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皎
所属系列:醉花阴:此生固短,无你何欢(已完结)
知乎盐选 出皎
「你若敢喝,本王让你全族陪葬!」
「你若敢喝,本王让你全族陪葬!」
他刚说完,我端起毒酒一口饮下。
我又吐出来了。
王爷:???
我:你不让我喝我就不喝?我想喝就喝,我喝了又吐出来,怎么地,傻狗。
说罢,我两眼一翻,晕了。
玩翻了,吐出来也能中毒。
1
我醒了。
一睁眼就是巨大一张俊脸。
「傻狗。」
我又晕了。
不好意思,没晕成。
在两眼一闭之前,床边老夫子颤巍巍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 娘娘,娘娘有喜了!」
我又双叒叕醒了。
娘娘娘娘娘娘,大可不必这样反复提醒我当娘了吧。
傻狗眼底神色复杂,缓缓开口道,「你……」
我脑瓜子嗡嗡的,脑子追不上嘴,「孩子不是你的。」
傻狗:???
原谅我只想跟渣男撇清关系。
于是我的嘴继续飞:「我不跟狗生孩子。」
别问。
问就是爱过。
2
如果可以,我希望给一年前的自己一巴掌。
叫你好色,叫你好色,叫你叫你叫你好色。
已经是被软禁的第五天了。
无聊。无聊。好无聊。
我拿着手里的玉米粒一颗一颗去掷庭院里养的鸽子。
被渣男劈腿。
被渣男负心。
怀渣男的孩子。
还被渣男软禁。
谁能有我惨。
要不是嫁给这么个玩意儿,我大概还是那个不谙世事快乐明媚国色天香的少女。
而不是像现在,既骗感情又骗钱,肚里还揣个小渣男。
现在的我,穷得只剩钱。
哎呀真烦人,谁让我娘家是大祁首富呢。
3
鸽子被我扔得四处乱窜,一惊一乍地吃我的玉米。
呵,渣鸽。
「娘娘,药来了。」
「谁要来了?」
「……」春桃蹲着一盅黑乎乎的汤药委屈道,「您又逗我。」
「行了行了。」我端过药盅,一口气干了那碗药。
不知道是哪个天才给我开了这副安胎药,乌漆麻黑什么都有,孕吐是没有了,就是一天三次喝药必,「呕……」
咽下那阵反胃,用帕子优雅地擦擦嘴。
一抬头,碧绿衣裙的美丽女子正站在我院门口静静凝着我。
早知道刚刚呕的时候嘴就不张那么大了。
有点丢脸。
没关系,丢人不丢阵。
我抚了抚华丽的发髻,「春桃,给她钱,撵她走。」
美女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由青转紫,由紫转蓝,由蓝转绿啊不是。
好一个姹紫嫣红。
「娘娘,银票被您给下人发完了,现在只有金元宝,挺重的。」
「重怎么了,钱啊,钱你要不要啊?」
「姜姻!少拿你的臭钱羞辱人!」美女揪着裙子,两颊粉嫩,声音清脆。
「哦?」我赏着手中帕子的精致绣花,「你表哥哥可就是为了这点臭钱,才上赶着把我娶回家当王妃供起来。你一个靠着吃皇粮的小公主,哦,吃的大部分还是我家的钱,谁给你的勇气来我这里唱爱拼才会赢?」
「我吃的是自己的封邑!」美女强调。
「你娘没了。」
「你!」
「你爹也挂了。」
美女被气哭,在门口直跺脚。
守院的门卫可不敢放她进来,毕竟我肚子里的这个才是真金贵。
「你飞扬跋扈!」
呵,搁这小屁孩吵架呢。
「我说的是事实啊,你不就是没爹没娘。」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然你拿什么让皇家可怜你给你封邑。」
倏然,小院门口多了一抹高大身影。
我轻瞥那高大身影一眼,面无表情,目光回到美女身上。
「现在你还可怜到我面前来了,不过再可怜也犯不着跟我生活在一个府里,恶心谁呢。」
美女泪眼蒙胧,「皇上已经下旨要将我赐婚给弈哥哥做侧妃……」
「所以我不要他了,我们和离了。」
「姜姻!」
门口男人的声音又沉又怒。
「诶。」我应了声,「怎么今天都喜欢叫我名字。」
「春桃,起风了,咱们进去。」
「是,娘娘,那……」
我长指点住春桃的小嘴,魅惑挑眉,「没听见我和离了?叫什么娘娘,叫小姐。」
「……」
「小姐,您的帕子不要了吗?」春桃指指石桌上绣着棋盘的诡异帕子。
「不要了,被药汁弄脏了,臭得厉害。」
我站起来,目光刮过男人铁青的脸和女人怔忪的面颊。
呵,狗男女。
4
转身走了大概五步。
狗男人没追上来?
我回头,狗男女牵着手走得比我还快。
好啊。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天天嘴不离「宝」的是谁。
让你追妻火葬场,你直接奔向第二春了。
不对,我好像才是第二春。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青梅竹马表哥表妹郎才女貌,却被金钱打败的故事。
一年前老皇帝差人下江南,请我小娘带着我入宫赴女眷宴。
一众祁京贵女虽不齿我出身商贾之家,却也懂得老皇帝欲与富商交好,充盈国库的意向。
我知道,这场赴宴基本上是要为姜家女儿定亲了。
我看不得姜婧做她的春秋大梦,所以磨了父亲让我进京。
没办法,父亲最疼我。
我娘早逝,身为父亲白月光唯一的孩子,姜婧这个小娘养得简直不能跟我比。
但我没想到我小娘这么蠢。
居然不跟我打招呼就让我在宴席上作诗助兴。
好像我出丑了她就能多光荣似的。
我当即来了段快板,单押双押段段押,愉悦身心你我他。
当时全场鸦雀无声。
但皇后不愧是皇后,第一个鼓起了掌。
5
宴席结束之后从御花园出来,正好碰到一伙戴官帽的男子从皇帝的书房出来。
正好我迎上了皇帝。
皇帝说正好他刚刚与大臣结束议事,出来送送。
我心想,这年头皇帝还亲自送人出门?
然后皇帝就看向了我,说姜家丫头真漂亮。
谢谢,我知道。
接着他便问我,上京来可有看见好儿郎?你这丫头与朕有缘,不如朕给你赐个婚吧。
我看了我小娘一眼,她笑得很官方。
我便轻捂了脸,羞涩不语。
皇帝笑眯眯指着一旁的年轻男子问:你可是看上了朕的十二皇子?
废话,在场的除了那俊秀男人外都是老头。
我偷看那男人一眼,这一眼被皇帝看在眼里,他笑得更开心了。
那男人可真好看啊。
鼻骨挺直,眼梢微微上扬,薄唇绯樱。
能睡到他,有生之年系列啊。
我向皇帝轻轻点头承认小女儿心思之际。
男人微微上前,礼貌作揖,「在下十二皇子,秦怀弈。」
6
之后一切顺理成章。
天家赐婚,还是天子宠爱的小儿子正妻,姜家作为商贾风光无两。
同时国库也充盈了不少。
婚后的日子自在怡人。
秦怀弈跟我一样没有娘,我就不必常常去宫中拜谒婆婆。
公公高处不胜寒,更犯不着跟我过不去。
至于皇后,皇后才不乐意见我呢,她的儿子是太子,最讨厌皇帝喜欢的小儿子什么的了。
总而言之,只要秦怀弈不讨厌,我就很开心。
那个时候他还不讨厌,还没有变成狗。
下朝回府吃饭的时候会听我絮絮叨叨。
出公差回来会给我带小礼物。
会在晚上揽着我入眠。
会在除夕守岁的时候与我共饮一壶茶,为我亲手烧暖炉。
会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过挂满灯笼的长街
我甚至都想好了,就这样守着他,一辈子。
直到老皇帝在春寒料峭时陡然病发去世。
直到国丧第二个月,长裕公主哭哭啼啼地找上我楚王府。
而秦怀弈,在太后殿里的调笑下,答应了太后的赐婚。
7
各位,我半夜被恶心醒了。
梦里是长裕公主哭哭啼啼表达自己对秦怀弈爱慕之心的那张小脸。
我又一次骂了她没爹没娘。
不过梦里还没开口,就被这小妮子抢先一步骂我没爹没娘。
能忍吗?当然不能。
我当即就回:我有爹我有爹我有爹。
结果她:你没有你没有你没有。
我给气笑了,不是,气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一张离我三个指头远的俊脸。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皎如玉树临风前。
简直是人间美好。
于是我一巴掌。
给他推地上了。
傻狗。
男人「咚」一声砸在地上。
两秒后捂着后脑勺站起来,一脸哀怨地盯着我。
眼里的阴郁显示出了他从睡梦中被人弄醒的不满。
哟,还不满呢。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这句太老套了,重来。
「你哒颗不必这样看着我,我在大润坊杀了十年的鱼,我的心早已经跟我的刀一样冷了。」
男人眼里的不满转为无奈,他掀开被子摸摸我的头,「睡吧。」
谁跟你睡。
我一脚踹过去,给刚躺好的傻狗又踹了下去。
这一次秦怀弈的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冲他来了个挑衅的眼神。
很厉害吧。
我心里也在想,我的如来神脚力气这么大的吗。
秦怀弈可是常年练武带兵的肌肉男啊。
他妥协了,低头道,「时候不早了,你快睡吧。」
男人坐在床沿穿上鞋袜,「明晚皇上请我们进宫赴宴,我晚上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便没叫醒你。」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又叮嘱道,「你现在怀着身子,要多多注意些。今晚闹我便罢了,少跟人动手动脚,伤着了不好。」
我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男人握了握拳,又松开来,然后拔走了我的枕头,「我去隔间的小榻上睡,你有事叫我。」
呵,给你踹地上你还真滚了。
我依旧一言不发。
半晌,卧房内室的屏风被轻轻拉上。
我翻来覆去。
肯定是踹这傻狗给我自己活动上道了,兴奋了,睡不着了。
再半晌。
这傻狗出去睡就出去睡,做什么拔我枕头!
8
第二天一清早我就醒了。
春桃给我洗脸的时候惊讶于我的熊猫眼。
「小姐……」
「叫娘娘。」
春桃摸摸鼻子,「哦,娘娘,您这是昨晚跟王爷打架了?」
「……」
「他敢?」
「……」
吃完早饭刚漱了口。
春桃带着诡异的微笑端着一盅老朋友来了。
我咽了下喉咙,咬咬牙,又是一口闷。
「呕」了半天,我越想越不对劲。
我这是为谁遭的罪!
手捏成拳狠狠一砸桌子,「春桃!」
「娘娘。」小丫头哆哆嗦嗦。
「去给我买二十个枕头来!」
言罢又觉得不妥,不符合我的人设,买二十个枕头的女主岂不是很奇怪?
