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妄想
所属系列：整个夏天，想和你环游世界
我穿回了许妄跟我表白的那一天。
我一时意动，答应了他。
但我忘记了，我那个时候是有男朋友的啊！
1
我穿越了。
一睁眼就看见十八岁的许妄正在揍人。
我居然真的又见到许妄了，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许妄狠狠踹了地上躺着的暴露狂两脚，才大发慈悲地让他滚。
他转头看向我，我的流泪瞬间掉了下来。
他轻啧一声，递给我一张纸巾，语气有些调侃：
“胆子这么小，怎么不让你男朋友送你？”
“喂，你要不跟我在一起算了？”
就是这句上辈子我以为是玩笑的话，没想到许妄是认真的。
“好！”
这次，我认真地看着许妄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轮到许妄一愣。
向来羁骜不驯、目空一切的少年，头一次表现出了手足无措。
我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许妄还是那个许妄啊。
我自然地把手伸向许妄：“许妄，我腿麻了。”
许妄把我拉起来，我顺着他的力道扑在他身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他，哭了起来。
我感受到了他腰腹肌肉的僵硬，但他还是尽量自然地拍拍我的背，故作镇定道：“一点小事，哭什么。”
我偏头，看见少年红透了的耳朵。
2
“妄哥牛逼！撬了陈瑜的墙角！”
“恭喜妄哥抱得美人归！”
巷子口探出几个脑袋，看见我和许妄抱在一起，兴奋地吹起了口哨。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松开许妄。
许妄立马收起了眼里的柔软，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轻啧了一声：“还没抱够呢。”
我知道他的口是心非，嘴硬心软，只是冲他一笑：
“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完，我就要往外走。但许妄拉住我的手，我回头看他。
许妄没动，看着我的眼睛，面色严肃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也很正色地回答他：“就是要跟你谈恋爱的意思。你刚刚不是跟我告白了吗？我答应了。”
我感受到了手腕上的力度，许妄攥得越来越用力。
我蹙眉，提醒：“许妄，我手疼。”
手腕上的力度瞬间消散了，许妄松开拉着我的手，冷
冷地说：
“我看你今晚脑子不太清楚。”
说完，他也没再看我，就提步往巷子外走。
我揉揉手腕，哼一声，大笨蛋许妄，只会把我往外推。
几步外的许妄停下来，声音冷冷地：
“还不走？”
我小跑着赶上了许妄。
既然老天给了我穿越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弥补上辈子的遗憾，然后保护好——那个少年。
我看着身侧的许妄。
穿着藏青色冲锋衣，留着寸头，右耳带着一个银色宽边耳环。
才十八岁，就已经很有型了，身形修长，腰身劲瘦。五官深邃立体，浓眉星目，但因为总是皱着眉，让人觉得不好惹。
但我知道，他的内心是一个温柔直白的少年。
我打量他太久，他扭头皱眉瞪我。
我一点都不介意，因为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许妄了。
我清了清嗓子，冲着许妄喊：
“许妄，我喜欢你！”
上辈子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就让这辈子的你来听吧。
许妄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许妄！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双手张开放在嘴边，我用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点。
好像我的声音大一点，再大一点，更大一点，就能让上辈子的许妄也听见。
最先给我回应的是许妄的小跟班们，一个个阴阳怪气地学我说话，乱七八糟的“许妄，我喜欢你”打散了我的伤感。
