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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村里人要我祭河神

所属系列:撞妖·第一卷:逃出生天

第 1 节 村里人要我祭河神

撞妖·第一卷:逃出生天

我叫姚红叶,家在湘西白水村。

在那个军阀混战的年代,吃饭活命各凭本事,要想不饿死,只能靠自己去争去夺。邻里之间平日还算和气,一涉及到利益,就看谁家男丁多,谁家更不要命。

我是家中长女,为了照顾残疾的爸妈和年幼的弟妹,耍凶斗狠的事自然没少做。因为我妈是个疯子,村里就说我也是疯子,我不在乎这些,要想一家老小不挨饿,我只能做疯子,做一个凶狠的刁民。

以至于别人家孩子十四五就嫁人了,我到了十八却无人敢上门提亲。

老妈是个疯子,平日里见到我只会一个劲得笑。

我爸不疯,早年间在山上和人争斗被土炮炸没了一条腿,所以他每天只能在家里抽抽烟叶做点家务,是不是就会唉声叹气说拖累了我。我性子急,听不得人唠叨,就老大声说他。

记得那天一大早,老爸又说到了嫁人的事。

我听了火大:「你抽烟吧,能不能别叨叨了?不嫁人怎么了?我不能活了?」

老爸叹了口气:「都是我拖累了你这娃啊。你成了老姑娘,外面说起来多难听啊?我们姚家也没脸面啊。」

我气得笑了:「我家什么时候有脸面了?」

从小到大。

周围几个村子提到我们家,当真就没一句好话。

这时候还说脸面?

可笑!

我没多理会老爸,拿着竹条就把两个弟妹抽了起来。弟弟十一岁,妹妹九岁。他们十分怕我,被我从床上赶下来,连鞋都不穿就躲我手里的竹条。

「桌上有米团,吃过了带妹妹去挖点笋子去。」我拿着竹条远远得指着弟弟教训道:「你别偷懒,再让小娟一个人挖,看我不抽死你。」

弟弟点着头,小心翼翼得从我身边挪着步子进屋,最后屁股还是被抽了一竹条。

吃过早饭。

两个人就拿着竹篓和小锄头去挖竹笋了。

我看着两个人出去,就进屋收拾了一下,带上柴刀和土枪就出门上山打猎。

走在村子里。

村里女人难免对我指指点点。

一个油里油气的秃顶老头见到我就笑着道:「小叶子,还没嫁人呢?晚上没男人睡得着啊?」

「滚。砍你个猪脑壳。」我拿着柴刀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老头见到我走远了,又高声道:「娃儿。你老子又不是你亲老子,你晚上抱着睡嘛。」

几个老婆娘在边上笑了起来。

我气得在地上抓了几个小石头就丢了过去,一群人顿时鸡飞狗跳。

自从大了以后,这些话我没少听。

有很多事,我爸没有说过,我也没问过,但是村里一直再说,我也知道是真的。

村里人说,我妈本来不是村子里的人。

十八年前,我妈抱着刚出生的我从外面疯疯癫癫得跑进了这片湘西大山,周围村子里两个男的见到我妈就想欺负她,正好被我爸撞见了。我爸打跑了那两个人,然后带着我妈跟我回了家。

也因为这事,我爸后来被那两个男的报复炸没了一条腿。

至于我妈从哪来,又是怎么跑到这片山里来的,村里没人知道。不过村里人说我妈是城里来的,应该是大户人家太太。因为我妈跑来的时候,身上衣服都是好料子,而且皮肤很白,不像这山里的人。

先两年,我爸还帮着我妈到处打听嫁人。最后实在没消息了,才在我爷爷安排下娶了我妈。

其实我觉得这些事并不重要,我只知道我是这个家长女,为了这个家怎么样我都没有怨言。

上了山。

我拿着菜刀一边打草一边走着。

走了三四里地才找到了前两天放置的狩猎夹子。夹子被破坏了,上面还夹着数值,看痕迹,多半是山里猴子弄的。老人说山里的老猴子比人精,但凡有猎人在山里放夹子,被老猴子看见了就会用树枝破坏掉,以防止小猴子不懂事被伤着。

没收获。

我只能重新装上家子,继续往山里走。

距离村子越远,我变得越发小心。

周围山里有老虎,早年间还咬死过几个人。后来几个村子联合围剿过一次,打死了一只,才算太平下来。不过山里的猎人从来不敢大意,除了老虎之外,野猪和金钱豹也伤人,甚至乱撞的黄羊也能要人命。

我穿过一片林子,就看见山坡上有一只獐子正在吃草。我慌忙用树干挡住身子,迅速给土枪装上火药和铁砂。

土枪射成有限,距离远了,威力就会大大降低。我慢慢往前爬着,同时也在期望獐子不会突然受到惊吓逃跑。

好一会。

我才慢慢爬到獐子十几米远的地方,果断开了一枪,浓烈的火药味也扑了一脸。

打中了。

獐子倒在地上,蹬着腿抽搐起来。

哈哈!

我一边笑一边咳嗽着,背着枪就跑了过去。

一只獐子至少够我们一家吃上一个月的,而且皮毛还能跟村子里的杂货铺换点东西。

我走过去刚要背起獐子,却只见山坡上方出现了两个男人。

坏了!

我慌忙就从身上取枪。

在这山里,抢猎物是很正常的事。而我还是一个女的,在这种荒郊野岭遇见两个男的,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山上两个男的一见到我拿枪,就从山坡上飞奔而下。

来不及装火药和铁砂了。

我拿着刀就吼着道:「别过来。我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嘿嘿。小疯子。好凶啊。」其中一个黑瘦光头的认识我,根本不惧怕我手里的刀,笑着就从侧边绕过来打算拦住我去路,而另一个男的已经拿出了土枪指向了我。

我看着眼前情形只能不断后退道:「獐子给你们,我走。」

「小疯子。你好不容易打到的獐子,我们哪好意思抢啊。」黑瘦光头笑眯眯得看着我,摸了摸脑袋道:「獐子我们可以分你一条腿,不过你得陪我们两个玩玩。」

我拿刀指着光头凶狠骂道:「有本事你来啊。我砍了你猪脑壳。」

「凶什么凶啊。」黑瘦光头大笑道:「这里又没人,你害臊什么?你别跟我说你没跟男人好过,跟人家好跟我们好还不是都一样?再说了,我们卖力气,你舒服啊。」

獐子我不敢要了。

我转身就往山坡下面跑,也顾不得前面的荒郊野岭了。

后面的两个男的追的很快,我没跑十几米,黑瘦光头已经冲到了我身后。我急得转身挥刀,却被对方一下子抓住胳膊扑倒在地上。落地瞬间,我用力将头顶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砰。

这一撞。

我自己也头晕眼花。

可是我顾不得那么多,一转头又咬向了黑瘦光头的手腕。

「啊!疼!」黑瘦光头痛叫着。

血水灌入我口中,黑瘦光头也松开了我拿刀的手。只是不等我挥刀,对方拿起一块石头砸在了我额头上,我的眼睛顿时被血水模糊了,整个人也失去了力气。

「贱婆娘。」黑瘦光头在我脸上抽了好几巴掌。

我有意识,却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黑瘦光头打了我几下,就开始嘶我身上的衣服。我上衣就两件,蓝色粗布做的,被黑瘦光头一下子撕开了。我无力扭动着身体,黑瘦光头又给了我一巴掌,就开始解我裤带。

「我先来,你等会。」黑瘦光头对旁边男人笑着。

万念俱灰。

我才十八岁,面子上要强,心里却还是很想嫁人的。可是现在,我真被糟蹋了,不管对方杀不杀我,我这辈子都没脸再想嫁人的事了。别的脸面我可以不要,可是这种事我不能不要脸。

我知道我活不成了。

我想自杀,却拿不起手中的刀。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林子里风突然大了,周围的草木也颤动起来。

冷风里,我清醒了几分。

黑瘦光头坐在我腿上,诧异的看向了四周。就在我想继续反抗的时候,光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吓得从我身上连滚带爬往山下跑。另一个人似乎也被吓到了,跟着光头往山下跑。

砰。

巨大的白银在我身边落下。

草木沙土扑了我一脸。

我看不清眼前的白影是什么东西,只听见一个野兽在咆哮着,两个邻村的男人很快被追上了,发出了凄惨的痛叫声。两人叫声透着恐惧和痛苦,我只感觉地面震动了一下,那两个人声音没了。

死了!

惨叫声没了,说明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难道是老虎?

我心里万分恐惧,拼命揉眼睛,双脚蹬着往后退。白色的影子一下子跳到我面前,用爪子压住了我的胸口对着我的脸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我抱着头惊恐尖叫起来。

随着我的叫声。

那个东西的手缩回去了,我以为它会咬死我,可是叫了好一会,却发现拿东西居然没碰我。

我慢慢止住声音,哭着放下手,当我恢复视力之后,却发现周围一片寂静,白色的影子居然不在面前了。山坡上只有我一个活人,那两个男人已经成尸体,身上满是血,身体扭曲着。

这两个人死了,我心里又高兴,又怕得发抖。我不知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白色影子为什么杀了邻村的两个男人,却没有杀我。

跑。

我不敢留在原地,慌忙背起獐子就拼命往村子方向跑。一路上,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等到村子边的竹林时,我脸上的血都干了。

竹林里。

我找到了挖竹笋的弟妹。

弟妹见到我满脸是血,吓得慌忙跑了过来。

「阿姐。你怎么脸上都是血。」弟弟吓得叫着。

我喘着气,抬手摸了一把脸上黏糊的血,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开口道:「我没事,你把这獐子扛回去,小娟扶我起来回家。」

回到村子。

村里人看见我满脸是血的样子也都议论纷纷,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外衣被撕开了还没裹上,就连裤子也被拽出了个口子,露出了里面的内裤。村里人都看得出我发生了什么事,都低声议论起来。

「看什么看?滚。」我将裤子拉好,提着柴刀怒骂了一句。

几个老婆娘看见我要杀人的样子,都纷纷退后了几步。

回到家。

老爸也是吓到了,慌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遇见了隔壁村的光头了。」我瘫坐在竹椅上,对弟弟道:「弟,给姐打点水来,把伤药拿来。」

弟弟连忙应了一声,就去打水拿药。

老爸听到我说的话,气得拄着竹竿就往外面走。

「爸。你去哪啊?」我大声道。

老爸怒声道:「我去找他们去,想祸害我闺女,我跟他们拼了。」

「别去了。」我摆了摆手:「两个都死了。」

死了?