我迎上春桃果然疑惑的目光,霸气道,「要最贵的。」
嘿,这下符合人设了。
9
新帝是顺理成章继承皇位的。
集太子,嫡子,长子,才子身份为一身的秦怀礼,十个兄弟八个死,还有一个娘也死,不当皇帝才怪。
那个娘也死的就是本人的丈夫,秦怀弈。
据祁京各种贵族宴席上的小道消息。
秦怀弈的母亲原是宫里最得宠的,母家是将军世家。
楚侯封荫,世代忠勇,为天家鞠躬尽瘁。
但秦怀弈还小的时候,楚将军就带着儿子一起战死沙场了。
随后楚夫人追随丈夫仙去。
楚妃则在产二胎时身故,孩子也没活下来。
楚家满门只剩楚玉灵一个幼女,是秦怀弈舅舅的女儿。
皇帝可怜楚玉灵,便将她封为了异姓公主,接进宫里来,养在太后膝下。
秦怀弈失去母亲的时候方十岁,皇帝本便宠爱这个稚子,更是亲自养了两年。
后也送去太后膝下,与楚玉灵一起长大。
毋怪楚妹妹打心眼里看上了她这个表哥。
明明皇帝长得也算周正,他的些个儿子们却丑得千奇百怪。
唯二还不错的儿子,一个是太子,另一个当然就是本人夫君了。
夜晚的御花园,灯影绰绰。
我穿着一身墨紫鎏金的宫服,落座在楚王府的位置上。
今晚宫妃们争奇斗艳,因为这场晚宴,皇帝也会来。
我扭头,问秦怀弈,「我孰与场北徐妃美?」
其夫曰:「君美甚,徐妃何能及君也?」
姻不自信,而复问其夫曰:「吾孰与徐妃美?」
其夫曰:「徐妃何能及君也?」
姻再问夫曰:「吾与徐妃熟美?」
其夫面无表情曰:「徐妃何能及君也?」
我哼哼,「你背错了。」
男人摸摸我的头,「差不多得了。」
10
半晌,楚玉灵跟在太后身边入场了。
我扭头,「吾……」
「你最美。」
秦怀弈飞快打断了我的话。
那可不。
读书我不行,美貌我在行,炫富第一名。
就我这张脸,配上我这身好贵的衣服。
我艳压不死傻狗的小表妹。
「久闻不如一见,楚王妃果然是大祁第一美人。」
旮旯角里皮肤黝黑的塞外使者站起身来向我摇摇敬酒。
哼哼,我说了我漂亮,你们都不信。
开心。
楚玉灵脸都绿了。
但随即又笑了。
也不知道太后吃了几个菜啊,就让楚玉灵坐我男人旁边。
秦怀弈面无表情。
我冷哼一声。
你要是敢乐呵一个我今晚就敢回江南。
可能秦家当家的一脉相传。
新帝也一直笑眯眯的。
我好想说大哥你别笑了,你才三十多岁,两条鱼尾纹硬生生让自己的外表冲上了四十岁高峰。
秦怀弈在桌下握住我的手,轻声道,「你要是觉得吵闹难受,我们就向皇兄告假先回府吧。」
我任由他的大掌包裹住我的手,微仰头附在他耳边道,「我今日打扮花了大工夫,要艳压你小表妹到最后一秒。」
男人顿住,又低低笑开。
一旁楚表妹看着我们咬耳朵,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就差写上「我不理解」。
我朝她眨了眨眼。
妹妹,是你非要过来看我们秀恩爱的。
11
一顿推杯换盏过后,领导要讲话了。
新帝抬手示意乐人停奏,举着酒杯便开始演讲。
一开始无非是谈论我大祁国力强盛,一片祥和。
紧接着说到经济发展形势越来越好,国民生产总值不断攀升。
我在秦怀弈的微笑下骄傲地抿了口,果汁。
经济。
呵,先帝刚去世,国丧期间。
要不是我姜家大出血稳住了市场,刺激消费,轮得到你个大地主在这里逼逼。
让我爹出钱扶助中小商贩这事,还是秦怀弈亲自下江南谈妥的。
说是要大家共同富裕,不能零和博弈。
我那不开窍的老爹突然就被点通了慧根,办起了生产合作小组。
扯远了。
总而言之,新帝发表了上位两个月的任职演讲,随后便把目光投向了我身旁的男人。
「…… 朕的兄弟缘薄,好些兄弟小时候就夭折了,如今健康的,还能在朝堂上辅佐朕的,便只有十二弟了。」新帝抹了一把眼泪,「朕实在担心二弟,楚老侯爷在战场上英勇献身了,朕要倾尽全力保住他这个唯一的孙辈……」
我轻瞥楚玉灵一眼,怎么着,当她不存在呢。
新帝继续道,「如今长裕公主能嫁给十二弟,朕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让楚家人团聚。朕还有一心愿未了。」
秦怀弈抿了口酒,烛光顺着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圈阴影。
我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五指抻开,反握住他的大掌。
「朕希望,二弟安安生生的,不要再带兵了。」
全场鸦雀无声。
这仿佛是我第一次入宫时,表演了一段快板之后的场景。
过了那么久。
汴京这群狗还是一样,怂。
每回遇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问题,这群贵族就装哑巴。
鱿鱼游戏玩得不错。
我就不一样了。
我富三代,嚣张是我的天性。
挑了挑眉,将手从秦怀弈手里抽出来。
我站起身,看着楚玉灵,由衷说道,「傻狗。」
楚玉灵又姹紫嫣红了。
谁让她是宫里养大的呢,再生气也要优雅,所以每次都被我骂。
「我不是针对你。」
我是针对在场的各位。
但我还是要命的,所以我说,「我是骂你。」
对不起了小表妹。
牺牲你的面子保全姐姐的命,这波不亏。
新帝皱眉道,「楚王妃何故失态?」
秦怀弈抿唇就来扶我。
我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巴掌清脆利落,直接给他扇蒙了。
今晚春桃给我插了满头的珠翠,我抚了抚发髻,唇畔的笑容微讽,「楚表妹,我看她不爽很久了。」
新帝的皇后蹙眉温婉道,「楚王妃要宽容些才好,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
我心道,说得好像你们后宫不选冠军一样。
我一揪发丝,眼里含泪,指着楚玉灵道,「我也不想妒忌她。可是她…… 她三番两次上我府里来,炫耀她有封邑,而臣妾为商贾之女,飞扬跋扈,合府上下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叫我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如何能咽下!」
吸了鼻子,喉头微哽,我继续控诉道,「先皇指婚的时候十二爷意气风发,我常去京郊给他送些吃食,他练兵有素,让我倾心如许。如今,郎君变了心,未进门的妾就敢欺压到我头上。都是欺负我…… 欺负我娘家在江南,无人给我撑腰罢了!殊不知我爹宠我如命,有朝一日也必助我泄恨!」
「今日我算是明白了,楚王的兵要没了,往后大抵是要跟着这小表妹上封邑去的。我算什么呢?啊?」
全场鸦雀无声,竟连呼吸也屏住了。
新帝头疼地捏捏眉心,劝道,「楚王妃冷静些,切莫激动。」
「我要和离!」我语出惊人。
天家威严,岂是一个小小王妃能挑衅的。
和离会让皇室成为笑话。
「大胆!」新帝怒了。
火不够。
「不自由,毋宁死。」
说罢,我一直攥在手里的银钗抵住我脖颈。
目光终于转向了自被我扇了一耳光便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
此刻他的眼里却突然涌满了害怕。
我心想这狗皇帝怎么还不表示。
却被秦怀弈眼中吓出的沉痛给攫住了心脏。
够了,这就够了。
突然有了无尽的勇气。
手上微一使劲,钗子便擦出了血痕。
男人突然上前一步,迅速跪在新帝面前,面颊几乎贴在地上,声音却极清晰,「臣弟愿交出兵权。」
两眼一抹黑,我晕。
12
我是真的晕了。
晕得死死的那种。
这里友情提示:贫血的孕妇少紧张。
醒来是后半夜。
睁眼时屋内烛火熹微。
床畔有个傻子撑着头,胡茬青浅。
「傻子。」
傻子被我叫醒了,眼里还是迷蒙。
「你还骂我。」他两下清醒了,揪住我脸颊上的肉,恶狠狠地道,「你还有胆子骂我,你给我吓死了你知道吗?」
我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
眼眶渐渐红了,渗出了泪。
傻子被我突然的泪花吓愣了,捏住我脸的修长手指顿住,忙去擦我的眼角。
「别哭了,不捏你了。」他亲了口我的脸颊。
我张了张嘴,半晌只吐出两个字,「兵权……」
也许是没想到我开口便问兵权,秦怀弈顿住了。
「你哭是因为这个?」
「还能因为什么,你捏得又不疼,我就担心你兵权没了。」
「为什么?」他垂下眸,「晚宴上,我看你为了争皇兄松口,怕是连命也敢丢。」
「傻子。」我吸了吸鼻子,「晚宴上你皇兄强调你们兄弟死得没几个了,谁都听得出来是在威胁你。你这些年没了母亲,先帝照拂你两年就把你送去太皇太后那里,你要如何、才能躲过太后和当今皇上的毒手?我有小娘,我知道你的,你不容易。」
男人眸光逐渐变得炙热,他将我一把拽进怀里,箍得紧紧的。
「你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站在朝堂上,你爱这天下,爱这百姓,你拿生命比重的东西,我姜姻就是死了,也要给你留住。」
秦怀弈的怀抱宽阔又温暖,我环住他的腰,将他的温暖抱在怀里。
「没有楚玉灵,我没有喜欢过她,以后也不会。」他的声音顺着胸膛闷闷传来,「我只爱你,只有你。」
「你以后且记着,你和你肚里这个,才要我的命。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傻子。」我又骂了一句,捶了一下他的背。
「你好像骂我骂得不一样。」
哟,还嫌弃?
我推开他,「难道你还要我骂你傻狗?」
秦怀弈挑眉。
我破涕为笑,「我心疼,不想骂你是狗。」
「我有什么好心疼的?」男人啄了一下我未干的泪。
「兵权最后还是没了。」我叹息道。
「谁说没了?」
「?」
「你都那样剽悍了,皇兄敢不给?」
「傻狗!」
13
晚宴一闹,效果奇好。
第一个让我舒心的便是楚玉灵被禁足一个月,责令反省。
第二个就是秦怀弈依旧手握重兵。
兵权是他最后一道护身符,皇帝暂时动他不得。
但这货那晚被我在脸上咬了三个包,因为他居然诋毁我在晚宴上努力拼搏的努力。
那晚男人屈起手指敲我的额头,「你个小傻子,就算你不出声,我与皇兄的这场博弈还是我赢。」
「你骂我傻!」
「你且看最终结果。」
「我管你最终结果!我现在就要解气!」
第二天楚王顶着一脸牙印去京郊,切实考验了将士们的耐力——憋笑。
自此两件烦心事也来了。
其一则是楚王妃威名远扬,晚宴上痛斥丈夫和小表妹,公开跟帝后叫板,仗着家里有两个臭钱了不得。
其二则是姜家的皇商生意出了问题,几个重要分店供货商掌柜都被从江南抓来压入了祁京大牢问罪。
新帝开始动姜家了。
显而易见,他已经意识到他上次操之过急。
姜家作为首富,不能轻易动。
倒不是因为别的,姜家一口气动不得,毕竟是江南经济的定海神针,一出问题则市场紊乱,民不聊生。
父亲写信来问候我,噼里啪啦一通骂,让我收敛点,小心变成穷一代。
大理寺审问几个掌柜那日,秦怀弈回府时脸色很是阴郁。
他一进门便将我抱在了怀里,连我手上葡萄汁弄脏了他的衣袍都不顾。
「有一个掌柜死了。」秦怀弈沉闷道,「他们严刑拷打,现在有两个认了罪,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我在他怀里发抖,气到抖。
审问就审问,杀人算怎么回事。
死一个,杀鸡给猴看?这是一条人命啊。
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明白了秦怀弈为什么要这样忤逆他大哥,他明明可以苟住。
狗东西,够阴损。
但碰到我姜姻,算你输。
一番事业还未在我脑中成型,男人却轻轻拍着我的背,「别怕,别怕。」
好家伙居然以为我害怕啦?
