晦的规劝世子,他还小,别与他一般见识。

世子真是有苦说不出,但他知道狼与并不好拿捏,这义军中恐怕也只有自己可以与他周旋。如果他倒戈,只有自己才能尽快做出应对,其他人只有被蒙蔽的份。

其实他也隐隐猜想过,狼与这些直率幼稚是不是也都是麻痹自己的假象,但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不这么稳重也正常。

世子总归要与他相处,没有办法,最后也只有“和好”。

自那以后,狼与便更加粘人了,世子感觉得到他对自己有那种意思,但狼与的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并不明说,让世子想要拒绝也找不到机会,十分狡猾。

比如他会像什么都没发生时那样从后面抱住世子耍赖,气氛却比以前要旖旎得多,在世子忍不住要训斥他时,故意舔一下世子的脖子,然后飞快的离开。

世子拿他随心所欲又古灵精怪的作风毫无办法,只能无奈的安慰自己他还小,年少的冲动不会长久。

狼与是个落魄贵族,又是个胡人,对民间的一些简单的娱乐活动很是新奇。他看到义军中有人玩打水漂、打水仗,觉得很有意思,便非要拉着世子一起玩。

世子当然是不想的,却被别人泼了一身水,他的那些义军同伴们早就觉得他有距离感,从不参与这些幼稚的活动,纷纷叫他一同加入。

狼与倒是与他们打成了一片,不由分说的拉着世子去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世子起初有些发愣,习惯后倒是也放开了一点,玩起来了觉得还真有点意思。

他小时候没有玩伴,也没有人会与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童年实在是算不上快乐。没想到而立之年,竟会越活越回去的重拾这份快乐。拿石子打水漂也从完全不会,学着能在水面上蹦一两下。狼与比他学得快,赢过了世子,他一把抱住了世子倚在他身上,得意洋洋的炫耀。

世子没站稳,被他扑倒在水里,呛了两口,一瞬间就回忆起了自己曾经被按在水中反复窒息的痛苦经历,好心情顿时去了大半,脸色也很难看。

狼与见状要去扶他,却被他本能的挥开手,神情略有些惊恐。狼与不退反进的直接抱住了他说: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吧。

他们俩的离开也没惊动谁,大家都兴致勃勃的,无人注意。

回去后,世子正在换衣服,童年的阴影很难消除,他的手还有些发颤,导致他的动作很慢。一块热毛巾贴在了他的后肩颈上,已经收拾干净的狼与去打了热水,给他暖身子。狼与从背后环住了他,握着他的手替他动作,问他:手怎么这么凉,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身上的热度和他人温暖的体温,让世子奇异的安心了下来,这还是第一次,在他心中被惊慌和恐惧填满,软弱无助之时,有人在他身边给了他片刻的温暖和支撑。

世子恢复了平静,接过他手上的毛巾:没什么,我自己来。

世子身体异于常人,到底不喜欢被人看着更衣,但狼与是赶不走的,见狼与此时好像没有那种意图,他也就懒得纠结了,他现在好像也并不想一个人待着。

等到世子穿戴整齐,狼与便直接将他扑倒在了床上,却只是抱着没做什么。

世子正要推拒,却听见他问:你小时候也从没玩过这样的游戏吗?

世子沉默了一下,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狼与又问:你不是平民出身吧?看得出来。或许和我一样?

世子没有回答,狼与也不强求,自顾自道:我从没玩过这些,我有一些兄弟姐妹,但是不可能这么玩耍。每个人想的都是如何踩着别人爬得更高,孩童也不例外。真没想到现在所有人都不在了,我会在这里与这些曾经毫不相干的人玩这种小孩子才玩的游戏。

世子又何尝不是,他颇有感触,便也没有抗拒狼与的拥抱,狼与又问:你刚刚那样,是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世子有了少许倾诉的欲望,却也不愿详谈,只说:年少时,我犯了错,被父……亲的正妻令人按在水中拷问。

狼与作为戎亲王,当然知道他犯得是什么“错”,但还是问:什么错?

世子说:年少无知,看错了人。

戎亲王闻言,低笑出声,他绝不会想到,这个“错误”此时此刻正与他相拥于榻。

世子不明白他在笑什么,狼与又问:那你现在与我这么亲密,就不怕也看错了我吗?

世子看着他那双微微泛蓝的眼睛,反问:你会背叛我吗?

狼与也看着他说:不会,这次不会了。

世子只以为他说的是之前因为试探闹矛盾的事,嘲讽的笑了笑答: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狼与没说话,亲吻上了世子。鬼使神差的,世子并没有拒绝这个吻,但狼与的本能显然想要更多,世子也被他撩拨得起火,却不愿意与他再像上次那样越界。狼与也不强求,只与他互相抚慰着发泄了一次,就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好好休息。世子这一天身心俱疲,又泄了欲,慵懒舒适,倒是很快入睡了。

戎亲王满足的抱着他,其实身为罪魁祸首,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世子反常的原因?但他看到世子表现出惊惧时,几乎当场就想♂,他看上去那么可怜又无助,让人只想更过分的欺负他,堵住他的所有退路,就像他以往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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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现在是“狼与”,便不能如此冲动,既然世子因“看错了人”而不可能放下对“戎亲王”的戒心,那他便成为其他人,重新令他降下心防。

他已经明白,单靠以往那样的戏弄、禁锢是拴不住世子的。他想要世子一直看着他,只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只与他互相依偎,离不开他就更好了。

他要这个人心甘情愿,心系于他。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至于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妻儿”……

戎亲王思及此,神情都阴翳冷厉了几分,他们迟早会统统消失的。

这个人原本就是他的,也只能属于他。

第37章 分道扬镳

狼与热烈的攻势令人难以招架,他不像中原人那样含蓄,行事率性而为,也没太多礼数制约,作风肆意随性。有时会得罪人,好在义军里的人大多性格大条,即使有摩擦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至于结仇。

对戎亲王来说,其实这也不完全算是演技,在处于“戎亲王”的立场与高度时,他的一举一动皆备受瞩目,并不能任性妄为。他的身世血统又很是微妙,既不算完全的胡人也不算汉人,稍有逾矩之言,或偏颇的行径,就会被不同的势力揣测、解读。

是以,戎亲王懂事后都深谙这些道理,总是佯装成温和可亲的模样,言行也恰到好处。毕竟看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无形中变成了制约。

但现在他不是“戎亲王”,成了“狼与”,便也放下了这些顾忌,十分随心所欲、任性妄为。

义军中的规矩禁止嫖娼赌博,酒也不是经常能喝上的,这些男人凑在一起闲来无事之时,便玩些孩子般幼稚的游戏解闷。戎亲王其实与世子一样,没有童年和玩伴,更不曾拥有过无所顾虑的少年期,此时便像是弥补曾经的缺失,倒也算有趣。

世子原本很少参与这些,他毕竟是发号施令的决策者,性格又没首领那么阳光开朗,与人打成一片。他话不算多,很有学识,令人信服,怎么看都与他们这些目不识丁的大老粗不是一路的,将士们见了他难免拘谨、发怵。

但狼与肆无忌惮的言行打破了这种状况,强硬的拉着世子参与这类幼稚的活动,倒是让世子也融入了不少。

同时,世子的生活也无可避免的被狼与入侵。世子难以招架,除了表面的拒绝和坚守底线之外,别无他法,却浇不灭狼与执拗的生性,也止不住自己越发被牵动的心思。

他只能安慰自己,任何人都无法抵挡这种总是被放在心上的感觉。

戎亲王当然会把心思全放在世子身上,毕竟他留在义军就是为了世子,他滞留的时间早已超出了计划和与属下约定的时间。好在他总是未雨绸缪、一步三算,经过了上次他险些丧命,导致在他昏迷的时日里政务一片混乱的情况,他吸取了教训,将大部分事务都打点得即使缺了他也暂时不会出大岔子。

只有一些实在无人能定夺的重要事务,才会由飞“鸽”传书提交到他手上,送信的是一只枭。在中原地区用枭送信,而不是信鸽,有些显眼,世子也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回,狼与只说是自己的消息来源,并不像多言。并推说胡人中养枭和隼这类猛禽的并不少。

世子还记得戎亲王的某个胡人属下就养了不少枭与隼,用来传讯,此时看到这么一只并不常见的鸟,着实令他有些心慌。

首领倒是不觉得太稀奇,闲聊时说江湖中不少门派也有养这些的,不过胡人更多,他记得拜月教就有许多。

世子听到“拜月教”更是一阵头疼,某次又见那只枭,便直言问狼与,与他传讯的是谁,是他的同族旧识,还是说,拜月教?

狼与露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沉默了,最后问:为什么猜是拜月教?

世子便说听首领说的,狼与没有否认,说拜月教确实是其中之一,但不是唯一。

世子心里十分不舒服,问他知不知道拜月教的掌权者是谁?如此轻信,岂非太过草率?

毕竟以立场而言,拜月教绝非友方。

狼与沉默了,世子猛然惊觉,其实狼与根本也算不得己方,他们只不过是现阶段达成了互利的合作罢了,归根结底,他并不算是与他们立场一致的战友。

况且他与拜月教有来往,那他的一举一动,乃至于义军的一举一动,都极有可能在戎亲王的掌握下。或者说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戎亲王一定不会放任重要的消息走漏,他们知道的一定都是戎亲王让他们知道的。

所以这一切还是都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中吗?

世子心里发凉,随即想到了曾经的那些事。如果他们有书信往来,那狼与几乎不可能向戎亲王隐瞒自己的存在,戎亲王估计也早已猜到义军的决策者并非首领。

他应该会派人来试探,决定是杀了自己还是利用自己。这个人应该就是……

狼与见他脸色不好,圆场道:我并不知道,但是拜月教是我们胡人的教派,且并不臣服于王族,我……

从他被王族诛族、通缉的立场而言,他与拜月教有来往再正常不过。

世子看向他,在心里计较他究竟对实情知道几分,又骗了自己多少?

狼与则还是如往常一样,他以为世子是生气了,便问:你与拜月教有过接触?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世子摇了摇头,又在心里拟出了几种可能性。他当年离开时,戎亲王的领地内戒备森严,显然是要抓捕他,但现在戎亲王却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现在用假名且低调,容貌也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能即使戎亲王受到线报也猜不到是他。这样的话他有被直接杀死的风险,义军可能被他用计收编。

又或许戎亲王知道了,不过早已对他失去了兴趣,并不会再费心。

最坏的情况便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牢记住上次的血海深仇,要以击溃义军来摧毁他的容身之处,再次将他束缚在身边。他想起被囚禁的时光,毫不怀疑他完全做得出来。

狼与见他态度敷衍,也有些不满:你问了我这么多,自己的事却一点也不说,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世子看向他,挑了挑眉,开口道: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拜月教的掌权者与我有仇,我曾经差点杀了他,他一定很恨我。他不一定知道我在这,但他绝不会放任义军做大而不管不顾,你是奉他的命来杀我的,还是听命于他,利用我?

狼与很是惊讶:你们有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认识他。

世子上前一步,掐住了他的下颚,直视着他:当真?

狼与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慌乱,赌气一般的不耐烦道:你爱信不信!

世子放开了他,说道:你已经进入了中原,远离了同族的通缉,我们是时候该分道扬镳了,就此别过吧。

狼与惊讶过后,愤怒道:我不走!

他拉住世子,就像被抛弃的狗一样,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哀怨不舍:你怎么能赶我走?!你对我就没有一点……

世子只说:你也知道,你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想必这里也并不是你的目的地。很多事不是听凭年少的冲动,就能随心所欲的。

世子认为,既然戎亲王能通过狼与探知自己这里的状况,就等于引狼入室了。即使狼与现阶段看似对他们有用,但难保以后不会发生变故,总归是个隐患。若是他太过依赖狼与,反而容易扎入对方的陷阱。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的决策关乎所有人,一旦他犯了如此致命的错误,到时候葬送的可不知是多少人的性命。

所以,尽管他对狼与有好感,也喜欢被人粘着、关心的感觉,更不讨厌他亲密的举止,近来甚至隐隐有些沉溺其中。很难有人能抵挡这样的攻势,他聪明狡黠,古灵精怪,可爱又神秘,透着少年的恣意妄为和意气风发,也敢爱敢恨、大胆奔放,对于世子这样习惯性压抑情感,瞻前顾后的人来说,他无比的耀眼。

狼与反驳道:你在倚老卖老的对我说教吗?就因为我年纪比你小?

世子摇了摇头说:不,你这样很好,只是我做不到。

狼与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待世子彻底远离,狼与才阴下了脸,心里暗骂首领的多嘴,不过凭世子的见识才智,他能猜到也是迟早的,就是不知他现在猜到了多少。

而狼与的这些“破绽”也并不是失算,因为他这样的可疑之人,若没有任何破绽,那才更是可疑。

戎亲王笑了笑,抚摸着世子留在桌上的简易沙盘,他果然了解自己,连自己会做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他又不够了解自己,又或者说是不够了解他自己。以为足够低调隐蔽,便不会吸引他的注意,更不可能猜到他会亲自前来一探虚实。

这点意料之中的插曲并不算什么,他会有办法处理的。

只要世子目前对“狼与”这个人的根本,不曾有过怀疑,一切就必有转机。

第38章 失误

狼与当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他就当没有这回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但他的态度是一码事,世子的态度又是另一码事。世子开始刻意与他疏远,保持距离,而狼与也因为被他赶走而“赌气”了起来,两人见面时气氛很是僵硬。

他们就这么不冷不热的保持着尴尬的距离,谁都不愿意对自己的决定退让,首领之类旁人并不知其中内情,对此束手无策。

他们现在准备回家,这一路上也并不是无所事事的,某个地方山贼成了规模,听说欺男霸女、恶贯满盈,当地百姓深受其害,苦其久矣。刚好他们归途可以特意过去一趟,首领便提出要剿灭那里的山贼。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打赢了胡军残党,却在熟悉当地地形的山贼手上吃了亏,世子和首领分头行动,本以为能效声东击西。但世子自以为隐蔽的位置却被熟知地形的山贼察觉,将世子带的队伍给包围了,形势很不乐观。

世子身边的人并不多,没有办法杀出重围,他只得便退便思考对策。可任他如何思考,眼下这种局面都是凶多吉少,他没有办法顾全所有,权衡之下,便选择了有利于首领那边的对策,首领那边人更多更有机会反击,且首领作为明面上的精神领袖,不能有闪失。

他这样的决定便是把自己放在了进退两难的处境,他不得不负隅顽抗,祈祷首领那边可以快些察觉状况来支援。如果一直无人解围,他们寡不敌众,最终就是全灭的结果。

山贼的质量层次不齐,武功基本都不如他们这些平时训练的士兵,而世子则算个二流水准,不如首领,但与草寇和普通百姓比,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架不住对方的地盘人多势众,世子带人手起刀落杀了不少人,山贼们见同伴身亡更是怒发冲冠,亡命之徒拼得更凶。

世子的队伍里逐渐有人受伤,但山贼们的三脚猫功夫还不足以对抗世子。见世子一人就杀了他们好些弟兄,山贼的头目忍不住了,令所有人停手,将他们包围,然后狞笑着让世子出来单挑,说要亲手割下世子的头颅。

身后有这么多人,世子当然不可能退让,只得提剑迎战。

这个山贼头目曾经也是个江湖中人,但品行不端,被逐出师门,趁乱便靠着武功集结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二流子,占山为王,欺男霸女,为祸一方。

他虽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武功却不低,想必也是以此来威吓手下的。世子一与他交手,便自觉不敌,被逼得节节败退。他身上被伤了不少,那头目就跟猫逗耗子似的,故意慢慢折磨他,任他狼狈闪躲,并不给他致命一击,别的山贼们在边上嬉笑奚落,大声叫好。

世子隐约知道,自己可能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他对死亡并不太恐惧,他为了自己的存活,从最初的三皇子到引领义军杀敌,同样踩着无数人的尸骨走到今天。他并不仇恨这些山贼或者是胡军,所有看似不同的势力不过是因为立场不同罢了,本质都是一样的,对素未谋面的人谈何恨意?但这就是人类的战争以及所有争夺的规则,你不杀了别人,别人就会杀了你,踩着你的尸骨走他的路。

世子的足下也早已白骨累累,他能活下来,不是证明他有多特别,只不过是因为他深谙这套规则且运气不错。他从没有逃避过,自己有一天或许也会成为别人足下的尸骨,这一残酷的事实。

他心中坦然,只回忆了一下,留给小枝的钱财有没有给够,希望她日后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别受欺负,即使不改嫁,首领也会照顾她的吧?

世子难以招架山贼头目的招式,眼看着那剑就要刺入他的胸口,一柄弯刀飞掷过来,直接打落了山贼的剑。

狼与竟从边上的树上直接翻身跃下,落在了他们的角斗中间,他外出作战时因为容貌显眼,一贯带着一面青面獠牙的面具,颇为唬人。

狼与的气息有些急促,应该是马不停蹄的赶来的,他从容的捡起地上的弯刀,对那山贼头目说:他不过是个十几人小队的小队长,你却将斗过他当做一件津津乐道的事,也不嫌害臊。

那头目果然被他激到,对他刀剑相向:你们这种杂碎,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就杀一双!

他提剑就进攻,狼与自然迎战,可形势却完全扭转了过来,方才是头目逗世子,现在反倒成了狼与逗他。

头目自从当上了这山贼头目,就顺风顺水,很久没受过这等窝囊气了,嘴上骂骂咧咧、气急败坏,却无法伤到狼与分毫。

世子虽捡回一条命,却在一旁看得暗自心惊,他知道狼与武功不低,但按照以往来看,应该也完全没到可以碾压山贼头目的地步。如此看来,平日里他显然是隐藏了实力。而且他动手干净利落,不是个会戏弄对手的多事之人,他现在是在拖延时间。

世子猜得不错,等到他隐隐听到其他的嘈杂,猜想可能是首领率人赶到时,狼与便痛快的解决了山贼的头目,并将他因难以置信而死不瞑目的头颅割下,提在了手上。

他身上浴血,脸上带着鬼面,说话又带着怪异的口音,强大又可怖,那些山贼见头目竟然被杀死,面对他一时完全慌了神,无人敢上。

狼与便高举那头颅,扬声道:你们的头目说得冠冕堂皇,只不过是只三脚猫,连我都赢不过,义军里比我厉害的可绰绰有余!

他故意将世子与自己说得很普遍,并且佯装在义军内地位并不高,借此威吓那些不懂行情的山贼。

那些山贼果然被吓到,本就因为头目被杀而涣散的军心,更是成了一盘散沙。抵抗也很三心二意,还有人试图悄悄逃离,首领率人赶来后,不费多少力气就剿灭了这些山贼。

他们占了山贼的地方暂时歇脚,首领带着大家去解救那些被关押的受害百姓,拿了山贼的物资分给百姓,并准备庆功宴。

他们都知道这次计划是世子失算了,如果不是狼与,根本不可能“成功”。即使计划失败,山贼也肯定会被剿灭,但是世子会先被杀死。

可他们处于这种位置,必须让下面的人信服,这样的差错,掩盖过去比暴露出来让下面人知道要好得多。一旦在人心里种下疑窦,长此以往,对他们的威信和响应力会是一种消磨。

世子心情不好,也不愿意庆祝自己的“失误”,便不参与了,首领拍了拍他的肩,没说什么离开了。

世子找了个布置得不错的山洞自行疗伤,他一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尽管,从结果来看,这件事皆大欢喜,但世子当然知道其中凶险,如果不是狼与及时赶到,自己恐怕已是他人的刀下亡魂。

这一切确实有他失算的主因,但同时,也完全暴露出了首领根本不足以与他配合、适当掩护他的弊端。

世子仔细询问首领后,听闻是狼与察觉异状,与首领沟通问出计划,便让他比计划的提前赶去,并自己直接抄近路独自率先许久赶到世子的位置。

世子出于提防,已经有一阵没有将狼与带在身边,并且连计划也不曾告知了。狼与却依旧能如此敏锐,甚至及时赶到,救了自己一命,这令世子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疏远隐瞒狼与,狼与却会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只身一人赶来救他。

如果他是真的要杀了自己,那他根本不需要来救,冷眼旁观事态发展就好,反正一切确实与他无关;如果他是要对义军不利,那就更应该放任自己去死,这次的失误,已经充分暴露出了首领虽是精神领袖,却听从仰赖于他的事实。一旦他死了,那义军虽不能说不堪一击,但在多方势力的挤压下,瓦解也只是时间关系。

他正心不在焉,赤裸的肩背上却是一热,来人没说话,静静的为他后背上的伤口上药。

等到帮他处理完了伤口,狼与才问:不去喝酒?

世子说:庆祝自己的失误吗?

狼与顿了顿安慰道:你们中原不是有一句话:胜败乃兵家常事?

世子没说话,狼与知道他完全没有被安慰到,想了想耿直道:说实话,你应该也知道,现在一切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你一人走错,便全盘皆输。他没有办法帮助你,他只是依靠你。如果他足够聪明,或许能够在这种时候弥补你的不足,可惜他不是。你需要更好的……战友。

这个“他”,显然是在说首领。

世子闷声道:我知道。所以你是在说你比他更好吗?

狼与不满道:是的。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世子理亏没吱声,却感觉到身上一热,狼与从背后环住了他,像是邀功又像是埋怨的说:今天如果不是我,你真的会死,这支义军失去了你,也迟早会分崩离析。你肯定知道吧,为什么还这么看轻自己的性命?明知道他……还制定如此冒险的计划?

世子觉得茫然又心累,不耐烦道:那我又能怎么办?!

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遇事时一贯独自面对,没有人会帮他,早已习惯了自己处理所有事。而身边也确实没有能让他依靠或者喘息的人,甚至连流露出疲惫脆弱以及失误,都已经不被允许了。

狼与说得没错,义军的所有一切都关乎于他,压在他一人的肩头,他早已经喘不过气了。

狼与被他怼了一嘴,反而声音比他更大的回应道: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样?!疏远、忽视、隐瞒我!

他走到与世子面对面的地方,半跪下身的接近席地而坐的世子,直接与他对视,这个侵犯个人空间的姿势颇有压迫感,他怒道: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这么想要赶我走,这么讨厌我吗?!

世子惊愕于他突如其来的怒火,被他说得发愣,又听他质问:明明是我发现异状,心急的赶来救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还要推开我?!

世子艰涩道:我很感谢你救了……

狼与气急败坏的打断他:我要的才不是这个!

他说罢便急切的吻上了世子。

第39章 沦陷

世子鬼使神差的并没有推拒他,待到一吻结束,两人气息交融,凑得极近,狼与说:为什么你总要那么排斥我?你就不能多依靠我一点吗?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赖?我能够理解你,能猜到你想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虽然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少年这么说,令他有些不自在,但世子知道他说得并不假。

世子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这些,说不受触动、不为之动容肯定是假的,但他依旧心有疑虑:那你想要什么?

狼与炽热的眼神淡了几分,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猜得没错,我与拜月教有来往,我与你接触,除了我自己的目的,也有他们授意。我用手上的情报交换情报,最初也给过他们,义军的情报。

他怕世子生气,见他早有所料的神情,才继续道:后来他们觉得你是个威胁,想让我杀了你,我没有答应。我只是情报贩子,并不是杀手,而且……

世子说:如果你想杀我就不会去救我了,那你究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狼与面色古怪:你真的不知道吗?难道我的求爱还不够明显吗,还是你故意装作不懂?

