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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下敲门声

所属系列:撞妖·第三卷:夜半敲门声

1 三下敲门声

撞妖·第三卷:夜半敲门声

走了一会儿,我忍不住拿起那个小猴子看,越看,就越觉得小猴子的眉眼像白牧。而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居然就更像了。

我拿着两个小猴子「噗呲。」一下笑了。

白牧也是弯起唇:「你傻笑什么呢?」

我肯定不能告诉他,就没回答。可是走了一会儿我再看,还是忍不住笑。

白牧笑着道:「这么喜欢这小猴子吗,若是喜欢,咱们回去,付钱给阿伯,让他在给你做一只吧。」

「那倒不用,我已经有两个一样的了,要那么多做什么。」

他眼中笑意更深:「既然两个一样的,那你送我一个好不好?」

我一下想起了互换定情信物的戏文段子,戏里不是送的玉佩,就是送的手帕,我这两个小猴子是不是有点儿……

太寒酸了?

白牧笑了一下,伸手把那个竹猴子抽走,:「既然你喜欢那个白的,我就要这个吧。」

「哎哎,别。」赶紧把那个竹猴子抢回来,三个铜钱的小东西怎么能给他,要给也是这只白瓷的。

虽然可能也没那么值钱……

白牧笑意更深,他拿一个帕子,把东西包好,仔细的放在上衣的口袋里,就像放了多重要的东西。

和曹盈盈认真的表情很像。

我心里一下又被甜和暖塞满,有风吹来,艳阳高照。

和他走了一会儿,天色慢慢的阴了,他就把我送回李府,回客栈休息去了。

白牧来了,我心里安心很多,洗漱完后,就让小月把拿来黄纸和朱砂,又把陈道长以前给我的符纸样子展开,依葫芦画瓢的练。

练了一会儿,我脑袋有点大,那些弯弯绕绕的字真是不好写,就干脆把临走时,小山学过的基础字帖拿出来。

先从横竖撇捺开始练,一次练不好,就写十遍,二十遍。就这样练到了晚上,我已经能把横和竖写的像模像样了。

我翻字帖找到一个白字,学着样子去写,竟然跟字帖差不多,这让我生出很大的成就感。

看来练字这事儿,果然不能急。只要要多练,总会练好的。

等以后,我把字练好了,练漂亮了,白牧在前面给人医病,我就可以在旁边帮着写方子了。

越想心里越甜,我忍不住笑起来。

小月也在旁边咯咯的笑:「红叶姐,白医生来了,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一直在偷笑呢。」

「哪有。」我弯了一下唇角,小月见我练累了,就将桌上的笔墨仔细的收拾起来。

我看她收的认真,就道:「小月,以后我练字,你就跟我一起练吧,多学一些字,以后也有用处。」

小月笑了:「红叶姐,这话你都跟我说过好多次了,我是真不喜欢写字,看那些方方正正的东西,头就大的不行。」

我被她逗笑,道:「开始我也头大,但是……」

「红叶姐,你就别劝我了。」她打断我道:「不喜欢真的是不喜欢。你把小月救回来,我这辈子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你,其它的就再说吧。」

她这么坚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也许她还小,还没有遇见一个,想让自己变得更好的人吧。

今天曹莹莹累了,晚上也没过来聊天,洗漱后,我躺在炕上,就想起了白天那个穿斗篷的人。

那双眼睛是那么的熟悉,肯定是在哪儿见过。

可是我在哪儿见过呢?

我把认识的人里里外外梳理一遍,却怎么都对不上号。想啊想的,我竟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儿。

来临山县之前,王德望还说,要和李乾芝一起聚一下,今天李乾芝一早就来了,怎么不见王德望的人影呢?

还有曹盈盈明知道我心里的人是白牧,今天又一直制造机会,让我和李乾芝独处。

这……

真奇怪。

我就这样瞪着天花板,瞪了一会儿,意识就开始迷糊。好不容易要睡觉了,我听到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嘛?

「小月,去开门。」我有床气,不愿意起来,就招呼了一声,小月可能睡着了,没回我。

「铛铛铛……」

声音从外面传来,不轻不重,不缓不急。

看一眼时间差不多十二点了,这么晚敲门,应该是曹莹莹吧,肯定是睡不着又来找我了。

我拽了一件衣服,拖拉着鞋起身:「怎么,又睡不着……」

说到一半我就停住了。

实木的现代楼梯,干净的门口……

门打开了,但是门外并没有人。

难道我听错了?

二层是通楼,由一个木楼梯上楼,并排连着三个四个套间。门都在一个走廊上,没准刚才是有人敲别的房门呢。

我也没在意,磕着眼睛关好门,重新躺在榻子上。

十二月的夜晚很冷的,我裹着被子,暖了半天才把凉气捂热。刚有睡意,门口的敲门声又响了。

「当当当……」

我没有理会敲门声,迷糊着翻一个身,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当当当……」

敲门声再次响起,声音比刚才大一些,但是节奏均匀。这一次我听清楚了,确实是我的门在响。

我只好又拽了衣服,穿好鞋去开门。

房门打开,门外依旧空无一人。

「呼……」

一阵冷风从楼梯间窜上来,我被吹了个透心凉,所有的睡意瞬间全无。

门外没有人,敲门声是哪儿来的?

「红叶姐,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开门干嘛呀?」小月从旁间出来,揉揉惺忪的睡睛。她睡得很香,没听到敲门声。

我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她。就摇了摇头说没事,将门重新关好了。

也可能是我的眼神太有戏,小月突然一激灵,刷的一下把我拉过去,苍白着脸问我:「红叶姐,你刚才是不是听到有人敲门?」

我点点头。

这一下,她更激动了,冰凉的手紧紧抓着我胳膊问:「红叶姐,那敲门声,是不是每次都只响三声,声音不轻也不重的?」

我又点点头。

刚才没注意,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三声。

小月的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白,最后她抬起惊恐的眼睛看着我,苍着音说:「红叶姐,这,这套楼里好像有鬼。」

「什么?」没被她的话吓到,但我被她的表情吓到了。

小月跟着我挺久了,大事小事儿的,没见过也听过不少。

上次的陌上之镜,她知道缘由后也没见害怕,还有前几天总是半夜出现的阿七,她也没见这么害怕。

如今这表情,真跟见了鬼一样……

我被她说的后背一凉,本能的去摸辟邪符,但那些东西让我放在外衣口袋里了。脖子上还有一个李乾芝的护身符,我握在手里,也安心一些。

「什么意思?」

小月缓了一会儿,道:「红叶姐,这楼里真的有鬼。」

师父跟我说过好多次,世间是没有鬼,只有精怪,难道他说错了?

小月白着脸,道:「红叶姐,你平时总在屋里,不跟李府里的人接触,其实,整个李府都是凶宅,在这之前,还是一块坟地。」

李府的堂会声势很大,这两天我出去逛,在吃小摊儿的时候,确实听人提起过,他们都的说,李副会长是个命硬的,压住了地方,才能有这份儿家业。

我听师父说过,说是有些经商的人,会把宅地建在坟丘上,借着阴气,催化命里的阴阳聚财气。

陈道长那会儿也在旁边,他说,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风水局,需要命格极硬的人才能担住。不然的话,不但家宅不宁,还会落个横死屋中,妻离子散的下场。

小月道:「红叶姐,前几天厨房的李妈偷偷跟我说,这地方十年前,是一个姓冯的老板买下的,他找人看过风水建了房子。可是住进来没多久,女主人就在屋里吊死了。

自从女主人死后,宅字子里就接二连三的死人,而且死法都很奇怪,有的是两个下人半夜走到院子里,互相掐对方的脖子。有的是用剪刀往自己身上扎,第二天发现的时候,血已经流干了,还有的更邪门,有的人不知道疼一样,一下一下往柱子上撞,骨头都撞碎了。