老爸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低声道:「你杀人了?」

「没。不是我。」

我拿着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血,在老爸的目光下,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不是我弄死的。我被他们用石头都砸晕了,林子里窜出来了个白色的影子咬了他们,后来等我爬起来的时候,那两个人都死了。」

我不知道那个白色影子到底是什么。

我心里既恐惧,却也有些感激。

老爸诧异道:「白色影子?山里有白老虎?」

老虎?

要说是,可那影子太大了,从轮廓看,得有好几米。

我摇头道:「不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当时眼睛里又是血又是土,那个影子看起来得有两个人高。」

「他来了!他来了。」本来坐在边上傻笑的老妈听着我们的话,突然念叨起来。

老妈平时只会傻笑,很少说话,可是这一次却说的十分清楚。

「妈?谁来了?你瞎念叨什么呢」我有些不耐烦得说了一句。

老妈双眼直直得盯着我,突然起身拉着我的手变得惊慌失措道:「叶子。叶子。他来了,他来找你了。你快跑啊!你快跑啊!妈带你跑……」

说完。

老妈拉着我就往外跑。

一家子人都被老妈给吓住了。

自从我小时候记事起,老妈就从来没有说过这么清楚的话,甚至老妈也从来没叫过我叶子。

老妈清醒了?

我慌忙拉着老妈,急声道:「妈。妈。你先别跑,你先告诉我,谁来找我啊?他是谁啊?」

「他。就是他!」老妈被我问的,满脸惊恐,慌忙摇头,又突然跪在地上,对着四周磕头哭喊道:「林家欠你的,是林家欠你的啊。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别带走我孩子。」

林家?

林家又是谁啊?

我突然感觉老妈说的话跟我身世有关系。

老妈在地上磕头,就几下,头皮都破了。我慌忙上前拉着老妈起来,老妈对着哭着喊着让那个人放过我,就这么喊了好几声,突然一口气没上来,摊在了地上。

老爸掐着人中。

老妈缓过一口气来,却又变得痴痴呆呆,傻坐在了地上。

「姐,老妈怎么了?」弟弟问道。

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可以感觉到老妈似乎说的那个他就是白色的影子,而且那个白色的影子似乎是来找我的,老妈很怕那个白色的影子。

老妈被我扶着回了屋,我在屋里问了好多话,甚至又说白色的影子,老妈却依旧傻傻得坐着。

问不出来。

我只能先处理伤口,照顾好这个家。

我受了伤,这几天也不打算出门了,休息几天,顺便处理一下獐子皮。

第二天,村里就有人在说山里发现两具尸体的事。不过从小山他们听到的消息来看,那两个人已经被野兽啃食的差不多了,找到的时候,骨头七零八落的。

我心里有点担心有人会找上我。

果然。

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第三天一大早,我家外面就来人了。

几个邻村男人拿着农具就冲进了我们家,一个矮胖老头见到我指着大骂道:「死贱婆娘,是不是你杀了我家娃儿!肯定是你,就是你杀了我家娃儿,我打死你。」

老头挥着铁锹就砸向了我。

我后退躲过了铁锹,转身拿起家里的锄头,对着弟妹吼着道:「进去。别出来。」

这时候要拼命了。

孩子不能在场。

我拿着锄头,我爸拿着拐杖,两个人和对面五个人打了起来。

我尖叫着,拼了命挥锄头。那个矮胖老头和另外一个人被我逼退了。可是另一边我爸被人一棍子打翻在地上,我慌忙就去帮我爸。对面五个人就拿着农具和棍子追着我打,我本来就有伤,没当几下被人一铁掀砸在腰上就摔倒了。

几个人拿着农具往我身上砸,我爸一下子扑到我身上,我吓得用胳膊护住了我爸的头,胳臂被砸得一阵阵剧痛。

「啊!别打我孩子。别打我孩子。」

本来傻坐在门槛的老妈突然拿起柴刀,疯了一样冲向那几个人。我妈的刀都是对着脑袋去的,根本不会留手,那几个人被我妈吓住了,一边用农具挡着我妈,一边后退。可是我妈发疯了,拿着刀追到外面,看见人就砍,根本不分谁是谁,外面看热闹的人都吓得四散而逃。

「住手!住手!红叶,快把你妈拉住,要出人命了。」外面响起了村长声音。

我不怕对方出事,只怕我妈有个三长两短,毕竟对方五个人,真砸到我妈脑袋也是要人命的。

我挣扎着起来,跌跌撞撞得跑到门口对着我妈叫道:「妈。回来啊。」

老妈虽然疯,但是听到我叫她,总会理我。

老妈停住了,回头傻傻看着我,又扁着嘴走到家门口,似乎怕我吼她。

我接过老妈的柴刀,将人拉到身后,对着那几个外村人吼道:「你们来啊!来啊!欺负我家没男人啊?我今天死也要拉上你们两三个垫背!」

「死贱婆娘,你杀了我家娃儿,你要给我家娃儿偿命。」老头又指着我声嘶力竭骂道。

村长站在我们中间,对着隔壁村的几个人道:「什么事情,有话就好好说,谁有理谁没理,总要说个清楚。什么话都不说,光打,打死个人你们也要偿命的。再说了,你们哪个村的?来我们村,我们怕你们啊?」

村长发话。

几个外村人被镇住了。

老头喘着气道:「好,村长,我跟你说理。我家两个娃儿大前天去山里打猎,碰到了这个死贱婆娘。这个死贱婆娘把我家两个娃儿都弄死了,你说我要不要她偿命,我要她一家偿命!」

「山里?」村长看了我一眼,又对老头问道:「你咋个晓得就是红叶弄死的?人家一个女娃,还能在山里弄死两个男娃?」

老头嚷着道:「就是她。我打听过了,那天她满脸血的回来,你们村子人都看见了。还有他家小娃儿在村子里说了,说她在山里遇见了我家两个娃儿,我家娃儿死的时候,她就在场。」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婆娘顿时纷纷点头。

「对。那天她满脸血回来跟疯子一样。她家小山也说了,我家娃儿都听见了。」几个老婆娘煞有其事得点头道。

这事真赖不了了。

我气得真想回去抽小山一顿,本来这事没其它人看见,只要我一口咬死不承认见过那两个人,这些人就赖不到我头上。可是现在小山嘴大在外面说了,我想不认都不行。

村长看向我道:「红叶,你真杀人了?」

「不是我家娃儿!」我爸拿着刀扶着门槛对着几个外村人吼道:「你家娃儿在山里想糟蹋我家女娃。这事我还没去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找上门来了,信不信我剁了你们猪脑壳?」

糟蹋!

虽然山里人会这么做,但是却也是十分让人不耻的事情。

「你说糟蹋就糟蹋啊?谁看见了?」老头子拿着农具急声道:「再说,就算糟蹋,也不能杀人啊?我娃儿死了,你娃儿还活着。这事你家娃儿得偿命。」

我刀剁在桌上,骂着道:「滚。他们又不是我杀的,你找我偿什么命?我倒是想杀了他们,他们想糟蹋我,山里突然冲出了一只老虎把他们咬死了,怪我什么事?」

这事我总不能说是白色影子干的。

反正两个人尸体都被咬的差不多了,我只能一口咬定是老虎。

老头子怒声道:「你说我家娃儿被老虎咬死了,那你咋个活下来的?你个贱婆娘,敢杀不敢认,你一家子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滚。」我拿着刀又站了起来骂道:「你家死娃子干缺德事才不得好死。老虎咬死他,是老天爷要他死,要你一家子死,我又没干缺德事,老虎就不要咬我,我跑了,老虎就咬你家死娃子。」

老头子气急了,转身从边上拿着一个竹竿就要打我,却被周围几个人给拉住了。

村长虽然平日里看不惯我,但是这时候却是帮我的。

「张家村的,你别乱来。」村子对着老头子训斥道:「你家娃子想糟蹋人家女娃,被打死了也是活该。再说了两个男娃儿怎么可能被一个女娃子弄死嘛?要我说,就是你家干了缺德事,老天爷才惩罚你家的。」

老头子急了狡辩道:「谁说我娃儿要糟蹋她了?谁看见了?说不定是她勾引我家娃儿呢?」

村长冷声道:「这话你不要乱说。你说人家勾引你家娃儿,那人家还杀你家娃儿干啥子嘛?再说人家衣服破了?那是勾引?你看人家娃儿,脑壳上还有伤呢。」

显然这事。

还没通过公家。

只是两个村子之间解决。

要不然不会在这里说这么多话。

老头子不甘心,嚷着道:「我不信,我要去镇上,找公家解决。」

「你去嘛。」村子最忌讳村里出事被公家知道,便怒声道:「你去,看你到时候怎么说?你家娃儿要糟蹋人家,你现在还倒打一耙,村子里人作证,你去哪告都没用。就算是女娃子打死的,人家也是正当防卫。」

老头子眼睛红了,坐在地上哭着道:「我家娃儿不能白死啊。」

隔壁村一个男人看着我开口道:「人死了,好歹和你们家有关系,赔偿还是要赔偿的。」

赔偿?

