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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怎知,我不心悦于你

所属系列:醉花雨:太子妃新婚手记(已完结)

你怎知,我不心悦于你

醉花雨:太子妃新婚手记

我是太子妃,但太子不爱我。

太子华堇年爱的,是我的长姐,丞相家的长女宁雪静。

而我,宁若雨,是在长姐的光环下长大的。

长姐什么都好,长得好,性格好,从小就和各位皇子做朋友。家中长辈、京中亲朋,就连皇上,都很喜欢她。

长姐不是传统的大家闺秀,她会和男孩子一样爬树、骑马、练剑,也会和女孩子一样抚琴、作画、刺绣。

而我则暗淡许多,暗淡到很多人有时会忘记丞相家还有一个嫡女,叫宁若雨。

我嫁给太子那日,他喝得大醉,醉到忘记来揭我的盖头。

我自己卸下繁重的头饰,洗去脸上过分浓艳的脂粉。

未指婚前,我本以为,成亲后会摆脱长姐的光环,我终可以做想做的自己,不会做什么都有人拿我和长姐比较。

可太子在长姐被指婚给四皇子的时候,跑到陛下那里闹了一场。

长姐和四皇子的婚事并没有因为太子的闹而取消,反而一纸赐婚再次到了丞相府,将我指婚给了太子。

我也不知道,让我做太子妃这件事,是陛下为了安抚太子,是为了平衡丞相府的势力,还是因为我和长姐长得太像。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脑中闪现的画面,竟然是去年夏天,我躲在丞相府的竹林中看医书,偶然抬头时,看到身着月白色衣衫的太子殿下正立于远处的竹林之间,清朗俊逸之姿让我有一瞬的恍神。

他似乎同时注意到了我,冲我微微一笑。

一笑倾城。

我嫁入东宫已有一个月。

一个月除了大婚第二日一起去拜见太后和皇后,我和华堇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一个月后,到了我和长姐同时归宁那一日。

归宁前一日,我本想去他殿里和他商量第二天回丞相府的事。

到殿前,小厮吞吞吐吐地说,太子殿下前日在大殿主动请缨去隆庆山剿匪,昨日已经出发了,太子妃……不知道吗?

我哦了一声。

剿匪,估计比和我貌合神离地去归宁要好多了吧。

归宁宴上,长姐和四皇子华温玄恩爱有加。

父亲则看着我叹气。

宴会散了,娘亲把我叫入房中,问我:「若雨,太子对你好吗?」

「挺好的。」我看着鞋尖低声道。

娘亲叹了口气,「我和你爹……本是不想让你嫁给太子的。可你爹毕竟是丞相,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

我都知道,我说,女儿明白。

从娘亲房中出来,长姐正在庭院中和四皇子折花,一颦一笑宛若画中见过的仙女一般。

见我出来,她开心地拉着我道:「若雨,太子哥哥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一定替你教训他。」

我笑着点点头。

过了几日,隆庆山传来消息,太子剿匪大获全胜,龙颜大悦。

又过两日,副将赵习飞鸽传书,太子在回京取道仓漫山时,路遇杀手,掉落山谷,生死未卜。

消息传到东宫时,我正在和侍女慧儿一起筛红豆,手中红豆散落一地。

我理了理衣装,去了皇后的凤禧宫,当晚,一辆马车将我送出了宫。

第二日一早,马车已到仓漫山下。

仓漫山谷地势险峻,谷内有很多珍奇草药,但也暗藏了诸多危险。如果不是常来采药之人,怕很难在山谷内来去自由。

很幸运,我就是那个常来采药的人。

四年前,在长姐入宫做公主伴读,和皇子公主们一起玩耍的时候,我就开始和师父一起来仓漫山谷学习采药。

我学医术,一开始也不是抱着什么悬壶救人的心,而是受不了人们总要将我和长姐比较,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别的,长姐都是力压我的。

无论我做得再好,人们都会说:「这就是宁雪静的妹妹,倒是颇有姐姐的风姿。」

长姐的光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同一个父母,我们相似的地方太多太多,从长相到性格。