最后,那个姓冯的老板生意陪了,也在屋里自杀了。后来几次转手,李会长就买了这个地方。

李妈说,李会长找了很多大师过来看,那些大师就让人把院子拆开,建成现在这四周是开院,中间是洋楼的样子,说这叫天圆包地宝,辟邪又能聚财。

我点点头,怪不得院子后面是角楼,中间是洋楼,原来是这个说法。

小月这会儿没那么怕了,又继续道:「李妈说,自从李老爷带着一大家住进来,财运和运势就特别好。而且,一直也没出现过冯家的那些诡异事,慢慢的,大家就忘了这里曾是坟头和凶宅的事了,可是,就在三年前,咱们住的这个小楼里,就开始有了怪事。」

什么怪事……

我有点冷,拉着小月去桌边,捧了一个暖袋听她讲。。

李老爷曾经有一个 6 岁的女儿,小姑娘一直住在这个楼里,从来都是活泼听话。可是有一天,她半夜醒了,穿鞋就往外跑,说门口有个小哥哥在招手,要找她出去玩。可是深更半夜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有小哥哥。

下人连哄带骗的把小姐哄了,可是睡了没一会儿,小姑娘又往外跑,说小哥哥在外面叫她,要和她捉迷藏玩。

大家觉得不对,打开门,却什么都没有,谁知道小姑娘就趁这机会,嗖的一下跑出去, 小手像牵着另一个人手的模样,一蹦一跳的往楼下跑。

下人们这才觉得不对,赶紧把事情告诉了李老爷。李老爷当晚就找了高人来看。那人也不知道和李老爷说了什么,第二天,李老爷就买了朱砂黑狗血,用红纸包了放楼四角,又用四个石狮子压在上面。

说也奇怪,当天晚上,小姑娘就不喊着有人找她玩了。

可是好了也两天,那小姑娘就开始喜欢看窗外,一看就是一整天,除了饭吃饭喝水,都坐在窗前看窗外,一看就是半个月。

下人终于忍不住了,问她「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嘘,别说话。」小姑娘笑很开心,咧着小嘴说:「我不能告诉你们,小哥哥说了,我要是告诉你们,小哥哥以后就不和紫儿姐姐每天给我表演戏法了。」

原来,这半个月,她在看戏法……

下人听到这儿吓坏了,小姑娘口中的紫儿,是厨房一个烧火丫头,早在几个月前就染病死了呀!

他们赶紧把这事告诉李老爷。

李老爷一通打听,才知道当年冯家有个八岁的小少爷莫名其妙的死了,他觉得自己闺女看到的,八成是那个小少爷。

李老爷赶紧把那位高人请过来,

那位高人就在院子里布了个阵,放了许多黄纸朱砂。似乎是想捉什么,可是他这边还没布置完,屋里的小姑娘突然抓了花瓶,把窗户敲碎,一下跳了下去。

她的小脑袋撞到石头上,当时就死了。

我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把暖袋往心口靠近一点,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小月也紧紧的陇着衣服,尽量靠近我道:「李妈说,李老爷最喜欢这个小女儿,看到孩子没了,心疼的当场大哭,给了高人很多钱,说一定要解决掉女儿中的小哥哥。」

然后的事,李妈也不知道,就知道,那个高人买了几个同年月出生的男孩子,好吃好喝的在府里养着,养了半个月左右,那几个孩子突然一夜之间全不见了。没有人知道那些孩子去哪儿了,也没有人敢问。

随后的几个月,府里的下人都被换掉了,也就是她从小在李府长大,又是厨房的,才没给换掉。

从那以后,李府更加兴旺,做什么赚什么,想要结交权贵,第二天就能莫名其妙的搭上边,可谓顺风顺水。

只不过……

小月神色怪异的看着门口。

「只不过什么,你快说呀。」我被她吊急了,也不顾害怕了。

「每隔六个月,午夜的时候,楼里就会有一间房能听到敲门声。每次只敲三下,不急不缓。有的人打开门看不到人,有的人却说,看到门口站了很多小孩子,一个女孩,很多男孩。

孩子?难道是……

「当当当……」

她的话刚说完,空旷的楼道里就传来敲门声。

只敲了三下,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当当当……」

为了敲门声响起,刚平复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过来,我手脚冰凉,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难道,真的有鬼……

「当当当……」

声音比之前大了一点,似乎每一下都敲在我心脏上。我的脑子开始不听使唤,自觉的想象着,此时门口站了一帮小孩子,每张脸上都流着血泪的模样。

这种未知的恐惧简直要把我逼疯了。

去个球的!

怕到极致,我反而有种破釜沉舟。

我师父说过,自古都是横的怕愣的。在怂我也是神调门的人,老鼠精熊妖我都见过,难道还让几个小鬼头吓到了不成?

一咬牙,我超起了花瓶里鸡毛掸子。小月被我壮了胆,也把门角边的扫苕捡起来。

「当当当……」

门还在一下一下的敲,我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小月和我对视了一眼,猛得一下拉开门。

一股冷气随之灌进来,冷到了骨子里,恍惚的,门外好像有个白色背影……

「啊!」

还没等我看清楚情况,小月突然大叫一声,冲出去举起扫笤轮圆就开打,几乎是本能的,我也一鸡毛掸子砸了过去。

「咚……」

「哎呀娘咧……」

我感觉掸子的木棒砸到一个很软很实的东西上,紧接着,就听见一个人疼痛的嚎叫起来。

嗯?

屋里的光照在走廊上,门口是一个穿白衣服的男子,他蹲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脑袋,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片刻后,他抬起头,无辜又委屈的问:「我,我就是过来送个宵夜,你们不要就不要,打我干什么呀?」

我这才看清,他虽然蹲着,可是怀里还紧紧的搂着一个白色的汤罐子。而他的脸也是面熟,是平日里负责我们早晚饭的厨房小伙计小孙……

我赶紧上前将他拉起来,我那下打的极重,他脑袋上很快就鼓起一个大包。

小月气坏了,骂道:「这都几点了,大半夜的你不睡觉,送的哪儿门子宵夜?」

小孙无辜的道:「也不是我要来的,是隔壁昨他出门的王先生回来了,给王太太带了两罐子宵夜,王太太让厨房热过之后,说看到咱们这屋灯还亮着,就吩咐我给您这边送一罐子,我敲了半天门你们也不开,刚转身要走,你们就把门打开打我了……」

他眼泪汪汪的,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委屈。

小月还是不解气:「送宵夜就送宵夜,大半夜的你穿个白的晃悠什么,罐子选什么颜色不好,也选个黑边白肚的?跟拿个人……」

后面的话,她憋回去没说,但我知道,她想说,跟抱着个人头一样。

也确实挺像。

小孙似乎是更委屈了:「我也是要睡觉的,可是王太太吩咐我送东西,我就只好穿着里衣出来了,寻思送完了回去睡呢,至于这罐子,也是王先生带回来了的,看着其实也挺干净的……」

行吧,你说都有理。

「那……这宵夜,你们还要吗?」小孙小声的问。

小月哼了一声,不情愿的接过白瓷罐子,小孙赶紧走了,就好像走慢半步,就又会挨揍一样……

这么一打岔,之前的恐惧没了大半。

我打开罐子,里面是一整只乌鸡熬的汤,汤已经去过油了,汤色发白,一看就很有食欲。

「去拿碗吧。」

「好。」小月赶紧去拿了两只碗。

汤色很浓,热乎乎的,一大口下去,把我那点剩余的恐惧也驱散了。

我和小月对视一眼,也都是笑了。

可是笑了一会儿,小月还是说:「红叶姐,其实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这李府确实有点邪门,就比如之前的阿七,她死的莫名其妙,也出现的莫名其妙。」

我点点头。

邪门是有一点,我今天看过,房子四角确实有石狮子,也许,是这楼中藏着什么阵法,阿七不敢来呢?

