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飞蛾扑火
所属系列：整个夏天，想和你环游世界
我的竹马是个疯批，所以总有攻略者想要救赎他。
当又一个攻略者伪装成救世主扭到他面前时。
竹马直接将她的脑袋按进了垃圾桶。
“不是想要救赎我吗？那就先来尝尝地狱的滋味吧！”
可下一瞬，他转头，与愣住的我四目相对。
“你回来了啊。”
他面上的阴戾消失不见，温柔地笑了笑：
“是不是吓到你了？乖乖。”
1
我和陆行舟算得上青梅竹马。
我们两家是多年的邻居，关系融洽。
打小我便知道，他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长着一张白皙帅气的脸，惹人怜爱。
可性格沉默阴郁，眉间总是微蹙着，像是随时便秘发作。
他爸爸喜欢喝酒，喝醉了就要打人。
从我记事起，他家的争吵打斗声就没断过。
他妈妈经常顶着一张青肿的脸跟我妈控诉他爸的暴行。
咬牙切齿，声泪俱下。
我妈听得心酸，陪着他妈妈一起抹眼泪。
我虽似懂非懂，但也会礼貌地干嚎上几嗓子，以示尊重。
只有陆行舟微蹙着眉，抿着唇，始终一言不发。
他总是静静坐着，在纸上涂涂画画，勾勒出一团杂乱的线条。
一副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样子。
有一次，我妈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行舟啊，瞧你妈多可怜，你长大了可一定要孝顺她啊！”
“她自己愿意在火坑里待着，有啥可怜的？”陆行舟凉凉地抬眸，稚气的嗓音里透着冰冷。
他妈一下跳了起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没良心的王八羔子，要不是为了你，我能受这份委屈？”
我妈慌得赶忙伸手，想将他拉到身后。
可他站在那里，死活不肯动。
他顶着红肿的脸，仰着脖子望着他妈妈，语出惊人，“要不，我去帮你杀了他？”
他妈扬手又是一巴掌，“你疯了吗？他可是你爸！”
我妈的眉毛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妈讪讪说道：“其实，他爸平时对我也挺好的，挺关心我的……”
陆行舟抬眸，淡淡说道：“所以呢？你是来秀恩爱的吗？”
2
上初一的时候，陆行舟成了孤儿。
据说是他
爸喝醉了酒，拿着刀砍人，被他妈成功反杀。
他妈几刀送走了那个平时对她很好的男人，又强行拉着他跳楼。
不过他命大，只是摔断了腿。
我去医院看他时，他正在发呆。
见了我，他轻轻扬了扬手中的户口本：“这上面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正搜肠刮肚想着安慰的话，他却突然凉凉地加了一句：“可真好啊！”
他的眼眸漆黑如墨，带着点笑意。
浓密的睫毛轻颤，像蝴蝶扇动的翅膀。
很好看。
但似乎没什么温度。
他整个人都是冷的。
最凉的大概就是他的心了吧。
“你真的一点也不伤心吗？”我愣愣地问他，“那可是你的亲生父母啊！”
“伤心什么？”他悠闲地翻着漫画书，白我一眼，“伤心以后没人揍我吗？”
他的衣袖滑落，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臂。
只是上面满是青紫的伤痕，似乎是掐的。
还有一些圆圆的伤疤，虽已经愈合，但颜色终究与周围的不同。
我猜应该是烟头烫的。
“那倒也确实没啥必要。”我悻悻地回了一句。
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趣，凑到我耳畔：
“余念，你见过凶案现场吗？
到处都是血，地板上，沙发上，到处都是。
他的肠子都流出来了，躺倒在地上，像狗一样嗷嗷乱叫……”
“你好变态！”我抬手捶了他一拳。随即兴奋地瞪圆了眼睛，将苹果咬得“嘎吱”响，“多说一点，我可太爱听了！”
他却突然闭了嘴，垮着一张脸，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头“呕”的一声，吐了一地。
3
陆行舟身世凄惨，长相帅气，成绩又好到令人发指。
他性情沉郁冷漠，周身散发着厌世颓废气息。
这放在小说里妥妥的美强惨人设，绝对会让一大群小女生趋之若鹜。
可是学校里除了我之外，几乎没人愿意搭理他。
他也不屑于搭理别人，总是一个个静静地待着。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一。
有一天，他突然很认真地问我：“余念，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眉眼处噙着一点笑意，像雪后初霁，骤然落在我的心上。
被美色所惑，我的脑子瞬间短路了，红着脸冲他傻笑：“因为我觉得你好可怜啊，所以……”
话还没说完，陆行舟的鼻间就溢出一声冷哼。
他抬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整个人提了起来。
眼神冷漠如冰，像是在打量一头待宰的猪，“所以，余念，你也是个攻略者，一心想要救赎我吗？真是不自量力啊！”
他凑到我面前，笑意温柔，语气里带着莫名的癫狂，“你这么蠢，会被我玩死的。”
“玩你个铲铲！”我被他掐得龇牙咧嘴，抡圆了胳膊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他被我扇蒙了，瞪着清澈无辜的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在他怔愣的瞬间，我红着眼冲了上去，一把扯住他的头发，一顿乱抓，“陆行舟，你吃屎去吧！”
4
那天战况异常惨烈。
我实现了对陆行舟的碾压式吊打。
他的头发被我薅掉了一大缕。
脖子和手上也伤痕累累，沁着血珠。
陆行舟凉凉地抬眸，冷漠地扫了我一眼，一言不发。
我坐在长椅上，咧着嘴哇哇乱叫，眼泪横流：
“陆行舟，亏我对你那么好，狗 tm 都比你有良心！
我真是瞎了眼，可怜你这种白眼狼！
救你个大头鬼啊！
老娘来给你烧纸的，可惜来早了！”
我嚷嚷得口干舌燥。