我给他看我狰狞的面色,他倒是不拍我背了。
一拍我屁股,「你给我老实点!」
日子过得不舒畅。
去找小表妹玩。
小表妹实惨。
14
「娘娘,公主不见客。」
宫女赔笑又苦笑又讨好笑。
这么怕我?
外面传的都是假的!我可温柔了!
我有点不爽,于是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楚玉灵见到我的时候眼里盛满了惊恐。
妹妹表情:你别过来啊. jpg
我清了清嗓子,低头作揖,「之前对不住了小表妹。」
楚玉灵哆哆嗦嗦,「我不喜欢楚王的,真的不喜欢。」
咦?不是叫弈哥哥吗?
她这,突然来个楚王,说真的,我有点不习惯。
我好像吓到孩子了,拍拍她的肩,结果她更哆嗦了。
「我不怪你,真不怪。」我抠抠手指,「之前不喜欢你是因为你太蠢了,一天到晚往我府里跑,竟说些你跟我家那口子青梅竹马的浪漫时光。天天来王府作妖,好像有人在你耳边追着喊,等你进门了楚王妃要虐你的娃睡你的老公打你的脸一样。」
「你怎么知道?」楚玉灵一脸见到鬼的表情,「太后天天跟我这么说。」
言罢,她一拍脑子。
好像有水在响。
她「啊」一声,终于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太后拿我当枪使。」
水好像倒出来了。
「我好像突然懂了那日你为什么骂我。」
才懂啊。
当时在场都是人精,估计心底都知道,我那夸张的演技只有最后以命相挟是真的。
小表妹哭了,「你们都拿我当枪使…… 我…… 我就喜欢个表哥我容易吗我…… 嗝…… 现在什么也不敢了…… 呜呜呜……」
小表妹还是挺可爱的。
我揽住她的肩,哄道,「单纯也是福。」
福到你发虚。
但下半句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损,小表妹看着我的目光就发出了光芒。
呵,撒网是我的本事,入网是你的荣幸。
15
七月中旬,朝堂形势越发紧张。
我的肚子已经三个月了,还没有什么弧度。
秦怀弈一直未将我怀孕的消息公布出来。
仅有我院里伺候着的小厨子和春桃,还有定期给我把脉的老夫子知道。
姜家的主业丝织也出了问题。
姜婧以上京游历为名骂到我府上来了。
同为富三代,我理解她,她如今已坐不上豹时桀马车了,穷到快要坐两轮的。
秦怀弈的绝世美颜给她整愣住片刻,随即继续骂。
长得好看算什么本事,让我家亏生意就都是败家玩意儿。
好尴尬的家族文化。
我给姜婧好说歹说装了一兜子银票,她才愤愤然回江南。
夜里,我抱着秦怀弈的腰,低低道,「我想回家看看。想父亲了,当初回门都是做做样子,在祁京驿馆与父亲聚了一聚。」
他闭着眼,下巴抵在我头上,「嗯,去吧,上次我去江南办差,岳父就说想你了。」
「那你……」
「你放心,皇兄暂时对付不了我。」
「嗯。」
我在思索中沉沉睡去。
16
第二天我就麻利收拾东西。
出门给马车上装行李的时候,楚玉灵穿着浅粉衣衫从轿子上慢慢走下来。
我看了小表妹一眼,又看了秦怀弈一眼。看了小表妹一眼,又看了秦怀弈一眼。看了小表妹一眼,又看了秦怀弈一眼。
秦怀弈挑眉,「你在怀疑什么?」
「我不怀疑了。」我环抱着手,看嬷嬷和春桃给我打理马车。
男人反而还不高兴,「你好像一直没问过我为什么要同意太后给我和玉灵的赐婚。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不在意了,渣……」
「打住。」我捂住他的嘴,这男人狗起来我都害怕。
「我又不是傻子,肯定是她们拿什么东西威胁你。」我抠抠脑壳,继续道,「他们铁了心要把小表妹塞给你,不就是想把你们楚家的给打包了吗。先帝去世了,没人护着他最爱的小儿子了,天凉了,楚家要破产了。」
秦怀弈将我的发丝勾到耳后,「他们说,当年我母妃生我妹妹的时候,知道自己气数将尽,其实留有遗书。」
「傻子,你知道他们说的真假。」
「娶个侧妃又不亏。」男人挑眉笑道。
我一记眼刀。
秦怀弈补道,「我在大润坊杀了十年的鱼,心早已像刀一样冷,心里只有你一个。」
我满意地笑了笑,不愧是我教出来的男人。
「快去吧。表妹等着呢。」我示意在大门口眼睛亮晶晶盯着我们的小姑娘。
「你真不吃醋?」
「你看她盯谁?」
秦怀弈认真看了看,然后咬牙切齿,「算你狠。」
「没有办法,就是这么强大。」
我绞着帕子在马车里诡异地笑。
想起心上人嘴角就压不住。
春桃「娘娘,我怎么觉得有一股酸臭味?」
我顿住,然后语重心长拍拍小丫头的肩。
「虽然但是,你以后不要瞒着我偷偷去少林寺扫落叶了。」
春桃:「……」
17
行程后半段是水路。
在运河上颠簸了四五天。
我以为我够沧桑了,结果一下船就看见了比我还沧桑的我爹。
他好像用自己全身来表达着姜家的倒霉。
「丫头。」
父亲伸手欲把我从春桃手里接过来。
「呕~」
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
晚饭桌上,一切还是熟悉的配方。
好像回到了我没出嫁的时候。
姜婧端着碗,嫌弃不掩丝毫,「你回来做什么?」
小娘轻斥,「婧婧,怎么跟姐姐说话呢?」
我挑衅地冲小妮子挑眉。
叫你嚣张,你娘为了博好感第一个不同意。
父亲见怪不怪地执起筷子夹了一块扣肉放入我碗里。
太肥了。
「呕~」
父亲皱起眉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刚刚就看春桃带回来一包药,嫁去祁京应该是好吃好喝地过着,怎么还折腾出毛病了?」
我拿起一旁茶杯灌了口茶。
小娘欲言又止,还是开口,「姻儿不会是怀上了吧?」
父亲面色很难看。
想想眼下秦怀弈还在祁京被新帝掣肘,姜家腹背受敌。
我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刚去那会儿祁京的菜吃不惯,犯了些胃疾,王爷便着人给我开了药,让我好好调理。」
对不起了家人们。
姜婧端着碗凑热闹,「调理胃呀,什么药,我能喝吗?」
我微笑,「你当然能喝,待会儿我让春桃熬两碗。」
安胎药应该喝不死人吧。
姜婧自讨无趣,悻悻道,「算了,谁要喝你那黑乎乎的药。」
父亲叹了一声,「既回家来了就好生养着,多住些时日,养好了再去。」
我心想我可不能多住些时日。
谈恋爱呢,爹你不懂。
于是道,「王府事杂,我办完了事还得早些回祁京。」
姜婧,「说得好像楚王没娶你之前没王府一样。」
我微笑,抚抚发髻,「我家楚王说了,没我在的王府简直不像家。及笄好几年都未出嫁的老丫头自然不懂这些。」
姜婧轻嗤以示不屑,小娘脸色发青。
父亲朝我道,「你回家就回家,还办什么事?」
「这还不是怕我的宝贝妹妹坐不上豹时桀敞篷马车吗?」
我朝着姜婧眨眨眼,嚣张,「我,江湖人称灭霸,来给你们撑腰来了。」
原谅我嚣张。
以前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富三代,现在我还是祁京灭霸楚王妃。
皇室身份有多好用呢。
具体体现在大一清早我往那织布局一坐,质检的官员便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但中午,我还是面色铁青地回了姜家。
18
质检的官员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操作。
浑水摸鱼是不可能的。
但是就因为不可能。
棉线和染料在我面前查出问题的时候,我才感觉是狠狠被人扇了一耳光。
我乜着眸,让春桃把一堆东西收好。
官员面上带着惶恐地苦笑。
我袖中手指抠紧,低头朝那官员道了个歉,「今日是我唐突了,你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官员赔笑,比哭还难看,「那,王妃娘娘慢走?」
我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姜家是老招牌了,即使不掺水也是盆满钵满。
我爹怜惜羽毛,完全不必这样。
他最宝贝的家族生意不可能出这样的漏子。
但当我带着春桃杀到工坊上去的时候,领班的婆子却告诉我这就是姜老爷两个月前拿来的方子。
我好像再一次刷新了对人性的认知。
严格来说,我对人性的认知一直都挺清晰的。
我只是刷新了对我爹的认知。
我又被软禁了。
这次是被我爹。
那天中午我回到姜家当场摔碎了他的茶盏。
老头子气得浑身发抖,给了我一耳光,「不管怎么样,我是你爹!」
随后他知道了我一大早去了姜家织布局的事情。
他瞬间面色阴沉,只让婆子送我回房间。
19
姜婧总算是做了件人事。
我收到了秦怀弈的信。
这是被软禁的第三天。
那傻子想来是我一出王府就回书房写信了。
想到此,我阴霾了三天的心情好似突然破出一道阳光。
信里他叫我好好吃药,少鸡飞狗跳,吃好三餐重要,思夫心切不妙。
呵,自恋。
这是被软禁的第十五天。
每日一封,我撕开某人的来信。
姜婧倚在我卧室门口,「姜姻,你笑得好恶心。」
我骄傲地朝她挥挥信纸,「你不懂。」
姜婧不屑,「我是不懂,都这么久了,祁京也没来消息说楚王来接你。」
我突然被她噎住。
随后我皱了皱眉。
秦怀弈的这些封信,好像,也从未提过让我回去。
他不是想我吗?
还有,我爹也很奇怪。
把嫁出去的女儿关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我好像单纯的小表妹,被爱情蒙了心。
妈的,狗男人,净会哄我。
姜婧看我脸色变了又变,舒坦地坐到我房里的椅子上喝了口茶。
但一口茶还未饮下,她的贴身婢子就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这下是她的脸色变了又变。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婧看着我,「算楚王厉害。」
用你说?
「三司使与户部尚书勾结,五日前被查出贪污巨款,判书昭告天下,明日午时两人一起被斩首示众。」
三司使?太后的爹?那个满面皱纹的老胡子?
杀太后的爹,问过她的皇帝儿子没有啊?
可是,「跟我家王爷有什么关系?」
姜婧面色复杂,「明日的斩首,楚王监行。」
「姜婧!」
话口刚落,门外中年男声便急刹而至。
「以后二小姐不许进东苑。」父亲朝门口护卫斥道。
姜婧看了我一眼,捏着茶碟的手指蜷缩起来。
我端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咽了下僵硬的喉咙,我看向父亲,「我要回祁京。」
20
夜晚,月光如水。
从前我最喜欢看着凉凉的月光洒在男人闭上的眼睫。
端详着他平静的面容,然后我也闭上眼,在他怀里睡去。
不知道今晚祁京的月亮是否跟江南一样亮。
楚王监行,斩首皇帝的亲外祖。
那下一步呢?
皇帝和太后此刻一定在宫里咬牙切齿,双眼发红,对他恨之入骨。
而这个男人什么都不说,只送我回江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我父亲串通好,两人联手把我护在这间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屋子。
他一个人在群狼环伺的祁京。
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这就是你所说的且看最终结果吗?