我急声道:「他被老虎咬死了,凭什么我们家赔偿啊?你们打我和我爸,我们还有伤呢,谁赔啊。」

村长沉声道:「你们家赔是肯定要赔的。人家人都死了,这事就算闹到公家那边去,你们家也是要赔的。」

村长都发话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不想赔,最重要的是家里也没得赔。

村长见我不动,便开口道:「多少你们家要赔吗?没钱就赔点东西嘛?」

赔东西?

家里一穷二白,连东西都没得赔。

我囔道:「我家穷的连裤子都没得穿了,你要我赔个啥子?不赔,人不是我杀的,我不赔。」

「你不赔也得赔。」对方一个中年男人嚷着道:「不赔钱,我们就进去搬东西,看见什么搬什么。」

几个外村人拿着农具就冲向我,很快我和我爸就被又推到在地上,几个人冲进我家就开始抢东西。村里人只是看着,议论着,没有一个人帮我们,一旁村子想息事宁人,还让几个村里男人拦着我们。

家里是真没几个东西。

不一会,屋里一些琳琳碎碎的东西都被人搬走了,包括那只我打回来的獐子肉。

「你们不能这样啊。不能这样啊。」我爸哭着喊着,可是他一条腿,被人一推就倒,根本起不来。

我拉着老爸道:「爸,你别哭,哭有啥子用!他们干缺德事,早晚死绝,死全家。」

「你才死全家。」要我们偿命的老头怒声道:「死贱婆娘,我告诉你,这事还没完。有机会的,我们看到底谁家死绝了。」

周围人多。

这老头肯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对我们下手,可是这么被惦记上了,我知道以后出门进山要处处小心了。

下雨了。

天上雨下得急。

几个外村人抱着东西就走了,村里人看着我们一架的笑话,最后指指点点也走了。

我坐在门外的地上,被雨水打在脸上,流到嘴里的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阿姐。」小山光着脚站在我面前,满脸委屈。

我见到小山,一巴掌就甩了过去歇斯底里骂道:「谁让你外面乱说的?谁让你乱说的?都是你害的,你个猪脑壳,你个害人精,我打死你。」

小山站在原地,被我一连抽了好几巴掌,却没有动弹半分。

平日里,我一凶他就跑,可是这一次他没跑,只是站在原地哭着,嘴角被我打出血了,也只是看着我哭着。

我看着他嘴角留下的血,手也抖了起来,最后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次我们一家都很惨。

老爸身上满是伤,半夜里疼的哼哼着。我头上的伤口开裂了,左手手臂骨头似乎也裂了,到了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我的伤口感染了。

伤口感染在山里并不是小事,处理不好是会死人的。

我们没钱,去不了镇里的卫生所,土法子就是割坏肉腐草药。我额头的伤口在眉毛上面点,挖肉就等于毁容,可是我没办法,只能这么做。受伤的第二天下午,我把弟妹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床上对着破碎的镜子拿烧红的刀挖肉。

疼。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

坏肉被我硬生生刮下来了,甚至我感觉刮到了自己的骨头,鲜血流在脸上,我头一阵阵空白,在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我把草药泥按在了额头上,随后眼前一黑,就疼晕了过去。

……

一片黑暗。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意识。

我只是隐约听到了我妈的声音又在喊:「他来了。他来了。求求你了,别带走我的娃,别带走我的娃。」

我努力睁开了眼睛,只感觉脑袋眩晕的厉害,根本动弹不了半分。就在我又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白色影子。那个影子很高大,在我面前,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就好像黑暗中的月亮一样。

白色的影子距离我越来越近,我依稀能看见一张大脸,只是却看不清面容。迷糊中,我感觉到白色的影子在弄我的额头,我感觉到额头一阵热热的、痒痒的,一点都不疼。

又过了一会。

我又感觉白色影子变成了一个人,那个人爬上了我的床。

那个人身上很暖,我看着对方的面容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只是当我隐约看清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居然有着一张不像人的面孔。我心里突然万般惊恐,想用手推开眼前的影子。

「不要。」

猛然之间,我大叫着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天已经亮了。

我满头大汗的坐在床上,惊慌失措得看着四周,周围没有人,只有弟弟妹妹在另外一张小床上睡着。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做噩梦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是就在我下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衣服好像被人动过了。

「啊!」我惊叫着又坐在了床上。

真有人动了我!

不过好像这内裤也没被拉下来,只是裤带被解开了。

另一边的床上。

妹妹小娟迷迷糊糊得坐起来,看着我问道:「阿姐,怎么了?你病好了吗?」

病?

我感觉脑袋清晰无比,完全没有了眩晕的感觉。我又摸了摸伤口,可是这一摸,伤口上一层皮就脱落了下来,居然一点疼痛感都没有,而且额头平整光滑。

怎么回事?

我慌忙下了床,走到了镜子面前。

镜子里,我只见额头伤口消失了,不仅红肿不见了,连伤口都没了,就好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不过那一块皮肤明显和周围的肤色不同,显得有些白,似乎是新长出来的肉。

不只是额头伤口,连手臂都不疼了。

见鬼了?

不是,是见神仙了?

我站在镜子面前,突然想起了昨晚梦里见到的那个白色人影,难道那个不是梦?真的有……有神仙来救我了?

我穿好衣服,连忙走到了老爸和老妈房间。

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坐在床上。

老爸听到我进来,也慢慢起身道:「叶儿,你怎么样了?要不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去换换钱到镇上卫生所看看伤口吧!」

「爸。我伤好了。」我连忙亮出额头。

老爸睁大了眼睛,惊呼道:「你……你伤怎么没了?哎?你伤怎么都没了?」

「爸。昨晚我妈是不是半夜叫了?」我问道。

老爸点头道:「好像是叫了。半夜里叫,我困的厉害,想醒没醒过来。」

「爸。你说这个世上有没有神仙?」我又问道。

老爸愣了一下,拿起烟斗点燃,回忆着道:「这事说不好。你爷跟我说,百年前白水河里是有河神的。你爷爷说,他几岁的时候,白水河涨潮发大水,有人说在河里看见了一条龙。当时没人信这话,只是大水过后,白水河就不太平了,隔三差五淹死人。后来外面来了个道士,道士说河里有河神,要村子每年端午节丢个女娃下去献祭一下,河神才不会害人。」

女娃献祭?

我惊了,问道:「村子人不会真献祭了吧?」

老爸叹息道:「你爷爷说村里人一开始不愿意的,可是后来人死的多了,连河边洗衣服的女人都莫名其妙掉水里淹死了。村子里也要在河里讨饭吃,没办法,只能每年抽签,抽到有女娃的酒献上去。女娃献祭了,这河就真太平下来了,只是这女娃入了水,却没一个回来的,甚至连尸体都没飘上来过。村里人一献祭就是三十来年,连我一个表姑姑也被投了河。为了这事,村里人吓得不敢生娃了,有些要生娃的就吓得直接逃出了村子。走山里的还好,一旦走水路,一船人都要被淹死。」

这么恐怖!

我深吸一口气道:「那哪是河神啊?这就是吃人的妖怪。」

「妖怪?妖怪在人眼里也是神嘛。」老爸叹息道。

我问:「后来呢?后来这事怎么解决的?」

「后来?」老爸抖了抖烟灰,对我道:「后来山外面来了一个老道士。那个老道士就是当年让村子献祭的道士。那个道士在外面修炼多年,有了道行,来我们村子之后就做法灭了河里的河神。从那之后,白水河就真太平了。」

原来这事是这么解决的。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世上还真有妖怪啊。

老爸见我不说话,回过神来,对我道:「娃儿,你问我有没有神仙干什么?你说你这头上的伤是神仙弄的?」

我坐在床边,开口道:「爸。昨天晚上我感觉那个白色影子来我家了。我睡到半夜听到我妈叫了,我想起来,可是头晕的厉害起不来,后来那个白色影子就站在我床边上,我这伤应该就是那个白色影子弄好的。」

「这。」老爸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说不出个话来。

这事真玄乎。

我这额头的伤,一夜之间居然全好了,不是神仙弄的还能是谁?

老爸半响才开口:「娃。要是真有神仙来我们家,你一会拿东西换点香,给神仙上香拜拜,不管是谁,神仙救了你一次,又帮你处理了伤,就是对你好。我们给他拜拜。」

该拜拜。

我点点头:「正好獐子皮他们没找到,我去跟杂货铺换点东西。」

平日里,弟妹总喜欢睡懒觉。可是一听说我要拿獐子皮去杂货铺换东西,便一个个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出门前我特地用布带把额头包住了,免得有人看见我伤好了多问。

杂货铺就在村头那边,白水河走船的马家开的。

我拿着獐子皮去了杂货铺,只是刚走到拐角处,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我刚想骂对方走路不带眼睛,可是抬起头那一刻,我却呆了。一个男人,一个不同于山中刁民的男人。

眼前的年轻男人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白白净净的,穿着白色衬衫和一个我都说不出什么材质的蓝色裤子。对方还戴着一个银边框眼镜,看着我露齿而笑,那笑容真把我看懵了。

画里的男人。

我呼吸加重,甚至有点手足无措,感觉自己蓬头散发的样子十分自行惭愧。我的心在跳,这种感觉我第一次有,村里的年轻男人我都见过,偶尔也有觉得好看的,但是却没有见到这么好看的。

我居然真对男人心动了。

「小疯子,你怎么走路不带眼睛,到处撞人呢?」村长家的三闺女从年轻男人身后走出,指着我就骂了一句,然后对着年轻男人道:「白医生,你别理她,她是个疯子,她妈也是个疯子。」

平日里。

要是这女人当着我面说这些话,我早回骂过去了。

可是这一次我却结结巴巴了半天,骂人的话怎么也没办法从嘴里说出来。

「对!对不起!」我结巴说出了三个字,也不敢把头抬起来。

我低着头,却只见年轻男人突然伸出了手,男人的手在我手背上划过,摸着我的獐子皮开口道:「你好,我是村里新来的医生,我叫白牧。这是獐子皮吧?打理的挺好的。」

「是!」我连忙点点头,瞄了男人一眼,见到对方看着我笑,我就吓得又低下了头道:「我……我要去杂货铺换点东西,对不起,我先走了。」

我不敢站在男人面前了。

我感觉对方多看我一眼,我都羞愧得想找个地方钻洞里去。

就在我准备逃离对方面前的时候,弟弟小山看着年轻男人道:「白牧哥哥,你好帅啊。」

靠。

这小子平日里大屁没一个,这时候居然跟人家套近乎,真不看自己什么样啊?