陆行舟始终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瓶水。
我润了润嗓子，又接着嗷嗷了半小时，等我彻底发挥不了了，他却忽然来劲了。
他抬手在我脸上胡乱地抹了几把，“余念，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吵啊？终于可以闭嘴了吗？”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带着几分婉转。
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细长的脖颈，停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想要掐死我。
我仰着头，将脖子递到他手里。
他像被烫到了一样，慌乱地收回了手。
我踹了他一脚，大喇喇地问道：“陆行舟，什么是攻略者？”
他黑亮的眸子深不见底，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却并不说话。
良久，才轻轻地吐一口气，“余念，不要随便可怜我。”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缓缓凑近我的耳畔，“你会后悔的。”
5
陆行
舟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自小他的身边总会出现些奇怪的人。
她们打着救赎的幌子靠近他。
毫无底线地讨好他，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可是她们心里却极端地鄙视和厌弃他，恨不得将他寝皮食肉。
一旦被识破，她们又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咧着嘴，笑得嘎嘎乱叫。
“陆行舟，你的病情是不是又加重了？咱俩成天在一起，我咋不知道你身边有过这样的人？”
实话说，这学校除了我，还有人愿意搭理他吗？
他是不是过于孤单寂寞冷，产生了什么妄想症？
“余念，我真的没有跟你开玩笑。”
可陆行舟却强硬地捉住了我的手，一脸严肃。
“你见过她们，只是你不是她们目标。关于她们的记忆被抹除了而已。”
我深深地望了他几眼，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被攻略成功的话，我会被系统抹杀的。”
他顿了一下，紧紧盯着我，眼睛黑亮清澈，像奶乎乎的小狗，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单纯。
“我，会死的。”
我有点笑不出来了，抬手捶了他一拳。
“陆行舟，这话可不兴乱说哦。你要知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的。”
陆行舟抿着薄唇，突然凑近我，哑着嗓子，低声问道：
“余念，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伤心吗？”
“不会。”我快快地回道，“你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要连夜放炮庆祝。”
他愣了一下，抬手揉乱了我的头发，咧嘴笑道：
“那还是算了，我得好好活着。我不想让你太高兴了。”
6
没多久，班里新来了个转校生，叫孟辞。
从进班的那天起，她就对陆行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像个跟屁虫一样，甩都甩不掉。
陆行舟说，孟辞很可能就是新的攻略者。
我觉得他有点神经过敏。
孟辞很明显就是那种春心泛滥的小女生，只是单纯喜欢他而已。
陆行舟目光炯炯地望着我：
“喜欢我？我有什么值得让人喜欢的吗？”
他的眼神亮得吓人，藏着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愣了一下，随即偏过头，快快
地答道：
“嗯，我觉得你说得对。她一定是来攻略你的。”
陆行舟对我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
他阴着一张脸，整整一上午都没再跟我讲一句话。
我实在憋得难受，把他的校服扭成了麻花。
“陆行舟，你看我手里这张白纸，多白。”
“阿舟，你瞧我画得的这个圆，多圆。”
“舟宝儿，你瞧我……你倒是说句话啊，老憋着不说话会成变态的。”
陆行舟忽然弯起眉眼，嘴角漾起好看的弧度：“像你一样吗？”
我没好气踹了他一脚，冲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陆行舟，你 tm 是不是有病啊？不损我，你就不会说话了是不是？”
“对啊，我就是有病啊！”他笑盈盈地望着我，黑亮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余念，你有药吗？”
“有老鼠药。”我笑呵呵地应道，“你吃吗？”
“吃。”他哼哼了几声，强硬地捉住我的手。
“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吃。”
7
正说着话，孟辞笑盈盈地握着饭盒，凑到了陆行舟身前。
“陆行舟，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早餐，你要不要尝尝？”
陆行舟凉凉地抬眸，声音冷硬。
“不要。”
孟辞身体瞬间一僵，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她眨巴着眼睛，委屈巴巴地说道：
“陆行舟，这是我第一次学做饭，而且是专门为你做的。你真的不要尝尝吗？”
陆行舟淡淡掀起眼皮，鼻间溢出一声冷哼：
“十八岁的人了，才第一次做饭，很值得骄傲吗？
你爸妈吃过你做的饭吗？
你是来学习的，还是来学做饭，学伺候人的？
而且，你第一次学做饭为啥要做给我吃？是想让我当你的小白鼠吗？”
孟辞脸上的笑算是彻底挂不住了。