而故事的男主角许妄只是红着耳根别过头不看我。
我回来了，真好。
许妄送我到家门口，在我进去之前说：
“今天念着你受惊了，允许你发神经。明天就清醒一点，不该开的玩笑别乱开。”
要是原来的我，肯定会觉得难堪，觉得许妄不喜欢我。
但现在，穿越回来的我，知道许妄有多喜欢我。
那个少年一直都是骄傲又敏感的。
真是笨蛋，我嘟囔。
念在他上辈子对我那么好，这辈子就由我来包容他吧。
“放心吧，我没开玩笑，不信的话，你明天再问我。”
3
我转身开了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赵柔女士，听到动静满脸笑意地小跑到门口：“叮叮回来啦。”
我红了眼眶，紧紧抱住了她。
赵
柔女士一脸莫名，却也还是回应着我的拥抱，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安抚：“宝贝怎么了？考试没考好？还是被同学欺负了？”
我只是紧紧抱着她不说话。
现在的妈妈还没有经历以后那些事，她还不知道爸爸已经出轨了，她也不会知道她的老公未来会在外面欠多少债。
“爸爸呢？”我哑着嗓子问。
“出差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想爸爸了啊？给他打电话”
我摇摇头。
我想许妄，想妈妈，想许多人，唯一不想的就是我爸。
那个好色、贪财又懦弱的男人。
晚上睡觉我一直黏着赵柔女士，非要和她睡。现在的她还没有债务压力，没有憔悴暴瘦，也没有满头白发。
我要守护这样的她。
早上我给了赵柔女士一个大大的拥抱才出门上学。
路边长椅上坐了一个人。
“许妄，你怎么在这儿？”
许妄抬起头，一晚上过去了，昨晚还帅气有型的酷盖变得憔悴了。下巴冒出一层青茬，眼眶红肿，眼睛里有明显的红血丝。
他看见我靠近，明显变得窘迫起来。
“我——”他的嗓音有着明显的嘶哑。
他连忙咳了咳，又说：
“你说的——
“我是问——
“你昨晚——”
他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没问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破罐子破摔，问我：“你昨晚睡得好吗？”
我忽然觉得有点心疼。
我和许妄从小一起长大，他从小时候就很调皮，经常欺负我，抓小虫子吓我，把我的作业藏起来，揪我的辫子。
我当时特别讨厌他。
妈妈跟我说是因为许妄想跟我玩儿，这是幼稚的小男孩表达喜欢的方式，我对此不屑一顾。
后来长大了，我越来越不爱跟他说话，他也越来越沉默。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那个调皮的、会放肆大笑着的小男孩，会长成如此沉默寡言的模样。
平时臭屁又高傲的许妄，此时却不知道该怎么问我昨晚的话是否可以当真。
或许他知道怎么问，但他怕知道我的答案。
想起上辈子的那个少年，也是沉默地陪在我身边，沉默地替我扛下一切，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把爱意藏在心底，不求任何回报。
我按了按酸涩的眼睛，开玩笑般说：
“睡得很好啊，我还做梦了。梦见我和你表白了。”
少年的肩膀明显地颓丧下去，闷闷开口：“我就知道，林叮，你根本没有心。”
“我还没说完呢，我梦见跟你表白，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我早就想跟你告白了，所以我才会做那样的梦。”
少年又仰起头，眼神里有不可置信，有克制的欣喜。
但他还是说：“林叮，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跟我开玩笑。”
看吧，一直被忽视的人就是这样的。早已习惯了生活中没有糖。然而有一天突然出现一颗糖，他最先做的不是快速把糖抓紧手里，而是不敢相信自己也能有糖，需要反复确定这颗糖真的是给自己的吗？
他太没有安全感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表示过我的心意。
我打断他的话，认真对他说道：
“许妄，我没有开玩笑，我认真的，我们在一起吧。”
许妄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强撑着恶狠狠地威胁我：