世子有些难以置信:就因为这样?我是个男人,而且比你大……

他还没说完,就被狼与打断:我喜欢你,我想要得到你。

狼与面色泛红的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跳很快:你感觉不到吗?

世子也被他逼近得心跳加速,他年轻富有朝气,聪明又可爱,炽热浓烈的感情完全不加掩饰,无拘无束又恣意妄为,释放着不顾后果的激情。而这些,也恰恰是世子不曾拥有过的,对他而言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令他无法控制的受到感染,沉寂已久的心也躁动了起来。

第一次有人不厌其烦的靠近他,走近他、理解他,甚至关心他、包容他。直言不讳的说“喜欢”他,他不该有的喜悦,令他惊觉他果然也早已深深的被狼与所吸引。他曾经试图制止自己的感情,逃避自己的心,甚至想要赶走他,但却依旧无法抗拒如此炽烈的温度。

他一直是一个人,一直很寂寞,即使身边有过母亲和小枝,也无法分担他肩头的担子分毫。他当然不怪他们,但他也会感到疲惫,也会犯错。他心里原来也是渴望被理解,希望有人能够与自己并肩抵御一切的。

世子告诉自己,算了,就像他今天犯的错一样,人生在世,总是难免会犯糊涂。就让自己也放纵一回吧,以后的事便以后再想吧。

他主动伸手搂住了狼与,表现出了应允的态度,狼与欣喜若狂,直接亲吻了上去。

他们所处的环境本就没什么泄欲的途径,平时不想这些还好,此时带有那样的意味,又彻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顿时干柴烈火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滚到了一起。

世子没有再拒绝狼与的触碰和亲吻,甚至主动的与他纠缠,他们躺在地上的兽皮上,不顾这里谈不上整洁的陌生环境,沉沦于终于迸发出的情感与最原始的肉欲。

狼与蹭着世子问:可以吗?

世子也早已有了感觉,主动勾住了他的后腰,亲吻他作为应允。世子这样主动求欢的姿态,以前不是没有在戎亲王面前表现过,却是貌合神离,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为情投意合而心甘情愿过。狼与心如鼓擂,迫不及待又更加热情的索求他。

世子许久未做,狼与又天赋异禀,一开始并不算太顺利,世子被撑得发疼,抱怨道:你们胡人……都这么大吗?

狼与敏感的故意问:难道你以前的男人也是?

世子不愿回答,狼与却不依不饶的问:你还想着他?

世子摇了摇头,搂住了他,催促他专心于现在的事。

狼与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喜欢世子现在看着他、接受他、喜欢他的感觉,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世子完全不想着“戎亲王”,毕竟那也是他。

他们翻云覆雨,狼与忍耐了太久,动作又烈又狠,他精力充沛,折腾完一轮还有一轮,磨得世子非常受不了。

世子以为这是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断断续续的出言制止:够了……我比你大这么多,吃不消……

狼与故意咬着他的耳朵说荤话:我才比较“大”吧?而且看你这里完全“吃”得消嘛。

他们纠缠到了夜晚,庆功宴也散了席,山洞的门帘外隐约听到远处归来的人声,令世子颇为紧张。

山洞里没有点灯,像是无人的样子,难保不会有人掀开门帘进来过夜。

世子连忙制止狼与,让他停下,不许再做,可狼与只觉得刺激,做得更凶,还威胁世子一定要捂好自己的声音,不然就要被人发现世子这二当家被人压在地上艹了。

世子无奈,只得泪眼朦胧的捂住自己的嘴,压抑声音,狼与看得更是来劲。

那些人声越来越近,世子担心的事便真的发生了,有人掀开了山洞的门帘,直接走了进来。狼与立刻抽过塌上脏兮兮的被褥盖住两人。

这动静当然也被进来的人听见了,这人醉醺醺的问是谁,狼与便出声回答,那人听到是他,就问世子在哪,今晚没看见他们。

狼与说世子不在,他们没再一起。对他们来说,世子就是个上级,听到世子不在,那人迷迷糊糊的放心了,说那今晚就凑合凑合一起睡吧。

他醉得厉害,懒得点灯,看不清太多,也没察觉什么异状,问了狼与不用榻就自己上去睡了,没多久都鼾声如雷。

世子简直要紧张死了,因为怕被发现攀紧了狼与,双腿大开着勾紧了他的腰,里面更是被顶到了最深处的子宫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生理性泪水流了满脸。

他即害怕紧张又感到刺激,狼与也被勾得不行,发狠的肏得他不断高潮,却偏偏无法出声或抵抗,完全只能任人“欺凌”,最后深处再次灌入雄精。

世子气喘吁吁的恢复理智后,听到边上那人的鼾声,确认他彻底睡死,才慢慢冷静下来,抬手就扇了狼与一巴掌。

他现在浑身无力,本来也没想扇多重,狼与挨打了后还嬉皮笑脸的舔上了他的手指和手心,世子无奈的低声骂道:不要脸。

狼与又抱着他闹了一阵,等他恢复了些,便穿上衣服,也给世子披上衣服,半扶着他离开了这个山洞。

现在大部分能睡人的地方都睡了人,他们这样衣衫不整的找地方歇脚反而麻烦,狼与便带着世子避开人去了山上。

夜色正浓,月朗星稀,外面反倒比山洞里亮堂不少。

世子吹着夜风,看着星月,感到到身边的温度,竟感到十分的静谧祥和,他好像有点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夜。

对他而言,这是个前所未有的夜晚,他身上没有任何枷锁,没有任何目的趋势,没有任何人或事要顾全,更不曾有外力的逼迫。这个夜晚,所有这列顾虑都暂时的消失了。他不需要为了什么而压抑自己,生平头一次做出了只为了只是顺应本心的、自己喜欢的选择。

他感受到了陌生的自由和热情,他知道这很危险,他不该如此。但这从未尝过的滋味实在令人上瘾,令他根本就不想“清醒”。他知道身边的人甜美的外衣下或许是剧毒,不知何时就会毒发,却心甘情愿的沉沦,只求这一刻甜蜜的滋味。

狼与感受到了他的放松和信赖,更加猖狂,他矮下身,竟舔吻起了世子的腿侧。他们出来得匆忙,并没有清理干净,现在走了一段路,那些东西便流了出来,顺着腿侧一直流到足踝。

狼与竟也不嫌脏,边舔边抬起眼眸直勾勾的诱惑着他。世子羞耻的想制止他,前面却被含入口中,自然是溃不成军,很快就又与他纠缠在了一处,在这四下无人的山间,幕天席地的疯狂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就着乱七八糟的姿势,垫着衣物相拥而眠,天亮后找了水源,洗净后才一同避人耳目的悄悄回去。

这些昨晚喝醉了的人大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他们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世子被弄得狠了,身上有些乏力酸软,首领只当他是因为昨日受伤,没有多疑,其实世子受得也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首领见他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也宽慰了他几句,说自己就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是狼与救了世子。他觉得狼与好像没什么坏心,想劝世子不要再与狼与赌气了。

世子应了声,狼与刚好过来,直接就像以前一样柔若无骨的靠在了世子身上,世子也没像以往一样把他扯开,反倒神色和缓。

首领乐于看到他们和好,但隐隐觉得有那里怪,却说不上来,男人之间勾肩搭背在他看来很正常,但那气氛却和“好兄弟”有些不太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只能忽略这些,纳闷的离开了。

第40章 贪嗔痴

世子再也没有提过赶走狼与的事,他们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恢复到了之前。知情的人想当然的认为是因为狼与在紧要关头救了世子,所以两人冰释前嫌;不知情的则根本不清楚太多事。

狼与在旁人面前和以往一样粘着世子,无人时就原形毕露,一有机会就求欢,对世子上下其手。

世子不明白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个貌不惊人的男人有如此浓厚的性趣,而且他自认为已是而立之年,对狼与这样的小了他一轮的少年来说怎么看都有些“老”。他容貌并不出众,身材也不娇柔,身上甚至留下了不少伤疤,性格也较为内敛,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完全不懂狼与为什么会钟情于自己。

可狼与对他的渴求和索取却绝对不是假的,他们亲近时他也总是表现得非常享受。世子觉得他年纪小,自己作为年长者应该更加包容一些,于是对他一些羞耻奇怪的要求颇为纵容,就是时常感到跟不上年轻人的体力精力。

狼与总是精准的踩着他的底线,提出非分的要求,世子觉得他到底年轻,爱玩也很正常,他也不排斥狼与这么朝气澎湃的样子。所以尽管感到羞耻不妥,但他却自诩更有经验的一方,不想扫了狼与的兴,大多也都答应了。

他们在无人的地方尽情缠绵,世子既然决定信任他,便不再避讳的与他谈论一些谋略计策,两人配合更大程度的弥补了首领的不足。

但世子很有分寸,他知道如果一切都由狼与来下令,会削弱首领的威信,且他到底是个胡人,血统关系就不太容易被这么多人信服。所以便让他如上次救自己那般“从旁辅佐”,只与首领沟通,由首领下令。

如此一来,他们的行动倒是没再出过什么岔子,狼与确实很有才智,成为了世子非常得力的帮手。也不枉他能逃脱灭族的命运,隐于市井又消息灵通的躲藏了这么多年。

世子知道其实这种状态,对狼与来说算不上公平,因为明明是他的作为,却相当于给首领做嫁衣。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义军的人,根本没有义务这么做。但他却因为对自己有情,竟心甘情愿的愿意听从自己的安排。

对于这么个年轻可爱,又听话善解人意的情人,世子心里隐隐有些愧疚,私下里便更任他为所欲为。

有时世子要拒绝,狼与便搬出他前任的事,问他以前的男人有没有对他这么做过,难道自己就不可以吗?

世子被他逼问得无奈,也只好乖乖答应。

他还会在温存时,抚摸世子身上的伤痕,问世子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世子大多也都一一作答,有的是在家里挨罚的,有的是战场上留下的。

他没有告诉狼与他的身世与血统,只说自己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庶子,一起离开家族的生母现在不知何踪,自己一直在找却无果,也不知还是否在世。

他唯一不肯解释的便是下腹的那道伤痕,这让狼与不得不好奇,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他们并肩作战,暂时拥有共同的目标,并一同为之拼搏,凯旋后共同庆贺,又在醉酒后相拥交缠。有时则在归途上偷偷离开所有人,一头扎入荒无人烟的山林,彼此温存。

狼与总是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出人意料的行为,带给了世子前所未有的激情和新鲜感。他第一次真正尝到了情爱的滋味,也感受到了有人互相依偎究竟有多么的温暖。这种舒适的热度实在令他松懈又上瘾,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最近过于耽于声色、沉沦爱欲,也一定程度上体会到了色令智昏是怎么一回事。

狼与最初说出那句“喜欢”,实际上只能算是半真半假,他想要得到世子不假,但“喜欢”却未必。

在戎亲王过往的人生中,“情爱”和“喜欢”一贯被他定义为毫无意义的东西,他厌恶生母因为求而不得的“爱情”而嫉恨难当,理智尽失的模样。他觉得这简直狼狈不堪又愚蠢至极。

他说出那句“喜欢”半是顺应气氛,半是想以此拴住世子,如果世子真的相信这么虚无缥缈的“喜欢”呢?

他赌对了,世子果然接受了这种感情,他们的关系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进展。

这是戎亲王没有想到,也不曾预想过的,他曾经以为这会是个无聊的情爱游戏,自己很快就会感到腻烦,就像他不喜欢以前后院里那些爱慕他的姬妾一样。

但世子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不加掩饰的宠溺与爱意,却令他越来越难以自拔。

他发现他根本就不想结束这一切,他希望这样的状态永远延续下去。

不需要他做任何事,世子就会一直看着他、想着他,不隐藏情绪的放松的与他相处,自愿的对他敞开身躯,甚至主动求欢,也不会再想要离开他。

他喜欢世子对他毫无防备,喜欢他毫无保留的将一切想法和计划与自己共享,也喜欢他热情似火的回应自己的肢体接触。

如果这就是“情爱”和“喜欢”的力量,那他想要世子的“爱”永远属于他,且只属于他一个人。

快活逍遥的时光匆匆而过,他们在外逗留了半年多,终于要返程回到了“家乡”。

世子最初定居的那个村庄已经被建设得有模有样,成了个小镇,人也多了许多倍,不少士兵也会将自己的家人带来。因为这里比起他地方安全,所以百姓也会迁居而来,世子并不算占领了所有附近城池,如果当地的官员守得一方安宁,那他们也不可能去主动挑起战乱,出于某些目的占领城池。

他们留下了部分兵力保卫小镇,这大半年来并无什么异样,与外面纷扰的战争比,这里的气氛缓慢祥和,让回到“故乡”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轻松高兴。

而在乡的老弱妇孺们见到家人归来,自然也是欣喜万分,气氛十分热烈,有人见了世子便笑嘻嘻的说:小枝先生已经让孩子们提前下课了,马上就能见到了,先生莫急。

狼与站在他身边,听到“小枝”这个名字,顿时警觉了不少,又听人叫“小枝先生”,眸色更寒,这还是个男人吗?

世子应了声,熟门熟路的往里走,远远的就见小枝牵着儿子雁儿在路上四处张望。雁儿没忘记他的嘱咐,人多的时候都带着兜帽,遮掩自己异于汉人的相貌,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小枝还未看见他,雁儿却眼见的先瞧见了他,拉着小枝的手直接跑到了世子面前,高兴的大声道:爹!

世子直接将他抱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被他拉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小枝,对他说:别乱跑,都把你娘累着了。

小枝见了他高兴,笑意吟吟的说:不累,我们现在天天跟着守卫们一同锻炼习武,虽学不会什么招式,但体力比以前好多了。

小枝当了几年先生,教人识文断字,自信开朗了不少。

他们久别重逢,言语中都透着亲近欢喜,旁人看来完全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却令一旁的狼与捏紧了手心。

他觉得这一切都无比的碍眼,他听世子说过有妻儿,心里却从没有将这太当回。而后他与世子亲密无间,更是将这些东西统统抛之脑后。可现在,看到世子真心实意的温和和宠溺原来不止是对他一个人,也有别人能享受时,他心里强烈的阴暗情绪便疯狂的滋生蔓延。

他凭什么娶妻生子?明明就是属于他,怎么能与别人在一起,这六年他都是这么过的吗?离开了自己的生活就让他这么自由享受吗?

明明都有自己了,为什么还与这个女人如此亲密?他想怎么样,真将自己当做“妾室”不成?

狼与愤怒又嫉恨,锐利的目光落在小枝身上。这个女人的相貌连曾经的芍药都不如,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可喜欢的。名字也像是杂草一般难听,整个人都根本上不得台面。他却与这么个女人成了婚,竟还与这个女人孕育了一个孩子,还已经这么大了。

他明明是自己的人,承欢在他身下的次数数不胜数,怎么可以与其他人肌肤相亲,甚至孕育子嗣?!即便他要有子嗣,也合该是自己的!

小枝敏感的察觉到了狼与不善的目光,她抬眼看去,狼与便立刻掩下了眸中阴冷的杀意,表现得与平常无二。

世子这才为他们彼此介绍了一下,狼与并不高兴,世子也猜得到他看到自己的妻儿不可能会舒心,没有太强求。

小枝对他胡人的相貌有些顾忌,但世子说要让他暂住自己家中,小枝当然听世子的。

他们一同回到世子的家,这里的房子已经修缮得比最初的家徒四壁好多了,但也根本不铺张浪费,就与边上的其他人家一样。

尽管小枝已经改变了不少,但对来自己家的陌生男人还是会感到畏惧,客气的没说几句就带着雁儿回了房。世子则带着狼与去了自己的卧室,狼与装作不经意的问:你们是夫妻,却不同屋吗?

因为不想让小枝不自在,同时小枝又有孩子要照顾,所以世子一贯是将大的主卧给小枝与雁儿同住,自己一个人住偏小的侧卧,这样大家都自在。

他听出狼与的语气僵硬,知道他大概是吃醋了,觉得有点好笑,但他们“一家三口”的关系也并不好解释,所以他也没有多说,只说:我们不睡一起,放心了吗?

狼与别过头去:我才不在意。

世子看着好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毛头小子。

狼与又问:你们为什么不一起住,那雁儿是你的孩子吗?

世子说:雁儿是我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但他有些特殊,你以后会知道的。

狼与才不关心这孩子特殊在哪,他只知道,既然真的是,那便决不能留,他才不要与别人分享这个人,甚至被当做是妾室!

他的脑海里已经迅速的思考出了许多不择手段的对策,唯一能让他舒心的便是亲手手刃与他争抢的对象。

听说有的动物会在争夺配偶时,杀死对方的原配,并将对方原本的所有幼崽都杀死,重新让争抢来的配偶诞下自己的种。

他不强求什么子嗣,也根本无所谓,但“原配”和她留下的痕迹叫他钻心蚀骨的难受。

他想着这些,猛然惊觉,自己现在这样,强烈的只想要一个人,因这人而生出各种贪嗔痴,企图将他身边的所有人都铲除,与他最瞧不上的母亲又有何区别?

他不得不承认,他心底里的酸涩和煎熬终究就是那两个字——“嫉妒”。

他血缘上的父亲,上代的“戎亲王”并没有亡故,是他的母亲与他里应外合,将其拉下王位。他的母亲当着她心爱的这个男人的面,亲手杀死了他所有他人所生的子嗣,以及后院所有的姬妾。

她本就是拜月教的圣女,自然武功高强,当时的她依旧明艳动人,浴血而行,就像是绽放在地狱的曼珠沙华。那些曾经在她面前花枝招展、耀武扬威的人则统统成了她脚底的碎肉,剑上的血花,连句求饶都来不及说。她终于一扫这十多年来郁结于心的嫉恨,畅快恣意的放声大笑。

她最终得偿所愿,带走了她的“爱人”,回到了拜月教,将她永远的囚禁在了自己身边。这个男人褪去了身份权势的光环,变成了独属于她一人的东西,再也无法逃脱。

戎亲王不能理解,只认为她委身于人,甚至为了别人而荒废自己的人生实在愚蠢至极。

可现在,他竟与他的母亲有了同样的冲动和欲望。

他看向了自己的手心,是因为他的身体里终究流着与那个女人同样的鲜血吗?

第41章 雁儿

世子其实并没有想要委屈狼与,或是让他做妾的想法,他与小枝肯定是不同的。

小枝虽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这种关系只是世子主动提出的权宜之计,小枝被动的接受。世子原本觉得就这么与小枝扮做一家三口生活无甚不好,即使没有夫妻之礼,他们之间也早已化作了并不浅薄的亲情,并没有改变的必要。

可当他尝过与狼与在一起时那种前所未有的激情爱欲后,他第一次明白了所谓的“情爱”是什么,也头一次生出了想与某个人一直在一起的感觉。这种感情与他提出与小枝扮做夫妻时是完全不同,也无法比较的。

但他与小枝的关系并不好解释,他也并不打算对狼与如实相告,他已是而立之年的男人,有妻儿简直再正常不过。

他虽救了小枝,但小枝也陪伴他度过了人生艰难的时刻,这些年来也帮了他许多,他们的婚姻关系其实对小枝这么个畏惧男人的柔弱女子来说,也是一层庇护。事到如今,他说什么也不可能与小枝解除这层关系。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早已将他们认作是亲生爹娘,这个“家”不可能散。

狼与知道自己有妻儿却依旧执意与他发展成了这样,那就但愿他不在意这些吧。

世子觉得自己现在挺像那些有了家室还在外面寻欢作乐的“负心汉”,他不得不承认,他自私的希望能继续维持好“家庭”关系,同时也不与狼与分开。或许到了时机合适时,他能将这一切坦诚相告。

狼与怎么可能不在意,他对此简直是如鲠在喉,只想让与他分享世子的人统统消失。

但他现在多少明白了感情这回事必须得讲究你情我愿,原本他用各种条件将世子禁锢在身边,本以为拿捏这个人绰绰有余,却断不了他蛰伏的心思,想方设法的离开自己。

而现在,他用这样“温和”的方式,让他心甘情愿的被情爱拴住,不再想要逃离自己。也让他尝到了其中甜蜜安稳的滋味,比以往更舒心千万倍。

他不能再大动干戈的挑战世子,用胁迫的手段破坏现状,将先前的一切都抹杀。

世子不肯多谈,狼与也就不再多问。

这里的生活气息比之前行军时要浓厚许多,早上练兵习武时,不少妇女老人也会跟着守卫的人习武强身健体,守卫中也有来投奔首领的女性侠客,更便于教习。

小枝现在是世子这个“二当家”的“妻子”,自然无人会随意欺辱她或对她不敬,世子没什么不放心的,见她每天都过得充实开心很是欣慰。

她习武后远远的向世子打了招呼,就带着孩子去私塾授课。

狼与将世子温和的神情看在眼里,面上不显却咬紧了后槽牙。

世子回来后,还需要处理一些镇上累积的问题,并不清闲,狼与毕竟是个胡人,从相貌就很受镇上人的忌惮。他就跟当时刚跟着义军一样,并不插手这些事务。

下午私塾下了课,孩子们吃完饭后就在镇上瞎跑疯玩。

狼与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世子的孩子,他记得是叫“雁儿”。雁儿并不与别的孩子们成群结伴的玩耍,他一个人坐在湖边玩水,现在他倒是摘下了头上的兜帽,背对着狼与拿着根小树枝钓鱼。

这片湖虽不大不深,但淹死个孩子也绰绰有余了,想必每年都能卷走几个顽皮的孩子。

狼与心中冷笑:这里四下无人,他若是落入水中毙命,那怎么想都不会与自己有关吧?

他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雁儿身后,伸手搭上了他的肩。雁儿当然被吓了一大跳,身形一晃就要往下落,眼看着就要掉进湖里,狼与伸手一提,直接将他提了回来。

如果这孩子真的死了,那个女人悲痛欲绝,只会让世子更关心她,实在是得不偿失。

雁儿心有余悸,抓紧了抓住他的那只手,抬头看去。

狼与也低头看去,他们对视的那一刻,双方都惊愣了片刻。

雁儿认出了这是昨日父亲带回来的人,但此时仔细一看,才看出他的相貌异于常人,他没见过胡人,一时看傻了眼。

狼与本以为这个孩子是因为什么先天残缺或是容貌有损,但世子这个儿子的容貌非但没有任何缺损,反而端正姣好,生得非常漂亮。比同龄的女孩都要白净秀气,但同时也隐隐显出了些不同于汉人的面部特征,他的眼珠也并不是全黑的,在阳光下显得有点墨蓝。他长得与他的“母亲”一点也不像,仔细看与世子有那么点肖似的地方,但也并不明显。

这里的汉人大部分将胡人视作敌人,未免节外生枝,便让他尽量在不相熟的人面前掩藏容貌。

旁人或许对他的身世多有疑虑,但狼与根本不必多看就一眼看出了他像谁,同时也立刻就对他的身世心知肚明。

这竟是他的孩子,他很快联想到世子下腹的那道疤痕,想必就是剖腹取子留下的,如此凶险的行径,他竟在外面孤身完成,实在是……

戎亲王身居要位,又掌握着拜月教,身边自然有不少杏林圣手,他当年也是得益于此才保住性命。可世子却对自己的身体和生死如此贸然草率,令他心头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怒火。

但他现在是狼与,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看向雁儿,嫌弃道:你怎么这么弱?