她的眼里含了一包泪，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只是单纯想对你好而已。可是你的好对我来说根本毫无用处。”
陆行舟狠狠白了她一眼，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孟辞，你眼窝里塞的是俩驴粪蛋吗？为什么看不出我对你的厌恶？
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需要我把讨厌两个字纹在脑门上吗？
离我远一点，我会感
谢你十八辈祖宗。”
孟辞彻底崩溃了。
她拿着自己的爱心便当，哭哭啼啼地走了。
从我身边路过时，竟然莫名其妙地剜了我一眼。
我：“？？？”
8
当天放学，陆行舟支使我去商店给他买可乐。
等我回来时，他已经被几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拳打脚踢。
不待我反应过来，孟辞恍若救世主般从天而降，“不要伤害他，有什么事冲我来！”
娇小的身躯死死挡在陆行舟身前，颇有种老母鸡护崽的悲壮感。
几个小混混竟真的被她的架势给震慑住了，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孟辞哭得稀里哗啦，鼻间溢出一个巨大的鼻涕泡，“陆行舟，你没事吧？他们伤着你没有？”
陆行舟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大力地抽出被她拽进怀里的胳膊。
孟辞被他甩了出去，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陆行舟，你非要这么对我吗？我是来救你的啊！”
陆行舟缓缓蹲下身子，冲着她恶劣地一笑，“是吗？那你希望我怎么对你呢？感激涕零，好感度瞬间拉满吗？”
孟辞瞪圆了眼睛，呆呆望着陆行舟，一脸的难以置信。
陆行舟连眼皮都懒得抬，面露讥讽：
“先把别人推下深渊，然后再扮作救世主的样子从天而降。
蠢货，自导自演的剧情玩得开心吗？
你可真让人恶心啊！”
孟辞面无血色，转身欲走，却被陆行舟一把拽了回来。
他抬手直接将孟辞的脑袋按进了垃圾桶。
“不是想要救赎我吗？那就先来尝尝地狱的滋味吧！”
9
孟辞哇哇乱叫着，跌倒在一旁。
她的头上沾满了污秽，口中不断干呕着。
“陆行舟，你……你就是个魔鬼，你活该永远待在地狱里！”
陆行舟看着她，视线上下打量一番，嗤笑道：
“对啊，我就喜欢待在地狱里，谁稀罕你们的拯救啊？”
可下一瞬，他转头，与愣住的我四目相对。
“余念，你回来了啊。”
他面上的阴戾消失不见，温柔地笑了笑：
“是不是又吓到你了？”
我还没说话，孟辞忽然疯了一样冲到我身前。
她一把扯住我衣领，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余念，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了。我不会输的，我绝对不会输的！”
她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这是什么意思？
我正想问个明白，她勾唇冷笑，抬手在我耳侧狠狠抠了一把。
刺痛传遍四肢百骸。
我头昏脑涨，站立不稳。
冰冷地机械音骤然在我耳边响起：
“9 号第二次攻略失败，系统强制删除痕迹。”
“倒计时……”
刺眼的白光闪过，孟辞痛苦地抽搐着、哀号着。
陆行舟冷冷地盯着她扭曲的脸，那神情像是在打量一件垃圾。
孟辞尖叫了许久。
她的身影在我眼前一点点模糊，透明。
我惊得合不拢嘴。
脑中一阵剧烈的抽痛，疼得我倒抽了几口凉气。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陆行舟轻轻拥住了我。
他的声音柔和、圆润，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没事，念念，睡吧，睡醒后一切就都过去了。”
10
我醒来时正靠在陆行舟的肩膀上。
昏黄的夕阳洒在他脸上，他整个人显得温顺又乖巧。
凉风轻拂着他的面颊，吹起了他额前细碎的头发。
少年的轮廓宛如一件艺术品，精雕细琢。
记忆里，他极少有这般温和的时候。
黑亮的眼眸一错不错地望着我。
深情又专注，像是盛满了满天星河。
我刚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嘶哑干痛，根本发不了声。
陆行舟歪头，冲我温柔一笑，抬手将棒棒糖塞到我嘴里。
草莓味的糖果在我口中弥漫，连空气都有些甜甜的。
我乖顺地靠在他肩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条巷子。
似乎只是最平常不过的放学。
他陪我走过小巷子。
买了我最爱吃的棒棒糖。
脏污的垃圾桶还在。
我替陆行舟买回来的可乐也还在。
只是，孟辞不见了。
连陆行舟额头上红肿的痕迹都消失了。
“余念，你还记得孟辞吗？”
陆行舟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声音轻柔得不像话。
我记得。
我亲眼看见她在我眼前变得模糊，透明，一点点消失的
。
可鬼使神差地，我装出一副惊异的样子，扬声问道：“谁？孟什么？”
陆行舟浅浅一笑：“没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玩意儿。你没事就好。”
11
当天晚上，我做了噩梦。
迷蒙的雾气里，一个瘦小的身影颤巍巍站在三楼的阳台上。
她大喊着陆行舟的名字，娇笑着一跃而下。
我吓得尖叫了起来。
可她却像没事人一样，快快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陆行舟面前。
“阿舟，我照你的要求做了。现在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了吗？”
她额头上的血汩汩而出。
可她像没有感觉一般，随手一抹。
鲜红的血迹甩在我雪白的连衣裙上，开出一朵凄艳的花。