枕在柔软的褥子上,双手抚摸着肚子。
小生命已孕育四个月,正在我腹中安睡着,微微的弧度仿佛显示着它的乖巧。
宝贝,虽然你爹像傻狗一样只知道瞒着你娘,但很不巧,娘亲什么都知道了。
把秦怀弈这个狗男人做的事情都串起来,结合当下的情况,大概能知道他想怎么做。
皇帝想扳倒秦怀弈的外戚实力,秦怀弈也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皇帝好像失败了,而秦怀弈成功了。
不出我意料的话,姜家这段时间被搞小动作是假的。
新帝登基,只要他想打压楚王,就一定会对姜家动手,这是必然的。
不是宫宴后,而是两个月前,先帝刚驾崩,秦怀弈下江南的时候就已经跟我爹协商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送皇帝人头好了,省得还要被下暗套。
我爹就是在那个时候拿了有问题的方子进行生产。
姜家商品是真的有问题,但傻逼皇帝两个月之后才察觉也是真的。
估计下面的官员跟他汇报的时候他还喜不自胜。
真正的产业链,已转到我爹扶持的中小商贩互助坊上去了。
那日我还奇怪,姜家明知道产品有问题,居然还大幅提价。
同样的商品,姜家能产,互助坊也能产,可是姜家的价格却高了几倍。
这不是自断销路吗?
然则有问题的商品根本卖不出去,就变成了只留给新帝看的把柄。
可是三司使贪污是真的,新帝还没将姜家耗垮,秦怀弈就跳了出来,把皇帝的外戚按死了。
赃物被查处,太后现在也不得民意。
寡头皇帝除了皇权和另一半的兵权,几乎是被楚王按在宫里,如被火烤。
继三司使在明日被处斩,表面和气就会变成势不两立,真正的争夺要来了。
偏偏明日楚王还要去监斩,赤裸裸地挑衅。
这个狗男人。
21
我想秦怀弈。
很想很想。
即使我想掐死他。
各位,我要声明,我想掐死他跟我想他并不冲突。
我知道如今待在江南是最好的选择。
山高皇帝远,这样我会被秦怀弈和我爹保护地好好的。
而且秦怀弈不能有把柄,尤其是现在我还怀着我们的孩子。
我摸摸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
可是我算把柄吗?
在祁京人口中,楚王妃跋扈,楚王是个妻管严,连通房都不敢收。
何况他们还不知道我怀着孩子。
在外人看来,我应该算不上秦怀弈的…… 所爱吧。
只要我回了祁京,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斗皇权我不行,好歹我能助他绊住恶毒的寡头太后啊。
只要我小心一些……
宝贝,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为娘必须要回祁京去,只有看着你爹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
车厢外的风在呼啸。
坐在马车里,我拿着布条缠裹住大腿上略结痂的深红伤口。
按照这个速度,累死一匹马就换一匹,明天午时估计能到祁京。
半个时辰前,我退下亵裤,用珠钗划伤了大腿内侧。
血珠汩汩地冒出来。
青瓷做的茶盏被狠狠掷到地上,随着那清脆的一声,我大声哭喊,「春桃,我肚子疼!」
小丫头连忙慌乱地跑去找我爹。
什么叫关心则乱?
我爹直接派人去请了最好的妇科大夫。
别说他知道我怀了孕,说他知道我怀的是男是女我都信。
我早有准备,将额头捂得如火一般烧。
父亲摸着我的脸,急得恨不得替我怀孩子。
不知道是哪个下人很应景地惊叫了一句,「小姐,小姐下面流血了!」
情绪渲染地不错。
我闭着眼死命挣开父亲的手,仿佛神志不清地哭喊道,「娘…… 我要娘……」
父亲被我叫得心也软了,不知所措,生怕我情绪太激动,连声应着,便要抱我去祠堂给我看娘亲的牌位。
我:……
父亲,您让我看牌位,就不怕我更激动吗?找小娘来哄也好啊。
总而言之,我出了我那被把手森严的院落,一切就好办了。
带着提前藏在内袍里的银票,我闹着要去如厕,便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人进了恭房,如此这般翻窗遁地了。
大概他们也没想到我一个发烧还肚子疼的孕妇还能跑酷吧。
22
深夜街上几乎无人。
我去哪找马车?
管我去哪找。
我有钱,所以哪里都有马车。
天边翻起鱼肚白。
我在马车的颠簸中迷迷糊糊地小憩。
看这天色,距离午时的斩首大概只剩不到四个时辰了。
到达祁京城门口的时候我已经换了两辆马车。
我蜷在马车的椅垫上睡着,以为一睁眼就能到楚王府门口。
结果迎来的却是粗声粗气的,「什么人?」
将车帘挑开,马夫站在一旁略有些哆嗦。
迎面的是两个士兵,披着铠甲,执着长枪。
我抬头看去,往日商贩络绎不绝的城门口,此刻红棕的大门紧闭,贩夫走卒挑着担子围坐城下,似乎在等着里面开门。
封城了?
我心里咯噔一跳。
那士兵又问,「你是什么人?来祁京干什么?」
低眸思忖一瞬,我看向那士兵道,「我乃先帝亲封的长裕公主,回封邑避暑,现下回京来了。」
士兵质疑,「公主前往封邑避暑就这个仪仗?」
这马车算不得豪华,只有一人一车。
我看了一眼那马夫,马夫知道我半夜从南方来的,希望他不要卖我。
「国丧三月未到,本公主大摇大摆的合适吗?」
「可是你连个宫女或嬷嬷都没有。」
我微笑,「要不然这个公主你来当?」
士兵噎了一下。
「我遇到歹人了,好不容易在江南逃了出来,雇了个马夫…… 不如你问问他,看是不是这样。」
几道目光往马夫身上投去,马夫更害怕了,「是…… 是这样的。」
我补充道,「而且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这身衣服是宫中用的。况且本公主这么好看,难道你不知道长裕公主的美貌很出名吗?」
士兵微微有些羞赧,低下头道,「请公主恕罪,卑职眼拙。」
我摸了摸鬓角,这世道,关键时刻还得靠美貌。
清了下嗓子便可以蹬鼻子上脸了,「城内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要封城?」
那士兵老老实实道,「今日辰时有人从牢里劫走了三司使,三司使立即起兵造反,楚王当即下令封城清理内乱。」
三司使造反?秦怀弈封城?
这听起来有点诡异。
简而言之,就是新帝的外公要端了新帝。
而对新帝虎视眈眈的弟弟,要端了他外公。
新帝手握的另一半兵权本就在三司使手里啊,我还以为他外公跟他一伙的呢。
好家伙,听起来都跟新帝有关系,却又好像跟新帝没什么太大关系。
可怜的新帝局外人罢了。
他和太后不要面子的嘛?
「那皇上和太后?」我迟疑着问。
士兵同样迟疑,「太后要丢下皇上逃宫,意欲投向三司使,皇上气急之下把太后推下了台阶,一个时辰前听说正救治着。
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23
扮成小表妹,拿美貌说事,最后还是被拦截城外了。
那士兵还挺善良,劝我别进城,等城里斗出个胜负再说。
开玩笑,我可是主角团。
团战少了我,那就是大男主戏了。
这我可不同意。
于是我缓缓道,「其实我刚刚是骗你的。」
士兵:???
我继续缓缓道,「我不是什么长裕公主。」
士兵顿时迷茫,接着一句「大胆」被我堵在嗓子眼。
我接着炸雷,「我是楚王妃。」
不到一刻的功夫,城门就开了。
秦怀弈带着两个将士,骑着马亲自来接我。
男人头上束着金色抹额,穿着铠甲跨在黑色骏马上逆光而来。
我脑子里突然浮出一句话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
好看是真好看。
但到底是心中有愧,我不敢抬头看他。
秦怀弈直接从马上跃下来,三两步走到我面前,将我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蒸腾的热气混着血汗气息从他身上传来。
今天早上没喝安胎药,此刻微微有点想吐。
但我使劲忍住了。
他双眼布满血丝,抱着我一手抓着我的腿,一手攥住我的肩头。
秦怀弈两手用了力气,把我抓得生疼。
但我不敢说,因为我肚子里揣个球连夜从江南颠簸过来,还是一个人。
本来是我想来祁京掐死他的,现在估计是他想掐死我。
「姜姻,你长本事了。」男人恶狠狠的,吐息顺着他垂下的发丝扫在我脸上,「我看你是单枪匹马去劫匪都敢!」
我咬住唇,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眼珠滴溜溜地转,「累了,要抱抱。」
24
各位,一家人整整齐齐要怎么破?
现在我在金銮殿上,被秦怀弈紧紧握着手。
很显然,团战要开始了。
新帝穿着皱巴巴的金黄龙袍颓废地坐在龙椅上,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估计是太后的。
殿上竟来了不下上百个官员。
三司使林碧衍和我身旁的楚王各持了一半官员。
可是三司使那边更扎眼啊,因为他身边站了三个人格格不入——我爹、姜婧、春桃。
春桃倒还好,因为守夜而穿着丫鬟服,我爹和姜婧…… 昨晚半夜被我一嗓子嚎起来,从江南追着过来,这会儿还穿着睡袍。
我极度担心他们的安危,同时还要为他们的衣着感到尴尬,这心情有点诡异。
林碧衍那个老胡子,吩咐三个士兵拿长枪抵住了他们的后背。
听说在秦怀弈去城门口接我的时候,林碧衍也派了人偷偷尾随。
我被秦怀弈护着,他们抓不着,但一刻过后,乘着另一辆马车追来的我爹、姜婧和春桃就被他们捡了个漏。
我爹商界老油条,姜婧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有春桃,守城兵一问,她就老老实实回答,「我们是楚王妃的娘家人。」
秦怀弈党的守城兵自然放他们进来。
但是,一进城就被林碧衍的手下抓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因为不想我一个人孤军奋战,所以再苦再难也要陪我一起?」
秦怀弈牵着我的手,看着对面他的岳父,语气莫测。
「人家是这样想的嘛,可是人家爹爹和妹妹还有小丫鬟也想陪着人家一起呀。」
我抱住他的手晃来晃去。
「好好说话。」
「那现在怎么办?」我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一个个头都这么铁。」
秦怀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瞥了我一眼。
他好似没有听到我上一个问题,只问道,「你想不想当皇后?」
我:???
大哥,什么关头你问我这个。
但我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答道,「都可以,但我要我爹、姜婧、春桃和你,都活着。」
25
秦怀弈眼底一暖,习惯性地摸了摸我的头,又捏了捏我的脸。
我眨了眨眼,「现在剑拔弩张,文武百官都看着呢,你这样合适吗?」
男人收回手,轻笑了一声,「去吧。」
嗯?
「去骂秦怀礼。」
骂皇帝?
「你爹他们能不能救下来全看你了。」
男人语气淡淡地补完最后一句话。
我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转身冲着皇帝扬起下巴。
「傻狗。」
皇帝本来已像个活死人一样,面色蜡黄瘫成一团,闻言气得活了起来。
「你!」
宫里长大的都只会你你你吗?
辣鸡。
「你爹没了。」
「大胆!」
「你娘也挂了。」
「胡说,太后正在宫里养伤!」
殿上一时间议论纷纷。
文官的嘴那是经过考试认证的。
「你今日来迟了没见到,太后头都磕破了。」
「造孽啊,太后可是陛下的亲生母亲啊。」
我看着皇帝挑衅地笑,红唇轻启,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哦?太后不是被你亲手推下台阶摔死的吗?」
「她没死!」皇帝按在龙椅上的手青筋爆出,反手就抽了身旁侍卫的佩剑指着我。
秦怀弈迅速将我往身后一拉,冷声道,「还请皇兄冷静。」
秦怀礼仿若癫狂,「冷静?哈,我还不够冷静吗?父皇刚刚驾崩我就想着要怎么杀了你,不过是容了你几个月,眼下你却和林碧衍一道逼上金銮殿来了!早知如此,当初我母后设计楚妃的时候便该胆大些,连你一起杀了!」
楚妃难道不是难产而亡?