戎亲王像他这个年纪早就开始习武了,根本不可能被人近身至此还毫无觉察,甚至差点落水。

雁儿当然不服气,争辩了几句,说自己是练武的孩子里学得最快的,才不弱。

狼与心想这里守卫能教出来什么高手?最多也就锻炼身体,转而又问他为什么不去和别的孩子玩。雁儿回答说那些游戏都太无聊了,但是他们却要一遍又一遍的玩,太蠢了。

狼与说:你在这里钓半天鱼,都没一条能上钩,就不蠢吗?

雁儿气鼓鼓的不说话,狼与就开始打听他的身世,但雁儿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爹娘的孩子。不仅如此,听到这个话题他还很敏感,大声反驳了狼与,显然有不少风言风语也传到了他耳中。

狼与根本不顾及他的感受,直接将他提起来,与自己对视,他们的眸色几乎相同,面部轮廓也与汉人不同,他说:小孩,你仔细看看,你看上去更像我这个胡人,还是那些汉人?你明明就有胡人血统,你的爹娘都是汉人,可生不出你这样的混血。

雁儿挣又挣不过他,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他,一想到自己大概真的不是爹娘亲生的,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戎亲王根本没带过孩子,也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觉得小孩简直莫名其妙,自己说两句实话,他有什么好哭的?心里对这个孩子更是嫌弃,怎么除了长相,一点也不像自己呢?居然还是个哭包,一挤全是眼泪。

狼与嫌他哭得烦人,故意吓唬他说:你再哭, 我就将你带去西域,反正你也不是你爹娘亲生的,他们肯定巴不得扔掉你。

雁儿哭得更厉害了,狼与又说:闭嘴,有什么好哭的,爹娘有这么重要?不是亲生的有什么关系?没了又能怎么样?

雁儿哭道:你才没有爹娘!

狼与搞不定他,最后雁儿拉上帽子,哭着跑回家找娘。

当晚,世子回到家就爆发了一场不小的家庭危机,雁儿说什么都要让世子将狼与赶走,他年纪虽小,但表述能力不错,将下午的事复述得挺清楚。

世子哭笑不得,雁儿又提起自己身世的问题,世子和小枝早就统一过口径,当然说他是亲生的,不会被扔掉。

夜里两人一起哄着雁儿入睡,世子才离开主卧,回到自己的卧室,狼与早已面色不善的等在里面。

世子说,雁儿本就对身世的事很敏感,平日里周围人虽碍于他的面子,面上不说,背地里却免不了议论,孩子玩的时候也会把那些听到的说出来,所以雁儿都不愿意与他们玩。

他让狼与不要再在雁儿面前提这些了,狼与便追问起雁儿的真实身世。世子搪塞他说,雁儿是小枝之前捡到的弃婴,他见这对母子可怜,便收留他们,也与小枝结为夫妻,共同抚养这个孩子。

狼与冷笑了一声:弃婴?

他逼近世子问:真是如此吗?他确实与你的妻子一点都不像,但若说是弃婴,我反倒觉得他生得有些像你呢。

他的手隔着衣服抚到了世子下腹的疤痕的位置,目光灼灼的问:他确实是你的孩子吧?是你之前的男人让你怀上的,而你将他生了下来。

第42章 唯一

世子抿了抿唇,既然他已经猜到了,那自己再否认也没什么意义,他承认道:你猜得没错,雁儿是我的孩子。

狼与逼近他问:为什么要独自生下他,你知道可能会因此丧命吧?就没有想过……

他本能的想质问世子为什么不回去找他,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世子果然对他的问题很奇怪:想过什么?

狼与没说完,世子也不是太在意,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既然猜得到,就不要再对雁儿说那些。

世子知道他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不舒服,他也不想与情人生出太多嫌隙,索性直白道:雁儿是我的孩子,即使你心中不满,也不要将这些情绪发泄在孩子身上。

狼与见他这么说,连忙环住了他的腰,讨好道:我才没有嫉妒,我只是……好奇罢了。你与那个女人结为夫妻只是因为可怜她吗?真的没有夫妻之实?

世子反问道:这很重要吗?我们本就是夫妻,更何况我先前便有了雁儿,莫非你统统要计较?

狼与心里想,那能一样吗?!雁儿的另一个亲生父亲就是他,世子身边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但现在却凭空多出来个女人以妻子自居,叫他钻心蚀骨般的难受。

但他也只能暗自深吸一口气,令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咬牙切齿的说:不重要。

他急切的想要确认世子是属于他的,与之前无数次一样,两人很快交缠在了一起。

世子多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为了给他安全感,配合的环抱住他,任他为所欲为。

狼与抚摸到世子下腹的疤痕,亲吻着他说:你应该更珍惜自己一点。

世子摸到两人的交合处,戏谑道:这就是你说的珍惜吗?

狼与说:与我厮混在一起,你不怕会再……

世子说:大夫说我的体质特殊,本就不容易如女子那样怀孕,有了雁儿后应该更不会了。之前是因为……

狼与见他话只说了半截,就接完整道:因为被艹得太狠了吗?

世子没说话,狼与咬着他的耳朵,恼怒道:这样的身体还来勾引我,真是不知死活!你就没有想过如果再怀上要怎么办吗?

世子觉得不太可能,心里认为他还是个半大少年,才这么计较子嗣的问题,随口哄道:想得美,若真有了,怕是你高兴还来不及。

狼与却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我才不要你再怀上我的孩子!

这对于世子来说,本就是床笫之间的调情话,狼与如此义正辞严的拒绝反倒让世子心里颇不是滋味,有点难受。想想自己一个不男不女的雌雄同体,毕竟不是女人,遭人嫌弃也正常。

气氛稍稍有些冷却,世子装作不在意的笑着缓和气氛:也是,若真要娶妻生子,还是女子更合适。

狼与心头更是起火,故意顶得更深,掐着他的下颚质问道:这里已经留下了一道如此深重的伤痕,难道你还想再来吗?你下腹又能开几道这样大的刀口?你就不能珍惜自己一点吗?!

狼与又忿忿道:说什么娶妻生子,明明娶妻生子的只有你!觉得女子更好的也是你吧?我才不需要孩子!

世子被他骂得有点愣,狼与的话虽是数落和束缚,却也透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和担忧。他从没被人如此关心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耳根都红透了,鼻腔也有点酸涩,低声道:知道了,真的不会再……唔……

两人情意正浓,打得火热,狼与占有欲十足,磨着世子缠绵到了后半夜,也没再弄在里面。

可做完后,世子却并不打算睡下,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狼与环住他的腰问他这么晚了要去做什么?

世子说,今天雁儿正伤心,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如果明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不再,估计又要闹。他得去主卧与妻儿一起睡。

狼与餍足后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却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的离去。

他眼睁睁的看着世子离开,坐在空荡荡的卧室里。气恼、嫉妒、酸涩……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气得他本能的就想一拳锤在墙上,但闹出太大动静终归不妥。最终只能缓缓的松开了捏紧的拳头,憋屈至极。

这个人明明就是他的,凭什么去别人身边,与别人同塌而眠?!

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让他沉迷于自己,心甘情愿的与自己在一起,应该算是两情相悦。可为什么他却还要有别人?竟还会丢下自己去别人身边?!

他曾经是拿子嗣与世子较过劲,但这完全不意味着他真的想要孩子。当时他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争一时“输赢”。更何况如果在王府,那一切应该也不会超出他的掌控。

但现在,当他体会到了情爱的甜蜜,知道那道疤是因此留下,心里便只剩下了庆幸与后怕。他想要世子一直属于他,一直在他身边,绝不能再因为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有闪失。

孩子这种东西,没有任何作用,只会占用他的时间和精力。

就像现在,他居然会为了孩子抛下自己。

他原本觉得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令这对母子消失,那世子就算伤心也是伤心一时,反而应该会更依赖他。但他没想到这个孩子竟会是世子和自己的,而且世子明显比他想的要更加重视妻儿,这就很麻烦了。

他才不要与别人分享这个人,必须要将那对母子排除。

而他,只能是唯一。

第43章 云泥之别

狼与与世子亲密的关系,旁人虽不一定看得出,小枝却肯定是可以感受到的。

小枝对世子的情感很复杂,感激与依赖占了大部分,他们表面上是夫妻,但看到世子与别人亲密,小枝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的。

她以前也设想过,如果有一天世子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抛弃她了她该怎么办。当时她想想就觉得十分的惶恐和绝望。

但现在世子真的有了别的对象时,她发现好像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她依旧是每天去锻炼、教书、照顾雁儿,就像世子每次出征时一样。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不再那么依靠世子而活着了。她曾经的人生经历中,作为某个男人的妻子,只能依靠对方而活,被男人们支配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地狱一样。

在村里,她也见过有男人对自己的妻子暴力相向,那个女人脸上满是青紫却无法离开丈夫。

这让她在心底里庆幸,世子不曾那么对待她,他从不会强求她什么,他们的触碰和亲密接触也都没有违背过她的意志,并不会让她感到排斥。世子也教会了她很多,鼓励她独自完成许多事,让她成为了一个不需要依靠别人活着的人。

她其实并不希望有个真正的“丈夫”,世子这样的就很好。

某天夜晚,雁儿被哄着睡下后,小枝叫住了准备离去的世子,她坦言问:先生,你和那个狼与是不是……

世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如果是的话,你会怪罪我吗?

小枝说:我以前以为我会很害怕,但是真的发生以后,好像也没这么可怕……我想了很久,我好像只是怕先生抛下我。

世子伸手揽住妻儿说:我永远不会抛下你们,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雁儿的娘亲、我的妻子,除非你有了更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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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枝摇了摇头:我想和先生和雁儿在一起。

她又想了想说:可是最初,先生就是顾虑我,才与我扮做夫妻的。我其实算不得先生的发妻,也根本配不上先生,我早已经……如果先生钟情于他人,也不必对我有愧,先生救我于水火,又教了我许多,我穷尽一生都无以为报。

世子笑道:确实学会了许多,现在说话都变得文绉绉了。但我也早就说过,没有什么配不上的,我又何尝是什么清白之身,你忘了雁儿是如何得来的吗?若要说回报,这些年来,我时常奔波劳碌,也都是你替我照看雁儿,我们之间又有何可计较呢?

世子又道:就如你所说,我们之间与寻常夫妻也是不同的。小枝,你认真的回答我,你知道我与狼与厮混在一起,会感到难受,嫉妒吃醋吗?

小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没有的。

世子说:因为你对我并非是男女之情,也没有真的将我当做“夫君”,不然你大约就要怕我了。

小枝连忙说:我早就不怕先生了!

他们又聊了会儿,小枝好奇道:那先生对那个狼与究竟是如何想的?男人之间可以结为夫妻吗?他以后也不会娶妻生子吗?

世子坦言道:我们现在确实情投意合,但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他还这么年轻,或许这只不过是一时冲动的意乱情迷,可能某一天他就会离我而去,亦或是背叛我。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抛下你们,而你和雁儿也不会抛下我,不是吗?

世子的话消除了小枝隐约的不安,她与世子比起夫妻,更像是亲人,甚至比真正的血亲都要心意相通、羁绊深厚,她高兴的点了点头:当然!只要先生不嫌弃,我会一直留在先生身边,雁儿也……本就是先生的孩子。

他们在主卧里同榻耳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屋顶上偷听的狼与可谓是度日如年,嫉恨得无以复加。

永远也不会抛下他们?所以,就可以抛下自己是吗?

一时的意乱情迷?背叛?他愿意信任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却依旧对自己心有顾虑?

这么个其貌不扬、无甚长处的女人凭什么能与他同塌而眠?那明明应该是他一个人的位置,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即使他勉勉强强能容下那个烦人的孩子,也绝对无法容忍这个女人!她的身份、容貌、才能与自己完全是云泥之别,有什么资格与他争?!

小枝的理解和认同令世子松了口气,世子不想委屈小枝,令她伤心,好在小枝对他确实没什么情爱,确认他们的亲情不会因此改变后,并不太在意。

而狼与则表现得若无其事,他虽然有时会闹别扭、更粘人,但总体还在世子可以处理的范围内。

狼与这些天来已经大致摸透了情况,虽然世子地位不低,但私底下对于世子的孩子雁儿还是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那些大人表面不会说什么,可小孩听说了却会传。大部分人觉得小枝被胡人欺辱过,怀上了雁儿,而世子救济了这对母子;还有人说雁儿是个弃婴,世子和妻子没有孩子,宅心仁厚的收养了他。

反正这些传言里,几乎没有人认为雁儿与世子有血缘关系。

世子对外解释是自己祖上有胡人血统,雁儿隔代遗传罢了,就是他与小枝的孩子。这个说法看在世子与雁儿的容貌有几分相似的份上,也不算是完全不可信。

雁儿不和别的孩子玩,也是因为不少孩子总拿这些传言揶揄他、嘲笑他。

自从被狼与惹哭后,雁儿就对他十分讨厌,但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没有同龄孩子玩,狼与住在他家,看着年纪不大,武艺高超,还有一只枭有时停他手臂上,十分威风,也不会关注他的相貌。

雁儿难免对他感兴趣,觉得他玩玩鸟,遛弯时凭借武艺顺点东西什么的十分有趣,心里默默觉得他很厉害,别扭的又好奇又想跟着他玩。

他可不懂大人们复杂的关系,只把狼与当做个讨厌却有意思的大人,总要去偷偷看他。

小孩子经不起挑唆,狼与无聊时就对他冷嘲热讽,见他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被别的孩子欺负也不知道还击,简直恨铁不成钢。

雁儿当然反驳不过他,气得泪汪汪的,狼与就阴阳他:不会吧不会吧?就说两句话,你居然又要哭了?

雁儿只能强忍眼泪,拿石头砸他,狼与接住石头继续嘲讽: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一辈子也别想砸中我。

雁儿大声道:你胡说!

狼与说:天天教你习武的师傅一样是三脚猫,你娘也太宠你,真是慈母多败儿。

雁儿听不得别人说他娘不好,气得冲上去要揍他,狼与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还让他自己摔了个大马趴。

狼与闲来无事,也会随便逗他玩玩的。雁儿还算有点骨气,即使被别的孩子排挤,或是被狼与欺负,为了不让小枝担心,也不会去告状。

但小枝身为娘亲,对孩子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她感受得到狼与隐约的敌意,也看得出他并不算多喜欢孩子,怕狼与欺负雁儿,私下与世子说了说。

世子看得出狼与闲着无聊,就让他教雁儿习武,顺便逐步着手帮自己处理点事务。

世子知道义军中没有武艺特别高强的,狼与的武艺算是上乘了,能教教雁儿也是好的。

狼与没有异议,雁儿别扭了一下也就答应,狼与对他说,要他教也行,什么时候能用石头扔中自己,什么时候就算出师。

雁儿满心不以为然,不服输的一口答应,这会儿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一辈子也没出师。

生活就这么看似平静的继续着,可渐渐的,镇上却流传出了奇怪的谣言,说小枝曾经是个妓女,通敌与胡人苟合才有了雁儿。

镇上人对小枝的态度也变得奇怪起来,毕竟雁儿的容貌确实异于汉人,通敌又是妓女,随便哪一条都令人无法苟同。

小枝作为镇上的教书先生,也有一定的声望,起初这些流言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

直到有人撞破了小枝“出轨”的场面。

第44章 挑拨

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义军的地盘上,人越来越多,鱼龙混杂,自然也有心术不正的人生事。

被人撞破时,这个男人正将小枝逼至角落,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众人都知道小枝的身份,一开始当然觉得她是被迫的。可这个男人一口咬定小枝是自愿的,小枝气愤的反驳他。

他却狞笑着说小枝本就是个妓,他当年还尝过滋味,没想到过了七八年,还能在这里遇上她。

小枝没想到自己以前灰暗的过去会被人挖出来,一时又惊又怕,说不出话来。

那男人又嘲笑说他居然还妓女从良当了先生,真是婊子立牌坊。

小枝颤抖着咬牙说不认识他。

那男人却说:你不认识我也正常,毕竟你当年一天不知道要接多少客,真是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别说我是污蔑你,你有本事就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到底清不清白?!

小枝根本答不上来,他这种心虚的态度当然招人怀疑,边上看义愤填膺的群众也都迟疑了,议论纷纷。

小枝进退两难,处境堪忧,这时一个声音打破平静:即使以前真做过又如何,这么多年都安分守己了。这里禁止嫖赌,无论她以前怎样,现在就是你坏了规矩。

说话的竟是狼与,众人大致知道这是世子带回来的左臂右膀,与世子和小枝接触多,自然会向着他们说话。若是别人说这话倒也就算了,可他偏偏还是个胡人,再联系到小枝与胡人私通的传言和世子孩子的相貌,这就让人感觉有些微妙了。

还没等事态进一步发展,世子就闻讯赶来,将那嘴里坏了规矩的男人押了下去,然后严肃的说他说得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小枝根本不认识他,这人作恶被人撞破就在大庭广众下用这种下作的言论污蔑自己的妻子,卑鄙至极!

有世子出面,自然无人敢再说什么。

但人心里的怀疑和偏见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打消的?他们也就是表面不再提这些,私底下反倒更觉得这事是坐实了那些传言,毕竟小枝的态度实在引人怀疑。

世子将小枝送回家,安慰了小枝一番,也询问她是否认识那个男人。昔日不好的回忆重新翻涌上心头,令她有些失魂落魄,茫然无措的摇头,支支吾吾的答:我不记得了……可能他真的认识我……

世子知道她曾经的经历,认真的对她说:无论他是不是真的认识你,你都不认识他。天下容貌相似之人数不胜数,六七年间早已物是人非。现在的你也已不同往昔,不论真相如何,他只能是认错。

小枝有些踟躇,她不希望这样的经历被挖掘出来暴露在众人面前,但她也不是个能面不改色编造谎言的人,她本性老实善良,若要撒谎大约会露馅。

世子说:此事并不简单,你虽自己不觉得,但你同与我相识那时相比,已然判若两人。以往那些人不可能认出你来,即使十分巧合的真有所怀疑,碍于我的身份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大胆举动。最近的流言和今天的事,或许都是为了借故中伤我而对你下手,背后定是有人指使。

小枝听得一愣一愣的,世子道歉道:抱歉,令你受惊了。我会清查这件事,也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小枝作为世子的妻子,被人如此欺辱,显然就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世子对此很生气。

他抽调了信得过的人来保护小枝,着手提审那个男人。

从旁人口中了解了当时的所有情况后,他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隐约的违和。

那就是狼与的态度。

狼与说的那句话,看似是为小枝辩白,指出那个男人的罪状。但实际上“即使以前真做过又如何,这么多年都安分守己了”这话说出来,反倒像是坐实了小枝曾经是妓女的事实。再加上他胡人的身份,实在是不合适。

也不知他是因为文化差异,不在乎这些,没有考虑这么多,还是有意……

那样的情况下,他挺身而出,为小枝出头,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世子也不好责备他,也不愿意无端恶意揣测自己的情人。

至于那个骚扰小枝的男人,他是最近刚来的,还不知道小枝的身份,挨了世子一顿打后,老老实实的交代自己其实是喝酒的时候听人说了这回事,但他喝高了,当时具体是谁说的并不记得了。

他也不是真的“记得”小枝,只是被那些话引导,就真觉得小枝是自己以前嫖过的妓。

他被勒令不许提此事,并逐出这里。作为一个典型,被拿来立了规矩。有的人对此感到放心,自己的妻女或者母亲想必也不会轻易受辱。而有一小部分则对此很不满,他们觉得小枝一个昔日的妓女,活该被人看不起、骚扰。世子作为义军的二把手,不但心甘情愿搞破鞋,接盘戴绿帽子,还为了这么个通敌的妓女把男人赶走,实在是窝囊又护短。

世子可以决定很多事,却管不住别人想什么、私下说什么。若要强硬的约束些什么,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又强权,进退两难。

世子虽对狼与当时的作为感到不妥,但小枝却没觉出那味儿来,她单纯的以为狼与当时确实帮她解了围,对他松懈了几分恐惧。

往日里,他们虽然有时能见到,但小枝不喜男人,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男人就更防备了,总是刻意错开会遇见他的时间,避而远之。

现在她放下了些戒心,又因为流言蜚语,尽量避免出去活动,在家的时间多了不少。

好在雁儿并没有太受影响,他现在跟着狼与习武玩耍的时间比较多,没和那些同龄孩子混在一起,倒是对那些流言蜚语一无所知。

他武艺确实比别人高超,雁儿讨厌他却又很崇拜他,跟着他习武虽然苦,但是每次要放弃时听到狼与的冷嘲热讽,他就又被激起了倔脾气,倒是硬撑了下来。

一天,雁儿回到家累得气喘吁吁的扑进小枝怀里,狼与在背后翻了个白眼嘲讽他“娇气”。

他说完后却没有像平时那样离开,而是对小枝说自己有事要与她说。他现在有点像是雁儿的师傅,小枝以为他是想说关于雁儿的事,就没多想的同意了。

ʕʕ鄂是期期澪六吧澪鄂衣´´

她让雁儿先帮自己去做点挑菜之类的小活儿,自己带着狼与去了书房,她保持着一段距离,问狼与有什么事。

狼与开门见山的说:雁儿还小,不懂事,但你知道外面的那些传言吧?因为你的缘故,许多人都对他心怀不满。

小枝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有些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回应。

狼与说:他不介意你的过去,愿与你结为夫妻,却不代表别人不介意。你不会不知道,你与他在一起,得益的只有你。若是同往常一样也就算了,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只会成为他的拖累,影响他的声望和名誉。

他的话对小枝来说十分刺耳,却令她无法反驳,但身为女人的敏锐让她莫名的抓住了重点:你这么说,是因为你喜欢先生,所以想让我离开他吗?

狼与道貌岸然的嗤笑道:你的心胸可真够狭隘,我不在乎你以前的经历,也不关心你们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我说这些,是因为我们并肩作战了这么久,我不希望他被这些琐事毁了声誉,与众人离心。至于你该不该留在他身边,配不配得上他,要不要离开他,你自己想吧。

狼与说完就直接离开了,留下小枝独自在房间里,被他说得浑身都不舒服,心里难受极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同时也无法避免的开始思考他说的话。

第45章 离间

小枝无法不对狼与说的话耿耿于怀,她无法否认,狼与说的确实是实话。

她无法给予世子事业方面的任何助力,永远也不可能像狼与那样成为世子并肩作战的战友。而现在,又因为她的关系,反倒让世子的声誉受影响,更显得她不仅对世子毫无益处,还产生了负面作用。

她不希望世子因为自己而为难,甚至被自己所连累。她是真心想要世子过得好,事事顺遂。但与此同时,她也不想与世子分开,除了亲情之外,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段“夫妻关系”中她也确实得益良多。

在这种左右矛盾和内心的愧疚下,小枝郁郁寡欢,心事重重。

世子以为她是因为过去的事担惊受怕,一直对她包容耐心的劝慰,惹得她心里更加歉疚,觉得自己很自私。

世子关心小枝,令一旁的狼与心里恼怒至极,但面上他却依旧恪守一个善解人意的情人的本分,对此并不多言,只是有时会表现出落寞。

比如在世子要去与小枝说话时,受伤的看着他,不明说但意有所指的说:我还是喜欢以前在山上的日子。

在世子夜里要去陪雁儿睡觉时,抱着他问:你会为了他离开,就不能为了我留下吗?