我开始故意让自己和长姐不同,长姐活泼伶俐,我便收敛起好动的性子,做一个恬静乖巧的女子。

所以当郑医女带着她的徒儿来到丞相府时,我便拜了她为师父,开始学习医术。

我甚至很庆幸,长姐对岐黄之术不感兴趣。

仓漫山对于一般人来说,的确是个险峻之地,但我因着和师父曾在谷中救过一个意外落谷之人,知道谷内多丘壑,植被众多,就算不甚掉落山谷,未必没有生还可能。

但是,如果华堇年受伤或中毒,久久没有治愈,就真的危险了。

我欲从北路山谷斜坡的夹缝处入谷,这是最安全的入谷之道。而皇后派来和我一道的近侍林征、宋岐及其他亲卫却因身材太过高大,无法从夹缝中穿过。时间紧迫,我便与二人约定,我先入谷寻华堇年,夹缝处留守两人,其他人则分散寻找其他入谷之法。

看着熟悉的仓漫山谷,我内心苦笑,当年采药时,怕是从未想到,有一日再来,竟是寻自己遇刺的夫君。

日暮时分,我终于找到了华堇年。

他躺在一块草地上,身上都是血迹和擦伤,右肩上是自己胡乱包扎的伤口,旁边还有一把断箭。

可见,他是自己拔出了箭,又撕下一段衣袖为自己包了伤口。

只是此刻他已神志模糊,我摸了摸他的脉象,确是中毒。

我拍拍他:「华堇年,能看清我吗?」

他大口喘着粗气,双眼迷离:「……雪静,是你?」

我顿了下,说:「对,是我,我来救你了,你一定要挺住,知道吗?」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丸,给华堇年服下。

不想耽搁时间,我便撑着他站起,想尽快赶往夹缝处与林征汇合。可我虽常年采药,练就了一身敏捷,但毕竟是个女儿身,此时带着神志不清又行走不便的华堇年,却是如何都走不快。

天色渐暗,山谷内突然开始滴豆大的雨点。

我心道不好,他本就中了毒,若再受寒,毒素随着寒气入侵五脏,怕是凶多吉少。

幸好,不远处便是我之前采药时歇脚和避雨的一个山洞,我将华堇年拖拽到山洞中时,看到洞里堆着许多杂草干枝,应当还是师父之前留在那里的。

仓漫山多雨,采药时遇雨更是常事,所以师父便在洞中备了些杂草干枝,以便驱寒取暖。

我生起火,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好在伤口并不是很深,毒素浸入地慢,但要想除去毒素,还少一味月明草入药。

我望着洞外越来越大的雨,月明草就长在谷中的一个小山丘上,但这个时候去采药,天黑路滑,并不是明智之举。

我摸了摸华堇年的额头,已然是烫得吓人,现在不解毒,是撑不到明早我带他出谷的。

我喂了他些水,把裤脚扎起来,走出了山洞。

大雨如注,仿佛老天都在和我作对,我好不容易小心翼翼一步一打滑地爬上那座小山丘,但还是在采到月明草的一瞬踩空,整个人从山丘上滚了下来。

右腿膝盖磕在岩石上,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我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我问自己,宁若雨,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值得吗?

可我只知道,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血水和雨水,雨声和雷声,覆盖了我的泪水和哭声。

那一晚,我将月明草捣碎,混合我带着的其他草药,给华堇年的伤口祛毒。

清晨,他的烧渐渐退去,但人还是不甚清醒,我知道这是因为体内的余毒未清,须得赶紧回宫医治。

华堇年虽神志不清,右手却紧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我想,他估计以为我是雪静吧。

这样……也好。

雨下了一整夜,想必林征他们也被大雨阻拦,更加难以入谷。

我正犹豫要怎么带华堇年出去,洞外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有人……在这里吗?」

我看向洞口,一个医女打扮的女子,正试探性地向洞里走,在看到满身是血的我和华堇年时,她惊呼一声,立刻跑到我们身边。

据她说,她是隔壁山的医女,叫崔映寒,今晨来仓漫山谷采药,看到这个洞口的内壁上似有血迹,所以才想进来看看。

我想了想,说:「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崔映寒打量着我二人,目光定在我和华堇年紧拉着的那只手。