“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我伸手抚了抚他的眼眶，温声道：“不骗你。”
他别开头，躲着我的触碰，红着脸和耳朵故作掩饰粗声粗气地说：“谁允许你动手动脚了？”
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我逗他：“我情不自禁。”
他的脸更红了，哼了一声：“你矜持点。”
我笑着抱住他。
他一僵，然后轻轻推开我，不自在地说：“我先回去洗澡，都一晚上了。”
“你昨晚没回去吗？”我吃惊。
许妄更不自在了，粗声粗气地：“我看星星，不行？”
我笑着点点头。
许妄拉我的书包，把我拉到他家里：“我去洗澡，一会儿我送你上学，等我。”
许妄家就在我家隔壁。
许妄妈妈前几年出车祸去世，他爸爸组建了新的家庭，他现在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许爷爷在后面的花园里除草，我跟许奶奶打了招呼。奶奶看见我很高兴，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来过许妄家了。
“叮叮，多管着点许妄，别让他总往外跑，不着家。”
奶奶跟我抱怨着许妄的不服管和不着家，末了看着我说：“许妄他从小就听你的话。”
是吗，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记得的都是许妄怎么欺负我，怎么和我对着干。
不过后来的许妄倒是很听我的话，温柔得
都不像他了。
但是在奶奶面前，我还是做出了承诺：“奶奶放心，以后我会注意看着他的。”
“看着我什么？”
许妄洗澡很快，边擦着头发边下楼梯。
“奶奶让我管着你。”我冲许妄笑。
许妄嗤笑了一声。
出门后，我翻旧账，问许妄：“刚刚你嗤什么嗤，我不能管你吗？”
许妄不说话。
我继续输出：“好的男朋友一定是听女朋友话的。”
许妄打断我，问：“谁是谁女朋友？”
我瞪圆了眼睛：“你失忆了？还是你想赖账？”
“你快说。”许妄不耐烦地催我。
“我是你女朋友，你以后要听我的话。”我不理许妄发什么神经，继续给他讲男德。
“哦，你是我女朋友。”许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扭头看他。
他嘴角上扬，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笑容都快咧到耳根了。
“别笑了，好傻。”
说完我也笑了起来。
许妄也在笑，看着我，嘴角眼里都带着笑意：
“嗯，你说什么都对。”
“女朋友。”
我和许妄并肩走着，他时不时偷看我一眼，我察觉视线转头看他，他又装作无事发生扭头看路。
我轻轻翘起嘴角，18 岁的许妄真的别扭得可爱。
我和许妄都在本地读大学，许妄上的是体育大学，离家很近。
他明明到了学校却不进去，还跟着我继续往前走。
“送你到学校。”许妄说。
我笑着点点头。
还没到学校，迎面走来一个我没想到的人。
陈瑜小跑到我面前，脸上嘴角都带着笑意，露出他的小酒窝，然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带着笑意说：
“女朋友早上好。”
！
完了，我忘了这个时候的我是有男朋友的。
我瞬间呆住，然后立马看向许妄。
果然，许妄脸上的轻松愉悦没有了。他定睛看了陈瑜好一会儿，然后转头看我。
眸子黑沉沉的，带着点自嘲和伤心。
我的心钝钝地痛。
许妄什么也没说，转头走了。
我喊了他一声，他也没理。
“他怎么了？”陈瑜问我。
陈瑜
，我们也两辈子没有见了。
我是大一和陈瑜在一起的，也是大一分手的，在我爸出轨卷钱跑路，在我和我妈被逼着还债的时候。
那时的我真的很恨他，明明说爱我，却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离开，甚至和李娜一起做戏，假装出轨骗我，连分手都要我来说。
阳光下，此刻的陈瑜仍然笑得开朗热情。
我忽然释然了，弯弯唇：“陈瑜，我们分手吧。”
4
重活一世，我当然要把所有的时间用在我爱的人身上。
因为今天满课，我没法去许妄学校找他，只好趁课间给他发微信。
“男朋友，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和陈瑜已经分手了，真的！”
“我保证以后只有你一个男朋友！”
“我只喜欢你。”
许妄还是没回。
“再不理我我就生气了！”我威胁许妄。