反正他就这么一副受了委屈但故作坚强懂事的模样,搞得世子还挺愧疚。

狼与见小枝迟迟没有动作,便准备火上浇油。

某日,小枝正在书房里抄书静心,狼与一反常态的主动走了进来。

自从他之前说了那些话后,小枝虽不至于很讨厌他,但也不太愿意见他,感觉不舒服又有点心虚。

这么个空间里,只有狼与这么个男人与她单独相处,令她紧张了起来,她站起身来戒备的问他有什么事。

狼与便说最近形势并不好,问小枝究竟是怎么想的,明知如此还是想要一直拖下去吗?

小枝知道他在说什么,即愧疚又哑口无言。

狼与说:你故作一副关心他的模样,实际上却丝毫没有为他着想,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小枝反驳道:我、我没有!

狼与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肯乖乖离开他呢?

他这句话的语气和神态似乎都与往常不同。他的相貌透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可爱,平时并不会让人感到很强烈的压迫感,尽管有时言辞犀利,也只让人觉得是少年心性的心直口快,不会让人感受到太多恶意。

但他现在的神态绝非如此,他语气轻慢,幽暗的眼眸中透着讥讽,居高临下的冷笑道:是作为一个曾经的妓女,死也要抓住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吗?

他现在的模样和以往判若两人,他撕下了往日的伪装,流露出赤裸裸的恶意,令小枝惊呆了。

狼与故意逼近她,残忍的说:还是说痴心妄想的以为能比过我吗?

他的身高和距离加上摄人的气势带给了小枝极大的压迫感,她颤抖着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对着狼与色内厉荏的威吓:不、不要过来!

这是世子之当年送给她的匕首,她之前都放在家里,自从上次被袭击之后,就开始随身带着防身了。

狼与就像是野兽看到爪子下的鸡仔准备张嘴咬人一般,嘲笑出了声:呵呵,你想做什么?杀了我吗?

小枝只是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根本没想过杀人的事:我……

狼与嘲讽道:现在,我是与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左臂右膀,而你只是个累赘,不仅如此,还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刀剑相向?真是厚颜无耻。

小枝被他堵得根本说不出话,嘴唇都在颤抖。

狼与又道:即便你是他的“妻子”又如何?他的心从不曾在你身上,从他当着你的面,将我带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再明确不过。你又何必自欺欺人,自取其辱的死缠烂打?

狼与远远的听到世子回来的动静,他故意伸手捏住了匕首,刀刃划破了他的手,鲜血直接滴在了地上。

小枝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拼命的想要将匕首往回抽:你……你放手!

狼与说:既然你如此不自量力,那我们就来看看,究竟谁才是多余的那一个吧?

他说着竟捏着那把匕首,猛地用力直接拽向了自己。小枝抵挡不住他的力气,不由自主的握着匕首倒向了他,低声惊叫了出来。

世子在院中没看到人影,听到书房的动静便推门进来,刚好看到了小枝“刺向”狼与的这一幕。

狼与手上满是鲜血的握着刀刃,像是猝不及防,想要阻止匕首刺入的样子。小枝看到世子更是惊慌,直接松开了匕首向后退了几步,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世子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竟会看到这样的画面:你们在做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狼与“闷哼”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匕首,满手鲜血的捂住了胸前的伤口,低头道:是我不好,可能吓到嫂子了。

他已经一扫方才的锐气,变回了平时的模样,表面看起来宠辱不惊,却也瞧得出些不快,像是倔强的不愿意表现出委屈。

小枝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变脸如此迅速。竟然还主动用刀刺伤自己,就为了嫁祸自己,博取世子的同情?

小枝慌张的看向世子,想要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先生,我不是!我没有要……

世子仅是沉默了一瞬就说:先去洗手吧,别让雁儿看到。我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他像是根本不想听什么辩解,毕竟眼见为实,小枝失魂落魄的看着他们离开,觉得世子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了。

第46章 抉择

世子带着狼与去了自己的卧室,沉默不语的拿出伤药,替他清创上药,他手上的伤口看似流血不少,但伤口并不严重,胸口也只是一点皮外伤。

毕竟以他的武艺,要抵挡小枝肯定绰绰有余。

世子问:为什么你会与小枝在一起?

狼与说:她关心雁儿的情况,我便与她说了几句。

世子问:那你是怎么受的伤?

狼与说:她好像怕我,也有……敌意。情绪有些激动,我见她险些跌倒,扶了她一把。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她大约就随身带着匕首,所以就……

世子皱了皱眉,解释道:她不是故意的,她害怕男人。

狼与“善解人意”的说:她伤不到我的,只是些皮肉伤罢了。

世子很突兀的问:那你为何还会受伤?

狼与敏锐的听出了话中隐含的意味,低声回答:她像是着了魔,如果她伤到了自己,我解释不清。

世子反问:所以你便伤了自己,让她解释不清吗?

狼与又惊又怒道:你是在怀疑我吗?我有必要做这种事?

世子说:小枝不是个冲动的人,绝不会贸然伤人。而凭你的武艺也足以轻易化解一切,你叫我如何不怀疑?

狼与怒不可遏的一把揪住了世子的衣领,手上的鲜血都蹭了上去:所以你还是不信我!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到现在都是!

世子对上他伤心愤怒的神情,感到十分不好受,但心中的疑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与狼与只相识了一年不到,但与小枝却是相处了六年有余。他太了解小枝了,也不是会因爱情而盲目的人,这件事的的确确就是反常。

即使现在小枝情绪确实不好,狼与也隐晦的暗示她精神有些失常,世子还是不愿意完全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小枝以前经历过的一切比这些要可怕多了,但她也挺了过来,没道理现在这点事就会让她一蹶不振。

但他的怀疑现在也只是怀疑,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狼与总归受了伤。面对对方强势的指责,他也对没有证据的怀疑感到理亏,只得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小枝是我的家人,雁儿的娘亲,无论发生什么。

狼与冷笑道:呵,所以你宁可相信那么个女人,也不肯信我是吗?即使我才是与你亲密无间的恋人,而她不过只是个外人,对吗?现在,你为了这么个女人,竟要与我反目?!

世子感到心累:狼与,你是在逼我做出选择吗?我与你解释过,你也知道,你与她不同。

狼与寸步不让的说:但现在的这样的状况,无论是私情还是公事,她都不适合再留在你身边,你难道要为了她众叛亲离吗?!

世子说:她一介局外人,即便现在引起风声,也不过是一时的,何至于令我众叛亲离?

世子认真的看着他:你……是出于私欲,想要以此逼迫我做出选择,舍弃她,选择你。

狼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世子险些要被他的模样动摇,但他仔仔细细的回忆了整件事,抽离感情左右的部分,他的结论依旧没有变。他以为的情投意合和、亲密无间此时都化为了彼此试探和怀疑猜忌,这让他感到了某种熟悉的反感。

世子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答非所问的说: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很像他。

狼与心中一沉,知道他在说谁,但他自认没有任何破绽,依旧冷笑道:你还在说以前的男人吗,雁儿的父亲?我在你心里永远只是他的替代品吗?

世子面对他的“误解”,百口莫辩,无力的说:我没有这么想过……

狼与眼眶微红,暗含着愤怒的说: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看着我?与我的感情对你来说不过是消遣玩乐对吗,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对你来说,任何东西都比我重要!

他伤心的夺门而去,留下世子在屋里也不好受。

撇去这件事不谈,狼与说得也不算错,他一直心有怀疑,也从不认为这段关系会长久,他的这种心态对狼与来说的确不公平,可他也无法打消自己的心里异样的违和感。

他可能是期待能从狼与身上抓到点什么的,关于小枝的这些流言兴起的时机和一切都太巧合,加上狼与之前的那句话,让他不由自主的怀疑,可是却没有半点证据证明这件事和狼与有关系。

那人听到流言的酒馆,狼与从没有去过,他作为胡人在这里太显眼了,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如果是他掀起这场针对小枝的风波,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没有证据的无端猜测,就显得世子完全是因为偏见冤枉他。

世子心烦意乱,心里有愧疚有怀疑,不知如何处理这些。

他去看了小枝,小枝像平日里一样正在教雁儿读书,但情绪不好,显然是在孩子面前强颜欢笑,见世子来了有些惊慌。

世子没说什么,如常与她一起和雁儿互动。

直到这些都结束,两人单独相处,小枝才小心翼翼的问狼与的伤势如何。

世子说他离开了,小枝很惊讶,她以为世子会责怪她,对他生气,但都没有。

世子温和的说:他武功高强,你伤不了他。而且我知道,你也决计不会做那样的事。你愿意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小枝以为世子肯定会选择狼与,而不是她。因为她从来都不会是重要的那一个,生命中也全是被人弃之若履的经历,面对世子的信任,小枝积压了许久的压力终于得以宣泄,她红着眼眶流了会儿眼泪,才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过程中,她还总在为自己的“自私”道歉,认为自己“自私”的不想离开影响了世子。

世子听得很是心疼,劝慰她这些流言伤不到自己,尽量帮她解开心结,后又听她说了刚刚与狼与的事情。

当听到小枝支支吾吾的说是狼与自己自己刺伤自己时,世子皱起了眉,心里的怪异的违和感更强了,更觉得自己这个“情人”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世子安抚了小枝,告诉她一切如常,狼与不会再来打扰她,同时也让她避一阵子风头,不用担心外面的事,他会处理好的。

世子说得没错,狼与就是要借此逼迫世子做出选择。在他没有暴露出任何破绽的情况下,这件事不过是个导火索,真相如何只凭他们俩人口述,而世子愿意相信谁则取决于他的态度和选择。

狼与认为世子与那个女人根本没有什么深厚浓烈的感情,与正和世子打得火热的自己完全没法比,所以一定会选择自己,可世子的态度却是回护那个女人。

这令狼与怒不可遏,同时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竟会输给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与他毫无可比性的女人!

他一向是自负的,但世子舍弃他的选择就像是狠狠的扇了他一耳光,自己竟会沦落到与这样一个女人作比较。更可笑的是,在世子心里,自己竟会不如这么个女人,对他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他说的那些话也半是故意说得半是真心话,他从没有这么在乎过某个人,仿佛自己的喜怒都被对方左右。而他不得不承认,因为世子的态度,他现在钻心蚀骨的酸涩难受,难以置信自己好像真的在……“伤心”?

他们亲密时,那种灵肉合一的感觉美好无比;但感情背道而驰时,他也尝到了求而不得又无能为力的痛苦和嫉恨。

他完全理解了当年他母亲的感受,他也想要像她一样,杀了那些碍事的人,强硬的囚禁束缚他,让他只能看着自己,只能有自己!

他的枭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俯冲下来落在了他的肩上,狼与深吸一口气,取下了送来的信件,看完后逐渐恢复了沉静,在掌心中揉成了灰烬。

他现在是狼与,但他不能只是狼与,事到如今,不能因一时冲动,让所有事都功亏一篑。

他细细思考这些,猛然想起世子说的那句话,“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很像他”。

难道,他已经有所怀疑了?但他不会猜得到。

第47章 暗度陈仓

狼与离开了世子的住所后没有再回去,首领见状就知道他们又闹矛盾了。首领从没把他们的关系往那方面想过,单纯以为世子觉得狼与是救命恩人,所以优待也正常,而且狼与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战友。

首领见他们又想之前那样关系冷淡,就想调解,让他们和好。他不明白他们的感情纠葛,便规劝世子别与狼与这么个半大小子一般见识,他到底救过世子,起码对他们心思不算坏,年轻人总有毛躁的时候。

世子对他的话也只有苦笑,他原本只是觉得狼与聪慧过人,大约是身世和经历所致,但现在已经越发的感觉到,狼与完全不仅仅是聪明,心思恐怕也根本没有这么简单。首领总是觉得他少年心性,说话直率犀利,心思直接,但如果那些都只是他的伪装呢?

如果他就是个工于心计、善于伪装的人呢?

他本就年纪不大,这样的表现十分符合年纪,足以令人降低戒心,方便取信于他们,他的聪明才智也总能有用武之地。

但如果真是这样,他这么大费周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为什么要与自己厮混在一起呢?

事到如今,世子倒也不怀疑狼与对自己的感情,毕竟这对他没有好处,也没有必要。他想不出狼与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而之前的他们浓情蜜意的时光也不像是假的,狼与这番作为逼迫他做出的抉择也是想要让他自己成为唯一。

世子想不透这件事,越想反而思绪越乱。

狼与没有再粘着世子,反而像是真被伤了心,总是欲言又止的避开世子。搞得世子即使知道他对小枝有恶意,还自导自演的令自己受伤,也无法做出什么绝情的事。

他一方面不可能弃小枝于不顾,另一方面又放不下对狼与的感情,尤其是经常能见到对方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狠狠心,告诉自己这是迟早的决断,只是现在提前了罢了。留一个这么危险的枕边人,始终是个威胁。

就连雁儿都来问他,为什么狼与不到家里来了?世子答不上来。

小枝对于这样的状况也有些内疚,总觉得是自己阻碍了世子的感情,但她也着实对狼与没什么好感,经历了上次那件事,甚至有点怕他了。觉得他平时看着正常,但却是个十分出其不意的疯子,不知道会干出什么疯事。

世子理智上决定要与狼与划清界限,但做起来却没这么容易。胡军在与他们的交战中受挫了几次后,势头并没有之前那么猛了,但朝廷的军队却缓过了神,对他们蠢蠢欲动起来。

朝廷频频以征伐乱臣贼子的名义,进犯他们后方的地盘,义军不得已再次出兵迎战。

可以的话,世子不太喜欢这种同室操戈的内耗内斗,但朝廷绝对不是这么想的。好在朝廷即使缓过了些气,但却因为内耗的风气,并不任用贤才,当权的多是些马屁精或墙头草,没什么才干。

行兵布阵上斗不过世子,世子打了胜仗也没多高兴,只觉得可悲可叹。

他诸事不顺,某次庆功宴上便喝多了,首领想制造机会让他与狼与和好,就让狼与照顾他。

这想当然的就照顾到了床上,他们许久没亲热,又借着酒劲忘却了平时的顾虑,自然是干柴烈火,翻云覆雨了一整夜。

早上的时候,世子迷迷糊糊的听到狼与亲吻着他,并在他耳边说:我会让你只能选择我的。

等到世子彻底清醒,已是日上三竿,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让他竟感到了些许寂寞。

而正当他们势如破竹之时,后方却传来了急报,他们的“故乡”被朝廷的一部分兵力包围了。

由于他们并没有暴力的肃清周边所有的朝廷地方官员,如果当地官员并不奸邪,便与他们保持着互不干涉的微妙和平,所以这些官员中难保有思想迂腐,现在依旧会倒向朝廷的。

他们的故土被朝廷的兵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包围,也是因为周边有这样支持朝廷的官员放行开路。

他们的家乡虽然留下了守卫,但大多都是些老弱妇孺,都是这些军人们的家人们。尽管朝廷派去的兵力并不会太多,但也不是那些人可以抵挡的。

这样的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首领愤怒至极的大骂朝廷的人阴险狡诈,连老弱妇孺都下得去手,用这种卑鄙下作的手段威胁。

世子也很恼怒,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能想方设法的保全所有人。

他判断道:他们此般行事,是为了威胁我们,若直接屠杀后方的老弱妇孺,手段过于残暴无道,灭绝人性,天理难容,民意难平。更何况,以此激怒我们对他们并无好处,战场上,舍弃后顾之忧、孤注一掷的亡命之徒才最可怕。他们此举便是要停战谈判。

他们捏着我们的七寸,不可能是一场公平的谈判。朝廷无法轻易铲除我们,他们早已民心尽失,而这支义军战果累累,规模庞大,若要借机歼灭义军,于情于理都不合,他们最好的选择,便是收编合并,将义军招安,化干戈为玉帛,为己所用。

首领怒道:想得美!难道我们就要为他们做嫁衣?!这些人对外软弱无能,对内背信弃义,凭什么……

他气得都语塞了,却听世子说:就凭他们拿捏住了我们的七寸。

世子阻止了首领的破口大骂,继续道:为了钳制我们,他们一定会要求你去当面交涉。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交易,如果你同意他们的条件,之后便不得不为他们所用,作为半个人质被挟持,用以控制整个义军;如果你不同意,便直接杀了你,让你有去无回,整个义军群龙无首,必会溃散。

他说完,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这件事兹事体大,世子让几个信任的亲信与武将一同参与了讨论。

首领听明白了世子所言,感到憋屈又愤恨,他脾性耿直热血:去就去!即使老子回不来了,也不能就这么憋屈的便宜了他们!这义军即使没了我,也还有你,如果没有你,我们所有人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在场的人都很清楚他所言非虚,所有的谋略和方针几乎都是世子在决策,首领是个称职的武将,也是精神领袖,但世子作为军事才是战略核心,是这支义军的灵魂。

离了首领,世子依旧可以做出决策,运作整个义军;但离了世子,首领却未必有这样的能力。

可世子却摇了摇头:你不能去,你若死了,便失了军心。即便有我,一旦一切真的鱼死网破,恐怕以我目前的声望根本难以服众。况且你也不懂得如何与他们斡旋,所以,我去。

有人说:但他们根本不认识你,或许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但也远没有那么重视,他们要的就是首领。

世子认真的说:你错了,他们认识我。或者该说,总有人会认识我。这就是我今天叫你们来,要说的第二件事。

世子深吸一口气,坦言了自己出生于王府的身世,由于权力角逐,王府被诬陷并覆灭,自己因为是庶子,不得宠反而因祸得福的逃过一劫,成为通缉犯,所以才隐姓埋名的生活。

这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无法把世子这么个不拘小节、简单朴素的人与一个曾经身份高贵的皇族联系在一起。

第48章 置之死地

世子说:当今朝堂,除了今上,曾经的燕王,若以血脉来论,我亦可一争皇位。若是我以世子的名义掌管义军,声讨今上,必是师出有名,民心所向,燕王可就要退位了。所以他若是得知真相,定不会放任我这般威胁在外,我远比你更令他忌惮。

首领真是听懵了:你、你竟然……我就觉得你肯定不一般,问你也不说,总是神神秘秘的,没想到我天天骂这帮醉生梦死的孬种皇族,结果竟跟当朝世子当了这么多年同僚???那你为什么还让我挂帅?你自己出面,我们仗不是早打赢了吗?!

世子哭笑不得:你想得未免也太简单了,羽翼未丰之际,若是有我这般树大招风的身份作势,只怕早就被各方势力争夺,亦或是迫不及待的铲除了。更何况我既已隐姓埋名的生活,便是不愿再入这世间乱局,只想自私自利的独善其身罢了。再说,你当这时下只有朝廷和胡军吗?盘踞云州的戎亲王这些年来已经又将封地进一步扩大,他不过是默不作声的作壁上观,你们便真当他不存在吗?

首领还真没太留心过戎亲王,因为从未交战过,也没什么了解,只觉得是个什么都不理会、不干涉的亲王罢了。

世子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奈的说:戎亲王远没有你想的简单,他生性狡诈、心思缜密,十分善于谋略,也有十足的耐心蛰伏。他的势力与兵力也绝对不容小觑,我一直留有余地,便是要防他猝然入局,最终渔翁得利。可防不防得住终归难说,很可能现在义军中都潜伏着不少他的眼线。他虽看似身处局外,但他的棋子却早已在暗处部署周全,韬光养晦,只待合适的实际一网打尽,将所有的筹码都收入囊中。

首领纳闷:我都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你是怎么了解到的,真有这么厉害?

世子一笔带过的说:我曾路经云州,见识过他的手段。他很有才能,才智过人,文武双全,恐怕是我见过的……最难以对付的人。

其他人并未接触过,自然无法体会。

世子说:接下来,我会对朝廷公开自己的身世,他们会同意让我来代替你“交涉”,我会假意同意招安,然后见机行事,你们则……

他挨个大致交代了一下后续任务,几乎等同于在交代后事了,因为以他这样的身份去见燕王,多半是有去无回的。

首领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打断了他:你明知道自己有去无回,还要替我去送死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准备一个人去逞能?你忘了你还有妻儿在等你吗,我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就死了,不需要你替我赴死!

世子也大声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去!所有人的性命现在就摆在这张桌子上,不接受招安是任人鱼肉,接受招安同样也是任人鱼肉!你不足以应对现在的状况,而我可以!如果现在我不为了保护他们挺身而出,那还有谁能保全他们?!

首领哑口无言,他知道世子说得都是对的,让他去可能会直接导致最坏的结果也不一定。

世子缓了口气又道:而且你必须活着,这样这支义军才是活着的,这是只有你能做到,我却做不到的。

首领沉默了片刻,垂着头无力的说:可是,这样不公平……明明都是你的功劳,却一直算在我的头上,现在有了这样的事,你却要代替我去送死,这种事……

首领凭借一腔热血闯荡江湖,侠义心肠,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抉择。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世子却笑了笑说:我说过,我只想自私自利独善其身,但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帮你吗?

首领茫然的看着他,世子说拍了拍他的肩:正是因为你是这样的人。你以为这些听令于我的人,都是跟随我的吗?他们选择跟随的是你,而不是我。是因为你选择了我,他们才会信任你的判断,听令于我。

你为人正直坦荡,行侠仗义,惩恶扬善,自然得人心,愿意追随你的人很多。但光有这些是不够的,那些豺狼虎豹并不是靠这一身正气便能轻易击败的,你有勇无谋,注定会被他们啃食殆尽。而我,不想再看到奸邪当道,这世道已经足够混乱潦倒,我更希望你这样的好人能够出人头地,扭转这一切。

首领心情激荡的说:那我也不希望你这样的好人去送死。

世子笑道:我才不是什么好人,我一直都只是个自私的人。

首领讥讽道:若是所有的皇族都如你这么“自私”,这世道也不会被糟蹋成这样。

世子言尽于此,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谈。

朝廷果然提出了要交涉,并要首领只能带几个亲信去自己的地盘交涉。世子放出了有关自己身世的消息,果然令整个朝堂都为之哗然。

他们立刻派来了宫中一个很有资历的年长太监来一辨世子的真伪,世子本就是真的,那太监带回了消息,于是交涉的对象成功替换成了世子。

世子交代完了所有后事,在要去交涉的前一天夜里,随便收拾了一些随身的物品,准备直接提前上路。

他正收拾东西,却听到房间里突兀的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你准备就这么不告而别吗?

世子一抬头,看到狼与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屋子,他本就武艺高强,自从两人闹僵后他似乎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武功,经常神出鬼没的。

世子也并不管他,与上次他们闹矛盾时一样,世子将他从决策中心排除了出去,包括之前的会议也没有让他参与。

但凭借狼与的才智,世子知道他现在应该已经猜到了。

狼与见他不回答,恼怒的质问:你准备就这么不告而别,直接消失在我面前吗?!哪怕你有去无回!