陆行舟蹙起浅淡的细眉，瞟了她一眼，随即冷冰冰吐出了一个字：
“滚！”
语气冷得像淬了冰，充满了无情与厌烦。
小姑娘呆呆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与绝望。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怎么会失败呢？我绝不可能失败的！”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痛苦地嘶吼着。
可是没人能回答她。
很快，她便一点点模糊、透明，最后消失在风里。
身影消失的瞬间，她留在这个世界的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
教室里没有她的位置。
花名册上没有她的名字。
我那条没来得及洗的连衣裙也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迹。
甚至那对和善的中年夫妇都说他们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
她什么都没留下。
只是她消失后，小区里的老榆树上多了一道刻痕。
那是她消失那天，陆行舟刻下的。
在它之前，还有许多或深或浅的痕迹。
一道又一道，排列得整整齐齐。
初一的班花，高一的校花，爱笑的历史课代表……
无数个身影围绕在陆行舟身边。
热闹一阵子，又转瞬即逝。
再次化为榆树上的一道刻痕。
每次我都目睹了整个过程。
可是我从来都不记得。
我惊出一身冷汗，颓然跪倒在地。
孟辞满是脏污的脸猛然凑到我面前。
“怎么，余念，在这个世界待久了，连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都忘了吗？”
她咧着嘴大笑，面目狰狞，
“陆行舟最厌恶的便是欺骗了。你猜，要是他知道你也是个攻略者，他会怎么折磨你？”
12
我从梦中惊醒，冷汗打湿了被子。
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我身上。
四周静得可怕，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
我突然想起很多旧事。
学校周三的午餐会发 4 只虾。
陆行舟永远都会将虾剥好，放在我碗里。
他说他只喜欢吃虾头。
他参加电台的知识竞赛，错了两道超级简单的送分题，错失了一等奖。
与他渴望许久的飞机模型失之交臂。
可他转手却将三等奖的奖品送给了我。
一只可爱的草莓熊。
熊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纸牌。
上面只有一句话：小念念，生日快乐。
下雨时倾斜的雨伞。
桌肚里草莓味的棒棒糖。
包好书皮的课本。
削好的铅笔。
温热的生姜红糖水。
……
记忆像一团纠缠的丝线，将我和陆行舟捆绑在一起。
寂静的夜里，系统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欢迎回来，11 号。”
13
是的。
我是 11 号攻略者。
我的任务是攻略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陆行舟。
一点点获取他的信任。
等他对我的好感度达到 100% 时，系统会将他无情抹杀。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系统安排我在他身边隐藏了近 12 年。
12 年了。
好久啊。
久到我突然恢复记忆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14
清晨，我出门时，陆行舟照例在楼下等我。
他斜挎着书包，站在榆树下，随意踢着脚下的石子。
看见我的一瞬，他的嘴角浮起浅浅笑意，像荡漾的春水。
他很自然地拿过我的书包，甩在自己
肩上，又抬手敲了一下我脑门。
“余念，昨晚偷牛去了吗？这么重的黑眼圈，要尸变了吗？”
我心怀鬼胎，根本不敢接话，只是尴尬一笑。
他狐疑地瞧我一眼。
“你怎么不说话？这可不太像你的风格。被人毒哑了吗？”
我心下慌得一批，正纠结着如何掩饰，不远处突然传来焦急的哭喊声：
“抓小偷啊！快来抓小偷啊！”
穿着同款校服的女孩摔坐在地上，喊得惊天动地。
陆行舟想都没想，随手将书包丢给我，便飞一样冲了出去。
“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时，女孩悠然起身，缓步走向了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立刻在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挑衅地扫我一眼。
“11 号，本事不小啊。
疯批都被你调教成正常人了，竟然开始做好人好事了。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15
我的素质一向具有极强可伸缩性。
被她一激，瞬间就跌进了马里亚纳海沟。
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我咬牙切齿道：
“9 号，你脑子发洪水了吗？为什么要突然打开我的记忆？你知不知道这样可能会害死我？”
陆行舟一直非常警惕。
这些年靠近他的攻略者都被他发现了。
而且，他残忍又冷血。
总是装出一副要被攻略成功的样子，诱骗攻略者向他献祭。
求胜心切的攻略者们在他的哄骗下，跳楼、割腕、裸奔，吃垃圾……
做尽蠢事，出尽洋相后，却震惊地发现好感度瞬间清零。
最后一个个凄惨出局。
为了保护我，系统彻底隐藏了我攻略者的痕迹。
我被抽取了部分记忆，也完全忘记了攻略者的身份。
也从没有启用过任何道具。
系统也从来不跟我联系。
12 年时间，别人可能已经完成了好多个任务。
只有我，还老老实实陪在陆行舟身边。
跟普通人没有任何不同。
原本只需静待他好感度拉满，便可顺利完成任务。
可现在 9 号却故意打开了我的记忆。
我原本就是个菜鸟，根本不会隐藏。