都有可能。

正好白牧来了,明天晚上我就跟曹盈盈说,说我和白牧先一步回烟溪镇去,尽早离开,也尽早离镇子里的这趟浑水远一点。

折腾了半天,我也困了,就赶紧回屋里去。

小月自己有点不敢睡,就凑合到我的房间,榻子够大,两个人也暖和,随意聊了几句,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换上一身清爽的蓝色袄子,把头发编成两条辫子,什么首饰也没带,就出去找白牧了。

一出李府,我看到一个穿着格子大衣的人,侧身站在门口,正是白牧。

我叫了他一句,他回过身对我笑着。

今天,他没有带银丝眼镜,比以往少了一些老成,多了一点活泼,像一个同我一起长大邻家哥哥一般。

我赶紧跑过去,他就牵起我的手,用大手裹住:「手这么冷,是不是穿的少了?」

「没有,挺多的。」我笑了一下,从怀里把昨天那张,写着白字的,写的最好看的那张纸给他:「你看,我写的好看吗?」

他接过来,似乎认真的在看每一笔,然后看着我道:「写的好,特别好。」

他的一句夸奖,我比吃了蜜还甜。

他笑着,把纸小心的折好,用帕子包起来,放进口袋,又重新拉住我的手问:「我早上逛了一圈,前面有两家铺子不错,一家小混沌,一家酸汤饺,你想吃哪一家?」

「嗯……」我想了想:「酸汤饺吧。」小混沌经常吃,今天换换口味。

「好。」他拉着我,慢悠悠的走到小摊子上,不一会儿,东西就上来了。

我先尝了一个,立刻赞道:「白牧,这个真好吃呢。」

「那是当然。」摊主笑了:「姑娘,不是吹,咱家的酸汤饺,可是临山县数一数二的咧。别看店子小,不少大贵人都过来尝呢。」

「酒香不怕巷子深,掌柜好手艺。」白牧赞了一句。

摊主听的脸上乐开了花,回身就赠来一盘泡菜。

「来,尝尝这个味道的。」白牧把他碗里三鲜味道的先盛了一只给我,自己才又舀起一只。

我笑了一下,舀了他的那只,刚送进嘴里,身后突然有人笑了。

「红叶姑娘,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了。」

烟绿色的袄子,牡蛎白的斗篷。

邱海棠俏生生的站在我身后,唇角微微上扬,笑的端张大方。

「红叶姑娘,你我还真是有缘。这么偏僻的巷子,连吃份早点都能碰到呢。」她陇了两下斗篷。阿九却是垂着头,没有看我。

我干笑一下。

是挺巧的,昨天遇到,今天又碰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过来堵我呢。

她找了我临近的摊子坐下,阿九过来用软布帮她把桌子上的油面擦掉,很快又端了一碗酸饺来。

她用勺子舀起一个,吹了两下,像突然才发现白牧一样,惊讶道:「红叶姑娘,你旁边坐的这位先生是?」

我该怎么说,说这是我未婚夫?

可李乾芝昨天拿我挡枪来着,说我是他的夫人,现在我告诉她这个才是我未婚夫?

可我要是不告诉她真相……

「我是红叶的朋友,特意过来看她。」白牧抢先一步回答。

这……

我看了一眼白牧,他竟然对我笑了一下。

「原来是朋友。」小海棠深色未动,只是看了一眼我勺子的酸饺,微微一笑。然后细致的吃起东西来。

她很漂亮,吃东西时也是细嚼慢咽,一份几个钱的小吃,被她吃出了燕窝鱼翅的娇贵感。她吃了几个,站起身对我一笑:「红叶姑娘,我吃好了,你们慢用,今日戏园子里要来贵客,我得先回去了。」

说完,她礼貌的一点头,带着阿九款款的走了。

「是不是凉了,再换一份吧?」白牧见我半天都没吃,开口说道。

我摇摇头,将有点冷的三鲜饺放进口中。

「对不起啊,我……」

白牧笑了:「昨天街上的事,我都看到了。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李乾芝救过你,这次,就当帮他一把。」

我点点头。

看着小海棠走远的方向。

这个女人很不一般。昨天在大街上被李乾芝当众打脸,能不动声色的离开。今天看到,名义上是李乾芝夫人的我,在小摊子上与别的男子吃饭,也能做到举止如常。

果然是临山县梨园名角,够隐忍。

「我吃好了,咱们走吧。」

白牧应着,付过钱,拉着我的手穿过老街,走到一家装潢漂亮店门口。「走,我们进去拍个照。」

拍照?

「嗯,也是外面传来的新奇玩意儿,烟溪镇没有,临山县好像也是第一家。昨天来的时候发现的。」

我跟着他走进去,有穿着格子衣服的老板过来打招呼,给我们介绍了一下后,就后安排我们坐在一个带背景的椅子上。

「来,先生小姐往这边看,看我,微笑对,在微笑……」

站在那个黑盒子前面指挥着,突然咔的一声,黑瞎子闪了一下,冒出一股白烟。

我吓了一跳,刚想去问问老版是不是东西坏了,他就乐嘻嘻的从黑匣子后面走出来,赞道:「嘿,这张照片真的太成功了,先生英俊,小姐青春貌美,从来没拍过这么登对的一对儿呢。」

我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白牧却是笑道:「我只是陪衬,主要是女主人漂亮。 」

老板这才恍然大悟的道:「哦哦,原来是准太太呀,先生好福气,娶了这么漂亮的小姐做太太,我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有福有禄咧。」

白牧拉起我的手笑着。并问:「老板,请问我们的照片什么时候可以取?」

「很快,很快,成片三天就可以嘞。」老板笑呵呵的道:「大后天,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取都行,钱不着急,等看到照片在给就行呢。」

「多谢老板了。」白牧点头,就和老板去桌子那边取领照片的号码牌子。我就站起来,四下去看店里墙壁上的装饰。

老板应该去过不少地方,墙上贴着很多的照片,有奇怪的房子,风景和劳作的人。我一张一张的看,越看有兴趣,干脆把椅子搬过来。

原来河流,可以涓细也能粗犷,原来海可以一望无际,衣衫也可以各各色各异。

看着看着,在挨近墙角的位置,发现了一张小房子照片。房子和其他漂亮的景色相比,实在显得平凡无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这房子有种莫名的感觉。

忍不住问:「老板,这儿是哪儿呀?」

老板已经和白牧弄好了编号,走过来看了一眼道:「哦,这是一个人家的宅院,嘿呦,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大户人家呀,人家祖上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家大业大的,还是个积善人家。据说,人家宅院门口的匾额,都曾经是一位王爷给提的字嘞。」

老板笑着又道:「那天哪,本来想照一下人家的门脸儿。就只能找一个高一些的地方照, 来总算在半山腰把照片照全了,洗出来一看,嘿,房子就变小了。」

他说的有趣,我忍不住一笑,随口问道:「那这大户人家在哪儿呀?」

「咱这儿还真不远,马车快点走的话,两天也就到了,那地方啊叫安林县,山清水秀啊,可是个宝地,我在那儿待了半年,有点舍不得走了呢。」

哦……

我点点头。

老板却是又道:「哎,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看这家的宅院儿大,可是日子过得还不如咱们平常老百姓呢。我听说呀,宅院中的老爷自从夫人死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续娶,而且,他好像还在寻一个孩子,找了十几年也没找到。这么大一份家业呀,最后也不知道落在谁手里。哎,有钱人也是烦恼啊……」

老板摇头晃脑的说着,我也只当是个笑话听,伸手拉住白牧,却发现他一直盯着那张照片没动,眼神有点虚空,似乎在想什么。

「白牧?」我叫了他一声,他这才缓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我打趣。

以往他在我身边,是从来不会发呆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白牧摇摇头,「哦,没事,在想一个很久前,有关于药的事,我们走吧。」

「嗯。」我点点头,拉着他往门口走。走出两部,我有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将每张照片上都命了名字。

这照片的名字,就叫《林宅》。

走出照相馆,白牧又拉着我去了一家书局。

今天我穿的素气,也没带首饰,不少人把我认成女学生,这让我生出莫名的欣喜,感觉似乎这样,我就离白牧更近了。

书局里有特别多的书,我识字不多,肯定是看不懂的。白目就带着我在书架下面穿梭,有薄有厚的,挑了六本书。

「这本,是基础字,你先照这些去练。这本是数字算法,你可以随意看看,可能用的不多,发几本是简单的读写故事,等你练完了基础那本,可以试着读这些,要是喜欢,也可以学着字体,把这些抄写下来。」

白牧细心的给我讲解着,我翻着,不断的点头。他可能看我兴致挺高的,干脆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坐下,自己去架子最上端拿了一本医书,这样静静的陪着我看基础字。