我看着还未清醒的华堇年,他身上还有余毒,且这一夜的雨使山谷内湿气甚重,对他身上的伤也极为不利。

再待在这里,恐怕仍然会凶多吉少。

再加上,我也受了伤。

我一路入谷虽小心谨慎不留痕迹,但若那些刺杀华堇年的人也找到此处,后果更不堪设想。

「姑娘是医者,想必也看得出来,我……兄长,受了箭伤,目前昏迷不醒,而我昨夜为他采药不慎跌落,也伤了右腿。」我顿了顿,「若我未受伤,兴许还能将兄长带出此处,但现在只凭我一人之力,却实在难以做到,所以想求姑娘帮我一起,带我兄长出谷。」

崔映寒听罢,挪过去察看华堇年的肩伤,略惊道:「伤口发青紫,这莫不是中毒?」

我点点头:「毒性已解了大半,只要能出谷及时医治,便无大碍。」

我见她神情似有犹豫,便道:「我兄妹二人路遇匪徒跌落至此,倘若出谷途中再遇到那帮匪人,兴许会连累姑娘。我也不愿姑娘为我二人犯险,如姑娘不便助我出谷,能否帮我捎个口信给我的家人?」

崔映寒想了片刻,叹口气道:「我作为医者,又怎能见死不救。不管你们是好人坏人,我都没有扔下你们的道理。」

我感激不尽。

幸的是,崔家世代在山上行医,熟悉一条可直通他们村子的小路,除崔家村人,绝无他人知晓,我们可先随崔映寒去她家中,再从长计议。

华堇年虽神志还不大清醒,但勉强可倚着我走路,我便和崔映寒一道,撑着华堇年走出山洞。

洞外阳光透着云层洒落,树叶上凝着晶莹露珠,仓漫山谷仿若人间仙境。

我闭着眼睛感受雨后的阳光,只盼过了今日,一切可以否极泰来。

崔映寒带的路,是一条隐秘的小道,幸在比我进谷时好走许多。

只是我的右膝盖阵阵发痛,左肩还要承担华堇年的一半重量,每走一步都如刀割。

所幸在我感觉即将撑不住倒下时,终于看到了崔家的大门。

崔映寒的二叔也是位医者,一边给华堇年上药,一边打量我,似是随意道:「姑娘和公子,都不是普通人吧?」

我一惊。

他却笑了:「姑娘不必担心,崔家世代在这山上行医,我们只管救人。」

我想了想,摘下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崔大夫可否帮我一个忙。」

华堇年在仓漫山南路遇袭,杀手行事利落,且尚未捉拿归案。副将赵习虽带众人在山谷搜寻,但却因无人对山谷内地形熟悉,以至于迟迟无法入谷。而此次行刺,诸多迹象表明,剿匪队伍中极有可能存有内鬼。那日皇后派亲信林征、宋岐护我从北路山谷夹缝中入谷,亦派出一队人马从南路上山假意搜寻,意在扰乱对方视线,为我们争取时间。

我本与林征约定一日内若寻到华堇年,会先回北路夹缝处与留守之人会合,但昨夜的大雨却打乱了计划。

为今之计,只能让崔二叔帮我去一趟北路。

我看着榻上的华堇年,此刻他换了药,已沉沉睡去,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

而我一夜未眠,此时却毫无睡意。

心中忐忑不安,崔二叔拿着我的玉佩已去了两个时辰,却还未归来,莫非北路发生了什么变故?

申时,崔映寒端来一饭一菜,劝我先进些饭菜,我刚要动筷,就听门帘被撩开,惊看过去,跟在崔二叔后面的,不是林征又是哪个?