我见到小山想摸白牧的衣服,连忙拉了一把道:「别乱摸。」

「没事。小孩子嘛。」白牧蹲下了身子,揉了揉小山的脑袋开口道:「我真的很帅吗?其实你也很帅啊?这是你姐姐吗?她也很漂亮。」

漂亮!

我和漂亮有关系?

显然这是人家恭维的话,我却面红耳赤。

一旁村长家三闺女掩着嘴笑了,显然是在嘲笑我。

我感觉害臊的厉害,拉着小山就走向了杂货铺。

马家老爷子就坐在杂货铺里,见到我丢下的獐子皮就问道:「要换东西啊?」

「嗯。换点东西。」我连忙点点头,对着马家老爷道:「油,盐,米,面,还有来一把香。」

小山和小娟连忙扒着柜台道:「还有糖。」

马家老爷不算吝啬,直接先丢了两块糖给我弟妹,然后就拿起獐子皮看了看。

獐子皮上是有破洞的,这没办法,土枪打的。

「还行。给你五斤米,两斤面,一袋盐,半斤油。」马家老爷说着又好奇问道:「你要香干什么?又不是过年过节的,烧给谁啊?」

我没回答。

小山在一旁笑着道:「我姐说,昨晚家里来了神仙给阿姐治了病,阿爸让我姐给神仙烧点香。」

「神仙?」马家老爷笑看着我点头道:「烧吧。烧给神仙。」

马家老爷都是一口价,将说好的东西用袋子打包好,就放在了柜台上。

我收起东西放在竹楼里。

临走的时候,马家老爷又对我道:「对了。叶子,你和你爸前天受伤了吧?从外面来了个白医生,打算在咋们这边待一段时间,人家才是神仙,小毛病不要钱,你一会找人家看看。」

「嗯。谢谢马老爷。」我点点头。

路上。

弟弟小山伸着脖子摇了摇我手道:「阿姐,你是不是很喜欢白医生啊?」

我被吓得脚步停下了。

弟弟小山一个劲看着我笑。

我抬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瞪眼道:「别乱说。小娃子,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以后在外面少说话,你忘记教训了?」

「姐。你看见白医生害臊了。」小山跑着大声道。

这小崽子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指着叫道:「你在乱叫,看我回去不抽死你。」

小山已经跑到家那边了。

我拉着小娟催促道:「走快点。吃了糖,你还没劲?」

「我没吃。」小娟低声道。

我讶然看过去。

小娟伸出手送到我面前笑着道:「阿姐,你吃吧。」

「我!」我心酸忍不住想哭。

一家子太穷了。

我一个人实在折腾不过来,所以平日里别人家孩子能弄到糖,我家要一两个月未必能弄到一个。小娟平时看见人家孩子吃糖直流口水,现在有糖了,却想着留给我。

我别过脸忍着没去哭,拉着她继续往家里走道:「你吃你的。我比你大这么多,什么没吃过?再说了,我不喜欢吃糖,吃糖坏牙。看你们俩这一口烂牙,吃了回去刷牙去。」

小娟应着,又低声道:「阿姐,你是不是真喜欢白医生?」

「你又瞎说什么?」我有点急了,瞪了一眼,在见到小娟有点胆怯的面容之后,我没有打她,只是拉着手往前走着道:「别听小山的。白医生跟咋们不一样。我也不喜欢他,我就是看他不一样,才多看了两眼。」

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是这一对姐妹。

小山和小娟从小看这我的脸色长大的,我高兴还是生气,他们这两个一眼就能看出来。我高兴的时候,他们就跟着我后面玩。我跟别人生气的时候,他们会安慰我。我对他们生气的时候,他们两个就会瞬间躲起来,生怕被我抽竹条。

现在我对白牧心动了,两个人也瞬间看出了我心里的羞涩和欢喜。

可是我和白牧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再说了我的喜欢也未必是真喜欢白牧这个人,最多我现在喜欢他与众不同的样子。

回到家。

我将换回来的东西放好,然后拿着竹条对躲在老爸后面的小山板着脸道:「烧火做饭去。再敢乱说话,我抽死你。」

「小山,你又惹你姐了?」老爸看向小山问道。

小山露出头,笑着道:「阿爸,村里来了个白医生,可帅了,我姐都被迷了。」

还说。

我忍不住了,拿着竹条就过去了。

小山连忙从一边躲着,就往外跑。只是这家伙肯定是跑不过竹条的,胳膊被我抽了一下,哎呀一声就窜出去烧火做饭了。

我本来要去收拾东西的,却看老爸脸色不好,便问道:「爸。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啊?有伤你说啊,别忍着。」

「没有。就是破了点皮,算什么伤嘛。」老爸挪着身子坐在一旁竹椅上,叹息道:「要不是我这条腿废了,你早该嫁人了,现在说不定娃都有了。」

山里女孩十五六岁就嫁人了,十八的小媳妇的确都带娃了。

我听到这话,心里别扭,怼了一句道:「整天有的没的,我不嫁人就不能活了?你要我死去啊?」

「我不是说让你死去。」老爸急声道:「我是说我拖累了你们兄妹三。」

我本来不想理的,可是忍不住道:「你拖累,你拖累,老是你拖累。你不拖累,我妈呢?周围几座山人家,谁不知道我妈是疯子?谁要疯病家的闺女?以后小山要娶媳妇,娶个有疯病的,你敢要啊?」

没人敢来提亲,最关键的还是我妈疯病。

老人们都说疯病会遗传的,在加上我这些年耍凶斗狠,几个村子人救觉得我也有疯病。

要说拖累,该是我妈拖累了我。

「你别说你妈。」老爸开口训斥道:「你妈最疼你。你小时候,她就是疯了,还天天抱着你,连我碰都不让碰。后来小山和小娟出生,你看你妈宝贝过吗?」

我嘀咕道:「是你起的头,说多了就怪我。」

我不理会了,直接回了自己屋子。

回到屋里。

我闷闷不乐得坐在床边上,我心里从来没怪过爸妈,只是刚才话赶话说出来了,说的我心里别扭的厉害。好一会,我抬头的时候,又见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蓬头散发的样子,本能得走过去,拿起竹梳子给自己梳头。平日里疯惯了,我有时候头都懒得梳,现在我却鬼使神差的想让自己好看一点。

我给自己编了两个麻花辫,又用抽屉里的两根红绳系上。两根红绳还是前两年过年的时候跟杂货铺换的,平日里我舍不得用,现在心里突然想让自己多点鲜亮的颜色。

小娟从门外走进来,见到我笑着道:「阿姐,你头绳真好看。」

「好看啊?等你头发长了,给你缠上。」我笑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转了转头,小辫儿也跟着飞了起来,就在我和小娟儿都开心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声音。

「这里是红叶家吗?」

声音清脆,还有点熟悉。

白牧!

我惊得站起刚要往外冲,又连忙回身把红头绳解下,最后用手胡乱叨开头发才走了出去。

院子门口。

白牧就站在那里。

小山拿着烧火棍站在院子里看着白牧,又看看我。阿爸从屋里拄着竹竿出来了,也是满脸惊讶得看着白牧。

小娟摇了摇我的手,我才回过神来。

「白医生!你有事吗?」我努力用白牧说的普通话问道。

白牧换做我们地方方言笑着道:「我才来这里,就想帮帮大家,给大家免费检查一下身体的。刚才马家老爷子不是说你病了吗?我想着就先来你家看看。」

检查身体?

我看着白牧手里拎着的小医疗箱,连忙走过去打开门道:「你……你请进。」

「好。」白牧点点头走了进来。

我又连忙拿过来一个竹椅给白牧道:「你坐。」

白牧坐下了,将以疗效放在腿上,打开之后,里面有些医疗检查用具。

我看着问道:「白医生,你要怎么检查啊?免费的吗?我……我家没钱。其实我病已经好了。昨天有点发烧,吃了点草药,就好了。」

「都免费,你们放心吧!」白牧脸上挂着笑容,对我道:「你的病好了吗?那就给你们体检一下身体吧。」

体检?

那是个什么检查啊?

我不懂,就问道:「怎么体检啊?」

「体检。一般检查眼睛和口腔、肺部、心脏。」白牧解释道:「都是一些基本健康,大问题我没有东西,也检查不出来。」

我点了点头。

白牧看着我又道:「这样,你先把嘴张开?」

张开嘴?