果然，对方立刻就有了回复：“骗子。”
“骗你我是小狗。”
“小狗。”
我被气笑了，臭许妄，真的太欠揍了，不理你了。
过了一会儿，许妄又发来信息：
“怎么不继续了？”
“继续什么？”
许妄丢了张截图过来，是我刚刚发的前四句说爱他的话。
我哑然失笑。
许妄，你总是让我心软。
上辈子是，这辈子还是。
你明明那么爱我，却总是藏着掖着不说。
你明明那么渴望我爱你，却总是克制自己，装作不在意。
我发：“许妄，等你到 22 岁，我们结婚吧。”
上辈子，我和许妄都没提过结婚的事儿。
因为意外和债务，我们连柴米油盐都困难，又怎敢肖想风花雪月。
破碎的我和破碎的他，克制地维持这段暧昧的关系。
上辈子我和许妄都太苦了，幸好我们还有这辈子，我不知不觉落了泪。
旁边李娜凑过来，想看我的聊天记录：
“和谁聊天呢？怎么哭了？”
我扣下手机：“滚开。”
李娜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眼里氲起泪，好像她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上辈子，我最恨的人除了我爸，就是李娜母女。
多可笑啊，我的爸爸，通过我，出轨了我室
友的妈妈。
我还说我爸为什么会记得我室友的名字，我以为是他关心我的大学生活，原来他私底下不知道与李娜母女见过多少面了。
李娜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看着我像傻白甜一样说我爸爸妈妈感情超级好，看着我毫无所觉地炫耀我爸给我新买的包。
我因为一个名牌包而自得，却不知道我爸都已经给她妈拿钱买房了。
最后我爸工程出事，他卷钱跑路，留给我和我妈一身的债，李娜和她妈却丝毫不受牵连。
在债务实在还不上，我妈崩溃要跳楼的时候，我去找过李娜他妈。
我希望她们能把那套由我爸出资的房子卖掉，帮我们分担点债务。
可我连李娜她妈的面都没见到。只有李娜面带同情和怜悯，拿给我两千块钱，说：“林叮，我知道你有困难。这是我和陈瑜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陈瑜和李娜之间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多狠呐，李娜。把我推倒在地还不够，还要再刺我一刀，踹我一脚。
上一辈子，我究竟是有多傻白甜啊，这么轻易地就相信别人，结果周围的人全都在骗我。
只有许妄，只有许妄真心对我。
不知觉间，我已经拨通了许妄的电话，是上辈子的习惯使然。
“稀奇，你怎么给我打电话。”
“许妄。”我的声音带着哽咽。
本来没想哭的，一听到许妄的声音我就忍不住。
“谁欺负你了？你在学校吗？我马上过去。”
许妄来得很快，骑着他的摩托车。
许妄很喜欢骑摩托车，我高中的时候，也经常能看到许妄和一堆骑友骑着摩托车从家门前过。
那时候的我们从来不会打招呼，我总是对他视而不见，而他也只是会沉默着看我两眼。
我以为我们互相讨厌。
但后来，我和我妈被收账款的人的欺负。是许妄帮了我们，和他们打架。可是他却被他们报复，被他们撞断了右腿，再也骑不了摩托车了，再也跑不了步。
“对不起，对不起。”我抱着许妄哭得昏天黑地。
我不想许妄断腿，也不想他以后再也骑不了摩托车、跑不了步。
校门口来来往往有许多人，我趴在许妄的胸前，哭湿了他的前襟。
他僵立着给我递纸。
“你为什么不抱我！”我擦擦眼泪，恶
人先告状。
许妄张了张嘴，有些卡壳。
我重新埋进他怀里，双手穿过他的腰，抱得很紧很紧：“许妄，我想你抱抱我。”
这辈子，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好好爱你的。
许妄抱住了我，语气有些低哑：“林叮，你怎么这么会撒娇。”
少年的怀抱很温暖，有着淡淡的青草味。
我被许妄的气息包裹住，情不自禁地蹭了蹭许妄的颈侧和耳朵。
许妄反应很大地缩了下脖子，咳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松开了我。
我也红了脸，轻咳了两下，把旖旎的心思甩出去。
先专注眼前，解决最要紧的问题。
“许妄，你带我去找我爸吧。”
一切灾难的源头，都是我那好色、贪财、懦弱的爹。
而他，现在正和李娜妈妈打得火热。
5
“你没事吧？”许妄望向我的目光中带着担忧。
看着亲爹出轨别的女人，或许是难受的吧。
但我望着手机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内心平静。