我揪着的心终于放下。

华堇年直接被送到皇后的凤禧宫,众太医会诊。

我则静静地待在凤禧宫偏殿。

不一会儿,皇后娘娘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的只有一人,是凤禧宫的掌事姑姑如意。

我起身行礼,皇后直接扶住了我,摇头:「这里只有我们,你身上还有伤。」

「你放心,年儿已无大碍,只是匪人还未抓到,本宫打算让他先在我宫中养伤。」

皇后娘娘看着我,神色复杂:「你当真,不愿让年儿知道是你救的他吗?」

我点点头:「还请母后按我出发前和您说的,不要将此事告知殿下。」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若雨,母后是过来人,也了解年儿,若他知晓是你舍命救了他,将来定不会薄待于你。」

我默了默,看向皇后:「母后,殿下既不心悦于我,我也不想殿下因此事而觉得亏欠我,如殿下因此事而不得不违背本心对我好,反倒两人都会过得痛苦,相比那样,」我扯出一抹笑,「儿臣觉得倒是现在更好些。」

她摇了摇头:「你想要的东西,母后多少能明白,但你还太年轻,生在帝王家,两情相悦这种事才是最虚无的。」

皇后派人将我送回了东宫,安排了刘太医和医女每日来照看我。

人们皆以为太子妃在听闻太子遇袭之事便一病不起,东宫内知晓我去过仓漫山的,也只有我从家带来的贴身侍女阿昕。

阿昕哭着问我:「小姐都为殿下做到这样了?为何不让殿下知晓。」

我看了看仓漫山他紧紧拉过的右手,想起他迷迷糊糊地叫我雪静。

我说:「阿昕,我不想做长姐的影子。」

不知是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还是受伤太重,回了东宫后竟然就开始发烧。

刘太医和医女虽每日来照料,我也烧了三日多才有所好转,整个人也一直昏昏沉沉。

就这么将养了十来日,才终于可以下床。

这日,阿昕一边给我梳头,一边欲言又止。

我问:「这段时日,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昕小心翼翼:「听说……殿下醒来后,和皇后娘娘说在山谷中是一位女子救了自己,非要找到那位女子,皇后娘娘拗不过,已经将仓漫山那位崔医女接到了宫中,听说,听说太子殿下要立他为侧妃。」

我转头望向窗外,燕语莺啼,夏天要来了,我在房中窝了这么久,也该出门走一走了。

半夜,不知为何辗转反侧睡不着觉,门外突然传来「吧嗒」一声,我坐起身,窗外似乎有一个影子闪过,莫不是猫儿打翻了花盆?

我叫道:「阿昕?」

无人应答。

倒是一阵困意袭来,我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

第二日醒来,阿昕支支吾吾告诉我,华堇年已搬回了东宫。

我插珠钗的手顿了顿。

中午,有人来传话,太子殿下请太子妃至前院一趟。

我到时,远远便见他正坐在桌边看书喝茶,悠然自在的样子倒还真不像个半月前差点没命之人。

看到我前来,他挑挑眉,边喝茶边悠悠问道:「听闻太子妃在知晓本宫遇袭后便一病不起?如今可是大好了?」

我装作没听懂他语气中的戏谑,道:「妾身已无大碍。」

他放下茶杯,盯着我道:「今日邀太子妃前来,其实是有一事要和太子妃商量。」

他站起身背对着我,「本宫在仓漫山谷遇袭,多亏一位医女舍命相救,我想立她为侧妃。」回头笑着问我,「不知太子妃意下如何?」

我站起身道:「一切凭殿下做主。」

他走近一步:「成婚一月多,我便纳侧妃,你不介意?」

我后退一步:「殿下……喜欢就好。」

「好。」他笑笑,声音却透着难以掩盖的凉意,「本宫还真是娶了位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又过了三日,刺杀华堇年的幕后指使找到了,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三皇子。