这还是我第一次执行攻略任务。
面对的还是陆行舟这样的 SSS+级的攻略对象。
9 号是攻略大佬。
即使失败了，也可以换个身份，重新来过。
但我不行。
我的级别不够。
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被他发现破绽，好感度清零，我会被瞬间清除。
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我当然知道这样会害死你啊！”
9 号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缓缓凑近我，笑得天真无邪。
“所以，希望你懂点事，帮我完成攻略。否则……”
她略停顿一下，阴惨惨地望着我。
“我若失败了，你也别想活！”
16
陆行舟帮 9 号追回了手机。
“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她激动地接了过来，做作地在原地转圈圈。
“这个手机不值什么钱的，但它是我外婆留给我的。”
陆行舟深深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外婆是他心里唯一的柔软。
6 岁之前，陆行舟一直都随外婆生活。
那是他人生中难得的一段快乐时光。
不得不说，这次 9 号确实做了充足的准备。
她的身份是孤儿，自幼和外婆相依为命。
而前不久，外婆刚刚去世。
或许因为这段相似的经历，陆行舟并没有特别排斥她。
9 号也是真的学聪明了。
这一次她并没有火急火燎围着陆行舟转悠。
而是安安静静做着一个高中生该做的事。
偶尔在学校碰见也只是随意地打个招呼，点到为止。
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热切。
日子平静如水，但却在一点点不同。
比如，陆行舟会突然莫名发笑，低声念叨一句，她可真好笑。
问他是谁，他又垂着头不说话。
比如，他送我的棒棒糖忽然变成了芒果味。
待我抱怨时，又慌张地收起来，说拿错了。
拿错了，不是买错了。
所以芒果味的棒棒糖是要送给谁呢？
比如，他给我补习数学时，笑着怼我：
“别人复习是查漏补缺，你这
简直是女娲补天啊！同样是女生，为啥差距这么大啊？”
他还给哪个女生补习过功课呢？
一点点蛛丝马迹，我不敢深究。
直到某一天，他趴在课桌上休息，我抬手揉他的脑袋。
他懵懂地抬头，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暗哑。
他自然地捉住了我的手，低声道：
“齐欢，别闹！”
若是以往，我会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揪住他的耳朵质问：
“陆行舟，你是不是有了新的狗子了？”
不对，以前他身边也没有别的女生。
他压根不会给她们靠近的机会。
他的身边只有我。
我以为这个位置会一直属于我。
而现在，他喊了别人的名字。
齐欢。
那是 9 号的新名字。
17
是啊，怎么能注意不到呢？
每次月考，陆行舟和 9 号的名字总是一前一后出现在光荣榜上。
各类竞赛活动上，他俩也会不期而遇。
金童玉女，显得格外般配。
9 号像一朵带刺的野玫瑰，耀眼美丽，又充满神秘。
她在一点点渗透进他的生活，跟他攀上关系。
学校里的流言传到飞起。
可 9 号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像盯上猎物的豹子，隐忍而克制。
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突然跳起来，给猎物致命一击。
这天，她突然被校霸堵在巷子里。
而我和陆行舟又恰好路过。
我知道，9 号开始真正出手了。
她昂着修长的脖颈，孤身一人倨傲地对着校霸宣战：
“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
离了你爹，你屁都不是！
我死都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
校霸气得咬牙切齿，不由分说便将她按在墙角
陆行舟面色一沉，顷刻间便要冲过去。
我心里一痛，茫然地扯住他的衣襟。
“陆行舟，别去！”
陆行舟瞪我一眼，“余念，你疯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不会的。
她有系统的道具。
她不可能有事的。
可你若是喜欢上她，却会真的死掉啊！
可我什么也不能说，只是无措地看着他。
陆行舟甩开我的胳膊，冲过去拉着 9 号的手转头就跑。
把我孤零零留在街角。
这么多年来的头一次。
9 号在拐角处回头。
她做出抹脖子的姿势，挑衅地望着我。
我读懂了她的唇语。
她说：“11 号，完成攻略任务的只能是我，你想都别想！”
18
我联系了系统。
这是 18 年来，我第一次主动联系它。
“11 号，没关系，我原本对你也没抱什么期望。
你的这种攻略方式也是我第一次尝试，现在你只需要继续隐藏好就行，先不要有啥动作。
一切先交给 9 号吧。”
我低头抚摸着草莓熊的脑袋，神情恍惚：
“系统，你养过宠物吗？
那么大点的一只小猪，粉粉嫩嫩的一小团。我每天抱着它，冲奶粉给它喝，给它洗澡，喂它吃饭。开心的时候对它笑，不开心的时候跟它发牢骚，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它养大了。
可有一天，它却突然被端上了我的餐桌。
我疯一样掀翻了桌子，三天都吃不下任何东西。
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为什么要抹去我的记忆？
为什么在我陪了他 12 年之后，突然告诉我，我的任务是杀死他？
养一只狗也会有感情的啊！
何况是朝夕相处了 12 年的人啊？
要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
“11 号，我承认，这确实对你有点残忍。但你要知道，以你的能力，如果不通过这种方式，你在他面前根本都活不过三天。”