我还没刷牙漱口呢。

我连忙拉着一旁走过来的小山道:「我锅还烧着呢,小山你先检查,姐一会来。」

娘啊。

赶快刷牙漱口。

我冲进厨房,用水漱口,有取出新买的一点盐重新漱了下口。漱过口,我又回了屋,照了照镜子,才又走了出来。

检查的东西很简单,就是看眼睛,看口腔,然后用听筒听呼吸。

小山检查过了。

我坐在椅子上问道:「小山没事吧?」

「没问题。」白牧拿着表哥记录了一下,然后笑看着我道:「我现在给你检查,你先长大嘴巴,把舌头伸出来。」

我只能照做。

检查完口腔和眼睛。

白牧又拿出了听筒器,就往我胸口伸。

我身子僵住了,感觉听筒压在我胸口,除了那个想要糟蹋我的光头,我这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按着胸口的位置。我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目光呆滞得看着眼前的白牧。

白牧在我眼里,仿佛身上有一道光,就跟神仙一样。

「咳嗽一下。」白牧对我道。

我呆滞得没回应。

白牧笑着对我道:「我让你咳嗽一下。」

「哦!」我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

白牧听了,点头道:「肺部没杂音。不过……你心跳好像有点快。你平时有没有感觉到心脏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比如心疼,心慌,胸闷之类的。」

「没!没有!」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这家伙肯定想不到,我是看着他才心跳加速的。

白牧突然道:「那你……该不会是看见我才心跳加速的吧?」

我特么当真懵了。

这家伙难道会读心术?

我呆滞得看着白牧。

白牧笑着道:「开个玩笑。这样就好多了。可能刚才你太紧张了,现在心跳平稳多了。」

平稳?

我差点吓得心跳没了好不好?

白牧又给小娟还有我爸检查了身体,特别给我爸检查了腿,只是我爸那断腿检查了没用。

都检查过了。

白牧又看着屋里道:「红叶,你妈妈也要检查的。」

我妈?

我连忙道:「我……我妈有疯病,见到人有时候会发疯的。要不,我妈就不检查了吧?」

「我知道你妈有疯病。」白牧点头道:「有疯病才更要检查,正好我也学习过神经科方面的治疗。我要检查一下你妈妈,看看有没有办法缓解你妈的疯病。」

疯病还能治好?

我连忙转身走进了屋子,扶着我妈就出来了。

只是我妈刚走出屋子看了白牧一眼,便跪在了地上哭喊道:「别带走我的娃?林家欠你的,我的娃没欠你,别带走我的娃,求求你了,别带走我的娃啊。叶子,你快跑,妈带着你跑,你快跑啊。」

完了。

又发病了。

不等我把老妈扶起来,老妈又一下子起身扑向了白牧。

我吓得一下子从后面抱住老妈。

这一刻,我突然发现我妈的力气好大,我根本拽不住我妈。我妈伸出手就想去抓白牧,我拼尽了力气拖住了她的脚步。

「白医生,你快走啊,我妈疯病犯了。」我慌忙开口道。

白牧没有走,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妈道:「伯母。别担心,我不会带红叶走的。」

说来奇怪。

白牧这话一出口,我妈却停住了,眼神呆滞得看着白牧。

白牧又道:「伯母,放心吧,我不会带红也走的。」

我妈听到这第二遍话,呆滞得点点头摊在了地上。

我松了口气,看着白牧心里很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妈会听懂白牧的话。

白牧对我道:「要治好疯病,就必须顺着病人的思维来对话。下次你妈再说这些话,你就顺着她的话回她,这样对她的病情有帮助。」

我将信将疑得点点头。

以前老妈很少说话,我也没试过这法子,或许白牧说的真有用。

「医生说的是。」老爸在一旁点头道:「以前村里有个老医生也这么说,说是疯病就要顺着病人的话来说,说着说着兴许人就醒了。」

老妈此刻又如平时一样,呆呆傻傻的。

白牧伸手帮我扶起老妈,又开口道:「伯母放心吧,我不会带走你的娃的。」

老妈呆呆的,没回话,被我和白牧扶着坐在竹椅上。

白牧检查了一下我老妈的病症,随后对我道:「你妈妈没有其它问题,身体很健康,只有这疯病,需要长时间治疗,以后我有时间会多来看看。」

「嗯。」我连忙点头。

检查完。

最后白牧又给了我爸几片消炎药,然后收拾了箱子就走了。

我看着对方离开,心里却有那么点失落。

老爸在一边看着我,低声道:「真是好小伙子。可惜啊。」

可惜?

我诧异道:「可惜什么?」

「咋们家这情况,爸爸拖累你了啊。」老爸又叹气道。

这老头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都不知道瞎念叨什么。

我白了一眼,对着一旁小山道:「还看什么看?快去烧火去,我要炒菜了。」

「我没看,明明是你看的。」小山犟嘴道。

我一听,顿时有种被人踩了尾巴的感觉,恼羞成怒下,我伸手就掐了一下小山的耳朵。

「阿姐。你是不是想掐坏我耳朵,带我去卫生所啊?」小山捂着耳朵道。

这家伙。

还真不打不行了。

竹笋烧肉,还是獐子肉。

中午吃过饭。

我看着外面太阳不怎么晒,就把两天没洗的脏衣服收拾了一下,带着小娟就去了白水河边洗衣服。男孩子烧锅炉、做重活,女孩子学烧菜和洗衣服,这就是我给弟妹定下的规矩。也许是因为我这些年活的不男不女的样子,我对小娟就格外照顾,希望她像个女孩子,到时候能够漂漂亮亮嫁出去。

河边上。

小娟拿着小木棍,蹲在我边上锤着衣服。

「用点力,衣领和袖口要洗干净了。」我边洗边指点着。

小娟一个劲的点头。

好一会,衣服差不多要洗完了。

我坐在河边休息,边上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那些话明显是在说我。

「哎呦。有些人啊,村子里的男人勾不上,还想勾城里的男人,盯着人家白医生直勾勾得看,不怕被人笑话死。」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白医生人家可是县城里来的,能看上你一个山货?」

「人贱命也贱的东西,家里一个疯老娘,还想攀高枝变凤凰,也不害臊。」

这指明了在骂我啊。

我转过头,只见村长家三闺女在河岸青石上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说着。对方是村长闺女,条件也是村子最好的,穿着城里买的花衬衣和裤子,脸上还抹雪花膏,口袋里整天装着瓜子,样子也比村里的其它女人水灵。

本来我是很少惹这丫头的,可是这丫头今天好像吃了枪药一样,居然在边上当着面骂我。

我气急道:「王凤梅,你说谁呢?我怎么惹你了?要撒泼去别的地方撒泼去,别找骂。」

「我就说你怎么了?」王凤梅被我一怼,却更来劲了,起身指着我骂道:「我就说你,骚狐狸,平日里装的正经,现在一见到城里来的白医生走路都走不动了?还带着两个小的打掩护。真他妈装什么装啊?你妈是老疯子,你是小疯子。还说隔壁村的人想糟蹋你,我看你是想勾搭人家,人家看不上个疯子才对。」

我火了。

这女人骂起来不是一般恶毒,连我一家都骂上了,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对她家,我还真骂不出什么来。

既然骂不出,我就打啊。

我二话不说,拉起袖子就冲过去,顺便对小娟道:「娟子,把衣服拿了回家去。」

「哦。」娟子自然不怕我打架吃亏,抱着衣服就往家里跑。

而王凤梅见到我走过去,伸长了脖子骂道:「哎呦。过来干嘛?你还要打我啊?你他妈什么东西,你有本事你打我个试试?我怕你啊。」

「我打你个嘴贱的婆娘。」我两步冲过去,巴掌也甩出去了。

王凤梅养尊处优惯了,反应哪有我快。被我一巴掌抽在脸上,抽出了一个巴掌印。

「你!你打我?我跟你拼了。」王凤梅眼中含泪,伸手就抓我头发。

女人打架。

自然怎么顺手怎么来。

我也去抓她头发,扇她的脸。王凤梅打不过我,几下就被我按到在地上,抱着头,被我一巴掌一巴掌得扇着。

「姐。白……白医生来了。」远处得小娟回头看了我一眼,慌忙提醒道。

啊?

我愣住了,看着远处出现的身影,也不好意思再打王凤梅了。

只是我一停手,王凤梅突然起身,双手推在我胸口上。

我脚下一个不稳向后连退了好几步,扑通一下掉进了河里。我游泳本来就是个好手,不过这一次事发突然,再加上脚扭了一下,我掉进水里连着呛了好几口水。

好不容易我冷静了下来想往河面游的时候,脚又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我连忙放弃挣扎,然后向下慢慢游去。

河底。

我隐约看着缠在腿上的水草,用力扯开之后,却又发现水草边上有个圆乎乎的东西。我伸手拿起那个东西,靠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个人头骨。在水里见到人头骨,我当真被吓住了,我慌忙丢下人头骨,就向往上游,可是这时候周围的水却突然涌动了起来。

河里的水流突然急了,我感觉身子被水流卷住了,不管我怎么游都出不了水面。

完了。

我挣扎着,感觉自己越来越憋不住气了,终于水灌进了我的鼻腔进入我的肺里,我感觉痛苦万分。我没力气了,眼前的河水中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那个黑影在水里游着,也卷着我慢慢下沉。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就在我眼前快要完全黑暗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又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感觉自己的嘴被人堵上了,一口气被灌入我口中,随后我整个人被人弄出了水面拖上了河。

「红叶?红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叫着。

我想睁开眼,却没什么力气。

直到一口水从我肺里被挤压而出,我急促得吸了一口气,才睁开了眼睛。

「没事了。没事了。人救过来了。」周围好几个人围着我。

我喘着气看着四周,只见白牧医生坐在我边上正笑看着我,而他此刻全身是水,显然是他刚才在水里救了我。

「是……是你救了我吗?」我看着白牧问道。

一旁洗衣服的妇人道:「叶子,今天多亏了白医生,要不是白医生一个猛子下去,你怕是就上不来了。」

是啊。

如果没有白牧,这一次我真要溺水而亡了。

「谢谢你啊。白医生。」我对白牧感谢道。

白牧笑着道:「不用谢。你没事就放心了。」

「她能有什么事?」王凤梅冷哼一声道:「白医生,你别被她给骗了。她水性好的狠,平时一个猛子下去能捞上一条鱼来。这一次倒是会装,才这么会就跟死了一样,不就是装给白医生看的吗?指望白医生救你,你难道还想以生相许啊?做梦吧你!」

我装?