和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快,我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些不认识的字,只一会儿竟然就到中午了。

我们去旁边小店吃了一份面,天气不错,他提议去爬山,我也很久没运动了,就和他往后山走。

临山县,听名字就知道靠着山。我们就选了一个最矮的山头,慢慢的往上爬。

已经十二月底了,山上树木的叶子已经枯黄,草也大多蔫了,山风一吹,似乎多出一些萧瑟感。

以前的这时候,都会在山里打些野兔子,野獐子,皮毛制好了换米面油,好肉卖掉换钱,差一点的肉,就留着一家人吃。

今年我终于不用在上山打猎。

明年的这个时候,估计我也已经嫁给白牧了吧。

我们一路慢慢的前走,很快就到了山顶,白牧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我们两个就坐在上面,静静的等着夕阳,谁也没有说话。

在长寿山的时候,我们也经常这样坐着等夕阳,可是更多的时候,夕阳没等来,就来了李乾芝。

太阳落山,变成金色,然后万丈霞光,最后落下山去。

「红叶。」等到太阳完全落山,白牧轻轻的唤我一句。

「嗯。」

「以后,我们就在山上建一座房子,天天晚上看落日,你说好不好?」

我笑了, 「好是好,可你是医生,又怎么能在山顶住,你的病人要找你看病,难道还爬山不成?」

白牧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假如我不是医生,或者不想给人看病了,咱们就在山顶住怎么样?」

「啊,不给人看病了?那你这一身好医术岂不是浪费了,要是遇到真正想看病的人怎么办啊?」我诧异并心疼的问。

白牧又沉默了一下,道:「我是说假如。」

假如吗……

也行吧,就是山顶山风有点儿大,可是风景还不错……

在我纠结的时候,白牧突然就笑了,他伸手揉揉我的头发,笑道:「行了,别想了,天快黑了,咱们下山吧。」

「哦。」我点点头,真的也就没在想,拉他的手慢慢下山。

很久很久以后,每当看到落日,会想起白牧问我的话。那时候的我,已经不再是这个傻乎乎的姑娘了。但是想起此时此刻,我依旧是很想笑。

我也唱了很多戏,背了很多戏词,怎么就听不懂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呢?这种问题,应该很羞涩的回答:好。才对嘛……

不过,恰恰是这个有点憨,有点傻的姑娘,才是不到十九岁的姚红叶吧。

冬天黑的早,也才下山,天就已经黑透了。

主要是昨晚没睡好,又起了个大早,困乏的不行,白牧干脆就背起了我,趴在他背上,我也就没出息的睡着了,在一睁眼睛,都已经是是第二天早上了。

我躺在自己的榻子上,小月和曹盈盈正在我旁边坐着。

小月道:「红叶姐,昨天是白医生给你送回来的,说你你累了,也不让叫你,他可真是贴心。」

「呦,醒了?昨天你俩干嘛去了,怎么累成这样啊?」曹盈盈见我睁眼,就也凑过来,对我挤眉弄眼的。

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我戳她的额头把她推走:「一边去,小脑袋也知道都在想的什么,又没成婚,怎么可能。」

曹盈盈嘿嘿一笑,陇着自己的刘海笑道:「你害羞什么呀,上次不是给你书了吗,难道你没看吗?」

还说。

我过去挠她,她赶紧的躲,小月就在旁边咯咯直笑。

闹了一会儿,曹盈盈提议出去吃茶。小月就赶紧给我找斗篷,穿好衣服,我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太累,没跟白牧说先回烟溪镇的事。

算了,反正后天要去取照片,在待两天再说吧。

我和曹盈盈去了一家装潢不错的茶点楼,她要了一份鱼丝粥。我不喜欢太腻的,就要了一份冰糖梨汁。

我们一边喝着东西一边聊天,吃了一会儿,曹盈盈说肚子点不舒服,就去了茅房,可她过了好半天都没回来,我怕她出什么事,赶紧问了茅房的位置去找。

「盈盈?你怎么了?」我在外面喊,半天也没人回答。

难道晕倒了?

「盈盈?你怎么了,不说话我进去了。」

我赶紧推门,刚一推开,就觉得眼睛一黑,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头上罩下来,接着我后脖子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从来的时候,我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被堵着,眼睛也被蒙着。

这种看不清,周围的感觉糟糕透了,忍不住使劲儿的挣扎,这时候,我嘴巴上的布被拽开,我大喘了几口。大声问:「谁,不是谁?为什么绑我?」

对方不说话。

眼前一片黑暗,我实在急了,又问:「你是谁?把我弄过来干什么?盈盈呢?你把曹盈盈弄哪儿去了?」

对方还是不说话,可我能感觉到,他正笑着欣赏着我的窘迫。就像一只猫,追到老鼠后并不吃,而是先捉弄一番,捉弄够了,在一口吞下。

我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微微抬头,凭着感觉的方向,对面前的人问:「你为什么不说话?怕我听出你的声音,而认出你是谁吗?」

「哈哈哈……」

每次对方终于有了声音,他笑了出来。

虽然他只是笑,但我还是听出来他是谁了。

唐明华,唐会长。

我冷静下来,开口道:「虽然只见过唐会长一面,但我心里一直以为,唐会长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唐会长,会长把我绑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哈哈哈……」

他又是一声笑,眼睛上的黑布被人一扯,缓了一下,我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这是一间装潢简约的屋子,几根柱子几个椅子,屋里站着五六个男人,刚才摘我眼布的是一个黑衣服人,而我正前方几米远,坐着一身绛红绸缎衣袍,似笑非笑的唐明华。

「红叶姑娘果然是聪明,只听到我的笑声,就猜出了我是谁,很好,我就喜欢聪明的女人。」他微微一笑,伸手把旁边的茶杯拿起来。

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后,他又道:「既既然红叶姑娘这么聪明,应该也不难猜出,我把你弄到这儿来的意思吧。」

呸,谁愿意猜你意思。

我强忍着恶心,展出了一个笑容道:「唐会长,今天我出来的时候,忘了告诉李乾芝了,我也出来挺久了,他只怕是会担心,既然咱们有可能是误会,就不如把我放了吧,改天,我让我家小李请您喝茶。」

不提喝茶还好,一提茶这个字,唐会长的脸上瞬间就没了笑容,他「啪。」的一下,把杯子放了回去。

「呵……」

他嘴里笑着,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你家小李?一个宪兵队空降过来的毛头小队长,你把他拿出来压我吗?你当我唐明华吃素的?」

「哗啦。」一下,他他胳膊一滑,塔被扫到了地上。

那黑人似乎早知道他这习惯,赶紧又端上了一杯新茶。

我摸不清底细,也不敢再说话。

缓了一会儿,他脸上又挂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红叶呀,看起来你是个实在的姑娘。可是,你张口闭口小李的,你当真是他妻子吗?如果你是他妻子的话,那个叫白牧的又是谁呢?」

「你!」我哑在当场。

这个唐明华,他是派人去查我了吗?还是他看到什么了?

「你想怎样?」

我看着他。

自从上次土匪窝的事,我也算长了经验,他若是打我,我顶多就疼几下,他要是拿东西伤了我,过不了多久我伤口就会好。

所以,现在一定要冷静。

「我想怎样?」他站起来踱了两步到我面前:「我想怎样,红叶姑娘会不知道吗?唐某这半辈子呢,所好的东西其实也不多,一个是钱财,另一个嘛,就是鲜亮的女人。」说着,他伸出手,用指尖挑起我的下巴。

我真想一口痰吐他脸上,但我暂时忍住了。

他挑着我端详了一下,品啧似的点点头:「不错,够鲜亮。也不枉我朝思暮想,想了好多天。」

他放开我,重新坐到椅子上「今天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点个头,我立刻放了你和你那小姐们儿。在别处给你安个院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要是争气呢,给我生个一儿半女的,没准还能抬个姨太太做。可你要是不点头的话……」他露出丝丝的笑:「就难保你那个小姐们儿,会怎么样了。」

曹盈盈呢?她人被弄到哪儿去了?这些混账王八羔子,她人呢?!