我抬手将玻璃杯砸向了那抹虚幻的泡影，“如果觉得我不行，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我来！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系统的幻影瞬间收缩。
杯子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9 号打开你的记忆确实不对，等任务完成，我自然会惩罚她。
但这也不全是坏事。
陆行舟对待攻略者的手段有多残忍，你应该都想起来了吧？”
它抬手一挥，一幅幅血腥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你应该全力配合 9 号完成攻略任务。陆行舟是个疯子，他迟早会毁掉这个
世界。”
我一把挥开那些画面，直视着系统的眼睛。
“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坏？”
陆行舟对攻略者确实残忍。
但他并不曾伤害过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为什么会在成年后忽然黑化发狂，不计一切代价毁掉这个世界？
“这不是你一个菜鸟该操心的事儿！”系统冷冷地怼我，“11 号，被这项伟大且正义的行动选中，你应该感到荣幸。”
19
我病了。
连日的高烧让我整个人迷迷糊糊。
迷蒙中，我似乎看到了陆行舟。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阴沉着脸，手里端着药碗，“余念，喝药。”
我像一尾缺水的鱼，紧紧攥着他的胳膊。
“这是什么药？喝了它，我的病会好吗？”
“不会。”
他眼尾渗着刺目的红，嘴角的笑意凉得瘆人。
“喝了它，你会死得更快一点。”
我吓得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哑着嗓子嘶喊着让他走。
他却粗暴地扒开我的嘴，就要往我嘴里灌。
他的眼角悬着一滴泪，将落未落。
“余念，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连你也在骗我？”
我心里一阵抽痛，索性放弃了挣扎，抬手想要拭去他眼角的泪滴。
他一歪头躲开了我的手。
轻轻弯起嘴角，笑得惨淡。
“余念，你也想杀了我吗？”
他逼问着我，却捂着我的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满眼的泪，只能艰难地摇头。
他凄惨一笑：“呵呵，别再骗我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下一瞬，他竟忽然端起药碗，咕咚咕咚灌进了自己嘴里。
“余念，你不是一直想赢吗？让我来成全你吧。”
20
我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却发现 9 号正坐在我床前，温柔地帮我擦拭着额头。
而陆行舟则坐在我的书桌旁，无聊地翻着漫画书。
他一直有我家的备用钥匙。
我也有他家的。
“余念，你终于醒了。知道你病了，我和阿舟担心坏了。”
阿舟。
她叫他阿舟。
陆行舟歪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神情不辨喜怒。
9 号又缓缓说道：“快好起来吧，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吃麻辣火锅。”
我愣住，低声道：“陆行舟不能吃辣啊，一点都……”
可话未说完，我便顿住了。
9 号将他的身世研究得一清二楚，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能吃辣呢？
她只是单纯来跟我炫耀的啊。
炫耀陆行舟为了她破例。
炫耀她即将完成攻略任务。
炫耀她的履历上又会多上牛逼闪闪的一笔。
所以，陆行舟真的要被她攻略成功了吗？
我艰难地直起身子，伸手去拉陆行舟的衣角。
这 12 年来，我经常惹他生气。
但只要我晃晃他的衣角，撒娇卖乖，不管多大的错误，他都会原谅我。
这是我们多年来的小默契。
可这次，他离我好远。
而且即便看出了我的意图，他也并没有靠近我的意思。
就那样凉凉地望着我。
我一下僵在那里，“陆行舟，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他冷漠地抬眸，扫我一眼：“怎么？不可以吗？”
不可以啊！
你会死的。
你真的会死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着急喜欢她啊？
再等等好不好？
等我找到办法救你啊！
我泪汪汪地望着他，最终只能艰难地吐出一句：“那……那就祝你幸福吧。”
21
我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学校。
发现陆行舟已经换了座位。
因为私下调查陆行舟黑化的原因，我被系统警告了。
他不再告诉我任何关于攻略的事情。
我只能通过观察陆行舟的反应来大概推测攻略的进度。
每天早早醒来就去敲他家的门。
上课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
没事就找他聊天。
生怕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消失不见了。
可他现在完全不想搭理我，甚至连句话都懒得跟我说了。
9 号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紧张地期待着攻略完成的那一天。
时不时还来刺我几句，骂我是蠢货，废物。
我连扇她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不太明白。
她这次的攻
略手段确实高明了些，但毕竟是伪装出来的感情。
只要仔细观察，还是有很多漏洞的。