我抓住身前男人的手,却发现他好像并不讶然,只是周身笼起一层戾气。
「皇兄是冷静过头了,以至于到现在只能找太后泄气。」秦怀弈声音阴鸷,冷笑一声,字字珠玑,「说来皇兄这个皇帝做得也太窝囊了些,明明是三司使起兵造反,我临时担任护国将军来保护皇兄,而现在,三司使却一心只想扳倒我,丝毫不将皇兄放在眼里。皇兄少时便是太子,臣弟倒想请教皇兄,是如何做到参政多年都毫无建树,甚至连拥护自己的人都没有的?」
我一般只会骂些口水话。
是我浮于表面了。
这个狗男人话里话外都是讽刺皇帝窝囊,还暗讽了一番三司使的无耻。
林碧衍狭长的三白眼来回打量皇帝和秦怀弈,眸光阴毒。
林碧衍是秦怀礼的亲外祖。
三司使未造反前,秦怀礼还是太子时,势力都是通过外戚积攒的。
他或许从来没想过林碧衍会反,因为林碧衍势力滔天,已经足够了,没必要造反,更何况他一大把年纪。
但三司使贪污,要杀头的节骨眼上,秦怀礼却碍着证据确凿、天下悠悠之口不敢救他。
不救他,他就只能自救了。
既然逃狱也是死罪,与其窝窝囊囊地,不如铲除了秦怀礼,自立为王。
外孙,不差这一个。
26
宝座台上,皇帝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从台上疾奔下来,直冲到林碧衍面前。
林碧衍的士兵却拿着长枪将他拦住了。
然而,秦怀礼的剑「锵」一声掉在地上,双膝跪了下来。
一时间大殿哗然。
「外祖,外祖。」他涕泗横流,「你别杀我,我是你的亲外孙啊。」
太窝囊了,我家大黑都表示不齿。
大黑是伙房里养的狗。
我啧啧摇头。
却听他继续说,「我宫中还有三千御前侍卫,他们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外祖,我助你,我们一起杀了秦怀弈,你别杀我,啊。」
居然玩倒戈这套。
我蹙眉,却听见身旁男人一声嗤笑。
林碧衍从侍卫身后弯下腰来轻拍秦怀礼的脸,道,「三千?我要三千御前侍卫做什么?」
他笑着道,「孛尔只斤部落上次来朝时便与我商议好,今年冬天我以私人身份给他们银钱助他们防冻灾,他们必要时候助我二万精兵。我五日前被查账时就已经给孛尔只斤王子发了急信,部落离祁京也不远,他们快到了吧。」
「我与楚王各领半边兵符,眼下我还多了二万精兵,这是必赢的局。乖孙,你说我要你三千侍卫做什么?」
秦怀礼目眦欲裂。
卑鄙。
我紧张地看了秦怀弈一眼,却见这厮依旧毫无波澜,甚至在认真看对面的戏。
我使劲捏了他一把,以示不满。
这厮却瞟了瞟我爹他们。
对了,这三个还在那老胡子手里。
我想起秦怀弈让我骂人。
要制造混乱,混乱之中才好抢人。
眼下秦怀礼就在林碧衍跟前,是最好的机会。
我半弯下腰,双手撑住腿,好跟秦怀礼的视线维持在同一个水平线,嚣张,「呀,陛下,你娘不要你,你爷爷也不要你呀。」
「贱人!」
秦怀礼已是双目猩红。
但他不算太蠢,他离我太远了,我也只是嘴贫,说的却都是事实嘛。
他迅速从地上抄起剑,另一手又从士兵腰间拔出一把,两剑齐劈,抹了两个士兵的脖子,接着便朝林碧衍刺去。
这一刺倒分不清他骂的「贱人」是指我还是指林碧衍了。
林碧衍贪生怕死,身边士兵立马将他团团围住,但皇帝的亲兵也不是吃素的,两厢便当场打了起来。
还未等秦怀弈的人加入战局好顺手摸鱼将我父亲那三人捞过来。
姜婧就给我爹和春桃一人踹了一屁股,赶紧滚了过来。
混乱之际,殿外带有少数民族风情的号角声突至。
我心一跳,便见身着异服的人闯进了大殿。
这是塞外人的装束。
刚要思考下一步要怎么走,林碧衍那边却传来异响。
秦怀礼被一剑贯穿胸口,钉在了柱上。
27
林碧衍看见孛尔只斤来的人便喜道,「你们已拿下了城门?」
套近乎?
来人却持着略有些怪异的中原礼节,向我身旁的男人作了一揖,「王爷。」
这…… 也是套近乎?
林碧衍一下子脸色变了,「大王子,你这是何意?」
孛尔只斤王子疑惑道,「不明显吗?我来帮忙啊。」
我看得懵懵懂懂。
却听秦怀弈淡声道,「王子来都来了,也不必大动干戈,就替本王杀了他吧。」
男人目光投向林碧衍。
林碧衍眼露惊诧。
孛尔只斤部落明明是跟他达成的合作啊。
孛尔只斤王子却耸了耸肩,举起袖箭,从一众侍卫缝隙中,「咻」一下命中那老胡子的眉心。
只一下。
林碧衍就这样轻易地死了
各位,我再也不是富三代了。
秦怀弈这个狗男人告诉我,姜家收归国有了。
很惊讶是吧。
我也是。
听到此消息的姜婧差点炸了。
然后我爹当场被皇帝任命为户部尚书。
对,秦怀礼死了。
你问我皇帝是谁?
哎呀,本宫该如何低调地告诉大家皇帝是本宫夫君呢?
我不装了,我是皇后,我摊牌了。
28
我也很疑惑秦怀弈这个狗男人怎么就躺赢了的。
可是他只是很无语地告诉我,「我没有躺赢,我只是没他们话多。」
好像是这样,反派死于话多。
而孛尔只斤王子出场之后秦怀弈只说了一句话,「你替我杀了他。」
后来我才知道。
孛尔只斤部落是不愿意为了冬日赈灾而派二万精兵的。
他们根本没多少人,冬季就算闹灾害,死的人也才一千不到,拿二万将士的命去赌,何必呢。
所以掌管国库富到流油的林碧衍跟孛尔只斤王子谈完之后,王子转头就找了秦怀弈,因为当时他的妻子,我,同样也是富到流油的富三代。
秦怀弈立即同意了给王子支助,但孛尔只斤不需要出兵,只需打个欠条还个利息。
甚至还承诺,如果有条件,来年春季孛尔只斤的牧民们可以带着他们的牛马来中原贩卖。
孛尔只斤王子很高兴,说要送他一个消息,于是林碧衍就被卖了。
秦狗也很开心,便追加了一个条件:必要时孛尔只斤王子带一百个将士来,陪他骗人。
可是,我问这狗男人,「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带着二万兵来呢?这样不是更保险吗?万一那老胡子不信……」
他敲了下我的头,「怀孕果然会蠢一些吗?」
我当即瞪眼。
他继续道,「祁京是皇城,我有病才让塞外的人带二万兵进京。」
对啊,万一人家直接坐收渔翁之利怎么办。
秦怀弈又笑了笑,「再说了,我又不像他们话多,跟一群将死之人解释那么多干什么,杀了就是了,轮得到他不信?」
我被他牛逼哄哄的样子给笑倒了。
真的好狗。
29
我爹当上户部尚书很开心。
小娘也跟着喜滋滋,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日子过得不错。
只有姜婧,一天到晚躁郁值爆棚。
因为她成了穷二代,再也没有豹时桀可坐了。
官员油水少,大家见面「领导好」,回家只有泥瓦堡。
我问我爹,「你以前做生意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就收归国有了?」
我爹宝贝地拍拍他的国库账本道,「以前是考不上公务官,只能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我又道,「那你为什么不让姜婧回去继承呢?」
我爹顿了一下,「姜家上个月的盈利是最后一笔收入,能给的钱都给姜婧了,其余的已经被我转去了互助坊。」
他停了一下,继续道,「皇上曾与我说,你是逃离江南,嫁来祁京的。」
「一开始我很困惑,后来我想通了。作为父亲,我年轻的时候忙于家业,把你交给你小娘管,确实忽略了你的感受,以至于我都没想到,你是因为想逃开家里,才嫁到这么远来。」
「现在我在祁京做户部尚书,不算清闲,但比从前好,能天天回家吃饭,能偶尔进宫看看你。不管是你,还是姜婧,我希望我的两个女儿都能成为父亲手里捧着的宝贝,而不是活得委委屈屈的。」
父亲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满了一脸沟壑的痕迹。
我刚喊了声「爹」,泪珠子还没掉下来,就听见姜婧那不讨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哭什么,爹天天回家陪的是我。」
30
又是元宵节。
去年我就是在这一天扑倒了秦怀弈。
真快啊,今年孩子都能落地了。
因着我月份大了不适合出宫逛市集,秦怀弈把姜婧,我爹,小娘和小表妹等一众亲友团都挖过来陪我放天灯。
姜婧在街上与宰相家的小公子正打得火热,半路被几个内侍截过来,快要炸了,对着秦怀弈就差点破口大骂。
可谁让秦怀弈是皇帝呢,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秦怀弈今晚穿了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清俊了。
送走客人,他蹲在我面前用银钳戳了戳火盆,又坐到小榻上揽住我,摸了摸我的肚子,「你刚刚盯着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当初怎么就只过了一小段没羞没臊的日子,真可惜啊。」
「……」
他亲亲我的脸颊,将下巴搁在我头上,一只手拢住我的手给我取暖,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肚子。
摸着摸着又戳了起来。
「急色?太医前几日就说足月了,怎么还没动静?」
我本来舒舒服服地卧在他怀里,他言罢,我浑身一僵。
秦怀弈急声道,「你怎么了?」
我捏住他的手,有些哆嗦,「傻狗,你好像把我的羊水给戳破了。」
秦怀弈番外:
1
第一次见到姜姻的时候,她在御花园里为大家作诗助兴。
我看她一张嘴噼里啪啦地十个字十个字往外蹦,不禁质疑起自己这些年读的诗。
直到身边跟随多年的小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御花园的古树后灯火昏暗,我警告地盯了小厮一眼。
小厮忙小声道,「王爷,这姜小姐不是作诗,是在打快板呢。」
快板?
小厮知道我不解,便解释道,「这是垠津那边传来的一种民间表演形式。」
我想,大概是诸如唱戏之类的吧。
可怜那群后妃和大臣夫人们还痴痴地听着。
细看去,那白皙如瓷器一般的姜小姐,嘴角噙着的一抹笑带着些末意味不明。
这小妮子定是在笑下面那群刻意附庸风雅之人吧。
这样瞧着,我也轻声笑了起来。
回到父皇书房,父皇从烛光明亮的桌案上抬起头,「姜家丫头怎么样?」
我想着那女人白白的面颊,道,「挺漂亮的。」
身旁小厮却接着打趣,「陛下,您是不知道,十二皇子盯着那姜小姐笑了许久呢。」
我轻笑,算是默认了。
父皇直起身来,拍拍我的肩,「既然如此,就定她吧。」
那晚被赐了婚之后,我与姜姻便至婚礼前都没见过了。
皇家的婚礼有无数的人打点,用不着我上心。
我只需要知道,姜姻是父皇指给我的妻子就可以了。
其时父皇身体已不好,又年事已高,便开始着手后事。
我明白父皇的意思。
他是真的疼爱我,但继位的只能是太子。
太子是最正统的继承人,又才学出众,外祖是掌管兵户工三部的三司使。
只有太子继位,才能利用好三司使的力量。
父皇能为我做的,只有保留我的半边兵符,并让与朝堂毫不相干却又能掌握经济命脉的姜家做我的依靠。
御书房里,父皇与我各执半边棋子,我垂眸问道,「若即便我拥有一半兵权和姜家,大哥日后却依旧执意要陷我于不义呢?」
父皇夹棋的手顿住,缓缓道「我让你大哥承诺,绝不动你。但弈儿,若你大哥仁义,你也要答应父亲,莫走到那最后一步。」
父亲。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皇家的亲情,便匆匆结束了棋局,起身告退了。
承诺吗?