由爱生恨，我对父亲林武的爱，早在上辈子的还债生涯中被消耗殆尽。
“保存了吗？”我问许妄。
他点了点头，我让他在楼梯间等我。
既然有机会重来一次，我当然要好好跟他们打个招呼。
我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故意弄出了一些声响。
果然，再开门，里面的一男一女正襟危坐。
“爸爸，这个阿姨是谁啊？”
林武一脸心虚：“财务，新来的会计。”
“阿姨，你跟我一个室友长得好像啊！李娜你认识吗？你们是亲戚吗？”
“没听过，我不认识。”李娜妈妈李琴笑得勉强。
我爸脸上也露出些许懊恼。
我没再继续，转了话题，问我爸要钱。
他估计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很好说话地从钱夹里拿出一沓红钞票，我装作没有察觉任何端倪地接过，笑意甜甜地跟他们道别。
出了门，我数了数，那一沓钞票不多不少，刚好两千。
真是一些讽刺的巧合。
回到家，赵柔女士正在敷面膜看电视。
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妈妈，我有东西给你看。”
我把我和许妄拍到的视频和照片拿给她看。
她的脸色很快变了：“叮叮，谁给你的这些东西？”
“我今天去工地找爸爸的时候拍到的。”
她的声音好像带着点害怕：“你去找你爸爸了？你爸知道你知道这件事了吗？”
我摇摇头。
赵柔女士不那么紧绷了，她擦了擦眼泪，勉强扯着笑跟我说：“叮叮，爸爸犯了错误，我会跟爸爸谈的，你不要太担心，别跟你爸爸说你知道这件事，妈妈去跟爸爸谈。”
我听着怎么感觉不太对，问：“你不打算离婚吗？”
这句话好像有很大的杀伤力，妈妈抑制不住她的哭声了，抱着我不停地道歉：
“叮叮，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工作，如果离婚的话，你怎么办，叮叮，妈妈没有工作，不能离婚的。”
赵柔女士情绪很不好，谈话最终不欢而散。
我坐在阳台上发呆，忽然看见许妄穿着黑 T 短裤，懒洋洋地插兜站在楼下。
视线对上之后，许妄嘴角勾了一下，冲我招手。
我小心翼翼地下楼，出门，然后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许妄的怀里。
许妄夸张地“噗”了一声：“我要被你撞出内伤了。”
“真的吗？我看看。”我说着就要去掀许妄的短 T。。
许妄赶紧箍住我的手，无奈地叹气：“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我疑惑地望着他。
“喜欢动手动脚的。”许妄一脸正色地批评我。
我委屈地撇起嘴角，眼泪不受控制地砸下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被喜欢的人这样说，我感到难言的羞耻。
上辈子的许妄明明不是这样的，他会纵容我的一切，他看我的眼神是炙热的，根本不是这样别扭着批评我、拒绝我的。
我越想越委屈，眼泪越流越多，哭声也越来越大。
我听见许妄重重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看某个地方。
他闷哼一声，然后说：“我是怕我这样，你会讨厌我。”
原来原因是这样，我渐渐收了哭声，不自在地挣开了许妄的手。
我还有些脸热，但看着有些沮丧的许妄，我还是踮脚，搂紧了许妄的脖子：
“许妄，我不会讨厌你的。”
“你也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许妄收紧了力道，温热的唇落在我的颈侧，我听见他说：
“林叮，我当真了。
“林叮，你是我的。
“我爱你。”
许妄两辈子第一次说爱我。在他行动中多次感受到的爱意终于从他嘴里听到。
18 岁的许妄在说爱我，我好像听见了 28 岁的许妄也在说爱我。
6
第二天我去上学，赵柔女士肿着双眼，但像没事人般给我准备早餐。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赵柔女士吃饭。
我不想告诉任何人我穿越了的事情。因为我不想让许妄和妈妈知道我们上辈子过得很惨，那些苦痛我一个人经历过就够了。
等赵柔女士吃得差不多了，我开口：
“妈，我爸的小三是我室友的妈妈。我室友也知道我爸和她妈的事情。”
赵柔女士停止了进餐，但并没有抬起头。