陆行舟摁死了那么多攻略者，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他怎么就着了她的道儿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时，9 号突然将我堵在了放学路上，“11 号，陆行舟对我的好感度全是伪造的。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还没说话，后脑勺便重重挨了一闷棍，瞬间失去了意识。
22
9 号这个崽种。
我那么想要救陆行舟都没舍得揭发他，可她竟然带着校霸绑架了我。
他俩强行把我带到了废弃的工厂里，捆了手脚，放倒在 10 米的高台上。
陆行舟突然踹门而入。
“齐欢，你死定了！”
因为愤怒，声音都有些嘶哑。
9 号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笑得癫狂……
“我当然知道我死定了。
可就算系统启动了清除程序，我仍有 10 秒的时间。
所以，陆行舟，希望你能控制好你的好感度，不要让它瞬间清零了哦。”
她抬脚作势要将我踹下去，“否则，你将亲眼看见余念摔死在你面前。9 号，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
我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却被她一脚踩在脚底下。
“陆行舟，按我的要求做。否则，我现在就把余念推下去！第一件事，现在就从对面的高台上跳下来！”
高台在三楼。
陆行舟恨恨瞪了她一眼，没有半分犹豫，抬脚就迈了上去。
“陆行舟，不要跳，不要跳啊！”
可陆行舟恍若未闻，直直从三楼跳了下来。
他闷哼一声，滚倒在地上。
鲜血渗透的裤腿，又染红了他身下的水泥地。
“9 号，求求你，不要这样折磨他。求求你，放过他吧。”
9 号一把揪住我的头发，迫使我看着陆行舟。
她凑近我的耳畔轻声道：
“11 号，你搞清楚，你也是攻略者。他当初是怎么折磨我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可你有道具啊，你可以降低痛感。而他什么都没有，他是血肉之躯啊！
那又如何？”
她突然嘶吼道：“这份屈辱，我要加倍还给他！第二件事，吃掉你面前的猪食！”
23
“陆行舟，你不要听她的，不要听她的啊！”
我不可抑制地哭喊了起来。
陆行舟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拖着断腿，缓缓爬向了木桶。
快接近时，校霸嬉笑着，将木桶又移开了几米。
他抬头瞟了校霸一眼，继续默默往木桶跟前爬。
“陆行舟，你快停下来。我不值得你这样。”
陆行舟略停顿了一下，苦笑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校霸在一旁掏出手机，哈哈大笑。
“高冷男神，学霸天才竟然要吃垃猪食，哈哈，我必须记录下这个伟大的时刻！”
9 号望着陆行舟缓慢爬行的身体，忽然凑近我的耳畔，“余念，陆行舟为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这好感度还没能满格吗？你就没想过这个任务本身就有问题吗？”
我瞬间愣在那里。
她见我愣神，又特别知心地说道：
“我怀疑我们都被系统骗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好感度……”
“啊！”
9 号捂着自己血淋淋的耳朵，痛苦地尖叫着。
我一口吐出半截耳朵，一头撞向了她的腰。
24
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9 号的第三次攻略也以失败告终。
这一次，她被系统抹杀了，再也没有了重来的机会。
她留在这个世界的痕迹被一点点清除。
校霸茫然地立在那里。
被我从背后一板砖拍晕了。
我扑到陆行舟身侧，紧紧地搂住了他，“陆行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是个攻略者，我骗了你。”
陆行舟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我一直都知道啊！余念，你要是能骗我一辈子该多好啊。”
我呆呆地望着他，他却伸手轻轻揉揉我的脑袋：“能看到好感度的又不是只有你们攻略者。我也可以啊。”
我还没理清楚，系统的声音骤然在我脑海中响起：“11 号，我搞明白了。任务成功的关键从来都不只是陆行舟，还要依靠攻略者自己。只有攻略者真正爱上他，真心实意地对他好，才能启动抹杀程序。”
我震惊地低头，发现怀中的人正在一点点消散。
陆行舟伸手捏了捏我脸颊的肉，笑得温柔：
“余念，谢谢你。
谢谢你能爱我。
我很开心。”
我崩溃得大哭了起来：
“不是的，陆行舟，你一定是搞错了。
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你。
你搞错了，一定是你搞错了……
陆行舟，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啊！”
陆行舟伸出逐渐透明的手虚虚地揽住我：
“余念，别哭，你在做对的事。
这个世界这么好，不能任由它被我毁掉。
我的离开是我能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了。”
（正文完）
番外 1（陆行舟）
我叫陆行舟，是我妈被人侵犯后生下的孩子。
我妈很讨厌我。
很小的时候，她便用针扎我的手，喂我喝滚烫的开水。
是外婆救了我。
可 6 岁那年，外婆去世了。
原本我是要去福利院的，可妈妈将我接了回来。
我以为她对我还有几分感情。
可我想多了。
她只是生活不太如意，想找个更弱小的人发泄而已。
她的丈夫是个酒鬼。
喝醉了就打她。
现在我来了，她便把我送给他揍。
烟头烫、皮鞭抽，强硬地灌进马桶里的水。
起初，她还替我擦拭伤口，轻描淡写地安慰我几句。
后来，她也开始加入了这场狂欢。
我无数次被折磨得昏厥，遍体鳞伤。