要不是呛了水没力气,我真想过去抽她几巴掌。

白牧在一旁帮着我解释道:「王凤梅,你别乱说。刚才红叶是真的溺水了,我要是晚下去一会,会死人的。下次就算有什么矛盾,也不至于把人往河里推啊?」

「不是。」王凤梅见到白医生训斥他,连忙满是委屈道:「白医生,你真别被她骗了,她真的水性很好的。」

我慢慢起身开口道:「水性好,不代表不会被淹死。老话常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王凤梅,刚才我打了你那么多巴掌,你把我推下河,这件事算扯平了。要是你下次嘴再乱说,别怪我不客气。」

我有点累了。

感觉在白牧面前安静的有些累了。

其实王凤梅说的没错,白医生救了我,我以生相许都是在做梦。现在白医生是我救命恩人,我不想自己真去做这个梦,最后让白医生发现反感我,索性我也不再装安静了。

我起身拧了拧身上的水,对白牧道:「白医生,谢谢你。这次你救了我的命,我现在没什么东西报答你,不过以后会报答你的。」

「不用。我是医生,救人的事本来就是应该做的。」白牧笑着道。

我没有多说,拉着一旁的娟子就往外走,只是走了几步,我心有余悸得看了一眼白水河,对着几个洗衣服的女人道:「白水河里面有东西,你们最好别在这边洗衣服了,免得再出事。」

白水河里的确有东西。

这条河我从小到大不知道游了多少遍,三伏天我能闭着眼睛在河面上打盹。可是这一次不同,我感觉刚才河里的确有东西缠着我,虽然看不见,但是那水流十分不寻常。

我想起老爸说的故事,心里想着,说不定白水河里真有河神,而且那个河神很可能又回来了。

几个女人站在河边,显然被我的话给吓住了。

王凤梅远远嚷着道:「别信她,她妈是疯子,她也是疯子,装神弄鬼,吓唬谁啊?」

吓唬谁?

我只是回头一眼,没有多说。

可没想到的是,我走了之后,当天下午真出事了。

四点多的时候,我正在屋子里切菜做晚饭,却听见村子里传来了哭喊声。小山在外面跑了一圈,很快就回来跟我汇报了。

「阿姐。出事了。」小山对着我急声道:「周小荣掉下河没了,你快去看看吧。」

掉下河没了!

我慌忙放下手里的菜刀就冲了出去。

村子口。

很多人聚在那边,一个村子几十户人,一百多人口,此刻绝大多数都出来了。

河边上,周小荣的嫁人在哭着,从周围人议论的话来看,人掉下河已经半个小时了,到现在也没见到尸体。

周小荣是个女孩,今年才十四岁,文文静静的,平时里见到我也会笑着。

我拉着小山和小娟走到河边,只见两个男人上岸,对着在常人摇摇头,显然没捞着尸体。

「红叶来了。红叶来了。」许家阿婆连忙走过来拉着我对众人道:「红叶今天掉下河就说了河里有东西,还让我们别在河边洗衣服。红叶,你快给大家说说,河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啊?是不是河神又来了?」

河神。

这是村里老一辈人们记忆犹新的事。

许家阿婆六十多岁,自然比我爸知道的清楚。

马家老爷对我问道:「红叶,你掉下河看见什么东西了?」

「不知道是什么。」本来我不想搭理这些人的,不过马老爷问话,我只能对在场人道:「河里有个大东西,不像鱼。我掉下去的时候,在河底见到一个人头骨,等我想上来的时候,我就被水窝子卷住了,那个东西就在我边上游着。跟你们说实话,我从小到大,这一段白水河,我就没见过那么急的水窝子,也没见到那么大的东西」

许家阿婆急声道:「肯定是河神。哎呀。这可怎么办啊?这是要死很多人的啊。」

「什么河神!」一边走过来的村长怒斥道:「别在这里瞎说?那都哪年的事了?河神早被倒是给收了。」

村子在村里很有势力,一群人只能低声议论。

村长王有才抽着烟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红叶,你也别到处乱说话。兴许是遇见蟒蛇了,这几天村里女人和孩子先别来河边,找几个水性好的男人在河边下好钩子,不管河里到底是什么,我不信弄不出来。」

我不说话了,都懒得理他。

这家伙平日里在村里作威作福惯了,对谁都大呼小叫。

周小荣的母亲听到村长的话,一下子跪在地上哭喊道:「村长啊,求求你让人把我家娃儿捞上来吧。人没了,可是身子总要回来啊。人入不了土,我家娃儿下辈子怎么投胎做人啊。他爸在外面回来,到时候我怎么交代啊。」

村里人都相信死后入土会投胎转世的,要是尸体找不回来,那一辈子只能在阴间受苦。

这事在村民们眼里很重。

村长看向几个打捞的男人,那几个男人只能摇摇头,毕竟人都下去过了,尸体没见着。而且现在还说有河神,几个男人显然也是很怕的,大概是不愿意下河了。

周小荣母亲又慌忙跪求那几个男人。

几个男人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其它人不能再下去了。」许家阿婆突然开口道:「要是河里真有河神,那只能红叶下去。」

我下去?

真的这老婆子居然敢说这种话,这不是要我送死吗?

众人看向我,又看向许家阿婆。

许家阿婆对我又笑着道:「小叶子。阿婆不是要害你。可是这个村啊,就数你命最硬。当年你妈大雨天抱着你在山里走,你也不知道饿了几天了,被你爸带回来也没死。你爸残了,你妈疯了,这一家子都你撑着,到现在也好好的,一个不缺,说明你命格硬。」

神神叨叨的。

我嘟囔道:「人家不是说命硬会克亲人吗?我家人都在,说明我命不硬。」

「硬。」许家阿婆煞有其事道:「要是你命不硬,今天怎么从河神手里回来的?你能从河神手里活过来一次,就能活过来第二次。你命格硬,河神都收不走你。」

我真特么的想骂人。

我狡辩道:「是白医生把我从河里捞出来的,他不捞我,我都被祭河神了。再说了,什么河神啊?村长都说没河神了,你一个老婆坐下说什么?」

「姚红叶,你这么说是要白医生下河去捞人啊?」不远处王凤娟讥讽问道。

我着急道:「我什么时候说了?」

靠。

这女人还想害我。

就在我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周小荣母亲一下子扑倒我面前磕头道:「红叶,红叶,求求你了,你水性好,帮我闺女捞个身子回来吧。我闺女平时里最喜欢你了,她老跟我说你最厉害,一个人撑那么大的家。红叶,求求你了,看在小荣的面子上,你就帮她捞回身子吧。」

要我捞人?

我只是看了几人一眼,转身就走了。

前几天,我家被外村人打,东西都被抢了,这些人站在边上就是看戏。现在好了,出事了,居然还要我下河去捞人?我又不傻,才不会好心帮这些人去送死。

「小山,小娟,我们走。」我拉着弟妹走了,没管后面周小荣他妈又哭又喊。

回到家。

老爸知道了这事,也说我做的对,他们都没对我们家好过,凭什么要我去捞人啊?

只是。

过了个把小时,傍晚了,周小荣他妈跑到我家门口就跪下了,哭着喊着求我去捞人。马老爷子也来了我家,这时候我才知道刚才几个男人又下河了,只是捞了一圈,还是没见到周小荣尸体。

马老爷子对我劝道:「红叶,下水捞一下,捞不捞得到,周家不会怪你的。我们用绳子缠着你,要是出问题,我们会把你拖上来的,你不会有事的。」

「不去。」我爸嚷着道:「没事我家娃儿也不去,谁爱去谁去。」

马老爷子正色道:「红叶他爸,这事积德的事。红叶有本事就去一下,哪怕走个过场,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不去会被人记恨的。红叶,你就当给我个面子,下河走个过场。」

马老爷子说的话不错,我真不去,肯定一家子被人记恨。我不怕,可是小山和小娟才这么点大,万一连村子里人都记恨上了,那就完了。

再说了,马老爷子面子还是要给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我只能挠了挠头,开口道:「好吧。要是我下去十五分钟,没见我上来,你们必须拉我。我憋气最多十五分钟,要是晚了,我也会死。」

「好。好。」马老爷子连忙点头。

在村里论憋气,我的确算是比较长的了。

外面天黑了。

村子里很多人拿起了火把,都在河边等着我。

我在家换了个短衣服,便跟着马老爷子去了河边。就在我系好绳子准备下水的时候,一旁树后面,白牧却突然走了出来。

「等一下。」白牧走到我身边,取出一把黑色的匕首道:「这个带着,万一水里有蛇,可以防身。」

我接过匕首谢了一句。

这匕首很轻,似乎不是铁做的,手感很好,摸起来质地也很硬。

临下水的时候。

许家阿婆又把我叫住了。

「等等。」许家阿婆几步走到我面前,又对着身后跟来的人叫道:「香呢?快把香拿来。」

这老太婆平日在村里就神神叨叨的,我也不知道她拿香干嘛,只能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折腾。外面的人把香拿来了,许家阿婆哦那个火把点燃了香,然后在我身边一边走着一边念念有词的拜着。

本来还训斥没有河神的村长这一次倒是没阻拦,在周围人也跟着双手合十拜菩萨一样拜着白水河的时候,村长居然也满是恭敬的样子摆了摆。

「河神啊,放过我们村子吧。」许家阿婆突然高喊起来,对着白水河满是哭声求道:「求求你了,把我们的孩子还给我们,我们一定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的。」