我继续：“我不想你再和爸爸在一起了，他背叛了你们的感情。你不用担心我，我马上就毕业了，我会挣钱养活我们。”
赵柔女士打断了我：“叮叮，你让我想想。”
看着妈妈疲惫的面庞，我只好住了嘴，点了点头。
7
许妄最近总是叫我出去玩，试图开导我。
我知道他是怕我因为我爸出轨心情不好，也就配合他出去了几次。
许妄朋友生日，约在 KTV 唱歌，他把我也带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许妄和他朋友打闹，心里很开心。
上辈子我和许妄的关系是在我家遭受巨变之后才好起来的，那时候我和许妄的生活重心都是打工还钱，这些消费场所我们都是不来的。
后来，许妄腿出了意外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就更少了。
现在很好，我和许妄都很好，我也望着许妄笑，浅浅扬起嘴角。
许妄坐到我旁边，肩膀横在我背后的沙发上，倾身凑近我耳边，带着笑意，压低了声音：“咳，你稍微收敛点，他们还都单着。”
我没太听懂，用眼神询问他。
他吊儿郎当地把我搂进怀里，勾起唇角，粉润薄唇下一颗小虎牙要露未露：“你再这样看我，我就亲你了啊。”
我惊讶地看着他。
许妄也歪着头看我，眼睛亮亮的，带着少年许妄特有的朝气，渐渐凑近我。
“许妄！”
麦克风里传来一声大喊，带着怒意。
我转头看去，是今天过生日的那个人握着麦喊许妄，手里还拿着一个
麦，指着许妄：“别秀恩爱了，今天我寿星，你赶紧上来给我唱个歌！”
许妄懒懒起身，接过话筒，看向我，声音懒散：
“我给我女朋友唱个情歌。”
许妄的朋友都在喝倒彩，许妄在点歌台捣鼓了一阵，包厢里响起了《传奇》的前奏。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许妄带着笑意向我看来，周围也有一片起哄声。
KTV 里光影暧昧，高大的少年微闭着眼，站在灯光下，声音清越中带着些沙哑的性感，将歌词里的故事娓娓道来。
“梦想着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我忽然鼻头一酸，想起了前世的许妄。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只知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我身边很久很久。
“想你时，你在天边。
“想你时，你在脑海。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缘，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我一直在你身旁，从未走远。”
在许妄的歌声中，我哭得不能自已。
这两世的许妄好像重叠在一起。
许妄他真的一直在我身边，一直都在。
许妄又一次盯着我笑，我狠狠打了他一下。
他一点都不在意，还笑着说：“林叮，一首歌都给你感动成这样了，是不是我下次再给你唱一首，你都会答应嫁给我了？”
“你想得美。”要不是我穿越了，你唱破天我都不会理你。
臭许妄，刚刚看我被感动哭，还抱着安慰我。现在我好一点了，他又开始嘲笑我。
“早知道唱歌这么管用，还有陈瑜什么事？”
听着许妄自言自语，我有些想笑。
但笑容很快僵在我脸上。
我没想到，我会在超市导购处看到赵柔女士。
常年养尊处优的赵柔女士穿着导购服，端着摆着试吃小蛋糕的盘子，在跟客人介绍。
我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上辈子的妈妈，更憔悴、更瘦弱的妈妈，有着满头白发的妈妈。
我走过去，赵柔女士看到我，明显慌了一下，然后立马转过身去，想走开。
我喊了声妈。
她转过身，笑着问：“叮叮，你怎么来这个超市了？”
因为许妄朋友订的 KTV 在商业街这边，我和
许妄唱完歌就顺便过来楼下商超买点东西。
这个超市离我家很远，离我的学校也很远，我平时确实是不来的。
“我和朋友来这边玩。”我指了指许妄。
许妄和我妈打了招呼。
“妈妈这边马上就结束了，叮叮，回家妈妈再跟你说，你和许妄先去玩儿吧。”
我接过她手里的盘子，说：“没什么好玩儿的，我在这儿帮你吧。”
许妄接过我手里的盘子，尽责地当一个可移动的托盘。
回到家，赵柔女士还有点不自在，遮遮掩掩地：“妈妈在家闲得无聊才去试试的，你要是介意，妈妈明天就不去了。”