满朝哗然,未想到三皇子平日看着敦厚老实,竟还藏着如此祸心,做出手足相残一事。

陛下震怒,三皇子的生母柳嫔在陛下的永延宫前跪了一夜,第二日被贬为美人。

三皇子则被贬为庶人,逐出京城。

我和皇子们本就不熟,对三皇子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他好像也喜欢过长姐这件事。

慢慢地,刺杀太子的事情归于平静,入夏后,宫里开始准备去行宫避暑的事宜。

宫里的习惯,一向是女眷先行,去行宫要差不多住两三个月,因着我是第一次去,好多事情不大熟悉,皇后娘娘便让我去凤禧宫和如意姑姑学习一二。

这天,我拿着东宫的名录去给皇后娘娘过目,在内殿门口等候时,恰巧听到皇后娘娘和长公主在聊天。

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抱怨道:「年儿身体还未完全恢复,陛下就又压了好多事情给他。我那天问他身边的侍从,说年儿最近因江南水患的事情整宿无法入睡,这前一阵子才受过那样重的伤。」

长公主道:「娘娘也别太忧心了,太子殿下从小便是众皇子中最聪慧的。」顿了顿,「鹤儿的安神香倒是对失眠最有帮助,我昨天还向他讨呢,只是他那儿也没有了,要重新制就是得过些时日才能好了。」

长公主的儿子云鹤世子是京城有名的制香大师,也曾是我和长姐的制香老师。

回东宫后,我翻出了待字闺中时曾制好的三枚安神香。

当时我与长姐一同学习制香,长姐制的香大都送给了各位皇子公主,我制的香则都被我一个个静静地摆在了匣子里。

我曾想,要把制的最好的香,送给我日后的夫君。

想了想,还是提笔修书一封,将书信和香交给阿昕,并嘱托她交给云鹤世子。

阿昕不解道:「小姐为何不将香直接送给太子殿下?」

我笑笑:「直接送他估计会被丢弃吧,这三枚香我还是很费心制的,被丢了那就太可惜了。」

毕竟,他不喜欢我,应该也不会喜欢我制的香。

过了一会儿,阿昕回来了,还带回来两瓶桂花酿和一封回信。

信上书:满酌不须辞。

我笑笑,让阿昕将这两瓶桂花酿加到了行宫清单。

两日后,我去凤禧宫拜见皇后娘娘的路上,竟意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崔映寒见到我,目露惊喜,急忙走过来行礼。我上前扶住她,屏退众人,低声道:「崔医女是太子和我的救命恩人,着实不必多礼。」

崔映寒微微笑道:「映寒竟一直不知当日的贵女居然是太子妃娘娘,那日娘娘从凤禧宫离开时,映寒看着娘娘的背影就觉得很像那日和殿下在一起的姑娘。今日听闻掌事姑姑说太子妃娘娘要来,便想着来看下,还请……恕映寒唐突。」

我摇摇头:「当时情况危险,未能说明身份,崔医女仍救了我和殿下,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可能因这些小事怪罪于你?」

崔映寒低头道:「其实是映寒命好,才能遇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

我想起那日华堇年的话,便问:「你现下住在何处?」

崔映寒道:「前段时间太子殿下伤未好时,映寒在凤禧宫帮刘太医和其他太医、医女照顾殿下。现在太子殿下已大好搬回东宫,映寒便搬去了太医院学习,平日里也会跟着太医来凤禧宫给皇后娘娘把平安脉。」

我想着她不日也便要入东宫了,于是道:「那待你日后入了东宫,有事可随时来寻我。」

崔映寒却顿了顿,目光黯然,低声道:「太子妃娘娘,映寒,并不会入东宫……」

见我面露惊诧之色,她苦涩笑道:「其实,像太子殿下那样的人儿,天下又有哪个女子不心动?映寒见太子殿下第一面,确实有动心。」

「但映寒有自知之明,并不奢想能得殿下青眼。」她顿了顿,冲我笑道,「况且,映寒看得出来,殿下心中全是太子妃娘娘,又岂能容得下他人呢?」

我心道,你说得对,他的心中确实有一人,但那个人……却不是我。

崔映寒继续道:「能进太医院学习,师从刘太医,以后继续治病救人,映寒觉得已是祖辈积福。况且,陛下还给了崔家丰厚的赏赐。」她笑了笑,「我家在山上治病救人多年,怕是做梦也未想到,我能进宫中学医。」