唐明华在茶几上拿过茶杯,抬头对我笑了一下:「怎么,在找你的好姐妹吗?」

他一挥手,几个黑衣人不知从哪儿,抬出个黑布罩的椅子,一扯黑布,就是被捆成粽子的曹盈盈。

「唔,呜呜,呜呜呜噜……」她激动的在说什么,但是堵着嘴也听不清,估计是在骂人。

看到她这样,我倒是松了口气。还好,还会骂人,应该没把她怎么样。

刚是这么想着,就见唐明华又一摆手,站在曹莹莹身边的黑衣人从腰间拿出一把利刃,一挥手,就割破了她肩膀上的衣服。

盈盈本来就白,今天又穿了一件紫色的裙子,衣服一破,瞬间就是几分香艳,旁边的黑衣人眼睛瞬间就直了,眼睛顺着她的领口往锁骨上放。

「呜呜!混吾!」曹盈盈先是一愣,紧接着更是剧烈的挣扎起来,嘴里呜呜呜的,又是骂着什么。

「唐会长!」看她挣扎,我也冷静不下去了,抢说道:「唐会长,你别动她,她是烟溪镇曹镇长最喜欢的女儿,也是李乾芝的干姐姐。你别动她。」

「哎呦,烟溪镇哦,镇长的女儿哦,好大的官家闺女哦。」唐明华虽然语气淡淡的,眼神却是嘲讽:「你既然知道她是烟溪镇长的女儿了,就更应该知道这是临山县,你说,我今天把你们两个不声不响的杀了,尸体多久才会被发现呢?」

我没接话。

他说的对,这是临山县,惹急了他,把我们给杀了都没人发现。

唐会长很满意我的态度,一个眼神,黑衣人又一挥手,曹盈盈整只衣袖都被划破,露出皓白的手臂。

他眼神一滞,手中匕首下意识就往曹盈盈锁骨下的衣服上划。

「住手!」

我赶紧喊住他,带着哭腔看向唐明华:「唐会长,有什么你冲我来,你别动她!求你了!」

事情都是因为我,今天要是曹盈盈被……

我一辈子都会自责。

「好,真是姐妹情深。」

唐会长随意的拨了几下茶叶沫子:「既然求我,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那你就脱光了,跪地上求我吧。求的高兴了,我就放了她。不然,我这屋里七八个兄弟,今天可就要尝鲜儿了。」

两个黑衣人上千,把绑住我的绳子隔断,就这么抱着肩膀看我,似乎在等我脱衣服。

「不不,别管我,别听他个老王八蛋的!」

虽然堵着嘴,但是我居然能听见曹盈盈喊什么。她死命的挣扎着,嗓子呜呜的一直说,像是憋破音了一样。

我笑了。

真傻。

我怎么可能不管她,她以前说过,要一辈子和我做姐妹的,而我也认定了,她曹盈盈这辈子都是我最好的姐妹。

让我看着她为我受罪,我做不到,我宁可受罪的是我。

我伸手,把领口的第一个扣子解开了。

「姐,不要。」曹盈盈呜呜的叫着,喊着喊着,就哭了出来。两行清泪顺着她漂亮的眼角滑落,流到腮边。

我又解开了第二颗盘扣。

解下一颗的时候,我本能的向门口看了一眼。

随后我自己都笑了,笑着笑着,也流下眼泪来。

不是那么幸运,每次都会有人出现救我的。况且,我是和曹盈盈一起出来的,外面还亮着,不会有人发现我们被人绑了。

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衣襟上,浸透了衣服,染到了李乾芝的护身符上。谁说过的,人坏起来,比精怪妖物还恐怖。

「红叶,不想脱嘛?也好,那就让你的小姐妹替你吧。」唐会长哼一声,似乎失去了耐心,黑衣人立即一划,曹盈盈另一边衣袖也被割破了。

不!

我心里一疼,猛的一扯,将我外面的罩衫扯碎扔到地上。然后又飞快的解开两个里衣扣子。

毕竟是冬天,很冷,我没了外衣,有风穿堂而过,丝丝冷气入骨,透骨寒凉。

「姐!不要。」曹盈盈不知怎么弄掉了堵嘴巴的布,对我大喊「你别听那个老王八蛋的,跑,快跑。」她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那黑衣人嫌她聒噪,反手就是一耳光,捡了破布又给她嘴堵上了。

「红叶,答应我。在生命面前,任何的失去都是为了自保。这种失去并不羞耻,反而是一种成全。」

白牧的话慢慢的响在耳边,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也是差点死过的人,不就是脱了求人吗,没什么。眼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我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加快了速度。唐明华见我终于妥协,突然又是笑了。

「哈哈哈哈……」

他笑得极其嚣张,每一个音符听到耳朵里都是那么刺耳。忍着恶心,我一颗一颗解开里衣挂裙仍在地下,现在我就只剩一套纯白色的细棉内里单衣了,脱了这层单衣,我就没有了。不用睁眼,我也知道唐明华是什么眼神,他一定贪婪又恶心的盯着我,像一只狼,在看可口小绵洋。

「快点。」

「快脱了求唐爷。」

屋里的黑衣人开始催促,我越来越冷,身上的血液似乎在凝固,眼泪不停的往下落。慢慢扯开侧腰的绳子,一狠心,拉开了最后的……

「嘭……」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腰上一紧,身体被谁拉着旋转了半圈。睁开眼睛时,一件带着微微血腥气的黑色大披风披在身子,裹住了我的身体,也驱散了冬日里刺骨的寒。

「老东西,敢动我的女人,活腻了!」

一道比冬日更寒的声音响起,我都没看到李乾芝是怎么动手的。屋里所有人黑衣人就已经被踹翻在地,他执着一把盒子枪,栓口拉起,枪口对着唐明华太阳穴,只要轻轻一碰,他脑子就是一个血窟窿。

唐明华愣了,他一定想不到,他口中这个毛头小队长竟然敢这么指着他。

但他毕竟是混迹这么多年商场的老油条。反应也是够快,立刻扯了一个浅笑道:「李队长息怒,怕是有什么误会吧,你先将这黑家伙放下,咱们慢慢说,唐某解释给李队长听。」

「误会?」李乾芝身体笔直,长手微抬,他混迹于刀口间,身上莫名的带着一股煞气。此时蔑视着矮他半头的唐明华,就像看着一只蚂蚁。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他的身姿如此俊秀挺拔。

「呵……」他冷笑,手里的方盒子往前戳了一点,慢吞吞的冷声道:「唐会长,刚才我女人一定以也说过这样的话吧?唐会长,您刚才,是怎么回答的呢?既然你这么喜欢解释,就趁这机会想想遗言吧,省着一会儿横尸当场,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唐明华张脸上的笑挂不住了,片刻,额头就冒出一层虚汗。

我看了特别解气。

天道好轮回,报应饶过谁,真是活该!

我跑过去,在地上捡起一把黑衣人的利刃和我的外袍,将帮着曹盈盈的绳子割开,扯下她口中破布,把我的衣服披她身上。

「姐。」曹盈盈一把抱住我,没有嚎啕大哭,眼泪却是瞬间打透了披风。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也不太会安慰人,笨拙的拍了拍她肩膀,但好像她哭的更狠了。

这会儿唐会长似乎反应过什么,底气足了一些。

他挺直腰杆儿道:「李队长不愧是临山县的宪兵队长,找人的速度当真是快。可是李队长,别忘了这是我唐府的别院。我唐明华大小,也算是这临山县商会的会长,连赵县长见了我,也得拱手对我打个礼。今天,你就算杀了我,怕是也不好出临山县吧。」

言外之意,他想说,你确定为了个女人,放弃你宪兵队长的位置?我可是会长,我死了事挺大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李乾芝没有说话。

唐会长的神态瞬间轻松,游说道:「李队长年少有为,又是赵县长亲自提拔的,以后的前程不可估量,唐某不才,手里也有一些商铺财产,如果李队长不嫌弃,咱们就结为异性兄弟如何?以后,我的一切也就是李队长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唐某定当肝脑涂地的奉上,你看如何?」