世子无法回答他,其实世子将他排除在外也有自己的私心,一方面是对他心有疑虑,另一方面却是想要保全他,令他处于随时可以脱身的状态。

狼与步步紧逼,直接揽住了他,与他面对面,呼吸都交织在一起,极富侵略意味的说:我说过,你为什么就不能多依赖我一点?!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能给你!

世子愕然的看着他,透过那双微微泛蓝的眼眸,这一瞬间,他看到的好像并非是平日里少年心性的狼与,而是……

他想问狼与这样的身份究竟能给他什么,但又莫名的有点不敢问,更重要的是他也从未想过要从狼与,或者说通过自己的爱情索取点什么。

他回抱住狼与,吻上了他,缓声道:我从没有想过要问你索取什么。你还很年轻,我不过只是你生命中短暂的过客,我们或许两情相悦,但也会有各种各样不愉快的分歧,终归无法长久。我知道你嫉妒小枝,用计为难她,希望她彻底消失。而我不可能割舍她,她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但我情之所钟,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你根本无须与她比,你明白吗?

或许因为是最后一面,世子难得如此毫无保留和顾虑的袒露心迹。狼与心如擂鼓,耳根都微微泛红,他从没有想过被爱着、被告白的感觉竟会如此美好,完全一扫他先前的煎熬和阴霾。

这就是他一直都想要的,他一直都希望世子只属于他,只能看着他。原来他一直想要的,就是对方唯一的、只属于他的、全心全意的爱意。

他热烈的回吻住世子,世子要推开他,却根本办不到,狼与说:你不告诉我,我又怎能明白?

他们感情回温,又这般热情的拥吻,久违的性质自然都瞬间被挑起。狼与直接将世子按倒在了床上,世子想要拒绝,但想想是最后一次了,便也就半推半就的应允了。

他们热情似火的做了一趟,激烈得仿佛要将对方都吞噬,恨不得永远都不用分开。

但欢愉放纵的时光同样也是短暂的,世子重新收拾好了自己,揉了揉狼与的脑袋,最后宠溺的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忘了我吧,离不离开这里,都好好活下去。

狼与听他这么说,明白了他私情上的用意,即使分道扬镳,自己身故,世子也依然希望他能活着。但同时想到他却为了这一切要将自己置之死地,心中如针刺般酸涩难受。

他拉住了世子的手腕,意有所指的说:我曾经以为我已经淡忘了,但如果我真能忘了你,那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与你的博弈,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输了。你赢了,所有的筹码都归你。

世子听得不明不白的,以为他说得是之前他们闹别扭的事,狼与从背后环住了他说:你可以多自私一点,既然不想分开,就不要再推开我。我与你一同前去,我本就是你的“亲信”。

第49章 入局

世子当然不同意他跟着自己去送死,但实在是拗不过他,他本以为狼与逃脱通缉,混迹市井这么多年,应该很懂得明哲保身,没想到他现在竟做出如此不明智的决定。

真不知道算不算是为爱痴狂,可见他一副胸有成竹,完全不慌神的模样,又着实令人迷惑。

世子无法阻止他,只好让他跟着,他们趁着月色,一同上了路。

本以为无人发现,行到半路却被一人一马揽住了去路,这人看不清面目,一开口却是首领的声音。

首领说他就猜到世子会不告而别,所以特地在这里等他。他知道世子的决定是最妥当的,但他怎么也不能接受眼睁睁看着世子替他去赴死,世子对他来说不仅是战友,更是不可背叛的挚友,如果他就这样坐享其成,那他这一辈子都会于心难安。

世子头疼的骂他犯蠢,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首领还挺得意的说,自己在义军中找了个以前的江湖中人,给自己大致易容,乔装打扮了一番,别人只会觉得他是另一个武将,认不出他。至于后续的那些事,只要不传出他的死讯,世子交代的那些事,其他的下属也都能完成。

他不喜欢躲在别人身后苟活于世,为人一向磊落潇洒,但求问心无愧。

世子见劝不动他,只得再三嘱咐他一些注意点,切不可暴露身份。

世子虽然对他们的做法很是头疼,但理智知道这百害无一利,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感到愉快。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有可以交付生死的挚友,愿意生死相随的恋人,还有需要保护的家人和亲人,他真的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世子与狼与还有首领三人早早的赶到了约定的地点。

燕王御驾亲征,他们去的便是朝廷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可以说是完全入了敌方巢穴,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

燕王对世子的身份很是重视,也充满疑惑,直接迎接了世子。

他比世子要大几岁,见到世子的脸后仔细辨认了一番,又问了些皇族才知道的问题,世子都一一答上了。

燕王的心情一言难尽,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条这么要命的漏网之鱼:竟真的是你,朕记得你该是个痴儿。

世子敷衍道:许是什么药吃好了吧,记不得了。

但他们都知道,这怎么可能?当年有谁会想到,这么个傻子竟然是装的呢?现在看来,他能逃过一劫,完全不是巧合。能将义军扩张到现在这一步,也绝非偶然,的确是个不得不除的威胁。

燕王周围的人呵斥他们为什么不下跪行礼,世子知道他们三都不想跪,更何况输人不能输气势,便倨傲道:我以为交涉应当是对等的,这等繁文缛节便省了吧。

燕王心中十分不满,除掉他的心意已决,世子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也就不计较这么多了,故作和善的默许了世子的话。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有另一批“贵客”,也令他无法要求跪拜、发号施令。

世子三人被安排先歇息,然后告知他们晚上赴宴。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必定是一场鸿门宴。

日暮时分,世子三人被人领着入了宴,进入了属于燕王的最大的营帐,尽管是行军途中,布置依然很是奢华。

这宴席宴请的人并不多,除了燕王的人之外,竟还有个世子的老熟人。

世子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栗色长发编制成辫子的胡人——琥珀。

他心头一紧,立刻产生了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琥珀边上的那人长身玉立,一袭白衣翩然无尘,缓缓转过身来,即使他戴着掩盖住半张脸的面具,世子也能从大致的脸型轮廓和周身气度判断出这是谁。

他万万没想到戎亲王竟会在此,也根本没有做好会与他见面的准备,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撞在了狼与身上。

狼与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安慰道:别怕,我会在你身边。

戎亲王对他的到来显然并不意外,世子想想也是,他一定对现在的形势统统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得更多。

会与自己见面定也不出他所料,不过他对自己反应平淡,估计是早已失了兴趣吧。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稳定下情绪。首领也看出了世子的异状,却不知道这神神秘秘的白衣人是谁。

戎亲王身边站着琥珀和另一个属下,世子也有点印象,他们都目不斜视,装作不认识世子的样子,世子乐得如此。

燕王作为东道主,先是互相介绍了一番,虚伪得就像是朋友吃饭一般。

首领听说是戎亲王,大为好奇,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戎亲王和世子记忆里的一般无二,除了遮掩住容貌,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看似人畜无害。

燕王安排人呈上了美食美酒,以及歌舞姬的表演。人都已经在他的地盘上了,燕王也不至于要在食物中下毒,或者表演里安排刺客。

他们边说话边“享受”,聊的过程中,世子也汲取到了燕王故意透露出的信息。原来戎亲王与燕王早已达成了协作关系,这对燕王来说无疑是靠山般的重要助力。他这样的态度也就是在告诫义军,面对他们二人的联合,不要以卵击石、负隅顽抗。

情况变得棘手起来,戎亲王悄无声息的入局搅乱了这一池水,让一切重新变得扑朔迷离,饱含不确定性。

第50章 拨云见日

燕王假惺惺的与世子聊起了皇族的事,像是打感情牌与他套近乎,世子不咸不淡的应了。

这场宴席,虽然分为三方九人,但实际也只有三人在说话。戎亲王和世子话都不多,燕王倒是颇有兴致,这也难怪,毕竟他的心头大患已经在他的地盘上任他鱼肉了。

酒过三巡,戎亲王提出屏退闲杂人等,只留下了九人。

他们开始正式聊起招安的事,戎亲王依旧话不多,像是只作为燕王的后盾而存在。

世子表面与燕王周旋,实际上却在不断的思考戎亲王的用意。

他一直在留心戎亲王的每一句话,然后逐渐感觉到了些许违和。

戎亲王的声音身形都和记忆中的一样,但说话的语气和气势却有细微的不同。这也只有他这样与戎亲王朝夕相处过的人才知道,旁人估计分辨不出。

他越思考,便越疑惑,这真的是戎亲王吗?

他仔细的顺了一遍整件事,即使戎亲王要与燕王合作,支持燕王,那也没必要亲临此地,只需要派兵即可。那为什么他却来了呢?他是预计到了这一切,所以特意来见义军首领的吗?

戎亲王不会做无用功,他的每一个行动背后必然都有自己的用意,并不会冲动行事。

他应该是派了兵前来,这里驻扎的不止燕王的军队,不远处估计还有戎亲王带的兵。他到底参与了多少,又想要利用燕王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他是不是早就想要这么对付义军,削弱双方的势力?这次的绕后偷袭说不定也是他给出的提议,逼得他们不得不现身。

世子想来想去总觉得违和,便分了很大一部分注意力在戎亲王身上。而让他彻底确信面前的戎亲王是个冒牌货的,则是一个很细节的小动作,“戎亲王”听得无聊,在用指腹摩擦衣角。世子可以肯定的分辨出,曾经的戎亲王根本没有这样习惯性的动作。

戎亲王的教养非常好,或许因为他出生高贵,又常年习武,除了思考时偶尔会用手指敲点桌面,并没有其他细碎的习惯动作。

这个“戎亲王”让他感受到了太多的违和处,他已经可以大致确定这就是个冒牌货,一个替身,这对于戎亲王这种身份的人来说非常常见。

这个发现完全能解释,这个“戎亲王”看到自己为什么无甚反应了。

但世子才松一口气,很快又有了新的疑惑:既然他的亲信琥珀都在此,那证明他大概率确实随军来了。既然如此,现在这样可以称得上是“三军会晤”的重要场合,他不应该只让一个替身参与才是……

世子非常了解戎亲王为人有多么的多疑,他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这样关键的场合,戎亲王不可能不亲自做决断,而是交给替身处理,他势必要得到一手的消息。他不可能对义军毫无兴趣,也不是贪生怕死的胆小之辈,绝不会畏惧这样的场合,为什么他竟然不在?

不,也可能是他想错了,其实他已经在场,只是自己不知道。

他想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在心里暗自衡量在场的每一个人。

虽然首领的易容乔装算不得高明,有些仓促和拙劣,但也不妨碍不熟的人认不出,这个假的戎亲王就更是如此了。既然首领可以这么伪装自己,那在场的其他人为什么不行呢?

他仔细打量了燕王三人,燕王的两个属下对燕王毕恭毕敬,戎亲王性情高傲,必不会跪服于这么个自己看不上的人。

而在场的这个“戎亲王”本就是假的,自然真不了,他也不可能打扮成身后的两个属下之一,因为这毫无意义,他也绝非藏头露尾的贪身怕死之徒。

最后的最后,一切都聚焦在了身边的狼与身上。

尽管世子不愿意去怀疑,但他的理智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抽丝剥茧,所有琐碎的细节都一一涌上他的心头。

一旦想到这种可怕的可能性,他长期忽略的违和感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出口。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相貌,这个人却时常让他想起戎亲王。他们表面表现出的性格截然不同,但过人的才智与深沉的心思,还有某些时刻流露出的侵略性与疯狂,却好似是相通的内核。

世子先前将这归结于胡人与汉人不同的天性,总是在心里打消自己荒诞的想法,从未试图确认,亦或者说他不想去确认。

但如果剥除其他的不可能,那就只剩下了唯一的可能。

他心中对这个可能性难以置信,感到万分骇然。但如果是这样,那一切似乎就能说通了,戎亲王不可能放任这支义军发展,他早就该出手干预了,但他一直没有。

他一直天真的以为是运气好,也逃避去想这些,但是,是真的没有吗?还是只是他没有察觉?

而狼与出现的时机和作用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是那么的巧合,不论他感情上有多么的钟情于他,也无法忽视实在令人生疑的巧合。

而现在,这一切似乎都有了一个恐怖至极的合理的答案。

他在心里竭力打消这个念头,试图告诉自己没有人会疯狂至此,但他知道,戎亲王确实就是个出人意料的疯子。

见他有些走神,脸色也十分难看,狼与悄悄的将手伸了过来,碰到了他的手,世子立刻抽开了手。他应该已经很习惯狼与的触碰了,这样的反应十分反常。

小颜ღ

他一身冷汗,正怀疑狼与的真实性,同时懊恼自己是否打草惊蛇。

这条阴魂不散的毒蛇难道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吗?

心慌意乱之际,就听见身旁的狼与低笑了一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你知道了。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属于戎亲王的声音!

他说的是肯定句,显然对替身瞒不过世子早有所料。

世子的心瞬间一沉,想到过往与狼与的种种,羞恼又愤懑,捏紧了拳头,想要质问个彻底。但现在这样的场合,他根本无法发作。

狼与的手再次覆盖上了他的,不容他抗拒的与他十指交扣,低声道:这次,你希望我怎么做?

第51章 交换

世子心头剧震,血液都几乎要凝固,以往与狼与共同度过的曼妙时光仿佛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顿时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

他向来以戏弄自己为乐,这对他来说恐怕不过是一场有趣的消遣。所以全部都是假的,所谓的情爱不过是精美的谎言。而自己却愚蠢的栽了个彻底,他一定在背地里嘲笑自己吧?

难怪他会“不顾安危”的“陪伴”自己赴约,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世子的视线有点模糊,原来所有他以为的爱情不过都是戎亲王用以消遣的骗局,他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曾经他即使被戎亲王逼到想要手刃他,也没有太恨他,但现在他却体会到了由爱意转化成的强烈的恨意。

他的手背上还覆盖着“狼与”的温度,这让他觉得格外的恶心。

燕王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世子根本没有心情听,他的情绪不稳,理智却依旧强行运作着,被迫思考刚刚狼与说的那句话,他在询问自己想要什么。

世子太太太熟悉戎亲王的为人了,他或许会满足自己的要求,但必定会是明码标价的,就像他曾经用小郡主来交换他的身体一样。

世子心里一阵凄凉无力,他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向他讨要“好处”。反正对于他来说,无论处于哪一边,他一定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反正最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没想到,兜兜转转了这七年,自己最终竟又回到了原点。

所以这次他又想要什么呢?

狼与发现世子情绪不对,见他竟隐隐有些泫然欲泣的神情,心头莫名的有些慌乱烦闷。他收紧了手掌,想要握紧世子的手,可明明感受得到他的体温,这个人却好像又要远离他。

他有种莫名的直觉,如果现在不抓住世子的话,好像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这次,他不再像以往猫逗耗子一样,慢条斯理的给予他心理压力,胸有成竹的等待他的回答。

狼与捏了下他的手,而后悄悄给替身身后的琥珀打了个手势。

变故只在瞬息之间,琥珀和另一个属下猝不及防的出手制住了燕王身边的属下,他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且武功高出燕王的人许多,没有废话的直接就扭断了燕王身后两个属下的脖子。

燕王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刀抵住了脖子,威胁不许出声叫人。

首领并没有留意到世子刚刚与狼与的暗流涌动,即使他察觉了一点异样,也不会明白两人之间的内情。现在见此变故顿时警戒了起来,但还牢记这世子之前的嘱咐,什么都没说。

燕王怎么也没有料到竟会有这样的变故,他看向“戎亲王”,质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戎亲王”也面露惊讶之色,没有说话。

这时,狼与猛然跳上了桌,竟是一步步的朝着燕王的方向走去。首领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个劲的朝世子使眼色询问,世子也被这一出打断了情绪,根本摸不透戎亲王此时要做什么。

燕王还当他是来救自己,端着自己的架子,冷汗直冒的告诉他,如果救了自己,重重有赏,招安的事也可以再议。

狼与笑出来声,用原本的声音说:你可真是到死都是个糊涂蛋,虽然比老皇帝好一些,但要执掌这天下,却远远不够。

燕王大惊失色,这分明就是刚刚那个“戎亲王”的声音,他的目光难以置信的投向“戎亲王”,却见“戎亲王”竟向这个他一直轻视,并未注意过的胡人少年表现出了臣服的姿态。

这个胡人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见他惊得根本说不出话来,狼与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戏谑道:你要赏本王什么?你的皇宫还是领土?

在场的能自称“本王”的显然也只有一个人了,再看“戎亲王”属下们的态度,尽管离谱到不可思议,在场的人也不得不接受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世子身边的这个年少的“亲信”,竟然是戎亲王?!那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一起行动的?!

燕王和首领根本没有见过戎亲王本人,只能从零散的情报中得知碎片化的信息。

首领从没有想过,这么个身份尊贵、令人忌惮的人物竟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燕王也不可能会想到,戎亲王竟会乔装成一个胡人少年,先一步与义军接上了头。

这简直太糟糕了,燕王满头冷汗,问戎亲王,义军能给他的东西,有什么是自己给不起的,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临阵倒戈,与他们联手?

戎亲王笑道:背叛?倒戈?都死到临头了,本王便让你做个明白鬼,莫要连上黄泉的路都摸不清。这都是因为——本王不与蠢货合谋,就这么简单。

他说完根本不等燕王回复,便直接手起刀落,利落的割断了燕王的喉咙,燕王根本出不了声,就这么惊怒又不甘的断了气。

首领和世子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戎亲王竟会在别人的地盘上直接出手把主人给杀了。戎亲王的属下倒是已经习惯了他艺高人胆大的作风,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不以为意。

鲜血溅在假扮成狼与的戎亲王身上,他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些。他终于可以褪去伪装的神情十分愉快,眸色晶亮,一副兴奋又乐在其中的模样。

毕竟阶段性的大目标达成是非常令人愉快的。

世子这一瞬间真的明确了狼与就是戎亲王这个事实,能不声不响、干净利落的做出这种令人惊骇的疯事的人,除了戎亲王也没有别人了。

世子克制住自己的声音,直呼他的姓名说:你疯了吗?!这里是燕王的军营!

戎亲王毫不在意的将自己刀上的血擦在燕王尸体的衣服上,桀骜的说:那又如何?他活着尚且不足为惧,死了便更是一盘散沙。

世子心里明白,这哪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但也猜得到他必有后手,又怒道:你如此贸然行事,一旦他的死讯传出,已被军队包围的……

戎亲王直接打断了他:这暗度陈仓的法子是燕王的主意不错,但你真当他还能差得动离心的地方知州吗?

世子顿时明白,原来戎亲王从一开始就对一切都知情,甚至是帮助燕王完成了对义军的威胁。想必是用以博取燕王的信任,可现在燕王却依然成了他的刀下亡魂,不由令人唇亡齿寒。这可真是一条两面三刀的毒蛇!

首领也听明白了,这一切竟也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不由的恼怒道:狼与!你怎么做得出来?!明明你……你就忍心让镇上那些人……

戎亲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若不是有他,你又怎能在这同本王多言?

首领还要再说,世子阻止了他,既然戎亲王对整件事有一定的把控,那就必然能让被包围的人都安然无恙。

戎亲王拽着尸体的头发,用手上的弯刀割下了燕王的头颅。这样血腥的脏活他倒是乐得亲手而为,半点不嫌恶心。

他提着燕王的头颅走到世子面前,对他说: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状况,那我们来交换吧?

世子不能理解他口中的“交换”,毕竟戎亲王现在处于绝对的优势,自己这边又有什么东西是他不能肆意掠夺,而需要交换的呢?

戎亲王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扔到了世子面前,浑身浴血的冲他伸出手,愉快的笑着唤出世子的本名,对他说:江山归你,你归我。

他的笑容恣意猖狂,完全没有留给世子任何选择的余地,自作主张又任性而为。

第52章 色令智昏

首领不懂他们复杂的关系,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世子肯定听懂了,这句话给他的震撼完全盖过了他身份揭露的冲击。他很清楚戎亲王虽擅长虚与委蛇,但这类决策通常言出必行,他是真的疯了吗?

世子的理智在拼命的告诉他,面前这个人惊才绝艳的外衣下包裹的是阴险狡诈的本质,与他合谋不亚于与虎谋皮,燕王的尸体作为前车之鉴正在眼前。可他的情感却不受控制的被牵动,奢望昨夜的一切和往日的情意都并非虚妄。

世子看着他染着鲜血的脸,明明是如此令人骇人的场景,他却心如鼓擂、热血沸腾,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令他完全无法从戎亲王身上移开目光。

这个人其实一直是耀眼的,只是世子很清醒,不愿意飞蛾扑火。他总说世子给他惊喜,但他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这种“惊喜”也往往伴随着惊吓,世子震惊的看着他,同样的也叫出了他的本名,由衷的评价道:你这个疯子。

戎亲王得意的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虎牙,以往阳光可爱的笑容,在场的人却不可能再觉得赏心悦目。

他直接伸手将世子拉了过来,沾着血的手拂过了他的脸,让他也染上了些许鲜血,说:即便如此,我们也是共犯。如何,你要,还是不要?

世子知道他必有后手,现在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戎亲王这是一步险招,却也不得不承认也是快刀斩乱麻的一步好棋。

如今的情况,可以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即使燕王这只螳螂先一步被黄雀屠戮,他们作为蝉,面对戎亲王这只黄雀也依旧处于劣势。

可既然戎亲王有意合作,与其他再费心费力与他斗,不如搭上他这条大船。

他不知道戎亲王究竟对自己有何可图,也清楚的看到了燕王这么个被过河拆桥的前车之鉴。

但现在他别无选择,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就直接握上了戎亲王满是鲜血的手,回答道:好。

戎亲王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凑到他耳边亲密的直呼其名,告诫道: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次我可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了。

世子早已习惯了与他这样的亲密接触,不管是戎亲王,还是狼与,他心里不太有底的应了声,随即谈起了条件。

他示意首领道:我要你保全他的性命,摆平外出围剿的军队,不得伤那些人分毫。这是最基本的合作诚意,不然免谈。

戎亲王嗤笑了一声,显然根本没把这些要求放在眼里,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首领根本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刚刚横眉冷对的,怎么突然就变成合作了?

但时下刻不容缓,世子和戎亲王很快商议起了从这里脱身的对策。

燕王怎么说也是现在的皇帝,在大本营里死了肯定是瞒不了多久的,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然后尽快的从这里抽身。

戎亲王果然早有兵力部署,驻军就在这里的不远处,但是收到消息过来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这段时间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危险的。戎亲王这一派还算好,毕竟有合作的假象在先,目前看来与燕王并没有直接的敌对关系,不会太遭怀疑,只需要在军队杀到前溜走就行了。而世子和首领这边就不容乐观了,一旦燕王被发现死亡,那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现在有矛盾的世子了,他肯定会是众矢之的,并不容易脱身。

他们兵分两路的话,世子和首领大概率无法全身而退,此时戎亲王竟提出他作为狼与会与世子一同离开。

戎亲王的属下都对这个决定十分惊讶,他们不能理解戎亲王为什么要以身涉险。

世子也同样不懂,戎亲王却说,自己现在身为狼与,既然亲自将世子带了过来,便也会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这根本说不通,就连世子都不懂他这个利己主义为什么要冒这种险,是因为怕他们死了,不好接手义军?他的感情上隐隐有另一个呼之欲出的猜测,却被理智的按压了下去。

戎亲王的属下们十分反对,一旁的琥珀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压着怒火出声制止:王爷何必要……王爷筹谋多年,就真要将这一切拱手让人?!王爷难道忘了他曾经……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也不过如此!