无数次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可是，太阳升起时，我还会照常醒来。
新伤叠着旧伤，永远没有痊愈的时候。
苦难仿佛没有尽头。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的业障。
是我前世造孽太多，今生才会如此不堪。
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了第一个攻略我的人。
我发现我的人生是被别人刻意安排的。
她们说我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只有让我深陷黑暗之中，她们才能以救世主的姿态拯救我，以此获取能量。
我过得越苦，我的怨念越深，他们获取的能量就越多。
原本我是逆来顺受的。
我没有多少怨念。
于是她们开始给我的人生增加调料。
我一直被霸凌，被诬陷，被身边人孤立、嘲笑。
我活得不如一条狗。
至少狗还有很多爱狗人士为它们奔波。
而我，没有任何人关心和在意。
我的生活只剩下只有黑暗。
数不尽的黑暗。
她们一边扮作天使接近我，救赎我。
一边又嫌恶地抱怨我是个蠢货。
她们说像我这种可怜虫，一点点光就够了，多了都是浪费。
是啊，一点点光就够了。
可这一点点光，她们都不肯真心实意地施舍给我。
她们以我的苦难为食，却还要极力嘲讽贬低我。
既然如此，那谁也别想活。
19 岁那年，我带着极大的怨念自杀。
这个世界因此彻底崩塌。
系统派了无数攻略者穿越到过去，想要拯救我，顺道拯救这个世界。
可惜太晚了。
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就想待在地狱里。
我只想看着世界崩塌时她们惊慌失措的脸。
那真是一种美妙无比的享受啊。
系统失败了无数次。
它认定我是天生的恶种，开始着手寻找下一个支撑这个世界的人。
但前提是，我得自愿交付自己的性命。
于是，新一轮的攻略又开始了。
不过既然是想要我的性命，那规则便该由我来定吧。
这一次，我看到了人们对我的好感度。
一般人几乎都在 20% 的样子。
他们无视我，却也没有伤害我。
而攻略者们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恨不得把整颗心掏出来给我。
可是，她们的好感度始终是负的。
这是个什么概念？
她们恨我。
恨不得我立刻就死。
却还要巴巴地来讨好我。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我就是要折磨她们。
就是要看看她们为了完成任务究竟可以多没有底线。
哈哈，原来她们也这么蠢啊。
竟真的去自残、跳楼、吃垃圾……
像极了当初我为了她们的那点爱卑躬屈膝的模样。
天道好轮回啊！
有时，我又好希望自己是个瞎子。
这样，
我就可以忽略掉那些可怕的数字。
假装自己也曾被人真心实意地爱过。
余念是与我相处最久的一个攻略者。
其实，我很久前就开始怀疑她了。
倒不是她露出什么破绽了。
仅仅是因为她在我身边待得实在太久了。
我残忍冷血，自私阴郁。
这个世界上除了别有用心的攻略者，又有谁会愿意一直陪着我呢？
可我还是感激她的。
毕竟她真心实意地陪了我十二年。
她记得我的生日。
她会去医院探望我。
她过生日时会专门邀请我。
她会在没人愿意跟我坐同桌时大大方方地坐在我旁边，笑嘻嘻说一句：
“以后我就赖上你了，你别指望赶走我。”
最重要的是，她对我的好感度一直维持在 80%。
说明她是真的不讨厌我。
可我有点贪心。
我想看到 100% 的好感度。
我也想有人满心满眼都是我。
于是，我借着齐欢刺激了她。
果真，她是爱我的。
她哭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
终于，我也盼到了一个愿意为我哭的女孩。
好吧，我的命是她的了。
这是我能送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了。
番外 2（系统）
陆行舟彻底消散时，我才真正明白他为何会黑化。
以前我认定他是天生恶种，无可救药。
是我错了。
如果不是攻略者层层加码，不断放大他的苦难，他的结局本不该如此的。
他也应该有个真心爱他的姑娘。
有一盏等他回家的灯光。
任务结束那天，余念坐在那座废弃的工厂里死活不愿离去。
她一直喃喃自语：
“系统，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虾头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蠢到相信别人天生喜欢吃虾头呢？”
番外 3（余念）
我用自己所有的积分兑换了一次世界重置的机会。
回到了 18 岁的那一年。
空旷的操场上，陆行舟紧紧盯着我。
黑亮的眼睛像夜空里闪耀的星星。
他说：“余念，如果我真的死了，你
会伤心吗？”
我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会的，陆行舟。你若不在了，我也没法活了。”
我没有撒谎。
我是新的气运之子。
系统将我和他的性命连接在了一起。
谁也别想独活。
陆行舟傻傻地僵在那里。
“余念，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谁允许你亲……亲我的？”
他满脸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我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又一次狠狠亲了一口，“陆行舟，我给你盖上记号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谁也不能欺负你！”
他眼尾带着点泪珠，含笑望着我。
“嗯。”
“小念念，以后，我只给你一个人欺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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