李乾芝突然笑了。

他开口问:「唐会长确定想跟我拜兄弟吗?」

唐明华也是笑了:「那是自然,唐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过的话自然都是算数的。这乱世,兄弟才为手足,女人当为衣裳。李队长若是喜欢,这后院还有不少娇娘,待会儿你去看看,看上哪个直接带走就是了,千万别因为一个女人,伤了咱们兄弟的和气啊。」

李乾芝弯唇看着他:「唐会长刚才说,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你记性应该也是挺好吧。」

「那是自然?」唐明华笑的更加灿烂。

李乾芝也是笑,笑着笑着,他的脸突然一冷:「既然唐会长记性这么好,那你一定记得,前两天在茶馆我说过,让你离我女人远一点,你怎么就没记住呢? 」

话音刚落,李乾芝一脚踹出去,唐明华「噗通。」一下跪倒,正跪到满地瓷片上,疼的一声闷叫。

他想起身跑,李乾芝的黑盒子紧接着又戳上他的脑袋。他脸上再一次没了笑容,灰白成一片土色。

李乾芝吹了下枪口,漫不经心的道:「唐会长曾经也说过,我这个人年少风流。确实,自己的女人,自己都舍不得动一个手指头,如今她在大庭广众下被人欺辱,我认为忍得了吗?」

唐明华膝盖下面已经渗出血迹,绛红的袍子染成深紫,风从门口吹进来,他猛的一哆嗦。

到底是个混迹商场的老油条,他当认怂似的道:「李队长,今天的事儿确实是唐某不对,是有人看见您妻子在街上和别的男人吃饭,我心里想着替李队长出口气,所以才叫人把人抓来的。可是不管如何,这是李队长的家事,我确实不该管。是唐某越锯。」

高!

他似乎在求饶,但也是在告诉李乾芝,傻球,你女人把你绿了……

李乾芝是个干净狠辣的人,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他能放任唐会长在这儿解释这么久,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不会真的杀了唐明华。

这里是临山县。

李乾芝才来没多久,还没有站稳脚跟,以他的性格,冲动是一回事,但是冲动之后也要审时度势。

唐会长不是山里的土匪,扣动扳机简单,后面的事……

好在,他出生牛犊不怕虎的性格唬住了唐明华,他很怕李乾芝冲动下崩了自己,就尽量拖延,刚才我 看他对门口的一个黑衣人使了手势,不出一会儿,可能就会来很多人。

今天的事不能在闹大了。

我和曹盈盈对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破局。

李乾芝却是道:「唐会长,你刚才说,和我结为兄弟?你的一切想就是我的一切?」

唐明华吃不准他想什么,赶紧点头说是。

李乾芝点点头:「那好,今天咱们就结为兄弟。我看这院子不错,还挺大的。」

唐会长眼睛一亮:「好,我这就让人去拿房契地契。带着后院的五个娇娘,以后全是兄弟你的了。」

「东街那家首饰铺和米铺也不错,唐兄,你那两铺子,应该生意挺好吧?」李乾芝似乎弯了一下唇。

唐会长一愣,瞟了一眼还戳在脑袋上的黑盒子,一咬牙道:「李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不是唐兄我的铺子,那是你的呀。我这就让人把那边的房契和地契也给你拿过来,对了,还有账本。」

「我的?」李乾芝似有点不信。

唐会长赶紧点头:「你的你的,肯定的你的。」

「哦,原来是我的铺子。」李乾芝恍然大悟,又问:「那这么说,北街那家醉春楼,也是我的喽?」

我知道那家醉春坊,那是临山县最大的饭馆,店面大,排面儿大,关键每天都宾客满座,是个躺着都能数钱的聚宝盆。

唐会长的脸一下就绿了,一个宅子几个娇娘,两个铺子都没什么,要他的醉春楼,他心肝都在疼……

李乾芝也不急,只是往前推了一下枪口:「唐兄,刚才你可跟我说了,女人是衣服,兄弟如手足。怎么,为了你的手足,你舍不得你一两个铺子吗?还是,唐兄心里根本就不认可我这个兄弟?」

他脸色一冷。

天渐渐黑了,屋子里光线很暗,冷着脸的李乾芝浑身散发着煞气,就像从地狱中走出来的索命阎王,让人不寒而栗。

唐明华忍不住抖了一下,马上干笑道:「当,当然不是了。这就让人把那楼过给李兄弟名下,后你就是这醉春楼的老板了。」

李乾芝这才点点头,却依旧举着枪。唐会长想了一会儿,对旁边一个眼神,那人赶紧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拿着一叠房地契回来,交到李乾芝手上。

他这才手一转,将盒子枪塞回腰间。

呼……

唐明华松了口气,之前被李乾芝打趴下的黑衣人赶紧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唐会长扶起来。

跪的久了,再加上受着伤,唐明华踉跄了几下才起身,十分的尴尬。

这功夫,之前受意离开的黑衣人回来了,他从门口跑进来,身后跟着二十几个握着棍棒的汉子。那些汉子人高马大,一看就是练家子。

唐会长的眼角微微一动,似乎有了笑意。

李乾芝也是勾起了唇角,等到那些人走近了,他将手放在唇上,猛的一吹。

「咻……」

一声哨响乍起。

房顶,墙头,窗子下面,四面八方突然冒出来了好多人,他们穿着宪兵队的制装,腰束款皮带,手里举着长杆的黑盒子将众人包围起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人心窝。

真蠢,李乾芝怎么会单枪匹马闯唐府。

想仗着人多,给李乾芝一个反杀,简直就是做梦。

这年头,谁拳头硬,谁就是硬道理。

气氛一下又变的微妙起来 。

「唐兄,你这个是什么意思?」李乾芝微笑。

唐会长的脑袋上重新冒出了一层汗,却还扯出笑道:「兄弟别误会,他们是过来帮李兄弟搬东西的,这院子现在是李兄弟的,想着你肯定还有挺多东西要搬,就给你叫了人来。」

这番话,三岁小孩都不信。

李乾芝却点点头:「唐兄真是想得周到,那就多谢了。」

「没事没事,李兄乔迁新居还要忙,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了,告辞。」他拱了拱手,赶紧往门口走,生怕走慢了李乾芝变脸。

他一只才脚刚迈出门口,李乾芝也还是突然叫住他:「唐兄,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把我妻子和姐姐请了过来,现在,可都没有给她们道歉呢。」

唐明华是个识时务的,当即回头,对我和曹盈盈拱手一礼:「今天的事是唐某唐突,多有得罪,这就给两位姑娘道歉了。」

曹盈盈哼了一声,没理他。

唐明华干笑一声,转身又要走。李乾芝又开口道:「唐兄,谦可不是这样道的。」

那该如何?

「道歉,就要有个道歉的样子。都是兄弟我也不为难你,你就跪在门口向她们磕头,磕够一百个,就算她们原谅你了。」

「什么?一百个?李乾芝,你别欺人太甚,你这样太欺负人了!」唐明华绷不住了。

李乾芝不在跟他废话,勾了个椅子坐下,随手拿了桌上的茶杯,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又极度嫌弃的扔回桌上。

杯盖「啪嗒。」一下落在桌上,杯子撒了茶水,在桌子上旋转半圈落在地上,瞬间粉碎。宪兵队的兄弟也同时拉起枪栓「咔嚓咔嚓。」的声音后,满院子火药味。

有个没带盒子枪的小队员把两把椅子搬到李乾芝旁边,又把我和曹莹莹扶过去坐下。

「可以开始了,跪下吧。」李乾芝声音淡淡的,像着一个极为平常的事儿,却极尽羞辱。

堂堂县里的商会会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磕一百个头,以后还有没有脸皮了?