戎亲王冷然的瞥了他一眼:本王的事何时轮得到你置喙?还是说你又想重蹈覆辙?本王能容你一次,未必会有第二次。

琥珀忍了忍,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顶撞道:王爷才是!难道又想重蹈覆辙吗?!

戎亲王看向世子,拉着他的手覆盖到了自己胸口曾经被刺伤的位置,直白的问他:你不会再做那样让我伤心的事了吧?

世子觉得“伤心”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讽刺,皱了皱眉回答:不会,起码现在,我们是利害一致的。

戎亲王对琥珀说:听到了吗?现在,乖乖去执行命令。

琥珀觉得他真是色令智昏,简直要给他气死:王爷居然如此轻信他?!他……

可最终,在戎亲王警告的眼神下,他也只能偃旗息鼓。

戎亲王让世子将外衣脱下,同时也扒下了燕王尸体的外衣,给尸体穿上世子的衣服,又将燕王的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然后直接用火折子点燃尸体。

他割下尸体头颅的脸皮,面不改色的贴在自己脸上,弄乱自己的头发,尽量装扮成燕王被袭击的样子。他会些口技的技巧,再次开口时便将燕王的声音也学了七八成。

在场的都多少见识过他的本事,只有首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世子和首领也换上了燕王两个属下的外衣,世子干净利落的割下了另个人的脸皮,学着他的样子深吸了口气后,也贴到了自己脸上,首领嫌恶心不太情愿。

戎亲王嘲讽他说:磨磨唧唧,以为自己是准备上妆的新娘子吗?

首领看他们都这么干了,自己总不能输给他们,便也忍着恶心照做了。

帐子里的火光大盛,引起了外面的注意,戎亲王不等外面的守卫闯进来,便率先带着他们闯出去,用燕王的声音直呼世子要造反,让人制服并诛杀他!

假的戎亲王与下属也紧跟其后,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又见燕王一行人脸上和衣服上满是鲜血,当然是一片惊慌混乱,直接冲进去应对“刺客”。

“戎亲王”不太受关注,不算太费力的直接离开了现场,“燕王”身边则闻讯来了不少侍卫和大臣,还有要给他找大夫的。

“燕王”装出害怕的模样,匆匆要离开,现在已经入了夜,黑灯瞎火、兵荒马乱中,一时还无人察觉“燕王”的异样。

等到他们进了帐子,发现所谓的“刺客”早就死得干净利落,还被烧了,三具尸体的脸也都被割了,确认过随身物品之后,管事的再傻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哪是世子要造反杀燕王,这分明是已经杀了!还用如此血腥残忍的手段伪装成燕王,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脱了身!当即下令搜寻、抓捕“燕王”三人!

而戎亲王这边也很清楚这只是一时应急,他们扔掉了脸上的伪装,勉强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趁着慌乱杀了三个士兵,换上了他们的铠甲,企图蒙混过关。

但此时,戒备已经开始变得森严,根本不可能让他们轻易混出去。不仅如此,还开始按小队点到,确认人数,排查可疑人物。

他们躲在偏僻处,戎亲王很快拟定了新的计划,他去制造混乱吸引那些士兵的注意,而世子与首领则趁乱先脱身。这无疑是让他去冒险,以命换命,但他武功高强,去做这件事后活下来的概率比世子和首领要大得多,不过依然不容乐观。

世子这下是真的惊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戎亲王会做到这种地步,就好像是即使自己丢了性命,也要让他活下来一般。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戎亲王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戎亲王也凝视着他回答:你必须活着,不然我们的交换将毫无意义。

世子问:那你又为何……

戎亲王笑了笑说:你忘了我昨夜说过的话了吗,还是说你以为昨夜的我便不是我了?

世子这才理解起他那些意味不明的话,“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能给你”、“如果我真能忘了你,那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你赢了,所有的筹码都归你”……

世子震惊的看着他,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竟然是说真的?!

戎亲王看他这幅将信将疑的样子,越看越觉得不稳妥。想到这么些年,自己明明一直都只有他,结果他却成家立业,还为了个其貌不扬的老婆跟自己决裂,心里就格外不是滋味。

他实在不放心,便一把揪住世子的衣领,凑得极近的警告他:即使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也必须给我守一辈子活寡!听到没有?!你要是敢再有别人,或者和那个什么小枝相亲相爱、娶别的女人,那我做鬼也要从地府爬出来,杀了他们!

世子觉得他真他妈的有病,这骨子里又疯又悍的妒性恐怕是没药医了。

但这种关头,他心里也五味杂陈,他没想到戎亲王竟然真的会为了掩护自己铤而走险。

周围的人声越来越大,眼看他们藏身的地方即将败露,戎亲王再次警告他:听到没有?!

世子只能无奈的甩开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回答:知道了……疯子。

第53章 合谋

戎亲王因为得到过属下的情报,知道燕王军营里大致的军力部署,便指定了一个薄弱处,作为他们会合的地方。并叮嘱,如果自己过了许久还未来,他们便自行离开,不要管自己。

在搜查的士兵发现他们之前,他直接冲了出去,立刻吸引了外面那些士兵的注意。他们大呼小叫的要抓他,但他武功高强,身法灵巧,一时半会儿,确实无人能奈何他。

首领刚刚根本插不上话,被迫目睹了一切。他本来还心无杂念的以为这就是合作,虽然“江山归你,你归我”这句话听起来着实有点奇怪,但他也没太多想,只以为是戎亲王对世子这个军师的招揽。

但旁观了刚刚的一切,他真是再迟钝,也觉出了不对味儿来。尤其是戎亲王离开前的警告,真是怎么听怎么像是威胁丈夫不许出轨的悍妇,还是喊打喊杀的那种。

而且戎亲王这般身份,完全可以回到属于他自己的阵营,轻轻松松的脱身,不必来跟着他们以身涉险。但他却不顾属下的阻拦,非要帮他们趟这淌浑水……

现在看来,怎么看都很有猫腻,首领终于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以往“狼与”与世子形影不离的亲密。他作为一个只将女人当做对象的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怎么也没想到“断袖竟在我身边”。

他尴尬的问:呃……你和他这是……

世子打断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按照戎亲王之前说的,往远离骚动的地方走,寻求离开这里的突破口。

可越走,世子心里便越焦躁。他心里很清楚戎亲王根本不是个好东西,也没有忘记自己在王府被他折腾戏弄的时光,这种祸害死了才好!

但他也无法否认,他舍身救自己时自己内心受到的触动。他同样也无法忘记“狼与”曾经带给他的热情似火的缠绵爱意,尽管那是个不存在的虚假的对象。可戎亲王却偏偏又说“你以为昨夜的我便不是我了?”。

他对于这段荒唐又令人疑惑的感情,心乱如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放不下对方,哪怕他现在已经不是“狼与”,而是“戎亲王”。

他告诉自己,即使仅仅是身为战友,在对方为自己舍命之时,自己也不该夹着尾巴落荒而逃,而是应该尽自己所能的从旁策应。

他换了个方向,告诉首领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首领闻言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豪气万丈的说:这才对嘛!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但丢下想救自己的人,确实很不够意思!

世子心想,够意思?恐怕等这个祸害真活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真他妈上辈子欠他的!

戎亲王也确实聪明,他仗着武功高,杀个把看守不在话下,偷偷去把马厩给开了,又用火把吓唬马。行军途中带的马本就不在少数,那些马受了惊,顿时在营地里乱跑起来,不仅冲散了队伍,还踩死了不少人,真的搞得乌烟瘴气、兵荒马乱的。

世子和首领偷偷摸摸进了粮仓,首领以为世子要烧粮仓来扰乱军心。世子却摇了摇头,说现在烧起来,我们根本跑不远就会被抓了。

他拖出面粉,让首领带几匹马回来,将面粉袋子撕开,拴在马背后,让马在粮仓里到处乱跑。他让首领一起把面粉袋子都划破,然后将几个粮仓都如法炮制。

首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完成后便一头雾水的跟着他偷偷去往他们与戎亲王约好的地点。

这里果然兵力较为薄弱,现在又乱成一团,估计戎亲王的属下也没少给这场乱局添砖加瓦。这里站岗的人就更少了,世子和首领一起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站岗的士兵,夺了他身上的东西。

世子抽出弓箭,用火折子引燃箭头,瞄准了粮仓的位置,直接射了出去。

首领正不明所以,却见那带着火星的箭钉在了粮仓的木板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世子皱了皱眉,便让首领来射,首领箭法比他准,力气也比他大,这一箭直接射进了粮仓里。然后伴随着一声巨响,那个方向瞬间爆炸,火光冲天。

首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发生的。

粮仓被炸十分的撼动军心,且粮仓可是重中之重。

戎亲王抓住了这个绝妙的机会,趁机脱身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与他们会合。

他也对这一切十分惊讶,直接就问世子做了什么。

世子解释了一下,说自己以前看过一本游记,里面记载了一起某户人家的灶台里面粉被火烧爆炸的事故,他就试着用那几个粮仓模拟了一下。如今看来是成功了。

他看得书五花八门,知识面广,又懂得举一反三的运用到实际,时常能在战场上扭转战局。

戎亲王听了之后跃跃欲试,世子便递给他一支箭,让他把另一边的另个粮仓也射了。

戎亲王箭法当然准,兴奋的亲手点炸了另外的粮仓。

他看着这么多人,因为他们区区几个人,焦头烂额、乱做一堆、死伤无数,就觉得十分的畅快。

这种以少敌多的成就感真是难以言喻,忍不住一把揽住了世子,得意忘形的笑道:天下才有一石,你我合占八斗,子建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他这会儿说的话,倒是很符合往日里“狼与”的脾性,与“戎亲王”的沉稳端庄相去甚远。

他们制服了几匹四散逃逸的马,直接离开了这里,返回义军所在的地方。

快马加鞭了一夜后,第二日天未亮便回到了义军所在的营地。他们几乎快熬了两天两夜,只有昨日中下午歇过几个时辰,后又精神紧绷的熬了一夜,大致的收拾了一下就直接补眠去了。

他们全须全尾的回来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也欣喜若狂。

世子补了几个时辰的觉,早上很快便醒了,就见“狼与”半搂着他睡得正香,就像以往他们感情融洽时一样。

世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他推下了床。戎亲王身为习武之人当然很灵敏,故意也拽住了世子,两人顺势一起摔倒在地。

戎亲王就像狼与先前那样,抱着世子撒娇着埋怨: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好凶啊。

世子把他从身上撕下来,问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王爷何必要如此纡尊降贵的混进来?

戎亲王笑着坦言道:当然是一开始啊,这些问题的答案你心里已经知道了吧?毕竟我们也算知根知底了呢。

世子知道,一开始与自己接触的这个“狼与”就是他,混进来八成就是觉得有趣,又问道:“狼与”这个身份不是假的,他……

戎亲王轻描淡写道:自然是早就……

他笑吟吟的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主动说:我早就想见识一下带着这支鱼龙混杂的乌合之众屡屡凯旋的高人真容,本想着招揽不成便干脆利落的除掉。但如果是你,就不一样了。

世子的手指抵在他的心口处:有什么不一样?差点死在我手上,还没有让你长教训吗?

戎亲王握住了他的手,靠在他耳边,故作委屈道:别这么冷淡嘛,毕竟我们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世子想到这一切就糟心,他这幅柔软又造作的模样,真是彻底原形毕露了。

世子要把他推开,戎亲王又懒洋洋的说:你忘了昨天答应过我什么吗?

世子只能在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询问戎亲王后续的安排。

戎亲王也确实早有安排,昨夜他的属下们应该更容易趁乱脱身,所以现在估计已经快带兵杀到了,而世子这边也一同出兵,增员策应即可。

他们两边士气正旺,而燕王的军队正群龙无首,且昨夜被惊扰,一夜未眠又损失了军粮与马匹,士气萎靡。他们合谋一同破入,即可轻易拿下。

第54章 认命

后面的一切与他们料想得差不多,戎亲王与世子两方出兵,不消几日便趁乱拿下了原本的正规军。

而与此同时,世子的身份与血统也被公之于众。而一切历史都会由胜者书写,戎亲王深谙此道。

于是世子的经历便被夸大其词的编成了,出身高贵却遭朝廷奸邪迫害,含冤奔走他乡,又不忍百姓疾苦,乱世中挺身而出,隐姓埋名的藏身于幕后统率义军。

面对胡军屡战屡胜,被朝廷奸邪嫉恨暗算,却与旧识故友戎亲王里应外合,共同推翻昏庸无道的朝廷权贵,重新一统江山。

如此一来,世子的呼声前所未有的高涨。他劳苦功高,血脉正统,天下之主舍他其谁?

世子其实对这套说辞感到非常膈应,尤其是“旧识故友”戎亲王,可以说是非常恶心了。

但是不知情的旁人需要一个冠冕堂皇又正义凛然的解释,这也有利于他们掌控朝廷,于是只得任戎亲王造作。

首领被从这些功绩中边缘化,但通过这次刺激的逃生,他完全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世子与戎亲王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与他这样的常人相去甚远,倒是也无甚嫉妒。

再说,他这次能平安无恙的归来,也是仰赖于他们,更是没什么可不服的。

“狼与”起初随他们一同与“戎亲王”的兵马汇合,汇合后便替换下了替身,恢复了身份。

“狼与”就是戎亲王这个事实毕竟有些骇人听闻,于是“狼与”这个身份被解释成了世子与戎亲王合谋中传递消息的戎亲王的下属。

旁人都称道世子深谋远虑、锦囊妙计,也只有首领大致明白实情。

而他在看到戎亲王真实相貌的哪一刻,可以说是惊掉了下巴,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戎亲王过人的混血容貌。而是他长得和世子的儿子雁儿也太……

关于雁儿的身世一直都有流言蜚语,现在看来,雁儿要说与世子有几分像也确实有,但他显然更像戎亲王许多,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亲生父子的血缘关系。

由于戎亲王与世子是旧识,首领便私下询问世子,莫不是世子偷了戎亲王的孩子,所以戎亲王才混进来的。

世子很是无语,但也没法解释,只能含糊其辞。

见过雁儿容貌的人并不少,这事根本瞒不住,戎亲王虽然并不多喜欢孩子,却也没打算不认自己的血脉,尤其这还是世子与他的。便对外宣称雁儿确实是他的子嗣不错,两人多年前密谋,互相信任,便让世子带走雁儿,作为老师代为教导,实际上就是作为这次合作的质子。

这番解释虽令人惊讶,却比离奇的真相更易令人接受。

戎亲王恢复了真身,当然比“狼与”更肆无忌惮,三天两头的非要拖着世子“秉烛夜谈”。世子这阵子要决定的事确实多,再加上他心里其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与戎亲王之间所有的纠葛,于是便绕着他走,屡次拒绝他的求欢。

戎亲王最初带给他的教训便让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后来他被迫留在王府的几年也根本算不上什么愉快的日子。最终他险些刺杀戎亲王脱身,也算是两清了。

以往他也曾不可避免的沉溺于戎亲王的美貌和性爱中,但心里一直颇有戒心,也无法萌生毫无防备的情感,所以刺进他胸口的匕首也毫不留情。

可与狼与的相处中,因为同舟共济,以及“年长者”的自负,令他掉以轻心的回应了对方炽热的情感,真心实意的爱上了“狼与”。

可他认识的狼与却并不存在,而是戎亲王欺骗他的身份。

这令他十分矛盾,感情上,他一方面无法接受自己会喜欢曾经如此玩弄、折辱过自己的人,一方面却又不可能轻易割舍对狼与的感情。

而戎亲王一定都预料到了这些,所以先一步稳住了局面,用现实的选择将自己锁死在了他身边。

他不可能拒绝戎亲王“合谋”的提议,因为混乱的感情一己之私的与他对立开战,拼个鱼死网破。

戎亲王这么多年并未明面上参战,兵力充足又养精蓄锐已久,兼之他还是个如此善于谋略的人物,实力之强劲可想而知。是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对手暂且不提,无论最终孰胜孰负,兴亡皆是百姓苦,还易被虎视眈眈的胡人趁虚而入,实在得不偿失。

他只能理智的做出对所有人都最好的决定,那就是接受自己归属于戎亲王的提议,可他的情感上还根本无法适应。

戎亲王说的那句“江山归你”并不假,清除了燕王的残党后,世子便成了当之无愧的“天子”,不少朝廷的旧臣都倒向了他,义军中和民间的呼声也很高。

可世子面对这唾手可得的至高之位,却只觉得烫手,他从没想过要当皇帝,也不喜欢那种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的感觉。

他以前想过,等到天下太平,他就带着小枝和雁儿找一处闲散安逸的地方太平度日。若是首领坐上了九五至尊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他,但他不需要那些所谓的权势和富贵,他早就已经亲眼见识过太多权贵的覆灭,不想再被掺和其中。

世子找到首领,话中暗示他有没有兴趣做皇帝。首领还是和以往一样的想法,想到要批折子就脑壳疼。而且与世子相处的这么多年,让他不能更清楚的明白,世子做的那些事他还真是做不来。

世子说这些自有朝臣谋划。首领表示,我想不想也由不得我吧?还不是得看你家那位王爷的意思?

首领对戎亲王的感觉也很奇妙,他恢复戎亲王身份后那种瞧不起人的破样子实在讨人厌,可却偏偏有本事有手段,令人不得不服。可就算知道他是个厉害人物,但想到他就是狼与,首领对他也起不来什么敬畏心。

首领毕竟地位不低,也不归戎亲王指挥,与戎亲王的关系倒是和狼与也没差。知道了世子与戎亲王的这茬事后,他没什么顾虑,反而看熟人热闹的心态更多。

世子反被调侃了一番回来,实在无法,只得宣称天下不平,他有何颜面称帝,冠冕堂皇的暂且推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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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戎亲王就闻讯而来,靠着世子边看他处理政务,边问他为什么不要皇位。

世子说:我从没有说过我要这江山,一直以来都是你想要。

戎亲王笑道:你可真是狡猾,你以为你不要这江山,这一切便不作数吗?

世子隐隐的心思被他拆穿,戎亲王环住了他,凑在他耳边叫着他的名字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呐。我说好会给你的东西,自己便不会要,即便你不要,我也是给了。那你说好要给我的东西呢?

他见世子不答,轻笑道:不管你给不给,我终归是会要的。

世子心里矛盾,却又并非只有抗拒,故意道:就像以前在王府那样,作为交换吗?

戎亲王说:当然不一样,你又何必还要装傻?

他握住世子的手,十指交扣,贴在世子的心口上,感受他紊乱的心跳:事到如今,你也该认命了吧?

世子刚要反驳,声音便被他堵在了吻里,他们非常熟悉彼此的身体,在世子的半推半就下,无可避免的滚到了一起。

戎亲王知道他一时还没完全接受自己身份相貌上的转变,于是若有若无的利用美貌诱惑世子。他这样的容色谁能抗拒呢?只是以往世子戒心重罢了,现在软化了大半,根本就无法抵挡。

世子稀里糊涂的被他弄了一回,疑惑的问:今天怎么弄在里面了?

戎亲王和“狼与”一样喜欢与他肌肤相贴的肢体接触,懒洋洋的说:令人配了些药,按时服药便不会有了。

世子还没完全明白,戎亲王便又摸出了本书,看上去是什么功法秘籍,晃了晃说:你不是一直很介意与我武学上的差距吗?以后我便亲自教你,如何?

世子更加费解了,这倒也不必吧?他刚疑惑的准备婉拒,就看到那封面上赫然写着“双修”什么的。惊得他劈手夺过,随便一翻,这尼玛哪是什么正经功法,里面的姿势比起练武,分明就是床上……

他又惊又怒:这算什么习武?!这分明就是你……

戎亲王一本正经的说:这可是拜月教不外传的独门秘籍!男女、男男、女女皆可双修,你这样雌雄同体的身子更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好好修炼,不出几年,或许便可与我平分秋色。

世子觉得他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画大饼,挣扎着反抗:不练!滚!

戎亲王捉住他,禁锢在自己身上数落道:基础差也就算了,怎么能这么不好学呢?

第55章 画地为牢

这双修还真是一门功法,世子被迫学了点基础,又被按着实践了两回后,又累又无奈,可怕的是好像还真能增长内力。

戎亲王环着世子,得意的表示,中原武林把中原外的功法妖魔化得太过,双修不过就是不符合中原教条,便百般诋毁。

他一贯巧舌如簧,世子爽完也就半推半就的算了。

他们像以往那样相拥而眠,一片寂静的夜色中,世子问:你筹谋多年,事到如今,只差一步便可问鼎天下,为何……

世子很清楚戎亲王蛰伏多年,野心勃勃,且他自傲自负、心狠手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与温文尔雅的美丽外表不同,是个名副其实的狠角色。

他对于戎亲王“让位”于他的决定,到现在都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戎亲王沉默了片刻才说: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戎亲王从小就因为胡汉混血,被所有人轻视,也被所有群体排斥。王府里都瞧不起他这么个“杂种”;拜月教那边也不接纳他这个“意外”;亲生父母对他也并无什么关怀可言。

他被打发给拜月教的长老拜师学艺,算是变相的逐出王府这么个权力中心,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一辈子无缘权势了。但他的成长经历令他自幼生性便桀骜又愤懑,同时为求自保也深谙口蜜腹剑的伪装之道。

他没有经受过,当然也不懂得什么诚挚的情感,更因为母亲的为爱痴狂,觉得这些东西愚蠢至极。所以他狡诈多变、两面三刀,毫无感情的束缚,自然无所顾虑。兼之他才识过人又武功高强,向上爬得很快。

他长成了一头血性十足的狼。而那些以往瞧不起他的人,以及他温室里的同胞手足们,曾经是令他愤懑仇恨的源泉。但时过境迁,在羽翼丰满的他看来,不过都是些愚蠢可怜的待宰羊羔。

就像一堵高墙曾经将他的人生挡得严严实实,但当他长大再回到这里时,发现原来只到他的腰了。不是那堵墙小了,而是他已经长得足够高,他愉快的撕碎了面前的墙,发现对现在的自己而言不过就像纸糊的一样容易。

曾经的愤懑轻易的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所事事的空虚。于是他便开始追求更加高的位置,他比那些所谓的血统纯正的当权者要优秀得多。“杂种”又如何?现在他视线所及之处,还有人敢质疑他吗?他要所有人都不敢再轻视他,整个天下都对他俯首称臣!