我给了赵柔女士一个拥抱：“妈妈，你是我妈妈，我对你的爱也是无条件的。在家当富太太的你是妈妈，去超市工作的你也是妈妈”
在低低的啜泣声中，我抱紧了她：
“爸爸他不是第一次出轨了，对吗？”
要不然为什么妈妈发现爸爸出轨，最先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要去遮掩。
果然，我怀里的哭泣声大了起来。
“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没有早点发现你的无奈与妥协，没有早点发现你的不开心，没有早点让你摆脱这种生活。
“妈妈，离婚吧。”
这个时候还没有出台离婚冷静期，他们在家里大吵了一架，而我被赶到许妄家里。
第二天回家的时候，爸爸正在收拾他的东西，要搬走。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最终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分给了妈妈，我也跟着妈妈。
看着地上那个有些发福、有些佝偻的背影，我走过去，问他：
“爸爸，你喜欢李琴阿姨吗？你会和她结婚吗？”
他面色不是很好：“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好好学习就行了。”
好好学习就行了？真是好笑的笑话。
上辈子我确实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可是那么多债务还是突然压在我头上，可是我的爸爸还是把我的生活毁得稀巴烂。
我语气天真：“爸爸，你和李琴阿姨结婚好不好，我和李娜是好朋友，我想她也有爸爸疼爱。”
我让她也尝尝被要债的滋味。
我也会给她资助两千块的，就用她上次给我的那两千块。
8
周一回宿舍的时候，我的眼睛有些红肿。
室友有些关心，小心翼翼地问：
“叮叮，你没事吧？”
我吸吸鼻子：“我爸出轨了，和我妈离婚了。”
我这个消息把他们炸得不轻，毕竟我不久前还在宿舍说过我爸妈感情很好。
室友们很仗义地帮我骂渣爹和小三，骂得一肚子火。
“李娜，你觉得呢？”
我专门点了点一直不说话的李娜，问她：
“你觉不觉得他们很贱？你为什么不帮我骂他们？”
“那个小三叫李琴，李娜你认识吗？”
李娜强颜欢笑，在我和两个室友的注视下，终于吐出一句：
“我怎么会认识呢。”
在宿舍演完戏，我就打算回家陪陪妈妈了，但是陈瑜又堵在我的宿舍楼下。
陈瑜似乎对我提出的分手完全不当一回事，总是来堵我，觉得我哄哄就能好。
想想上辈子陈瑜对欠着巨额债务的我避之不及，我就有点好笑。
倒不是说陈瑜这样做不对，人嘛，趋利避害是本能，只是有许妄做对比，我觉得我和陈瑜的喜欢就像过家家，幼稚极了。
陈瑜拿着一捧花，凑到我面前：“叮叮，还生气呢？我真不知道我错哪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好不好。”
我还没说话，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李娜从我身后钻出来：
“好漂亮的花呀。”
李娜，我想让你五更死，你非在三更就撞枪口。
我弯弯唇，跟陈瑜介绍道：
“李娜，之前是我的室友，马上就要成为我的继姐，我爸出轨了她妈妈。”
李娜大惊失色，她没想到我居然知道她妈就是那个小三。
我继续开口，语气带着点哀伤：“因为娜娜也喜欢你，所以，陈瑜，我们不能在一起。”
说完，我立马捂着嘴跑开了，生怕晚一秒我就会笑出声。
到了许妄的雅马哈面前，我还是笑着的。
许妄面色不虞，声音冷冷地：“怎么？见了前男友你就那么开心？”
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果然能看见陈瑜和李娜。
原来，刚刚许妄在校门口看到了我们三个在一起说话的场景。
我笑着踮起脚，飞快亲了下许妄的侧脸，然后坐上许妄的摩托车后座，抱紧他的腰，在他耳边哄道：
“好啦，男朋友，不要吃醋啦，我只喜欢你。”
回应我的是摩托车陡然高亢的排气声浪。
9
我终于跟李娜闹翻啦，在我收到我爸跟她妈结婚的消息后。
室友们很有道德地站在了原配女儿，也就是我这边，没有再跟她亲近。
我真是个坏人，因为李娜过得越糟糕，我就越开心。
那几天，我天天都是一副哀伤的样子，同学老师们见了我都要问一句发生了什么。
在我的坚持不懈与同学们的八卦吃瓜中，我爸出轨了李娜她妈在我们学校已经人尽皆知了。