我想了想,便摘下头上的一只珠钗,递到她手中,「珠钗为信,以后若有需我帮助之处,来东宫寻我便可。」

看着崔映寒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有点羡慕她,同样面对一个心有所属的人,她可以洒脱离开,我却不能。

六月中旬,皇后娘娘带着皇宫女眷去了行宫。

行宫规矩不似皇宫那么严格,夏天闷热,皇后娘娘免了大家的晨昏定省,日子一下子也自在了不少。

我住的院子叫荷香院,前面有一小片荷塘,晚上睡觉可以听到蛙鸣,我欢喜得很。

一日下过雨后,荷塘前面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水坑,我玩心四起,看四下无人,带着阿昕卷起裤腿,在水坑里跳来跳去。

水花泥点溅了我俩一身,我却开心得紧。

跳累了一抬头,才发现,远处的长廊里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

云鹤世子笑着向我挥挥手,华堇年的神色却因着雨后阳光看着不甚真切。

我才想起,今天是陛下和众皇子来行宫的日子。

我赶紧低头行了礼,带着阿昕一溜小跑回了荷香院。

摸了摸胸口,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

晚上,小雨又淅沥沥地下起来了。

我倒了一杯云鹤世子给的桂花酿,边喝边趴在窗前听雨声蛙鸣。

微醺之际,听到房门「吧嗒」一声打开,我回头看去,却是华堇年来了。

皇子都有自己的院子,并不和皇子妃同住。

下人帮他卸去雨披,我一边行礼一边想,现在来我院子,莫不是为了今日跳水坑之事来责罚我吧。

华堇年看了看我桌上的酒杯,自顾自地坐下问道:「听闻云鹤世子给了你两瓶桂花酿?本宫倒是还没尝过。」

原来是讨酒来了?

许是今日已在他面前失过规矩,我喝了两杯酒倒有点大胆起来:「世子是送妾身两瓶桂花酿,但妾身还未怎么舍得喝,殿下想要,不如向世子再讨一些。」

华堇年看着我,似是无奈道:「云鹤……说他最后两瓶都给你了,所以本宫只能来向你讨了。」

我心中虽不大舍得,却只能叫阿昕添了酒杯,亲自帮他斟上。

「殿下请用。」

他看着窗外,「你这个院子,倒是好得很,蛙鸣雨声配美酒佳酿,也是妙哉。」说罢,将杯中的桂花酿一饮而尽。

我平日饮酒,皆是小口啜饮,哪有他喝得这般急的。

他又倒了一杯饮起来,我看他喝得这样快,心道这桂花酿可不能都被他喝完了,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我俩就这么一杯又一杯,喝得倒也着实畅快。

窗外的雨,也越下越大。

我看着他的侧脸,上次我和他离这么近,还是他和我说要立崔映寒为侧妃时。

我这个人,喝了酒就容易话多,也忘记了眼前之人并不大喜欢我这件事,不禁自顾自地说起了小时候的好多趣事。

无非就是些春天捉蝴蝶,夏天跳水坑,秋天捡落叶,冬天滚雪人的琐事。

华堇年突然道:「今日看你跳水坑跳得倒是轻巧,你以前去仓漫山采药时,也是这样跳来跳去吗?」

我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但还是骄傲地答道:「那是当然了,师父说我,最有采药的天赋了,就像……仓漫山里的一只小兔子,我熟悉仓漫山的每一条路,连师兄都不如我呢。额……不对……有一条路我也不知道……」就是崔映寒带的那条路。

我听到他发出了笑声,以为他不相信我,便气呼呼道:「你不相信吗?」

他说:「我相信。」

我点点头,又听到他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觉得这句话问得奇怪,但还是迷迷糊糊回答说:「告诉了又如何,你又不心悦于我。」

说罢,我觉得今夜真的是喝了好多酒,竟有些口渴了。本想起身找水喝,却在站起的瞬间觉得头重脚轻天地旋转。

本以为定要摔倒,却跌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失去意识前,好像有个声音在我头顶道:「你怎知,我不心悦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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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0-11-18 17:13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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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薇小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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