他这么想了,便这么做了,这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但他自负又桀骜,毫不怀疑自己会失败。

世子的出现是个惊喜,但真正的意外是他竟会与这么个男人,发展成那样的关系。

他们的身世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可性情与处境却截然不同。因为相同的境遇,他知道世子能“死里逃生”必然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世子表面的软弱可欺不过是伪装,而他喜欢这种撕下对方伪装,逼得对方不得已的露出尖利爪牙的模样。这让他像拆开心爱的礼物一样欣喜,世子身上剧烈的反差也令他热血沸腾。

世子那么的聪明,足以与自己周旋,甚至是了解自己的,这让他觉得这个人天生就该属于他。他乐在与对方的“游戏”中,享受、着迷到自己都难以置信,自然也令身边人心生忌惮。

直到世子扭转劣势,竟将他斩落马下,拂袖离开这场残局。

他失去了寻求乐趣的唯一“玩伴”,最初也曾疯狂的寻找过,但一切都石沉大海。

就在他自以为已经淡忘之时,却偏偏再次遇见了这个人。那一瞬间,他才深切的感觉到了过去的六年究竟有多么的枯燥乏味。他心如擂鼓,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不受控制、也不再想要控制的打破了自己的计划,顺应喜好的再次靠近他。

那滋味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绝妙千万倍,他从没有想过令对方由身到心的完全属于自己,是一种这么美好的感觉。

以往沉醉于他,向他献身的男女向来不少,可从未让他有过这样的感受。在身为狼与,与世子“两情相悦”的日夜纠缠中,他终于隐约明白,只因为是面前这个人,才会给他带来如此心潮澎湃的感受。

原来在很久以前,当他还自以为自己才是这场“游戏”的主宰之时,就已经画地为牢。想要圈住这个人,却被他脱逃,徒留自己一人身处牢笼却尤不自知。

而当他终于得到的那一刻,他觉得其他的一切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已经太久没有将那些事放在心上了。

此时,面对世子的问题,他放松的与世子相拥在一起,若有所思的说:比起被所有人敬仰,我好像更希望你能一直看着我。真奇怪,现在,我好像觉得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

世子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却找不出谎言的痕迹。他知道戎亲王不屑于用这种甜言蜜语骗人,可以前的戎亲王决计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更像“狼与”会说的。

戎亲王也要求他的回应,与他对视的眼眸微透着蓝,自顾自的又说:你也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吧?

他的眼神和口吻中隐隐透着某种危险的含义。

世子心想,果然,这才更像他……

世子问:这是威胁吗?

戎亲王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再是了。既然燕王派出偷袭后方的军队为我所控,那你也知道,其实我随时可以对那个女人做些什么吧?

戎亲王坦言道:借由这次交锋,派驻在你们后方的军队也会产生混乱,燕王与我的势力在争夺主导权的过程中,流血与死亡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她这么个弱女子,即便是死了,也无可厚非,“与我无关”。

世子的心往下一沉:你说得对,这一切都会死无对证,而我们依旧要感谢你起码“救”下了大部分人。那你又为何要告诉我?

戎亲王说:因为你本想不告而别的那夜。你对我说,你情之所钟,自始至终都只有我,我根本无须与她比。

他说着便浅笑着吻上了世子,世子那番话本是视死如归的临终坦言,现在危机化解,只觉得当时所言十分羞耻。羞恼的反驳:那是对狼与说的。

戎亲王用狼与的声线说:可我就是狼与啊。

世子骂道:你这个骗子。

戎亲王说江山没这么重要,便身体力行的开始演绎一个好吃懒做的昏君了。他将不少事务都直接让渡给世子,甚至属于自己的权柄也让出了不少

世子忙得不可开交,心里却明白这其实是一种“礼尚往来”,因为戎亲王作为“狼与”时,早已将义军内部摸得很清楚了。现在他们达成这种微妙的合作关系,为表诚意和信任,当然也要将他引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最终达到互相融合的目的。

戎亲王当起了甩手掌柜,白日里粘着世子,夜里抓着他“练功”。忙不帮,还总想拉着世子吃喝玩乐、白日宣淫。这些行径配上他那副绝顶的容貌,已经从“昏君懒政”,直接上升为“红颜祸水”了,和那些使得“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妖妃简直没两样。

看得他的一众属下都觉得难以接受,琥珀更是气得快要头冒青烟,可这都丝毫无法撼动越发任性妄为的戎亲王。

时值汛期,上游地区传来水位较往年偏高的消息。于是世子掌管朝军后,最先下达的指令便是让这些朝军去修利堤防,帮助沿水域的各地提防水患。

今非昔比,世子虽不称帝,但也有很多事务要留在京中处理,不能随意返“乡”,便令人将小枝与雁儿母子护送来。

一路上,戎亲王的手下已经将目前的情况大致说明了一下,就连戎亲王将自己孩子当做“质子”也说了,那当然就是雁儿了。

他们得知雁儿是戎亲王的血脉自然不敢怠慢,一路上雁儿都玩得挺开心的。

小枝听说了雁儿的身世,回想了一下当时世子在云州东躲西藏的情况,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吃惊但并不算太意外。她现在最烦恼的,就是到时候要怎么告诉雁儿他的身世,毕竟雁儿可一直以为她和世子是亲生父母……

现在她还没让人告诉雁儿,准备与世子通个气,一同想一番说辞再说。同时她也摸不清这戎亲王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让世子当年避之不及,恐怕不是个好人。

她忐忑不安的带着雁儿到了京城,终于得以见到许久未见的“丈夫”。

世子本想单独见他们,可戎亲王非要粘着,还无理取闹的表示,难道是嫌自己见不得人吗?

世子没办法,只能由着他。戎亲王靠在世子身边,宣誓主权的占有意味不言而喻。

小枝见到戎亲王的相貌,愣了片刻,立刻就确认了戎亲王与雁儿的血缘关系。胡汉混血本就不多,长得这么像的就更不可能有假了。

雁儿也傻了,他虽然还小,但一个与自己容貌那么相像的大人,还是令他隐有所觉。更何况,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那些护送他的人偶尔的谈话他也听到了些,说他是戎亲王的儿子。但母亲没有提,他就懂事的没有问。

戎亲王的属下当然以戎亲王马首是瞻,暗示小枝和雁儿行礼,戎亲王也挺像看“情敌”给自己行礼的,没有阻止。

小枝很是局促,心里莫名感到面前这个“戎亲王”与狼与有点相似,虽然是截然不同的容貌,但都对她散发出敌意。

世子当然不愿意妻子跪他这么个玩意,用眼神警告了他,戎亲王只好屏退了属下。

世子抱了抱雁儿,与孩子说了几句,便表示要与妻子单独聊,由不得戎亲王愿不愿意。

于是他们进内间后,便只留下戎亲王与雁儿两两相对。

雁儿已经隐隐察觉面前这个人才是自己血缘上的父亲,毕竟他们长得很像。但这太突然了,他一个孩子根本无法接受,心里还是更想跟着一直以来的父母,眼巴巴的看着内间,希望父母早点回来。

戎亲王却故意说:他们不要你了,你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正在商量怎么丢掉你。

雁儿失声道:你胡说!

戎亲王指了指自己:你看你长得像你娘亲,还是像我?

雁儿心中不安,根本不想看到他,在不熟悉的环境里他本能的想找认识的人,眼泪汪汪说:我不要你,狼与呢?狼与在哪?

戎亲王用狼与的声音说:在这。

雁儿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他,戎亲王面对他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继续用狼与的声音道:我就是狼与。你不会又要哭了吧?这里可没有石头让你扔。

这一天,难以接受的事实实在太多了,大人们统统都是骗子!雁儿忍不住伤心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戎亲王的人生当然没有哄孩子这个选择,毕竟他小时候也没人哄他,不也摸爬滚打照样过?

他借故敲开了内间的门,对世子说:陌生的环境让他很紧张,他在找你们。

世子正和小枝叙述整件事,知道他是想搞事,不让自己和小枝单独相处。毫不留情的打发他:如果你摆不平他,为了消除他的不安,我近期只能多陪他入睡了。

戎亲王心里当然一万个不乐意,闻言只能压下心中翻涌的醋意和不满,回到雁儿边上,没好气道:走之前让你练的基本功每天都练了吗?过来,检查功课。

第56章 身世

这些事说来话长,剧情离奇又跌宕起伏,小枝听完后久久无言,觉得比话本里写得还精彩。

世子对于与戎亲王的纠葛略去了很多,只说现在是合作关系。小枝之前就知道他与狼与什么情况,只问他是自愿的吗。

现在情况复杂,戎亲王一连串的举动可以说是快刀斩乱麻,根本没给他拒绝的余地,就把两人锁死了。世子的心情也复杂,谈不上多喜悦也谈不上不乐意,难以言说,只回答:这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

小枝问:那你自己呢?

世子说:……我不知道。

世子又问小枝以后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以往都是他推着小枝做先生什么的,现在人手增加了,今非昔比,小枝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小枝也没想过,世子便让她可以好好想想。

除去这些话题,对于如何对雁儿解释,两人都犯了难。雁儿如果非要问,那也只能先说是养父母了,毕竟在戎亲王的相貌面前,再说是亲生的未免过于牵强。

他们聊完时天色已晚,世子本想同妻儿久违的好好吃个饭,但戎亲王必然是看不得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

四个人同桌吃饭,菜肴很精致,气氛很尴尬。戎亲王神态自若,对小枝一副来者是客的主人模样。虽是温文尔雅、笑语晏晏,但气势迫人。

小枝本就不喜欢男性,之前也被狼与吓到过,从世子口中得知狼与与戎亲王是同一人后,面前这个人长得再好看也不好使,一顿饭如坐针毡。

世子当然看不下去,话里话外都颇有回护小枝的意味,令戎亲王的浅笑下越发嫉恨。

雁儿也敏感的察觉到了饭桌上古怪的气氛,他被戎亲王检查了一通功课,已经勉强适应了戎亲王就是狼与这件事,但心里还没法把这人当做血缘上的父亲。

雁儿感觉到自己母亲的局促,十分孩童心性的放下筷子,直言道:你是不是在欺负娘亲?

他这话一出,局面更加尴尬了,戎亲王笑道:怎么会呢?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娘亲啊。

世子恼怒的叫他的名字,想打断他要说的话。

戎亲王却笑吟吟的说:从小到大你们都一直隐瞒着他身世的事,令他在同龄人中也备受冷落,现在还要接着骗他吗?就因为还是个孩子,所以就连有关自己的真相都不配知道吗?

世子真是巴不得撕烂他的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冷声道:那也不是现在!

戎亲王看向雁儿,浅笑着诱惑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吗?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却不告诉你,偏要瞒着你,明明这也是你的事啊。大人们是不是很讨厌?

雁儿忐忑的看向世子,又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与关切,看得世子无力又辛酸。雁儿明明就是他的孩子,却总是在为自己的身世难过不安。

戎亲王说:我来告诉你吧。你与你的娘亲并没有血缘关系,与你的父亲却有,你是我与……

小枝不希望世子为难,色厉内荏的大声道:不要说了!

但戎亲王还是说了出来:与你父亲的孩子。

雁儿一脸惊愕,小枝不知所措,世子一副要杀了戎亲王的表情。

雁儿问:可是,你们都是男人啊……男人不能生孩子的……

戎亲王一本正经的说:拜月教的独门功法便能做到,只不过这门功法鲜为人知,对天赋及武学造诣要求极高,常人难以企及。而我与你父亲多年前便一同修习,方才有了你。你好好练功,日后若是想学也不无可能。

雁儿一个孩子,根本未通男女之事,闻言完全被他唬住了,狼与的武功确实是他见过最厉害的。见他说得信誓旦旦,雁儿犹疑的看向世子问:父亲,真的是这样吗?

世子没想到他这么骚的操作,居然又给瞎胡扯的圆回来了,见儿子真的信了,而且真相除了方式也八九不离十,也没有涉及他身体的问题。他圆场道:嗯,他说得没错。你确实是我的孩子,不要再怀疑了。但这种情况毕竟异于常人,功法也极为隐秘,不可外传,知道的人须得保密,不可让他人知晓。我们不告诉你,便是怕你说出去惹祸。所以,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吗,雁儿?

雁儿连忙点头,感觉自己深受父母的信任,保证不会说出去。

戎亲王此举便是以血缘关系为由,将小枝排除在外,世子当然不会对小枝此时尴尬的处境置之不理。他又对雁儿说:虽然娘亲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可她一贯将你视如己出,你会因为这些就不要娘亲吗?

雁儿连忙摇头,世子经常不在,都是小枝这个“娘亲”照顾他,戎亲王这种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父亲”就更别提了。他当然是最粘小枝的,连忙抱住母亲的手说:我不要和娘亲分开!

世子欣慰道:只要你不想,就不会有人让你们分开。娘亲往日照顾你很是辛苦,往后你也要多关照、体恤娘亲。

他瞟了眼戎亲王,意有所指道:不可因旁人的闲言碎语便对养育你长大的娘亲心生嫌隙、弃之不顾。

雁儿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

散席后,小枝与雁儿被带去休息,留世子与戎亲王独处。

临走时,雁儿还想让世子陪自己睡,戎亲王表示他们要“练功”,代替世子拒绝了他。小枝知道他们显然有话要说,也哄着雁儿离开了。

雁儿离开后,世子终于松了口气,惊出了一身虚汗。想到让自己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实在气不过,忍不住伸手拽住戎亲王的长发,咬牙切齿道:要你多嘴?!以前怎么没发现王爷如此长舌?!

世子对狼与一贯随意,现在这样理不清的关系,对戎亲王当然也没了多年前的顾虑。

戎亲王顺着他力道向后仰,一副楚楚可怜的受害模样:好疼啊,你好凶。

世子说:疼就对了,活该!

戎亲王无辜道:这不是很好吗?即告诉了他真相,不至于让你变成“养父”,又回避了不便让他知道的事。即使他真的说出去,旁人也不过以为是我们哄骗他的谎言罢了,不会揭穿也不会当真。

他说的,真他妈该死的都对!他一直是这样,做事随心所欲,恶意的玩弄他人心绪,全凭自己好恶,偏偏最终效果又令人无可挑剔。

世子怒道:那你也该先同我商量!

戎亲王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你给过我机会同你商量吗?

世子心头一凛,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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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亲王缓声道:她一来,你便与她腻在一起,难道有想过要同我商量?倒是与她商量了大半日,难道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吗?

世子根本答不上来,戎亲王解开他扯着自己头发的手,将他拉入怀中,柔声道:她能给你什么好办法?你找她难道会有用吗?

他嗤笑道:只是哄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这点小事都摆不平。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谁跟他似的这么奇葩?可效果却令世子根本无法否认。

世子挖苦道:当年真没看出来,王爷原来妒性这么重,我若是如你一般,王府后院里恐怕早已横尸遍野了。

戎亲王满不在乎:我不介意。当年你遣散后院,我可有阻止过?可你现在却连许我遣散一人都不肯,这可真令我伤心啊,世子殿下。

世子真要被他气死了,冷笑道:王爷伶牙俐齿,未免过于吵闹,比小儿夜啼都更甚。我恐夜不能寐,今夜便与雁儿同宿了。

戎亲王连忙拽住他:不可,一曝十寒乃习武大忌,为人父母更要以身作则,不然如何督促雁儿?

真他妈艹了!合着什么话都给他说尽了,世子心里也突然涌上了习武的热血。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个恬不知耻的糟心玩意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当晚,世子没搭理他,无视他的不满,与雁儿同宿。

戎亲王心里嫉恨,这样下去不行,世子处处回护那个女人,那孩子也粘她得紧。他一贯的作风即使达得到目的也会令世子逆反,适得其反,得换个法子。

世子还是照样处理政务,戎亲王消极怠工,就被打发去看管雁儿,反正雁儿被他骗得云里雾里的,跟着习武。小枝没有想好要做什么,世子就暂时让她帮忙处理一些义军的事务。

不过戎亲王悠闲的日子也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收到了线报。

胡人占领了中原的部分上游地区,扩大了自己的疆域,可今年水位较往年偏高,他们却没有足够的应对经验,部分地区发生了水患。而正在此时,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以北的匈奴国竟猝不及防的出兵攻打了他们。

胡军一向是攻打中原的掠夺者,不料此番竟被匈奴国趁虚而入,杀了个措手不及。

戎亲王受到情报,一扫先前慵懒的神色,畅快的笑道:终于开始了。

第57章 两面三刀

追根溯源的话,匈奴国与现在胡人的政权乃是同宗,百年前内乱分裂成南北两派。匈奴国地处偏北,分裂出的数个部族靠南。

分裂出来的本是不成气候的几个宗族,占地也较小。但由于中原朝廷重文轻武,当权者醉生梦死又软弱畏战,他们便逐步扩大,几十年间蚕食了不少领地与城池,义军未制胜胡军之前,便是扩张最凶猛的时段。

胡人内部的几个宗族也斗得厉害。五六年前,其中某一支宗族里的直系继承人迎娶了中原朝廷的郡主,才彻底挤下其他宗族,夺得了主导权,在从中原夺得的领土内设立了傀儡政权,以宗族图腾为名,定国号为琅。

可由于近年来中原义军的崛起,胡军因为那场战役元气大伤不说,也难免忌惮义军。

此番中原内斗,朝廷被义军推翻之时,琅国见世子夺得大权,又与戎亲王言和,并非以往中原朝廷那么软弱可欺。便想暂且息事宁人,利用郡主与世子的血缘关系打点一二,建立邦交。

却不料正值水患之时,除了一些边境摩擦,一直毫无动静的匈奴国竟陡然出兵偷袭,主动挑起了战事。

而与此同时,昔日友好合作的戎亲王竟也兵戈相向,打得琅国完全措手不及。

当年将郡主送给他们的便是戎亲王,戎亲王与中原朝廷离心,对胡汉所有交战都坐视不理。

他同样也有胡人血统,狼子野心,借着胡汉交战的同时也进一步蚕食中原领土华为自己的封地,除了没有自立为王之外,他的领土与兵力早就可以算作“国”了。

或许是因为身上流着一般相同的鲜血,又与拜月教这样的胡人教派相互依存,加上并不与同为胡人的他们交战,琅国的胡人也并未将他看做可以肆意掠夺入侵的羊羔。

是以,他们早先是有心照不宣的和平协定的。后来戎亲王为了避免与他们的争端又主动示好,将郡主赠与他们,助他们在中原建立傀儡政权,又彼此正式建立了和平协议。

琅国的胡人们将戎亲王当做一头杂种的狼,将中原朝廷的汉人当做任人宰割的羊羔,吃肉的时也不介意施舍戎亲王一点残羹。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在这时狠狠的反咬他们一口!

如今这样的情形,胡人即使再蠢也能明白,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戎亲王这头两面三刀的豺狼,不知何时竟与匈奴国搭上了线,竟合谋一同攻打他们!

世子对此也颇为意外。戎亲王几年前将郡主送给胡人,加上拜月教的根源与琅国中的某些宗族是同源的,原本接壤的部分也更多。理论上与琅国是远比匈奴国要亲密的,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与匈奴国合谋。

世子很快回忆起,当年他在王府时,曾经就来过匈奴“商队”,且其中必有身份不那么简单的匈奴人。但如果他们来往频繁,势必会引起胡人的注意,而只有这一次的话,又未免也太过单薄。

世子现在与他同舟共济,便也不顾忌的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与匈奴……或者说如何办到的?

戎亲王也早已不避讳他,揭秘道:你还记得当年王府送给那支“商队”的礼物吗?

世子想起了那个花魁:……难道是她?

戎亲王说:她才艺出众、容貌过人,难得还目达耳通、宠辱不惊,是个可塑之才。我便事先令人指教她,后通过左贤王献给了匈奴国的长公主。

世子这才明白,原来当年花魁并不是被献给左贤王做玩物,而是送给了长公主。

匈奴国与汉人文化有差异,即使为王也不一定会有汉人皇帝那么多的妻子和子嗣,且民风也更开放。

匈奴国的先王猝然离世时,只有大女儿长公主成了气候,剩下的弟妹均过于年幼。

匈奴国崇尚武力,长公主武艺高强,骁勇善战,是骑射好手,先王在世时很得宠爱。

可先王去世后,她的公主身份不足以镇住局面,国内也几度内乱。后她与国内颇有权势的一支宗族合作,招其家主为婿,这才平定内乱,坐稳了王位。

长公主并不打算将自己的位置拱手让人,游离在外的胡人狼子野心,与中原战事不断,若不是国内未平、自顾不暇,她又何尝不想分一杯羹?

便私下里与左贤王合谋,接住了戎亲王递来的橄榄枝。戎亲王亦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野心勃勃,扩张速度十分迅速,又有一半胡人血统,通晓相同的文化与语言,是个不可多得的合作对象。

花魁以匈奴“商队”的精美商品为名,送入了匈奴国后,长公主便以好奇中原文化为由,将她引做侍女,方便通传情报。

她起初并不算太看好戎亲王,毕竟他左右不过一个血脉不纯的中原亲王。从左贤王的见闻中又得知,他容貌倾城、风流倜傥、温文尔雅,并不英武阳刚。若不是提出合作的意图颇有几根渊谋远略的样子,只看外表,反倒像是以色侍人的男宠。

是以,长公主最初对其将信将疑。但往后的数年,戎亲王的封地进一步扩大,越发令人忌惮,稳固了长公主的信任。

这数年间,长公主的夫婿被暗杀,只留下长公主与两个孩子。匈奴国内各方势力再度蠢蠢欲动,长公主压得了一时却压不了一世。

而此时,中原传出戎亲王与义军合谋收复中原的消息,长公主便知时机已到,毫不犹豫的直接出兵攻打琅国,将内部矛盾对外转移。

与此同时,戎亲王得到战报后,亦如约出兵。世子也派遣了部分义军和朝廷正规军一同攻打琅国,另一部分义军则驻守后方朝廷,以免某些残余势力引发内乱,腹背受敌。

匈奴国、世子与戎亲王兵分三路,同时夹击琅国,兼之琅国的胡军本就状态不佳,疲于应对,兵败如山倒。不消几个月,戎亲王的大军便直接打到了琅国的国都。

这过程中,最受振奋的便是原本的朝廷正规军,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尝过痛痛快快打胜仗的滋味了。世子这些年来与胡军几经拉扯,很有应对经验,战术又十分取巧,时而以少胜多,令朝廷正规军的士气也焕然一新,凝聚了军心,非常有声望。

世子先一步与戎亲王汇合,原本的义军首领则继续围剿胡军的残党,收复失地。

戎亲王此番不掩容貌,作为主帅冲锋陷阵,运筹帷幄蛰伏多年,终于得以畅快的大杀四方。他武功高强,绝非常人能及,下手利落狠辣,很快就成了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又绝非匹夫之勇,作为主帅足智多谋,实为文韬武略、惊才绝艳之人物,再无人敢因他的容貌与血统而轻视他。

与世子汇合后,一同攻破了琅国国都,琅国的权贵们四散逃逸,王族不是被杀,便是被俘。

而这些被俘获的王族中,便有当年曾与世子反目的亲妹妹,昔日的小郡主。

小郡主二八年华之际被戎亲王送给了胡人权贵,用以示好,虽是风光出嫁,又被立为傀儡政权。但她一介弱女子孤身被送入陌生的胡人国度,无意义羊入虎口。

她的天真单蠢很快便被残酷的现实粉碎殆尽,她与不喜欢也根本无法交流的胡人成了婚,无论她如何哭闹反抗,还是被迫生下了孩子,第一胎为女孩,便接着产下了第二个男孩。

她受制于人,虽也能享有荣华富贵的生活,却毫无自由可言,不过是他人牟利的工具。昔日所有的梦幻妄想皆在现实中被湮灭。

当她听闻戎亲王与世子的军队攻破都城时,早已不会再像当年一样,幻想着这个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男人会来拯救她,只奢望世子能够顾念血缘的联系,放她一马。

戎亲王果然狠毒,干脆的杀死了国君与郡主的两个孩子,只留下了郡主独活。郡主无所谓丈夫的亡故,但痛失子女,却是切肤之痛。

她消沉了几日,强打起精神告诉让看守传达求见世子的意图。看守知道她与世子有血缘关系,代为传达后,却石沉大海。

世子并不想见她。

第58章 长公主

琅国曾经的壮大就像是滑过历史长河的一道流星,从设立傀儡政权到亡国之间,只留下了仅仅几年的繁荣鼎盛,便随着临近二国趁虚而入联合入侵而迅速灭亡。

琅国亡国,领土注定被中原与匈奴国瓜分,而如何分配显然是一件需要放上谈判桌的事。

当两国的军队在琅国的土地上相遇之时,这场谈判便已经开始。

与戎亲王亲征相同,长公主也出现在了战场上。她已近不惑之年,容貌依旧如年轻时那般美艳,却气势慑人,英姿飒爽,令人完全生不出猥亵之心。身披战甲,盛气凌人之姿乃是当之无愧的首领,通过这次收复并吞并琅国的战役,她抓住机会,成功奠定了自己问鼎王位的功绩。

两军远远相对,只留首领与亲信单独策马来到中间地带。

长公主与戎亲王虽时常保持情报交换的来往,却没有见过面,但戎亲王容色倾城,作为混血的特征又十足的明显,不消身边的左贤王多言,她便已认出了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公主忍不住细细的打量了这个美人片刻。戎亲王感受得到她看待猎物,或者说是玩物的目光,面不改色的露出平日里那般温文尔雅的微笑。

长公主哼声道:确实是一副魅人的好相貌,可惜却是条毒蛇,叫人根本不敢养在枕边。

她说得是匈奴国的语言,本质上和胡人的语言并无大差,戎亲王听得懂。世子这些年来,也学了不少胡人的语言,大致能听明白。

长公主性喜男色,豢养了不少男宠,作风自由奔放,也有传言说她的儿女们没准并不是驸马的。这若是放在中原,女子这般“不检点”可谓是大逆不道,但在民风奔放的匈奴国,不少权贵女性都有养男宠的喜好,并不以为意。

戎亲王的容貌显然引起了长公主的注意,世子心中多少有点不舒服。

戎亲王笑道:不劳公主殿下费心,本王的可不缺同床共枕的情人。

左贤王皱了皱眉,刚要斥责他的无理,长公主大笑道:后生狂妄,竟是半点亏也不愿吃!