父皇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我在回府的马车上忍不住冷笑。
难道我还要像儿时那样,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父皇身上,然后再被摔得粉碎吗?
2
等到我再想起姜姻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宫中派人来我府中教导我婚礼习俗,我漫不经心地学着。
直到我牵着那女人的手,走过了繁琐的礼节,在房中挑起她火红的盖头来,才切切实实有了成婚的感觉。
那晚在御花园太昏暗,未来得及看清楚。
此刻才知道这女人的美丽。
皮肤像官窑的白瓷一般净,嘴唇又过分的红。双眸黑白分明,眼眶微圆但眼角很尖,瞧着人的时候有一股子娇气,但仔细看去,眼底又分明是一片清凉,甚至带着谑意。
新婚之夜都是要圆房的,宫里来的嬷嬷教了我规矩,估计也教了她。
但两个只见了一面,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就开始亲密,似乎有些奇怪。
我决定尊重她的意见,毕竟她是女人。
然后姜姻微微笑着问我,「王爷,今日婚礼累吗?」
其实还好,但我知道她的意思。
「累。」
果然,她挑暗了烛火,穿着中衣躺进床铺内侧,看着我眨了眨眼,然后拍拍与她隔了有几尺的位置,「那我们早些歇息吧。」
我看着她那张如瓷般白皙的小脸,突然就想戏弄她,于是掀开褥子躺了上去。
伸臂一捞,将小女人抓进怀里,我下巴靠住她的头顶,闭上眼,「嗯,睡吧。」
她浑身僵住,竟是大半夜一动也不敢动,但我睡得很好。
姜姻是个标准的妻子。
成婚小半个月后,管家告诉我,王妃每日吃饭都会等上我一会儿,直到确定我不回来吃了才会开始用餐。
我在训练场上严厉训斥着将士们,看他们操练的时候却在想,我是该尽好一个丈夫的责任的。
姜姻是我的发妻,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白头到老。
况且,这段日子每当我回府看到她红唇一张一合,叽叽喳喳,心情就会很好。
我喜欢姜姻,有点喜欢。
就像养了一只猫,冬日里抱在怀里暖洋洋的,忍不住想去顺她的毛。
于是管家跟我提及之后,我便每日准时回府吃饭。
至于将士们,从前是我亲自跟得太紧,军中一伙副将也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3
冬至那日,从午时起天空便飘起了小雪。
姜姻只怕在烤着火,披着毛茸茸的大氅,倚在榻上看书吧。
下午我早早解散,在几个不怕死的副将的调笑声中一跃上马,带着小厮回府了。
我嗤笑,几个老光棍,没见过世面一样。
回到府中的时候却发现姜婧就坐在前厅。
是我想的那样,披着大氅烤着火。
但不同的是,春桃站在她身旁端着一盘银票,而女人手中也捏着厚厚一沓,翘着红唇好不得意。
王府里的下人正一个个喜笑颜开,排着队到她面前,道,「谢谢王妃娘娘。」
然后女人就递给下人几张银票,鼓励道,「明年继续努力。」
我站在门口看了许久。
厅内暖洋洋的,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姜姻转头找春桃拿钱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我,眼中喜色不掩分毫,招招手道,「你回来啦。」
我盯着她翘起的红唇,笑了,「嗯,我回来了。」
我好像一个溺水的人。
一开始死命地往上浮,后来在挣扎中放弃了希望。
而姜姻,在一片冰冷中抱住了我,渡以我空气。
4
冬至后父皇派我去西域考察。
中原的年关将至,要做好准备,防止夷族来犯。
我在戈壁滩的集市上一眼看到一方奇怪帕子,白白的缎子上绣着落了两三颗子的棋盘。
我想到了我的名字,怀弈,便想给姜姻买回去,让她带着用。
付钱的时候老板唉声叹气,说是这批奇怪的帕子是当初附错了花样,一产产了一堆。
说到此,老板指了指身边的大袋子。
我想起姜姻那个钱财乃身外之物的性子,便笑着将老板的棋盘帕子全部买下了。
第二天事情办妥,我放弃了马车,骑着汗血马便连夜赶回祁京。
总算是在除夕的早上赶回了楚王府。
天蒙蒙亮,女人躺在床中央,青丝铺满枕头,白皙的脸安静乖顺。
我悄悄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她却嘤咛一声转身环住了我的脖颈。
心里刚刚软得一塌糊涂,这女人却撅唇推了我一把,闭着眼蹙眉道,「好凉。」
姜姻被我逼着用上了那棋盘帕子。
正月进宫拜谒的时候有大臣夫人问她,帕子的花样有什么特殊意义,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5
好不容易熬过年节的繁琐,元宵那日,我带着她去逛了祁京的市集。
满街的红灯笼映红了她的脸,她看起来喜滋滋的,像挂起来的年画。
但我不敢说,只情不自禁地在灯笼下亲了我的年画一口。
年画愣住了,然后提议道,「我们回府去温酒喝吧。」
我们牵着手回到卧房,下人上了烫酒壶便被打发走了。
姜姻一杯接一杯地喝,脸颊红扑扑的,然后便认真地跟我聊起从前。
她说她出生没多久娘亲就去世了,然后父亲就娶了小娘。小娘对她不算坏,该有的都有,但就是不像对姜婧,不像对亲生女儿。她在小娘的照料下吃饱穿暖,但姜婧可以被小娘抱在怀里,她就只能尴尬地回到自己空空的卧室。
姜云升作为父亲对她很好,可是他太忙了,这种好一月来一次,比府中下人领月钱还不准时。姜云升回家的时候小娘会抱着姜婧来迎接父亲,姜婧惯会撒娇,而她也会迎接父亲,会抱住父亲的腿,心里暗暗道你千万别不要我。
姜姻爱他们,爱父亲,爱姜婧,甚至爱小娘,但她也恨。这种爱恨无从谈起,更无法平衡。
她在江南的家中一日比一日像个局外人,所以皇帝召姜家女儿入京,她就想也不想地来了。
我想起被皇后害死的我的母妃,装聋作哑的父皇,被寄养在痴呆皇祖母膝下的那两年,看着姜姻,一言不发。
她的眸子湿漉漉的,面颊绯红,仿佛是喝醉了,却又口齿清晰,「你爱我吗?」
爱?
我想了想,我对她确实是喜欢的,方才她在说那些时我也心疼。
但若说爱,在我父皇为了掩饰皇后的罪行而不准我踏入母妃染血的宫殿时,我就对这个字死心了。
姜姻等了一会,然后低下头道,「我明白了,挺好的,我们一样,很公平。」
我隔着桌案摸了摸她的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刚站起身来要去抱这个小女人,却被她猝不及防地扑倒在身后软椅上。
她毫无章法地吻我,解我的衣衫。
我握住她的手道,「你喝醉了。」
她恶狠狠地咬上我的唇,「我睡我自己的夫君也要看我喝醉没有?」
我被她「夫君」二字冲昏了头,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6
日子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
我们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互相靠近,又保持着一定距离。
元宵那晚她将她的伤口揭给了我看,像一只凶恶的小兽翻起自己软乎乎的肚皮。
我们在等,等一个机会,好彻底相信彼此,不带心防地抱在一起取暖。
但这个机会还没来的时候,父皇就去世了。
那日是正月将过,积雪未融。
我跟太子都跪在父皇的榻前。
父皇口中喃喃道,「吾儿…… 吾儿……」
皇家的亲情就是如此,即便是到了生命的尽头,也要含糊不清。
父皇叫我弈儿,叫太子怀礼。
现在为了维持我们之间的平衡,连最后一句单独交代都不肯留。
上一次跟父皇说话,还是刚过完年来拜节,大家都聚在一起说场面话。
父皇在我面前咽了气。
我面无表情,只有眼中的泪到底出卖了我的内心。
我想起姜姻,想起她说的这种爱恨无从谈起,更无法平衡。
走出父皇寝宫大门的时候我看见了皇后,她面容苍白,却遥遥地勾着唇对着我笑。
我再一次想起母妃宫殿里的猩红,血液的味道似乎顺着时光的空隙牢牢抓着我不放。
我急匆匆地走了,但我不敢回府。
我不敢靠近姜姻,我怕她像父皇,像母后,像太子那个恶毒的母亲。
7
那日我在京郊的军营里待到很晚才回来。
我回到卧房,以为姜姻已经睡了,她却主动滚到我怀里。
我闭上眼假装已经睡去,她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在我下巴上吻了一下,也睡了。
她吻上来的那一刻我差一点就要躲。
但我只是紧闭着双眼。
我不想拒绝她的靠近。
冷漠是藏不住的。
我越来越沉默寡言。
但姜姻装着不知道,依旧叽叽喳喳,每天抱着我睡觉。
父皇过世半月后,有一天我回府告诉她,「我要去南方出公差。」
她端着饭碗愣住,「什么时候?」
「明天。」
「这么赶?」
「嗯。」
「那要去多久?」
「说不准,要看情况。」
她一下子不说话了,仿佛是我的请缨戳破了最后一层伪装。
姜姻只正常地重复着她每天的生活步骤,再也懒得搭理我。
晚上她也没有主动滚到我怀里来。
我忍了又忍,最终将她抓过来。
黑暗中,她冷笑,「秦怀弈,你真狗。」
8
我在南方周游了好久,最终来到了江南。
说起来,我从未拜访过我的岳父。
到姜府上,姜云升坐在主位,不知该怎么跟我这个女婿搭话,姜夫人则温婉地笑着,也不多话。只有姜婧,与姜姻有些像,没有姜姻好看,眉宇间略带英气,在饭桌上频频朝我翻白眼。
我离开姜府的时候,姜婧带着一个婢子一个小厮将我拦在门口,神情倨傲。
「姜姻过得还好吗?」
我想起离开前那晚她的冰冷,不知道怎么回答。
「呵,那就是过得不好喽。」
姜婧脸色阴沉起来。
姜夫人大概是收到府里下人的通报,从内院疾疾走来,「姜婧!」
我这小姨子往门口狠狠擂了一拳,「你要清楚,姜姻是谁罩的。」
姜婧被她娘带走了。
我心想,如果连这样替她出头的家人姜姻都能又爱又恨,那我……
9
回祁京之后才知道,我不在的这一个多月,楚玉灵天天来我府中哭哭啼啼。
我回府那日姜姻正在前厅听账房清算账目。
靴子还未踏入门槛,她一看见我就搁下茶碗,转身就走。
我几步追上去,抱住她,「我错了,前些时日是父皇去世我心情不好。」
「前些时日?」她冷笑,「你楚王怕不是还活在去年吧。」
是有一个多月了,眼下三月多,莺飞草长。
「我给你带了小玩意儿。」我忙从怀里掏出一把江南的团扇,在她面前晃了晃。
姜姻鼓着白净的小脸,到底没忍住,「你是怎么把这么大把扇子塞进内襟的?秦怀弈,你好像傻狗。」
傻狗就傻狗吧。
我抱着她轻声哄慰。
她气出了泪沫,最后朝我身上擂了两拳,「风尘仆仆的,臭死了,快去洗澡!」
10
太后叫我去宫中的时候楚玉灵也在。
我头疼。
即便从前与我这个表妹都同住皇祖母宫中,我们也是男女有别,一个月见不了几次面,更何况我十四岁就出宫辟府了。
太后把弄着她修长的指甲,笑道,「长怡公主心悦你已久,哀家刚刚跟她说了,她愿意委屈委屈做你的侧妃,如何?」
「不如何。」我做了一揖,「若母后没有别的吩咐,儿臣就先告退了。」
太后眼神倏然凌厉,「楚王也得好好念念旧人才是,怎么楚妃不在了,便连母家人都不顾了吗?」
楚玉灵咬唇。
这个蠢货。
我笑着道,「儿臣只是觉得,长怡公主有自己的封邑,迟早要离开祁京,不合适。」
太后笑道,「这不成问题,逝者为大。哀家看你母妃的遗书中说到放心不下你和灵儿,便觉得你能娶了灵儿也是一桩美事。」
我眼色一变,「遗书?」
太后惊道,「你难道不知道,当初你母妃留了遗书给我?」
11
我终是应下了太后的请求。
但遗书这事,她可能是把我当傻子吧。
这毒妇居然以为我跟她儿子一样蠢。
我不过是不想让他们再想些其他招数,东一戳西一戳,招惹我不痛快。
用一个正常人的脑子想想,哪位难产的孕妇在强弩之末还能提笔洋洋洒洒?