可要是不磕,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嘭!」

一个队员直接崩了一枪,他旁边壮汉倒下,眉心有个血窟窿,咕咚咕咚往外冒血水。

「嘭!」

又一响,又一个人倒下,眉心出现一个血窟窿。我这会看清了,那个队员是烟溪镇的人,曾经跟李乾芝剿过匪,是他心腹。

「嘭……」

这一次,打中的是扶着唐会长的黑衣人。那人双眼瞪的大大的,不不可置信看着心口的血窟窿,「噗通」一下向后载去。

血水的味道,瞬间在院子里散开。带着腥气,带着刺骨的寒。

几乎是黑衣人倒下的同时,唐会长身体失去重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直起身子看看李乾芝,又看看我,眼中闪过无尽愤恨和恶毒,像一只最毒的蝎子,在看可口的肉。

终于,他身子前倾,弯腰叩头:「对不起红叶姑娘,唐明华道歉。」

「嘭。」

额头挨在地上,声音不重,但也不轻。

「对不起,红叶姑娘,唐明华道歉。」他俯身,磕下第二个头。

院子很大,却静的只能听到风声。额头杵地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却也敲打在心上。

我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摆弄黑匣子的李乾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不久前,唐明华对我来说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为了救下小玉的几个亲戚,我得去吴家唱戏,哄吴老太爷高兴,也许才能让他帮忙说一句求情的话。

如今,这个大人物正跪在地上磕头道歉。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对不起红叶姑娘,唐明华道歉。」

他还在一下一下的磕头,眼神也在一下比一下变的更恶毒,我莫名的有点害怕,忍不住伸手拽了一下李乾芝的袖子:「要,要不,就这样吧。」

李乾芝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拉着他衣角的手,神色一暗,转头对着门口道:「唐兄,我妻子宽宏大量,说不计较了。既然她说话了,今天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地上凉,唐兄快起来回去吧。」

地上凉……

我一阵无语。

李乾芝毒舌起来,真是够狠,真是怕地上凉,别让人跪啊……

唐明华已经不敢有多余脸色了,招呼一个人扶他起身,转身踉跄着就走。等到人都散走了,李乾芝一挥手,宪兵队的兄弟收枪撤到远处。

他站起来,长腿迈到我面前,一弯身把我拦腰抱起。

「李,李乾芝你干什么。」我挣扎。

他低头看着我道:「别乱动,我送你回去。不然,你穿着我衣服走回去?」

这……

院子里还有两具尸体,其实我是有点怕的。

李乾芝微微一勾唇,抱着我出屋子往大门口走,我回头去看曹盈盈,李乾芝的手下已经给她披一件大斗篷,正跟着往门口走。

李乾芝抱的很规矩,斗篷又厚,我也就不在挣扎了。

他又低头看我一眼,叹了一声道:「姚红叶,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吗?不是告诉过你,再看到这个老东西不用客气,你是蠢的吗?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要是像平时一样怪声怪气儿,我肯定呛白他,但是他语气里竟然有点心疼,我只好也放轻了语调道:「当时的情况,我怕他真会对曹莹莹怎么样,就……我不可能看着她不管。」

李乾芝叹了一声。

这院子挺大,走了半天还没到,我就问他:「李乾芝,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又是怎么发现,我被绑了?唐明华那只狐狸敢在糖水铺里抓人,肯定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

李乾芝看了一眼我脖子上那个骨头水滴一样的护身符,开口道:「假如我说,是这个护身符告诉我的,他告诉我有危险了,而且在这儿,你信吗?」

鬼才信。

这话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他微微一勾唇,也不在多说,很快就抱着我走出大院。

院子外面有一匹红鬃高脚马,他将我放在马背上,翻身也跃了上来,一扯马绳,马儿就载着我们,在喧闹的大街上奔腾。

马儿跑的很快,街道上的人纷纷向两侧让开,偶尔有跑的慢的,碰到两边的摊子,难免鸡飞狗跳。

一段路,我心惊胆战,心脏「嘭嘭嘭」的直跳。好不容易到了李府,我赶紧从马背上滑下来,后面曹盈盈也到了,我拉着她就往李府走。

「姚红叶。」李乾芝突然叫我。

我回过头,他抓紧缰绳,马儿在原地转了半圈,他就立在马背上,身子挺的直直的,俊朗的脸上嘴角起笑容:「记住了吗,你是我的女人。」

滚,又发疯了,这才正常多久。

我瞪了他一眼,拉着曹盈盈转身就走。

走了一会儿,我发现曹盈盈一直不说话,就停下身问:「盈盈,你怎么了?」

曹盈盈摇头,眼圈一点点变红,然后她一把抱紧了我。

「姐。」她眼泪掉下来了。

我看不得别人哭,用袖口给她擦眼泪,可是眼泪越擦多。我们俩个都披着男人的斗篷,路过的下人与经开始看了,我赶紧拉着她往小洋楼走。

「哎呀,这是咋了嘛。」

小月打开门,看到我二人一愣,赶紧准备了热水和换洗的衣服。一番洗漱后,我终于轻松了许多。

曹盈盈躺在榻子上,转身抱住了我。

「姐。」她软软的叫一声,把头埋在我肩膀侧面:「姐,你今天太傻了,如果李小四晚来半步,你就不想后果吗?」

我笑了一下,「最坏的后果是你被他们欺负了,只要你没事,就都是好结果。况且,李乾芝不是来了吗,就证明咱们俩福大命大,借用陈道长的一句话,就是有福着呢。」

她被我逗笑了。

半响,她说:「对不起啊姐,是我连累你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要连累也是我连累你,那个唐会长……」我顿了一下,还是把那天已经见过唐明华的事儿说出来了。

曹盈盈没说话,只是抱紧了我。

「姐。」她叫了我一声。

「嗯,你说。」

「姐,假如有一天你发现,其实并不是现在看起来的这个样子,还会像今天这样,不顾一切的保护我吗?」她问。

我惊讶的看着她:「怎么了?难道你真实的样子,是个三头六臂的妖怪吗?」

「哎呀,姐。」曹盈盈捶我一下道:「姐你别闹了,人家问正事儿呢。」

我点点头:「多说的就是正事儿啊。我还没见过三头六臂的妖怪呢,要不然,你现在就变身让我看看你真实的样子?」

「噗……」曹盈盈这次笑了,「姐,你学坏了,以前你都不会说这种玩笑的。」

我也笑了一下。

是啊,我好像是变了一些,从什么时候变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和曹盈盈腻在一起的时候,我很轻松。我喜欢她的大条,玲珑心思,和仗义的劲头。我愿意一直和她做朋友,做姐们。

假如,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依旧会像今天一样。

这点不会变。

「姐,我想喝酒,你陪我喝点酒怎么样?」她用胳膊支起身子,不等我回答,就喊:「小月,给我们去弄点酒来,今儿我要喝烈一点的,别拿果酒,去拿烈酒的来。」

「曹小姐,红叶姐不能喝酒的。」小月其实也不想让她喝。

曹盈盈道:「喝一点又没关系,大不了我喝烈酒,她喝果酒嘛。好小月你快去嘛……」

小月拗不过他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去取了些菜,一壶二锅头,还有一壶雪梨果酒。

说是雪梨果酒,但是基本没有酒味,喝着就跟果子汁一样。小月给曹盈盈弄了一壶热水,把酒倒进小酒瓶里,用热水烫的发温,在倒进一只小的只能喝一口的小酒盅里,不一会儿,酒香就飘出来了。

闻着挺香。

「姐,来一口吧。」她给我倒了一杯。

其实来一口也行。

我仰脖一倒,热辣的酒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有点烧,有点烫,像有一股火在膛里烧起来了。

这酒,真够劲儿。

「哈哈哈,辣吧?」曹盈盈又给我倒了一小盅。

酒这东西,最开始本想喝一口,喝完一口后又是一口,然后就喝多了……

就这样一小盅,一小盅的喝。没一会儿,半壶酒就没了。我脑袋晕乎乎的,感觉身子有点飘,腾云驾雾的。

「姐!我跟你说我不是个好东西,可坏了我。」曹盈盈嘿嘿的笑着,不停的喝酒。她后来絮絮叨叨的说了挺多,我都没听进去,连怎么睡觉的都不知道。

半夜的时候,我酒劲翻涌,和曹盈盈一人抱着一个痰盂桶,吐的昏天暗地。后来胃里吐空,吐的没力气了,我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醒的时候,脑袋疼的不行,像要炸开一样,嗓子也有点疼。

小月一边给我端了热面条,一边心疼的道:「都怪曹小姐,好好的非要喝酒,亏她一早上跟没事人一样,可苦了红叶姐你了,这嗓子都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我接过面条吃了几口,胃里舒服多了,顺口问道:「曹盈盈什么时候走的?」