毕竟当初我爸挪用公款，窟窿太大堵不上，扔下烂尾楼卷款跑路的事，李娜可没少帮我在学校宣传。
李娜在教室声泪俱下，控诉大家不应该把长辈犯下的错误强加在她身上。
她哭得梨花带雨，确实有些同学心软。
我在心里冷笑，别着急啊李娜，还没完呢，怎么可能一击就把你击倒呢？你可要坚强啊，毕竟将来还有一大堆债务等着你还啊。
终于，在一次周末回家，见到了有警察在我家调查。
我爸也果然和上辈子一样，挪用公款事发后，卷钱跑路了。
晚上，明明心情平静，可我过了很久都没有睡着。
上辈子压着我十年的债务就这么消失了，感觉这一切都不太真实。
我起床出门，走到了门外小径路灯的长椅下坐下，忽然想起了穿越过来第二天见到许妄的样子。
我好像能看见那个少年穿着单薄的冲锋衣，坐在路灯下的样子。
“在想什么？”少年出现在我眼前，穿着黑色的短 T 短裤，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少年坐在我旁边，随手撸了撸湿发：“大夏天的吹什么头发？”
有水滴落在我的胳膊上，凉凉的，很舒服。
“在看星星。”我突然冒出一句话，回复许妄问我的第一个问题。
今天的星星确实很好看，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许妄嗤了一声：“不和我一起看星星，星星它亮有什么用。”
我转头看他，少年的侧脸轮廓英挺，唇角微勾，微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他单手打开一罐雪碧，灌了一口，喉结随之滚动。
我也忽然有点渴。
许妄看向我，挑眉问：“要不要喝？”
我点点头。
许妄捏着雪碧，递到我面前。
我没有接：“你喂我。”
许妄笑了一声
，把雪碧开口转了一下，做出要喂我的姿势。
我抬起手，小臂擦过他的肩膀，搂上他的脖颈，我触到的皮肤热得发烫。
许妄呼吸的声音很大，潮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我也有点热。
我摩挲了下手下的皮肤，渐渐靠近，与许妄呼吸交缠，最终贴上许妄同样温热软嫩的唇瓣。
我们之间第一个——
雪碧味道的吻。
最后的最后，我的舌尖依依不舍地和许妄的小虎牙道了别。
我退开来，看着许妄通红的耳朵，轻声说：“这样喂。”
许妄喉结又滚动了下，空气安静了两秒。
许妄咳了下，然后说：“我觉得你还有点渴，我再喂你喝点？”
于是，我又被喂着喝了几回雪碧。
10
李娜已经两天没来宿舍了，我们都是本地大学生，没课的时候不来学校很正常，但是现在这个时间很敏感。
我让许妄带我去了上辈子去过的我爸给李琴母女买的房产处看看情况。
但发现惊人，林琴母女也跑路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赶紧去警局提供最新消息。
幸好，她们母女走得急，漏洞百出，很快被警察查出了行踪。
连带着林武也被警察揪出来了。
抓捕、开庭、上新闻，几个月的沸沸扬扬之后，一切尘埃落地。
最终，林武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六个月。
今天不是个好天，阳光被雾包裹着，微弱地散着光热，像梦境一般。
我去监狱里看望林武。
隔着玻璃，我说：
“爸爸，你拖欠的工程款和工人的工资，我和妈妈帮你垫上了，你不用担心。”
虽然两千块没帮上李娜，但也能帮上一些受害者。
“爸爸，你刚出事的时候我好担心，担心你在外面受苦。”
担心你在外面过得太好。
“幸好李琴阿姨给警方提供消息，终于找到你，你不用在外面受苦了。”
你可以在监狱里受苦了。
林武听了我的话，面色大变，不顾仪态地破口大骂，用最恶毒地话辱骂着李琴，并且大喊狱警，指认李琴帮他做假账。
原来如此，原来渣男和小三的爱情也不那么纯粹，还掺杂着犯罪。
在爸爸的愤愤不休的咒骂声中，我心情平静地离开
监狱。
太阳出来了，我起抬头，望向太阳的方向。
有些刺眼，我抬手遮了下，在路的尽头，一道颀长的身影自远处缓步走来。
我头有些晕，在太阳的强光下有些目眩，我望着那道身影，好像 18 岁的许妄和 28 岁的许妄渐渐重合在一起。
我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终于如释重负，笑了起来。
许妄，今天天气真好。
（完）
□ 别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