还留给她?
我回府洗了个澡,把太后殿里沾染上的一身晦气洗干净。
边泡澡边想着,江南姜家的布局何时能做好,应下与楚玉灵的婚约能将皇帝和太后的注意力拖到几时,姜姻知道我干的混账事之后会有多生气……
果不其然,第二日小女人在府中接到秦怀礼的赐婚旨意之后气得不轻。
傍晚我从京郊回府,就见她坐在桌前,皮笑肉不笑。
姜姻面前摆了一壶酒,两只杯子。
见我回来,她倒了两杯。
我迟疑道,「今日为何不上晚饭,只有酒?」
姜姻笑着眨眨眼,「喝了它,我们俩一起死,还吃什么晚饭?」
我懵住,随即大怒,也顾不得去想她话中的真真假假,「你若敢喝,本王让你全族陪葬!」
刚说完,她就端起毒酒一口饮下。
我吓得魂也没了,直在心中骂自己是个混账。
好在她只是跟我耍脾气,把酒又吐了出来。
后来她还是晕倒了,但却不是因为毒酒,而是因为她已怀孕一月有余。
12
我爱上姜姻了。
从前我是喜欢。
现在是爱。
孛尔只斤部落的王子找到我达成交易之后,我思忖了一夜,第二日立马往江南姜家发了信函。
姜姻怀孕,我和秦怀礼之间的斗争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现有的底牌足够,只等姜家那边做好准备,将姜姻护好,我便去解决了秦怀礼、太后和他们身后的那帮鬼怪。
姜婧来得很快,她在我们府中吵吵闹闹,把姜姻的脸色吵得越来越凝重,才满意地要走。
她离开前给我带了姜云升的一句话:一切已准备妥当。
姜姻回江南之后,我一口气写了几十封信,都是想对她说的话,希望能稳住她的情绪,让她踏踏实实待在江南。
可是姜婧这个猪队友,在不清楚事情的情况下说漏了嘴。
我那个聪明的小妻子什么都猜到了。
当我看着她面色憔悴坐在祁京城门口的马车上时,心都要吓掉了,恨不得掐死她。
但怎么办呢,我的祖宗,还是要宠着。
13
姜姻当上了皇后。
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
因为她都不在乎。
可是我在她身边,我们在一起,她就很高兴。
今日又到了元宵节。
上朝的时候我略有些走神。
姜姻此刻在抱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吃元宵吧。
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在宫里等我回去,和他们一起烤火。
想着想着,我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皇上?」似看出我走神,满面白须的老头叫了我一声。
我看他就来气。
果然,他道,「今年春季,宫中该选秀了。」
「杜卿去年夏季、秋季、冬季,提了好几次吧,怎么,是朕拒绝得还不够明确?」
「宫中不可只有皇后一人啊。」白须老头伏在地上行大礼。
既然愿意跪着那就跪着吧。
「哦?那后宫争宠闹出丑闻该当如何?」
「这…… 这是中宫的责任。」
「那倘若朕的孩子太多,像秦怀礼那般自相残杀又该当如何呢?」
「皇上的皇子皇女自然也该由中宫照拂。」
未等我开口,殿内发出一声轻笑。
姜云升站在文官行列,似是自豪道,「未曾料到吾儿竟有这等本事。」
我轻指那老头,「杜卿年纪大了,明日不必来上朝,就告老还乡吧。」
我有病才纳妃。
多少皇帝高处不胜寒。
姜姻肯牵着我的手与我并肩而立已是我求之不得。
听你个迂腐老头的话,我嫌自己命很长?
说罢,我摆摆手退朝,直往后宫而去。
天寒地冻的,姜姻一个人肯定无聊坏了吧,我得搬着我那堆奏折去陪她。
小剧场
阿元长到一岁,开始会叫人了。
秦怀弈高兴地戳着女儿软乎乎的脸蛋,道,「姻儿,你听,小元宵在叫爹爹。」
姜姻皮笑肉不笑。
爹你个头,明明是嘚嘚嘚地咂巴嘴呢。
「她第一个叫爹爹,第一个叫的是爹爹。」秦怀弈大笑着将阿元举起来,亲了一口,又俯下身在姜姻脸上亲了一口。
姜姻弯起嘴角道,「胡说,她第一个叫的明明是我。」
秦怀弈皱眉盯着她。
女人一眨不眨地继续道,「她一出生就开始嘤嘤嘤了,难道不是在叫阿姻吗?」
阿元长到两岁,胖得像个包子。
某天姜姻一边给她擦嘴一边抱怨身旁的男人,「都怪你,给她请十几个奶娘,一天不知道喂了几次,搞得现在胖到五官都找不到了。」
阿元委屈地吮吸着自己的胖手指,「元、元宵……」
姜姻诧道,「你还要吃元宵?」
秦怀弈忍不住笑出来。
阿元摆摆小胖手,羊角辫摇得飞起,「元宵不、不胖。」
姜姻将阿元一把放到秦怀弈腿边,「走,跑圈去,减肥。」
阿元长到三岁,多了姐姐和哥哥。
姐姐倒还好,比她大了六岁,天天抱着她玩。
哥哥就……
「阿姻!」小胖团子滚进姜姻的怀抱,「秦宴说我不能跟着他们去上书房!」
姜姻看着女儿三岁的脸,心道当然不能去,你又不是神童。
小胖团子继续道,「他说我还没门槛高!」
可不是?
「我说、清姐可以抱我进去呜呜呜。」
姜姻看着女儿,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子相处。
阿元吸了下鼻涕,「秦宴那个烦人鬼,他说你看谁读书身上带个球!」
「我不是球,元宵不是球呜哇哇哇!」
阿元番外
1
「阿姻,你很喜欢吃元宵吗?」
阿姻倚在榻上看书,抬眸看了我一眼,思考,然后蹙眉道,「不喜欢,太腻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秦元宵?」
我控诉。
父皇从身后一把把我抱起来,「因为小元宵是在元宵节出生的。」
「你们太过分了!」我眼中泪花翻涌。
「怎么了?」父皇问。
「今日我去上书房报道,大姐说她叫秦清,二哥说他叫秦宴……」我哽咽,「轮到我了,我说我叫秦元宵。」
我哭得很大声,阿姻却笑得很大声。
2
我叫秦元。
其实我小时候叫秦元宵。
六岁那年我去上书房报道,被一众小萝卜头给嘲笑了之后,我就改名叫了秦元。
为什么不改成别的名字呢?
你问我爹,阿姻老是说他狗。
他只说他懒得取个新的。
身为他的女儿我自然不能大逆不道地跟阿姻一起骂他。
加之如今秦元已上了皇家族谱,不好再改了。
与我在族谱上紧紧相连的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我大姐秦清,另一个则是二哥秦宴。
其实…… 严格来说,按照族谱,我才是大姐,秦清是老二,秦宴是老三。
哎呀,说起来有点复杂。
大概就是阿姻在我出生三年的时候又给我生了个姐姐和哥哥。
好吧,不是生,是领养。
一开始我真的以为我们是亲生的兄妹,清姐和秦宴说不准是阿姻入主中宫之前就生了的呢?
结果父皇给我一顿好揍,说我污蔑阿姻清白。
宫里人都说,清姐和秦宴是秦怀礼的孩子。
为了收养他们,父皇就把他们记在了阿姻名下。
他们不能是秦怀礼的孩子,因为秦怀礼是个坏皇帝,天下人不喜欢,所以他们就成了父皇和阿姻的孩子。
名义上,我是姐姐,但私下里,我还是那个老幺。
我很喜欢这个姐姐。
清姐温温柔柔的,我最喜欢上她那里荡秋千,她会泡最香的茶。
阿姻说,我小时候天天抱着清姐不撒手。
而秦宴,这个鬼,就只知道揪着我的衣裳后领,一口一个「小汤圆」地叫着。
他哪里像个二哥,分明是个索我命的鬼。
3
今日据说前朝发生了大事。
孛尔只斤部落向父皇求娶一位公主。
宫里就两位公主,我才满十岁,而清姐已十六了。
听说那来朝的小世子年双十,这求娶的是谁,不言而喻。
父皇早朝的时候小双子就藏在殿外,只是想去瞧瞧外番人的模样,就正好听到了孛尔只斤来使与父皇的对话。
孛尔只斤与大祁势必要建立外交关系的,没有什么比嫁一个公主来得成本更低。
小双子告诉我,那使臣牙尖嘴利,几乎点明了清姐是前朝余孽,公然道清姐本就不配留在这宫里,何不嫁去孛尔只斤。并称若嫁过去了,清姐的身份就只是大祁的公主,在部落里高贵无比。
我得知这事后只觉得浑身冰凉。
转身就从御膳房往外跑。
御花园中,高高的少年如往常一样揪住我的后领,笑道,「小汤圆要去哪?怎么跑这么急?」
我急得快哭了,却又挣不开少年的五指,便厉声喊,「秦宴,你放手!」
他第一次见我如此凶狠的模样,一时怔愣之间,我已跑出好远。
4
我去到清姐宫里的时候,好像已经迟了。
父皇握着阿姻的手正从清姐宫里走出来。
阿姻好看的眸眯起,「元宵,是谁欺负你了吗?眼睛红成这样?」
我看了父皇一眼,父皇也随着阿姻静静看着我,我不敢说话。
我总觉得父皇只有在阿姻面前才是真实的,其余时候,即便我是他的女儿,他也是个真正的帝王。
我道,「没有谁欺负我,清姐送我的小兔子死了,我来找她。」
清姐送了我好多小兔子,他们才懒得问是哪只。
阿姻走过来摸摸我的脸,「那你快去吧。」
我点了点头,跑进清姐的卧室,合上门,直到听到外面一众宫人脚步声远去,才松了口气。
清姐就坐在屋内的桌前品茶,看着我奇怪的举动疑惑道,「怎么了吗?」
我坐到她跟前,捏住她的手,颤抖道,「清姐,你快跑吧,父皇可能要把你送去孛尔只斤和亲。」
5
秦清品茶的手一顿,道,「我知道。」
「你知道?」我快要惊掉了下巴。
清姐点点头,「刚才父皇和母后来我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此事。」
6
天色已晚。
夏夜的蝉鸣直戳人耳膜。
我站在藤蔓之中,不停地搔着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脖子。
蚊虫叮咬难耐不说,我实在是怕这草丛中会不会钻出蛇鼠来,那我就完犊子了。
清姐怎么还不来?