她说着手上的长鞭一挥,出手如电,竟是直接向戎亲王抽去。戎亲王神色不动,伸手接下了这一鞭,用力的拉向了自己这里,企图令她长鞭脱手。他们的招式中都附上内力,短暂的交手了一瞬,长公主便点到即止的结束了试探,看着戎亲王挑眉道:还算是名不虚传。

世子此时有些后怕,若是他,绝对是接不下长公主这一招的,而刚刚的试探显然就决定了在后续谈判中,自己是否与对方对等,亦或是成为被轻蔑的那一方。

这让他再次感受到,戎亲王的存在确实至关重要。

果不其然,长公主也提到了这个话题:你谋划多年,扩张封地,平定内乱,又收复失地,你们的王位非你莫属,但你为何却要扶持旧贵族为王?

戎亲王说:公主殿下贵为王嗣,又怎会不明白血脉之重?

长公主说:你不是拘泥于血脉的庸才,不然就不会站在这里,以你的狂妄野心,即使血统不纯,也必将自立为王。届时,不同族群的敌视与割裂会被弱化,正如你的云州,与我国的邦交想必也会更为稳固。至于他,王族的血脉自然要充分利用,作为合作的象征,联姻是最好的途径。

戎亲王闻言眸色阴冷,竟隐隐有了杀意。

世子听得一知半解,随行的翻译官翻译后,世子终于参与了他们的对话,冷笑着直接用汉语道:长公主殿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如今匈奴国内王位空缺,即使你战功显赫,仍旧还不是名正言顺的王。两国协议休战,建立邦交,得益的并非我们,而是你。是你需要时间巩固王权,消化战果,而中原上下皆归顺于我二人,并无后顾之忧。一旦我二国陷入持久交战,长公主殿下就不怕王位悬空的匈奴国内变数横生?

长公主听完了翻译后,第一次正眼看世子,眼神凌厉道:冰原之战我耳闻已久,看来倒也不算是浪得虚名。

长公主身为骁勇善战的匈奴人,对中原权贵的印象并不好,觉得汉人重文轻武、附庸风雅、软弱畏战,十分瞧不起。

她听说过世子带领义军的战绩,却只以为是胡军自满自傲,大意失荆州,如今看来这世子确实也非等闲之辈。

世子这番话说的戎亲王还算满意,冷声道:长公主殿下既对冰原之战有所耳闻,明知世子殿下对我国举足轻重,为何还要提出此等非分之求?贵国停战的诚意着实引人生疑。

左贤王说:这是双赢之策,明明可以独步天下、自立为王,为何……

长公主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仔细的打量了他们一番,骤然笑道:原来如此,既然王爷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强求。

她身为女性,对这些情感之事更为敏感,左贤王倒是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结束了这个话题,在彼此试探后,终于开始商议如何分赃。

正如戎亲王与世子所想,匈奴国王位空缺,且土地并不似中原这般富饶,消化不了太多战果,且大部分琅国的国土均是入侵中原得来的。故双方就这些问题各有进取与让步,但也附属了通商关税减免与平等邦交等其他的条件。

大致敲定后,便令两国负责相关的官员合议细则,再签署共同协议。

事毕前,戎亲王说:长公主殿下若希望延续交换质子的邦国传统,也无甚不可。我朝王族血脉凋零,但为表诚意,也无甚不可。

于是交换质子也决定在了签署协议当天。

时间在忙碌着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签署停战协议的那天。

当日,戎亲王令人将郡主带上来。世子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却也没有阻止的打算,

郡主因为与世子的血缘关系,也不算是被亏待,打扮得挺干净,但面容憔悴,竟显得比年长十几岁的长公主都要沧桑几分。

负责这事的官员已经告诉了她质子的事,郡主在琅国吃了这么多苦头,当日不愿意再去陌生的国度。她心知不妙,终于见到了世子,当然希望世子解救自己,让自己得以回国安稳度日。

她已经不再像曾经那么锋芒毕露,经历了这么多,她也学会了口是心非的讨好和示弱,张口便期期艾艾的叫世子“兄长”,说自己当年错了,乞求世子的原谅。

她见戎亲和世子并肩而立,便以为世子还在被戎亲王掌控,偷偷去看戎亲王,却不敢对他说什么。

戎亲王却主动开口道: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决定的吗?

郡主愣住了,她以为世子总是会对她心软的,毕竟以前曾经那么回护过她。

世子曾经对她十分心寒,也蹭有过很多质问。但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乎了,郡主在他面前和陌生人没差,甚至还是个被戎亲王这公狐狸精迷惑,曾经想杀了他的白眼狼。他连话都懒得跟她多说,只冷淡的告诉她:这是你贵为王族应该履行的职责,好自为之。

郡主即使再不愿,也摆脱不了被当做政治道具的命运,再次送去了异国他乡。

长公主则送来了自己的一个幼妹作为质子,至此双方正式缔结了和平条约。

而长公主回国后不久,便凭借数代帝王都不曾有过的功绩,震慑了国内权贵,肃清了叛党。最终登上皇位,成为了匈奴国数百年来鲜有的女帝。

第59章 新的旅途【END】

这次的战役不仅收复了失地,领土甚至进一步扩大,戎亲王与世子的亲密,打破了原本与朝廷离心的状况,戎亲王的领地放松内外禁制,开始积极与其他地区合作。

琅国留下的胡人平民并未被屠杀或驱逐,由拥有胡人血统的戎亲王出面接管,采取与云州类似的治理方式。

世子回京后依旧不愿为君,尽管朝中呼声很高,他仍然一意孤行的建立起了由首领等亲信组成的议事内阁,决定朝中的大小事务。

他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这在他看来并没有好处,若说实权,他已经拥有了说一不二的话语权和决定权,不需要再加这么个头衔来束缚自己。他也不喜欢那种所谓的享乐,以及他人充满距离感的惶恐。但即便是他不当这个皇帝,除了往日里的同僚,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仍旧变得小心翼翼。

事到如今,他竟有些怀念当初刚去那个村里的时光了,虽然那时候没有任何财富与权力,但生活简单,各种关系也轻松。

现在的忙碌,以及越来越多因为他地位而谄媚的人,令他感到烦躁又心累。

而小枝也自愿的参与到了一些女性相关的工作中,比如为女孩设置私塾,建议女子也可参政等。朝中自然有许多反对的声音,还指责她后宫干政,世子表示自己根本不当皇帝,何来干政这一说?

同时也表示由于常年战乱,现在百废待兴,更需要所有人齐心协力一同重建自己的生活。此时因为一切族群、性别差异而拒绝他人的加入和帮助都是十分低效率且愚蠢的行为。所有人的生活都应该由自己来参与,亲手构建,不应依赖于别人,也不应该拒绝任何人的帮助,将任何一同生活的群体排除在外。

由于有异族的融入,政策上更强调平等共通的和谐发展,不一味的坚持传统、固化守旧。两种文化的碰撞交流也催生了更加开放的民风,辅以法律上的政策改动,很大程度上弱化了矛盾。

世子也不是全能的,很多问题都是由内阁一同商议决断的,而戎亲王也保留王位留在京中,完成不少决策,也推动支持不同族群的通婚。

小枝现在忙着与女官们一起开办私塾,世子回来后与她见过几次。她工作上也会遇到来自男性的偏见和抵触,但也有人与她一同协力克服困难,是个颇有才情的前朝臣之女。此女曾经家世显赫,后来父亲遭人陷害,家族没落,她便避难去了寺庙带发修行,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家族被平反,她也不再蒙受冤屈。

小枝与她志向相同,或者说小枝受她的影响与照顾更多一些,与她很是亲密。两人一同商议、行事,十分融洽,小枝与同为女性的朋友待在一起也更为轻松自在。她有了自己的事做,当然也就更不需要世子的陪同了。

世子总觉得这事有点巧了,留了个心眼查了一下,一查果不其然,给这个前朝朝臣平反的可不久戎亲王吗?连带将这个才女从寺庙里请出来也是戎亲王派人做的。

他这回倒是学聪明了,世子很无语,但觉得小枝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便也就心照不宣了。

雁儿有了更好的老师授课,武学方面则与戎亲王当年一样,拜了拜月教武功高强的长老为师,戎亲王有空也督查、指点几招。

扩大疆域、重新整合势力之后,有太多事情需要做,转眼便是一年多。这期间选拔各地官员、铲除地头蛇、重新登记户籍以及不少新政等各种措施,忙得人晕头转向。

世子是个责任心重的人,每每都是被戎亲王督促逼着“练功”入睡的。他们的关系在宫里不算是众人皆知,但身边人也都看明白得差不多了。

这期间当然有守旧的朝臣一直催着他登基继位。世子被催促再三,终于正面回应了这件事,说这些年的战乱虽不是他能决定的,但也是与他流着同样鲜血、共同姓氏的皇帝导致的。民不聊生、国家被侵犯的屈辱和过错,他亦不可能置身事外,所以他认为自己无权称帝。

他认为不需要皇帝,起码是暂时。吸取过往的教训,即使有过明君,但毕竟皇帝就是人,不能保证完全正确与公正,这是人之常情。既然如此,将所有权柄都常年倾斜在一介凡人身上就太过危险了,又怎么能知道不会有下一次暴政呢?

战时需要有人站出来作为领袖引领大家方向,但和平时期,奠定了基本的政策基础后,这就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落实和监管。

世子这一番话说得自己也散去了不少迷茫,他从小成长在一个王权的环境中,“皇帝”对于他来说也是天经地义、习以为常的。但轮到他时,他却不想当这个皇帝,他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缺乏责任感,畏惧这个太高的位置。

但现在他好像有点想明白了,“皇帝”这个位置和权柄并不应该完全交给某个人,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是绝对正确公平的。即使如他现在被歌功颂德,内心也有许多认为自己不够好、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这个社会上的人千差万别,所有人的事不应该全交由一个人来决断,这必然会产生不公与不妥。比如戎亲王就比他要更懂得如何治理云州这类胡汉共通的地方,这是他所办不到的。

可他从小就生活在王权的笼罩下,即使觉得不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他决定外出游历一下,多长点见识,想想到底该怎么做,也算是跳出固有环境和思路,寻找新的可能性和答案。他派出一些人外出去邻近的他国交流学习,看看各个国家都是如何运转的,按时反馈。

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世子把事务都分配好后,与首领等几个亲信说,自己要暂时离京,有事要办,让他们遵循新的方针,顺势而为,看着办。

这其中当然有人反对,世子表示相信他们即使没有自己,也能凭借思考讨论作出合适的决定。

世子的离开没有告诉太多人,他与妻儿告别后就独自离去,他相貌不算太出众,打扮成寻常百姓,一路并没有什么波澜。

他刚出京城,想到自己现在除去了一身事务和权柄,就是个寻常百姓,沐浴在阳光下,感到恍若隔世。

这时,上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竟要不告而别,世子殿下还真是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啊。

世子微微抬头,毫不意外的看见一人正靠坐在树上,不是与他纠缠了十来年的戎亲王还能有谁呢?

不过他的打扮倒是令人十分意外,他没有穿着平日里的翩然雅致的汉服,而是身着胡人的服饰,与“狼与”的打扮颇为相似。他的长发被编织起来,耳垂耳廓上戴着耳环和耳扣,他本就有胡人血统,这样的打扮毫无违和感,与往日雍容优雅的气度不同,显得凌厉又飒爽。

戎亲王利落的跳下来,落在世子面前,盯着他不满道:你已经把自己给了我,我这里可没有后悔药。

世子看着他有些愣神,他猜到即使他不说,戎亲王也会知道。其实他觉得随着时光推移,戎亲王总有一天会对自己失去兴趣,届时他必然会后悔当初的“交换”。最近戎亲王也明显对他有些冷淡,而自己现在的离开也算是一种缓冲,暂时分开,或许也能让他想通,放弃不够理智的执着。

世子说:我没有后悔,只是有事要做,我不在时,你应该留在京中。或许你很快就会觉得,少了我对你而言更好。

戎亲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抓到身前,暗含着怒意道:我一直在等你向我坦白,但你却偏要这般不告而别,你是故意要惹怒我吗?

他的气息吹拂在世子的唇畔,轻柔暧昧的低声威胁:是不是最近对你太客气了?

世子许久没见他这样,难免有点发怵,心跳加速却不知能如何回答,只能干涩道:我没有……

戎亲王话锋一转:你总觉得我是白眼狼,认为我狼子野心,可你又真的了解过狼这种动物吗?

世子不懂他为什么要提这些,就听他接着道:你知道狼的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吗?

他说罢吻上了世子,世子当然不知道,不过也无法否认此时此刻的悸动,接受了熟悉的亲密举止。他被亲得喘不上气,越来越觉得不妙,这才强硬的推开了戎亲王,气息不稳的说:就算……我也不会跟你回去的 ,我是真的有要做的事。

戎亲王的手已经不老实的搂了上来,闻言也没什么意外的,非常自然的说:好吧,那我们先商量一下去哪吧。

他说得如此自然,仿佛本就是这次外出计划的一份子,不等世子反驳,他便说:前两个月户籍登记已经基本完成,我令人列出了一些年岁经历相仿的女性,也派人面见询问过。找到了一个十多年前曾经从京城离开,孤身来到洛城的女子,她被当地的富商聘用,教导府中千金们礼仪才学。之后洛城被战乱波及,她便跟着府上被迫迁居,现在她又回到了洛城,称是与人有约。你觉得她会是你一直在找的人吗?

世子心如擂鼓,惊讶的看着他:你……

他这么多年最初一直在派人打听母亲的消息,后来见识了太多战乱时民不聊生的境况,已经对母亲一个人在外还活着不抱希望了。他没有对戎亲王说过这些,却对“狼与”说过,没想到他不仅记住了这回事,现在竟真的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

戎亲王此时已是老神在在:如何,要先去洛城吗?

世子觉得,这个人真是永远都不打无准备之仗,大约以后也都不会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但这一切好像也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他们靠得极近,世子看进了那双瞳色微蓝的眸中,欣然笑道:当然要!

【完】

第60章 番外

世子和戎亲王的相貌出了京城,便没有太多人认识了,一路上都挺顺遂。即使遇上麻烦,凭借武力也没什么搞不定的事。

戎亲王的情报很准确,洛城的那名女子便是世子的母亲。分别已久的亲人相见,自是感慨万千,他们互通了这些年的人生。

世子的母亲的经历就如戎亲王所言,唯一有点变化的是,她现在嫁给了那富商府上的管家,两人年龄相仿,皆是孤身一人,这些年下来暗生情愫,便结为了夫妻。

她之前就已经听闻了世子的那些丰功伟绩,知道儿子过得好就放心了不少,不特地主动与世子相认是觉得自己到底出身低下,怕坏了世子的事。她离京后改了姓名,所以世子要找她也并不容易。

世子问她要不要回京,她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表示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世子见母亲有精神也并不见老,看出她现在确实过得还不错,也就放心了。而她的丈夫和周围人只以为世子只是她战争时失散多年的儿子,并不知道世子的真实身份。

她对世子身边的异族美人颇为好奇,却没有多问。世子主动告诉了她戎亲王的身份,令她大吃一惊,诚惶诚恐,问世子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一起行动。世子还在犹豫要不要说,一直没插话的戎亲王就直接直言了自己那个所谓给世子做质子的孩子的身份。

世子的母亲知道世子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震惊的看着世子,世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大致解释了两人的关系。

戎亲王这会儿很能装乖,他本就长得漂亮,对着世子母亲一口一个“岳母”,把人都喊傻了。好在她早就知道世子的身体异样,对他与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反对意见。

最后,世子的母亲表示想看看孙子,日后会来京城探亲的,或许会考虑与丈夫一同迁居。

他们告别了母亲后,继续踏上旅途。

戎亲王此番做胡人的打扮也不算是心血来潮,有很多事是要作为胡人才能体会到的,比如路人异样的目光之类的。

他了解了世子的想法后,也不是没有自己的考量,只不过他觉得世子的想法有些天真。即使真的暂时改变了制度,若社会再次动荡,有人揭竿而起,到时候王权要复辟还是会复辟的。即使是他,也不可能在夺得天下后轻易将王位让给别人。

世子问他,如果想当皇帝,为什么现在不做,日后不会觉得遗憾吗?

戎亲王表示,其实所谓宏图霸略,说到底不过都是人的一己之私。他曾经想要得到天下,觉得万人之上方可证明自己。但现在他真的坐拥江山后,觉得也不过如此,皇位对现在的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权势的装饰和名分,没有多重要。况且他现在的选择也不过就是他的一己之私,也有许多人期盼他登上皇位,可他却一意孤行的随心所欲。曾经他只是想要一个目标来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当真的实现时,他才觉得,原来那些别人期盼自己达成的东西,其实都没有自己真正感受到的重要。

他们在京中时,因为很多事务需要处理,难免也会有政策方针冲突的部分,总觉得有时在想法和执行上颇为疏远。势力所属下的臣子有时难免会彼此猜忌、暗自较劲,当然也会影响到他们,只是戎亲王向来心思深沉,而世子则一向对他的做法有颇多不认同。两人虽心照不宣,但时日久了,难免会心生嫌隙。

但现在他们不再需要时刻面对这些政务和臣子,出游在外,都与寻常百姓无二。地位完全平等,没有旁人干涉,距离也拉进了不少。

世子通过与戎亲王一起走访了许多胡人多的异族地区,也了解了不少胡人的文化风俗。

他们路过一个部族时,由于戎亲王的属下要联系他,停留了几日。

这个部族刚好过节,有很多青年男女结为夫妻,喜事不少。也有人向戎亲王献殷勤,戎亲王就把世子拉出来说已经有伴侣了。胡人民风开放,同性伴侣虽然不多,也并不以为奇,热情的祝福他们,还问有没有定情办婚事什么的,把世子都给问得一愣一愣的。

于是当晚,戎亲王便顺势闹着要定情办婚事什么的,世子觉得太尴尬了才不要,于是这一切被磨着自然变成了床上的补偿。

而这个部族的定情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男方亲手制作两枚相同的耳饰,新婚后赠与新娘,两人带着相同的耳饰,这样外人从耳饰都能分辨出夫妻关系。

戎亲王早年四处游历,又在拜月教待了不断的时间,耳饰向来不少,只是后来当了王爷,作汉人打扮,才将这些东西都去了。

既然现在重新戴起来,干脆就分世子一个。不过世子没有耳洞,所以得先打耳洞。

夜里,戎亲王取了银针,用来穿耳洞。世子作为习武之人,也曾上过不少战场,穿耳洞这种事完全不痛不痒,也就由着他去了。

戎亲王见他神色平淡,心里有些不满,倒也不急着穿耳洞。

他们如往常一样水乳交融,边做戎亲王竟抚着他的胸口说:你知道吗?有不少舞姬会在这里穿孔,戴上乳环和细链。你觉得如何?

世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见他某种颇有欲色,惊道:我不要!不是说好了只是嗯……耳环吗?

他被干的浑身发软,根本无法抵抗,却见戎亲王摘下了一边的耳环比划在他身上,故作遗憾道:好吧,那还有一个地方。

他不怀好意的摸上了下面两人交合的地方,凑到他耳边笑道:其实这里也可以穿环,听说会变得更敏感,也更有快感。

世子怎么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感觉到那冰凉的耳环贴在那柔嫩的地方,想到那里万一被穿上环后的样子,以及会被如何粗暴的对待,不受控制的就高潮了。

戎亲王感觉到他的情动,性奋道:看来你更中意这里啊?

世子羞耻得耳根通红,捂着那里,无助又无力的否认:不、不是的,我不要……

他这幅在床上备受欺负又无可奈何的可怜模样,最是撩人心弦,戎亲王一如既往无法把持的干了个痛快。

待他们云雨初歇,肢体交缠的温存之际,戎亲王才不紧不慢的给他穿上了耳洞。两人带着同样的耳环,真有那么点成双成对的意味,令戎亲王颇为满意。

世子对这类行为没有太大感觉,摸了摸自己的耳环,随便看了眼镜子说:还是你戴更好看。

戎亲王故意道:可能是更适合戴在别处。

世子连忙道:还是这里最合适。

戎亲王看着他埋怨道:你真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世子沉默了片刻后回答:我知道。我也……我还有很多地方想去,也想看看各种各样的不同的族群,见识一下其他国家的事,我想……

他主动握住了戎亲王的手说: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戎亲王也回握住了他的手,拿乔道:走了这么远,才想到要征求我的同意。不过现在亡羊补牢,也算是马马虎虎吧。

世子嗤笑着甩开了他的手:爱要不要!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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