「一早走的,说是出去有点事,走的急匆匆的。」

「哦。」我点点头。又吃了两口,就跟小月道:「我头疼难受,你去西街的百草客栈帮我找白牧要个解酒药吧,问问有没有见效快的。」

「好。」小月点点头,披了一件衣服赶紧走了。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白牧。

「这么喝这么多。」他过来摸摸我额头,见果然是宿酒后的头疼,就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两颗碧绿色药丸递给我,「把这个吃了。」

药丸有点儿薄荷味儿,凉凉的,吃了没一会儿我的头疼果然好了很多。我就问他:「你这是什么神丹,见效这么快。」

白牧轻笑一下,给我递来一杯茶水:「神丹再好,也只能治你的头疼,治不了你的嗓子,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喝这么多。」

我嘿嘿一笑,喝了一口,发现茶水里加了东西,甘甜清凉,嗓子马上也舒服多了,就道:「这水里放的什么呀,挺好喝的,能把配方给我吗?」

白牧看着我笑道:「有我在,你还要什么配方,想喝,我随时给你泡就好了。」

我被他哄的心里甜甜的,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昨天你去哪儿了,我来找你,小月跟我说你出去了。」

「哦,随便逛逛。」我赶紧胡诌,我有个私心,不想让白牧知道昨天的事。虽然,我并没有当众把衣服脱光,但就是不想把昨天的惊险告诉他。

「嗯。」白牧点点头,接着道:「如果再想出去逛,可以叫上我,我们两个姑娘人生地不熟的,有些不方便,带上我,也安全一点。」

他一边说话,一边低头收拾药箱,语气柔柔的,可能是我心虚,就总感觉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哦,好。」我点点头。

「明天下午,咱们去取照片吧。我看了天气,明天一天都是晴点。」

我说好。

可能是吃了那两个药丸的原因,我开始犯困,他陪我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了。几乎是他刚走,我就倒进了榻子。这一觉,我从早上一直睡到半夜。

子夜的时候,我是被小月推醒的。

「红叶姐,红叶姐你快醒醒。」

「怎么了?」我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小月一脸的惊恐指着门口:「红,红叶姐,你,你听。」

「当当当……」

她的话音刚落,门边就传来敲门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人在门口叫门:「开门,小月,红叶姐,开门……」。

这声音又怪异又沙哑,仿佛是被掐住嗓子,用最尖最细的声音在怪喊。像指甲挠上铁板的声音一样,刺耳又不舒服。

「红,红叶姐。」小月咽了一下,惊恐的道「你睡着的时候,门已经响过两次了。我去开过两次门,可门外都没有人。我有点害怕,就把你放抽屉里的朱砂拿出一些,洒在门口了。可是刚撒了没多一会儿,就,就……。」

「当当当……」

「小月……红叶姐,开门呀……」

随着敲门声,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月打了个哆嗦,本能的往我身边靠了靠,颤抖的小声道,「红,红叶姐,肯定是这楼里的鬼孩子们来敲门了。你千万别说话,我们村里的老人都说,半夜鬼叫门可不能答应,要不然,魂儿就容易被勾走。」

真的是鬼叫门吗……

门开以后,真的会是一帮满脸血泪的鬼孩子吗?

声音还在不急不缓的敲着,虽然隔着木门,却仿佛就响在耳边一样。

我紧紧的盯着红木的洋房的木门,不知道是不是盯花眼了,我的视线仿佛穿透房门,看到了门外。

门外有一团黄乎乎的东西,有那东西有点像猫,也有点像狐狸。它似乎有点怕门口的朱砂,远远的,像人一样站立在楼梯栏杆旁边。它的周围绕着一层黑乎乎的雾气,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房门,尖尖的嘴巴一张一合,就吐出一串难听又刺耳的呼叫。

「小月,红叶姐,给我开门呀……」

「嘶……」

我本能的一个哆嗦。

那东西突然转头,迎着我的视线看过来。

我不确定现在是幻觉还是真看到了外面,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就这么直直的对着他眼睛看。

他看了我一会儿,贼溜溜的眼睛在眼眶转了半圈,尖尖的嘴巴竟然像人一样张开:「女人,你能看见我?」

「嘶……」

我本能的又是一哆嗦。我,我能看到它?我又没开天眼,怎么可能看到墙外和门外的东西?

我看看自己的手,看看小月,再次不可置信的抬头。

门外,那团黄乎乎的东西依旧站立在楼梯旁,像是知道我会看过去一样,它双手像人一样抱着肩膀,眼睛微微往上挑着,嘴巴张开漏出尖牙,对我笑了一下:「嗨,红叶。」

我真能看见!

我蹭的从塌子上蹦起来,抓起一把辟邪符冲出去。

「红叶姐,别出……」小月想阻止我,可是来不及了。我打开房门,把手里的辟邪符往楼梯角砸。

「呼……」

不知哪儿窜来一阵怪风,辟邪符就像遇到一堵透明的墙,在半空中打着卷,雪花一样落在地上。而楼梯角那边的黑气突然漫开,一个影子飞快的窜下楼梯往外跑。

「别跑!

」我大喝一声,捡起地上的几张符纸,紧跟着黑影的方向追了出去。

今日有云,本就残缺的月亮被遮的没了光彩,再加上今夜风大,李府的许多夜灯都被吹灭了,可我的视线却出奇的好,仿佛能摸黑看到几十米外的一切。

我跟着那影子穿过回廊,一路往北,很快来到我原来住过的院子。那东西到底是比我灵巧,蹭蹭两下窜上高墙,跳进了隔壁的荒宅院。

我捏着符纸转身又跑,很快就到了那个荒宅。

「唔哇……唔哇……」

房顶,角落,草丛堆。

我从门边捡了一个棒子细细去找,却再也没看到那个黄呼呼带黑气的东西。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哑叫,经夜风一吹荡开,像是恶鬼的索命嚎叫。

出来的急,我只穿了单衣,鞋子也是在屋里穿的薄布绣鞋。子夜的风尤其的凉,跑起来没发现,站住不动,就觉得阴寒的凉气往骨头缝里面钻。

「扑棱棱……」

突然一阵疾风,残破的窗子被刮得哗啦啦响,破旧的房门突然嘎吱一声打开,屋里黑洞洞的,往外吹着腐朽带着灰尘的风。

「嘶……」

我猛的一哆嗦,这才后知后觉得有点害怕。将辟邪符纸攥紧了,赶紧就往回走,可是一转身,我愣住了。

门,怎么关上了?

我记得清清楚楚,刚才进来的时候,院门是开着的,我还在门边拿了一根棒子。而且这院门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了,动一下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这么半天,除了乌鸦叫,其他的什么声音我都没听到,门是怎么关上的?

「扑棱棱……」

身后突然被吹开的房门突然又嘎吱一声关上了,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开玩笑一样的把门关关合合。

门边一颗枯树随风摇摆,破落的枝丫也像是一双双手,在夜里来回的扭动。这种无形的恐惧最折磨人,我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风一吹,一股莫名的寒从脚后跟一直窜到后脑。

我赶紧快走两步,去开门。

离开,赶紧离开,这院子太邪门了。

我拽了两下门,大门纹丝不动,我感紧又加大力气拽,门只是颤动了几下,依然没有打开,就好像有人从外面把门给反锁住了一样。

「谁?」我本能的大喊一句。

「什么人,大半夜的搞什么鬼!」我又大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我。

冷风飕飕的吹,树叶摆动,一切都寂静的让人心慌。

突然……

「吧嗒……吧嗒……」

在紧闭的院子外面,传来奇怪的声音。这声音有点像极重的脚步声,又好像是一团棉被,被用力撞击在地上。

「咚……咚……」

声音一点点靠近,似乎还带着回响,很快就走近了大门,冷风一吹,我似乎又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阿七出现时的脚步声就是这样的自从我般去洋楼,她就再也没有出现。

难道,门外走近的,是那天突然消失的阿七?

「嘿嘿嘿……」

正惊恐着,我后脖颈子突然一凉,赶紧左边肩膀上一尘,好像有什么东西搭在了我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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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3-01-24 16:45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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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谁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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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妖·第三卷:夜半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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