我等了她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
虽然也不算很久,但今晚的计划重在严谨啊严谨。
逃宫都这样吊儿郎当的怎么行!
我靠在身后的假山上,手腕和脖子被叮咬地快没有知觉了,不知道等了多久,开始脑袋一点一点地困着觉。
半梦半醒之间,一只修长的手穿过藤蔓的空隙接住了我的下巴。
我一下子惊醒,抬眼看去,却对上一双夹带着怒意、深不见底的眸子。
7
「你来干什么?」
我拍掉来人的手,也怒视他。
「你还问我来干什么。」少年眸光阴鸷,「秦元,你胆子大了,敢深夜在冷宫夜会情郎。」
夜会情郎?
我才十岁!
「你胡说,我明明是在等清……」我气得磨了磨后槽牙,「秦宴,你凭什么端着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秦宴连连冷笑,「好、好,你跟我来。」
他搂住我的腰,像扛了个二胡一样将我夹在腰间,随后足尖轻点,跃过无数宫舍。
我烦他归烦他,但在天上飞还是要命比较重要,便两手牢牢扒住他的衣领。
「你撒手。」
回到地面上,烦人鬼秦宴恶声恶气。
撒就撒,我松开手,还推了他一把。
眼前却是父皇的御书房。
我刚推开门,就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异族男子跪在正中央,身旁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是精明的异族老者。
8
这是什么情况。
秦宴弯下腰来附在我耳边,像个恶鬼一样道,「这就是你在冷宫要夜会的情郎?孛尔只斤世子?汤圆儿,你就这个眼光?」
我愣住了,呆呆地向父皇请了个安。
父皇面色不明,只问我道,「你从哪里来的?」
我从东土大唐而来。
差点脱口而出。
秦宴替我答道,「她也是我从冷宫抓来的。」
也从冷宫……
似是解释,秦宴道,「今晚小宴结束后,我见世子不往宫门去,反倒往内宫来,便觉得奇怪。」
他瞥了我一眼,「最后竟是往冷宫去的,看起来像个奸细。抓来一问,他却连大祁话都说不利索,只道是大祁公主约他去冷宫见面。」
我如遭雷劈。
今晚宫里确实有小宴,但不是我和清姐商量好要趁着人杂溜出去的吗?
还有,清姐呢?
父皇扫我一眼,我后背渗出了冷汗。
我好像明白了,顿时便说不出话来。
但一瞬后,我微微挺直背,「是,是我约的他。」
秦宴暴走了,揪住我后领,「秦元,你才十岁!」
我不甘示弱,「十岁怎么啦?你个小兔崽子不也才十三岁!」
「够了!」父皇怒斥,对秦宴道,「带阿元回她宫里,明天我再收拾她。」
地上一直跪着的孛尔只斤世子却好像听懂了我之前那句话,坑坑巴巴道,「不是这位女儿,呃,不是她。」
谁是你女儿!
我瞪了他一眼,话都讲不清楚还要跟我掰扯。
「就是我!」
「之前见…… 看的,不是,你。」
我笑了一声,「哈,当然不是我,是我婢子。我让她骗你去冷宫,好教训你一顿,谁让你要娶我清姐!」
那世子被我堵得话说不出来,干干地揪着他身旁老者的衣服,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些什么夷语。
父皇叹了口气,头痛地捏住眉心,「把她送回去。」
9
被秦宴揪住后领走在宫道上,我张牙舞爪。
「哟,你还要给清姐报仇?」
「怎么了?」我双手叉腰,「你没良心,我还是有的!」
「嘁。」秦宴冷哼,「汤圆儿,你以为父皇跟你一样蠢啊。」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秦宴弯下腰来,鼻尖几乎要贴上我的,「你觉得父皇信还是不信,一个十岁小姑娘单枪匹马地,大半夜要教训一个二十岁的成年男子,还被咬了一头一脸的蚊子包。」
他笑,「你往日也算机灵,今日是怎么了?」
确实,有点牵强。
我不说话了。
秦宴正色,威逼道,「你到底去那里干什么?」
我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一字一字道,「我去那里等清姐。」
实话一出,这回轮到他怔愣。
10
我翻来覆去一夜。
以父皇的本事,这事迟早会被揭开面纱。
怎么办?
我是恼清姐的。
我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了自己而害到我身上。
我不是她的妹妹吗?
她骗了我,也骗了世子。
把我们两个骗到冷宫去。
然后呢?
若不是秦宴那个鬼抓住了世子,现在我在冷宫夜会世子的事可能传得沸沸扬扬了吧。
做错事情的人该被惩罚的。
就让父皇和阿姻去罚她。
可是清姐不是小孩子了,他们会怎么罚她呢?
11
第二日一大早,我没叫嬷嬷进来给我梳洗,自己胡乱刷了牙,拿布巾蘸水擦了擦脸便跑去清姐宫里。
这事该怎么办以后我要跟她好好算一账。
但她不能因此被父皇送入地狱。
12
我到的时候,阿姻已经坐在清姐宫里,神情严肃。
父皇不在。
我趴在深红的柱子后面偷偷听着。
「母后,求您饶了我吧,我不想嫁去孛尔只斤!」
清姐泪流满面。
阿姻不为所动,「你本来有选择的机会的。昨日我和皇上亲自过来问你的意思,不愿意也不勉强。是你自己要夜会孛尔只斤世子,现在合宫都知道了,你非嫁不可。」
「不是我,不是我!夜会世子的明明是阿元!」
阿姻气急,扬起手重重扇了清姐一耳光,「你还有脸跟我提阿元,你做了什么心中都无愧吗?」
「我做什么?」秦清含泪大笑,「我都是为了我自己啊。我的身份本就不齿,父皇真的会为了我拒绝孛尔只斤的请婚吗?我要是不如此,你们只怕也会像今日这样,都一样!」
我盖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发抖,想冲到她面前去跟阿姻一起骂她,但到底忍住了。
阿姻慢慢平静下来,冷漠道,「明日孛尔只斤使团回去,你与他们一道。」
13
我要趁着她们发现我之前离开。
转身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也站了个人,和我一同偷看。
我拉住他的手,从屏风后面迅速离开了。
一路无话,只是越走越快,风打在脸上,泪珠一颗串一颗。
终于,身后的人停住不动。
是秦宴,他神色复杂,「你刚刚为何不出去质问秦清?」
我将脸上的泪珠拂掉,面无表情,嘴一开一合,「她不是要嫁去孛尔只斤了吗?轮得到我来教训她?她配吗?」
秦宴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目光越发深沉。
「你只是在给她留最后的体面。」
我凑上前去,挑起嘴角,「哟,秦宴,在你眼里,我这么善良啊。」
14
秦清走了。
走的时候阿姻带我到宫墙上去,看她最后一眼。
我静静看着。
情感很复杂,是有不舍的,毕竟做了她妹妹这么久。
但也有不齿,不忿,甚至有轻微的恨意。
「既然她走了,那我回去了。」
我玩着春桃姑姑的袖子,低头道。
阿姻过来摸摸我的脸,「元宵,我让你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你看着,人可以不用那么善良,但绝对不能变恶。最划不来的,就是消耗自己的良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东西没了可以再挣,地位没了可以再谋,但是良心没了,就连人都不是。」
我含糊着应了一声,转头回了自己的宫室。
15
近日父皇表扬我居多。
因为我居然也能做出些政见了,虽然都没什么用。
父皇将我的谏函拿给外公看,外公高兴地摸了摸胡子,「果然是我们家的孩子,是个挣钱的好料。」
我正看着父皇和外公洋洋得意的时候,御书房外的内侍尖着嗓子道,「大皇子求见。」
未过多久,秦宴走进来朝父皇行礼,又向外公点头敬意。
父皇看着奏章,随口问道,「所为何事?」
秦宴却行了一个大礼,伏在地上请命道,「儿臣自请去西北平乱。」
16
继没了姐姐,我可能连哥哥也要没了。
虽然我不承认秦宴那厮是我哥,他确实也不像,但我们确实是一起在这深宫中长大的。
我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身份太高了,倒没有几个人敢同我一起玩耍。
就连嚣张的姜婧小姨,她的儿子也是个小怂包。
只有秦清和秦宴。
姑且当秦清对我的好是真的,但她也是温柔克制。
只有秦宴,恶狠狠的,动不动就揪我的后衣领。
烦他是真烦,但没了他也是真无趣。
现在,秦宴要去西北了。
父皇封了他怀王的名号,封王辟府。
并命他跟在骠骑大将军身边从小将做起。
父皇的这个决定,是阿姻劝下的。
那日午饭,阿姻也不避讳着我,对父皇道,「今日秦宴不知怎么从冷宫里找到楚妃当年的婢女,那老嬷嬷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弄了好久才搞清楚,当年是楚妃发现秦怀礼并非你父皇亲生,皇后着急灭口,才对你母妃下了手。」
父皇闻言冷笑,「我还念着秦怀礼是先帝的亲儿子。」
阿姻忙道,「但孩子是无辜的。」
「我知道他无辜。」
「那就随了他的意,让他去西北吧。」
我不敢插话,只连连扒饭,消化这个巨大的消息。
秦宴不能继续当皇子了吗?
我好像,要失去恶鬼哥哥了。
17
自秦宴被封怀王之后,我就发现,他开始避着我走了。
从前在宫里,他以抓我的后衣领为乐,现在倒是远远见着我转身就走。
他怕我?
好机会。
他又一次转身就要走,我疾疾几步奔上去,揪住他后衣领。
「你跑什么?」
「我没有跑,我只是约好了副将要去练武。」
我鼻尖快要贴上他的鼻尖,这厮睫毛轻颤。
「秦宴,你知道跟我父皇没有血缘关系后,便连跟我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他眼色一下子变冷。
我拍拍他的胸膛,「明日你傍晚要动身了吧,在宫门口等妹妹我给你践行。」
说罢,我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18
早上还在梦里,天没亮,我就被嬷嬷抓起来洗漱。
「怎么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快醒醒吧。」嬷嬷忙乱地抓着我的头发,「丞相夫人一早进宫,请皇后娘娘带着你去户部尚书姜大人府上。」
丞相夫人?姜婧小姨?
「是我外公出什么事了吗?」我连忙一把抓住嬷嬷的手。
嬷嬷道,「说是昨晚半夜中风了,眼下正救治着。」
我一下子清醒了。
便让嬷嬷一边梳头一边急急刷牙洗脸。
匆匆出门之际,我想起了什么,召来一个小宫女道,「你去告诉怀王殿下,我一定在酉时赶到城门,你让他务必等我一刻。」
「是,公主。」
那小宫女应下后,我便急着跑了。
19
外公扎了一头一脸的针。
终于,午时过后抢救回来了。
就是以后不能再上朝务工,要在府上好好将养着。
阿姻和姜婧小姨松了口气,外婆也偷偷抹泪。
我得到阿姻的批准后,便带着一伙婢子来到城门。
申时我就到了,特意候着。
可是一直等到天黑,等到宫里阿姻差人来问责我为何还不回去,我都没有等到秦宴。
是他其实没走吗?
明明他出城必经过城门啊。
我让宫女召来守城兵。
守城兵头都不敢抬,只诧异道,「怀王?怀王今日午时就走了啊。」
午时。
好,秦宴,你好得很。
我冷笑一声。
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回祁京。
(全文完)
作者:那个什么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