好一会。

一群人终于拜过了河神。

许家阿婆对我说道:「好了。红叶,你可以下水了,河神听到我们的祈求,他老人家是不会为难你的。」

「许家阿婆保佑过了,这一次肯定没事的!」周围人纷纷附和。

我白了一眼,也懒得理会这些人了,如果河神真那么好,当初村子也不用年年献祭了,最重要我心里压根也不太相信这河里真有什么河神,说不定就是一条吃人的大鱼或者大蛇。

「我下水了。」我看了我爸他们一眼,便慢慢走到了河边。

天已经黑了。

河水远比白天更冷。

我踩着水,心里想着就是走个过场,便借着岸边的火光,一咬牙窜入了河水之中。

河水阴冷。

我握着匕首就向着河底窜去。

根据其它人的说法,周小荣就是在码头洗衣服的,如果真落水了,距离码头不会太远。我在河水里辨别了方向,一扭身子便如同鱼一样向着河流下游的方向摸去。

正常情况下,人被淹死之后,一开始是半沉在河底的,要过三天以后才会从河里浮上来。

河水和平时一样,并不湍急。

只是我这一次下水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这几天河里比较怪,周小荣很难说会不会被冲走,又或者被我中午在河里见到的东西拖走。

我心里害怕白天的东西再出现,便在河里象征性得摸索了一小会,也没发现尸体,便很快窜出了水面。

「上来了。」河岸上一群人叫了起来。

周小荣的母亲在河边急着大叫道:「红叶啊,找到小荣没有啊?」

「没有。」我吐了一口水,嚷着道:「我下面找了一圈,没找到。」

我本来打算就这么上去了。

可是周小荣母亲又一下子跪在到了地上,磕头哭求道:「红叶,求求你了,帮我再找找吧,求求你了。您的大恩大德我周家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红叶,求你了。」

我看着对方悲痛欲绝的样子,最终犹豫了。

「知道了。」我在河里低声回应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气,便再次窜入了河里。

找吧。

既然下来了。

就出把子力,哪怕找不到,至少心里过得去。

这一次,我向着白水河的深处摸了过去。白水河面子上看起来平静,河边上的河水也不深,可是游到中间位置,下面就好像是一条山沟沟,向下至少有七八米深。

河水越深,岸上的火光越淡。

我向下游着,在昏暗的河底,心里也满是恐惧。我又摸索了得有五六分钟,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上去的时候,却突然看见河底的水草里有东西在摆动着。

那个东西不小,我惊慌失措得同时,隐约感觉一个人的腿露出了水草。

尸体!

我心里惊了一下,最终打着胆子摸了过去。我扒开水草,在水里也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不过从个头大小来判断,应该是周小荣,摸上去也没腐烂,所以应该才入水不久。

真找到了。

我慌忙用匕首割开了缠在周小荣尸体上的水草,然后解开腰上的绳子缠在了周小荣的尸体上。

只是,就在我准备游出水面的时候,周围的河水突然又开始搅动起来。

那东西来了。

我吓住了,慌忙将手也缠在了绳子上,然后就用力拽了拽绳子。岸上的人接到了我的信号,便慌忙用力拉绳子。只是我刚被拉上去没两米,水里出现了巨大的漩涡,我和周小荣的尸体随着漩涡在河水中失去了控制。

两道绿色的光芒出现在湍急的河水中,俨然是一头巨兽的眼睛。那头巨兽向着我冲了过来,我全身颤栗的同时,也毫不犹豫得刺出了手里的匕首。

砰。

匕首好像撞击在了什么东西上,我整个人也被一股巨力撞飞,身子一下子失去了控制。不过还好绳子没断,我被岸上的人不断向上面拉着,就在我嘴里灌水的同时,一口新鲜的空气也灌入了我口中。

我被拉出水面了。

「快把人拉上来。」岸上的马老爷大叫了起来。

一群村里的男人连忙拽着绳子把我往上拉,很快我就被拉到了岸边,而周小荣的尸体也被拖了上来。

河水还在涌动着。

周围人没敢靠近,只有白牧冲到我身边,扶着我就往岸上跑。

没跑几步,我终于脱力,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白牧蹲下身子看着我问道。

我无力得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岸边道:「周小荣……尸体,被我捞上来了。」

上来了?

周小荣的母亲含着泪对我道:「谢谢。谢谢你,红叶,周家这辈子记你的情份。」

我没力气回话,只是翻过了身子躺在地上。

我爸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来了,见到我慌声道:「娃儿,你身上怎么有血啊?」

有血?

我惊得撑起身子,这时候却感觉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一旁白牧伸手慢慢掀开了我的衣领,这时候我也顾不得害臊了,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胸口和胳膊上有好多伤口,似乎都是被石头给蹭破的。

「皮外伤,没大事。」白牧看着伤口说道:「一会我给你上点药就好了。」

我连忙点着头,用破碎的衣服护住了胸口。

周围的人已经把周小荣尸体拖上岸了。

而涌动的河水也慢慢归于平静,似乎河里的东西无法冲上岸。

许家阿婆走到我身边,有些得意的笑看着我道:「小叶子。阿婆说了吧,你命硬,也只有你能把周小荣的尸体捞上来。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吧?老婆子我说的了一点没错。」

「是啊。许家阿婆道行高深,金口玉言啊。」一个村民胡乱拍着马屁道。

我也懒得理会这个神神叨叨的许家阿婆,只是心有余悸得对着周围人道:「刚才你们也看见了。河里真有东西,要不是我缠着绳子被你们拉上来,这一次我命都没了。以后你们在河边打水小心点,别被在拖下去了。再有人下去,别找我,我命没你们说的那么硬,我不会再下去捞人了。」

天已经黑透了。

我满身伤痕,也不敢在河边久留,交代完那句话之后,便对小山和小娟招了招手,让他们跟着爸回家。而白牧则主动扶着我,让我跟他去诊所。

周小荣尸体上来了。

许家阿婆还在那里装神弄鬼,一群人倒是也真信她,就连周小荣他妈也哭着对许家阿婆拜了拜,好像受了天大的恩惠一样。

我感觉这些人很傻,只是看了一眼,便被白牧扶着往回走。

只是,我着刚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个阴阳怪气地声音:「哎哟喂,我说平日里徒手都能下河摸鱼的人,今天才潜了十来分钟的水,这走路都需要人扶了?怕不是看着别人白医生长的好看,故意做出个柔柔弱弱的样子,找机会亲近吧。」

听声音。

我就知道是王凤娟那个贱人。

这女人自从白牧医生见到我之后,就整天对我阴阳怪气的。要不是因为现在身上的伤,再加上体力实在不允许,哪里还容得下她好端端的的站在暗处对我冷嘲热讽。

王凤娟见我居然没像以前那样跟她吵,说话越发的刻薄了,气势也咄咄逼人。

「呵呵,今儿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白日里不是那么凶悍的吗,现在倒跟个哑巴似的在这儿装软蛋。白医生,你可千万别被这女人给骗了,她压根儿就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才故意装成这样的。」

本来。

依照我的性子,就凭王凤娟说的这句话,再加上她白日里骂我的事,我这时候就算受了伤,没了力气也会一巴掌扇过去。只是在我想扇她的同时,脑袋里却出现了另外一个念头。

这女人在白医生面前,不就是为了败坏我的形象吗?

我知道白医生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想过在白医生面前不用那么装了,白医生是不可能看上我这个乡下丫头的。不过王凤娟这么可以败坏我,我却脸一红,故意装作她平日里的样子,卖弄起来。

「哎呀。好疼。」我喊着疼,就故意往白牧身上靠了靠。

王凤娟绝对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招,一时间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又急又怒地说道:「姚……姚红叶,你个贱坯子还要脸不,赶紧把你的鸡爪子从白医生手上拿开!你不回家打盆水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真敢打白医生的主意!」

白牧见到我喊疼,似乎很紧张。

「王凤娟,你少说两句!」白牧对着王凤娟训斥了一句道:「你刚才不是也在河边吗?当时情况你也看见了。红叶刚才在河里是被人从河滩里硬拖上来的,河滩那么多碎石,你自己在上面滚一圈看看。还有我怎么看红叶的事,用不着你来管。现在我要带红叶去上药,你回家吧。」

我见到白牧这神态,也是愣了一下。

我见过他好几次了,这人给我感觉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似乎没有脾气的样子。可是现在,白牧对我却如此紧张,还对王凤娟发了火。

王凤娟显然也没想到白牧居然会对她发货,顿时满脸委屈解释道:「白医生,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怕你被姚红叶这个贱人给骗了,你不知道,她装疯卖傻可有一套了,她那疯子老妈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有样学样!」

我这人平时有个毛病,别人怎么诋毁我,骂我都可以,但有一样,千万不能扯上我的家人,尤其还当着我的面诋毁,我可是要跟人拼命的。

我只感觉自己的头皮在「突突突」的猛跳!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撕烂王凤娟这张嘴,我一定要把它撕的稀巴烂,让她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乱说我妈!

突然手臂一阵吃痛,转过头一看,原来是白牧伸手拉住了我。

「王凤娟,我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够分辨孰是孰非,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王凤娟,你好歹是村长的女儿呢,在外面一言一行多替家里想想,别丢了你父亲的脸。」说完白牧便扶着我,丢下一脸委屈的王凤娟,头也不回地朝前方走去。

白牧一直护着我,我心里却扑通扑通得在跳。我感觉到白牧似乎很关心我,可是我怎么也不相信,我一个山里的臭丫头,会被白牧这样的人放在眼里。我偷偷用余光瞟了眼扶着我走路的白牧,生怕他听到我此刻的心跳声。

「你心跳很快。」白牧突然低声道。

我顿时脸上火辣辣,低声道:「没……没,就是有点疼。」

「早点上药,免得伤口感染了。」白牧扶着我继续向前走。

到了诊所,他先将我扶到靠门边的椅子上坐好,而后自己独自进到了里间。

看他进去后,我才大大的的松了口气,抬手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想千万不要被他看到才好。

说来丢脸,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到诊所这种地方来。

我家那种经济条件,以前要是有个伤痛和头疼脑热什么的,只能用土房子熬熬草药。至于什么是诊所,什么是医院,那也只是听过的东西,根本没见过。

白牧的诊所东西很少,但是很整洁,和她的人一样。

白牧从里屋拿出了几个玻璃瓶子,我看着好看,就睁大眼睛问道:「这什么啊?这是玻璃瓶子?」

「嗯。」白牧点头道:「这一个大瓶子是酒精,小瓶子是伤药和消炎药。」

我没见过这些东西,只感觉这些东西很金贵,便连忙道:「这些东西要多少钱啊!我……我家里没钱!」

「什么钱不钱的。你救人不是也没想过要钱?」白牧笑着,便走到我面前,伸手就拉向了我的衣领。

我心里还想着不要钱真是好事。

可是我的衣领已经被白牧拉开了,胸口一大片一览无遗。

「啊!」

我吓得慌忙用胳膊护住胸口,向后退缩结巴道:「白……白医生。我还是黄花闺女,你……你要干嘛啊!」

「你误会了!」白牧连忙道:「我就是给你伤口伤药。」

我脑袋有点蒙,也直到白牧要给我上药,只是心里实在接受不了这种事。

白牧见我不说话,也不放下手,便坐下开口道:「红叶。你不用害怕。在医生面前是没有男女之分的。你……就把我当成你爸爸。」

「我爸爸也不成!」我连忙开口。

白牧被我话给哽住了,脸上挂着笑容道:「你把我当成你妈,这行了吧?你这伤口必须上药,要不然你会生病的。伤口感染严重了,你身上还会留下疤痕,甚至会出大事。」

我知道对方不是吓我,可是我真接受不了这事。

「我自己来。」我对白牧开口道:「你……你在里屋别出来,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

白牧轻声道:「那你后背呢?」

后背?

后背的确也有伤,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我犹豫了一下道:「要不,你把药给我,我回家去让小娟给我上药。」

「好吧。」白牧点点头,没有强留我,收拾了药瓶又对我道:「我把药给你,送你回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拒绝了白牧的好意,有种很对不起对方的感觉。

「不要你送我了。我自己能回去。」我拿着白牧给的药瓶,起身刚走了两步,突然感觉脑袋一阵阵眩晕,慌忙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白牧上前一步扶着我道:「你失血有点多了,刚才在外面又见了风。红叶,你别倔强了,进屋躺着,我给你上药。要是你出了问题,谁来照顾小娟和小山。」

我感觉自己真支持不住了,甚至意识都有点模糊了,再想到小娟和小山,我只能不再反抗,被白牧扶着进了里屋。

白牧给我上药,我脑袋却晕的厉害,心里满是羞耻,却也不敢反抗半分。

就这样。

白牧给我解开了上衣,一点点给我上了药,我感觉伤口很疼,可是这种没了清白的感觉,远比伤口让人更加不是滋味。过了一会,伤口没处理完,我就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

这一觉。

我的意识很混乱,却又出奇的安稳。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我身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脑袋也不晕了。

只是我看着周围的环境,却是心里扑通扑通得跳着,脸上也火辣辣的,羞涩万分。

我躺在白牧的床上,身上还盖着白牧的薄被子,外衣已经没了,就好像一个被宠幸过的少女,只能用被子护住身体。外屋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有小山和小娟的声音。

不一会。

小娟就进来了,手里还捧着几件衣服,眼神怪异得看着我。

「你看我做什么。」我心虚,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衣服穿好了。

我也看不见自己鞋子,就索性光着脚下地,拉着小娟的手走出了里屋。

白牧医生和我爸还有小山都在外物。

白牧医生见到我出来,便笑着道:「起来了。伤口应该不疼了吧?」

「不疼了!」我低声回了一句,不敢多看白牧医生一眼,拉着小山对我爸道:「爸。回家。」

我爸应了一声,便拄着拐杖跟在我后面。

出了白牧诊所。

外面有好多村里人看着。

一群老婆娘和老头对着我指指点点,议论的声音我也都听得见。大致就是说,我昨晚在白牧的诊所待了一夜没出来,还有一些老婆娘在那里偷笑,只是那笑声都是嘲笑。

我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无非我在男人屋里待了一晚上,没了清白。甚至依照王凤娟那些人来说,多半是我勾引了白牧医生。依照往常,我会大骂着砸石头过去,可是现在我却心虚得不敢动手。

因为以前他们只是诬陷我,而现在我却是真的没了清白。

回到家。

我没说话,只是像往常一样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闷不做声的在厨房里切竹笋。

老爸坐在院子里,抽着烟叶,半响也没说话。

小山和小娟也是坐着,规规矩矩,似乎都很害怕我发火。

「怎么了嘛?」我有点憋不住了,拿着菜刀走到院子里嚷道:「有话就说,没话就滚,在院子里干嘛?」

老爸终于忍不住道:「娃儿。你这清白毁了。」

「你瞎说什么呢!」我恨不得把刀砸过去,急声道:「什么清白毁了?白医生昨天晚上就是给我上了药。人家说了,医生面前没男女。」

老爸急声道:「啥子没男女嘛?上药,上药,衣服都脱了。你说是上药,人家外面人怎么看嘛?」

怎么看?

我管他怎么看啊?

我一急,又开口道:「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清白毁了又怎么样?我身子就被人看光了又怎么了?反正我这辈子也没想过嫁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嘛?你这是破罐子破摔。」老爸抽着烟又道:「这事不行。我得找白医生要个说法。」

听到这话!

我当真是急了。

拿着菜刀指着我爸道:「姚正河,人家白医生是救我,你要是敢去找白医生,那就是恩将仇报。你别逼我……你逼急了我!我死给你看。你晓得的,我说到做到。」

「你这娃,我是为了你好。」老爸急声道:「要是白医生愿意给个说法,你嫁过去不就享福了?你不是也喜欢人家吗?」

我听了这话,气得想笑,骂着道:「姚正河,你脑子坏了?你失心疯了?这话你说得出口,你不怕被人笑死啊?你是不是嫌我没被人笑死啊?人家白医生什么人,我什么人,你要我嫁过去……你老脸厚实,你张得开口,我面子薄,我死都敢,但是不敢做这种事。」

老爸这真是失心疯了。

居然想要用这种事让我赖上白牧。

其实。

这种情况,我真赖过去不是不行,可是我做不到,人家给我上药是为了救我,我却逼着人家娶我,这不是恩将仇报。

老爸听到我的骂声,最终无奈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活该被人占了便宜。」

「你再叨叨,我和你没完。」我骂着,感觉身上伤口又有点疼,便菜刀丢在了桌上,对着小娟和小山道:「你们两个看什么?做饭去。」

小娟和小山在做饭。

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心里别扭的厉害,也不是生气,就是一想到自己被白牧看光了,心里就一阵慌乱。甚至我心里也想着,要是老爸真去找白牧讨个说法,白牧会不会真的娶了我?

「不害臊!」我看着镜片里的自己,忍不住骂了一句。

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儿?

我呢?

一个山里的野丫头,又丑又蠢,怎么能配得上人家白牧医生。

我彻底打断了这个念头,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

连续两天。

我也没有出门。

一方面身上伤还没有完全好,另一方面我也有点不敢出门,害怕村里人因为白牧医生的事对我指指点点。而这两天,也只有小山和小娟一大早上出去挖了点山笋和野菜,再加上家里一点米面过日子。

老爸和小山他们都没说,不过看他们喝粥咽菜的样子,我也明白自己不能在家里坐吃山空了。

只是第三天一早,还没等我收拾东西上山,屋子外面却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白牧?

我听到外面的声音,对着外面看了一眼,突然有点不敢出门。

我爸一大早起来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出了门,我在后面看着,也不知道我爸和白牧说了什么,不一会白牧走了,我爸拎着两只野兔和野鸡回来了。

「白牧医生送来的?」我愕然得看着老爸问道。

老爸笑着点了点头道:「人家有心啊。说你受伤了,这几天没出门,所以整来野兔和野鸡让你补补身子。娃儿,听爸爸一句话,白牧医生是个好人,他好像对你和别人真的不同,要不……」

「你想什么呢?」我瞪了一眼,开口道:「别说有的没的。我们不能光拿别人东西,我上山看看。」

老爸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让小山陪你上山吧。你一个人上山我不放心。」

老爸显然是怕隔壁村的人撞见我。

我回应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跑远就是了。我带着土枪呢,要是再遇见,我就开枪崩了他们。」

「那你自己小心啊。」老爸没再强求。

收拾了一下东西。

我扛着猎枪拿着篮子就出了门。

村子里的人见到我,依旧指指点点的,王凤娟远远的见着我,只是狠狠得瞪了我一眼,然后吐着瓜子壳和其它人继续说话,虽然我听不清是什么,但是多半是在背后说我。

眼不见为净。

我加快了脚步,就在我快要走到村口的时候,却只见白牧医生从自己的屋里出来了。

我有点心虚,吓得慌忙低着头往外走。

「红叶!」白牧医生在后面叫着。

我装作没听见,继续走着。

白牧医生却在后面追了上来,一直走到我跟前,我才没办法转过身看向白牧道:「白牧医生,你……你叫我?」

「我叫你好几声了。」白牧医生笑着道。

我连忙狡辩道:「我……我刚才没听见,对不起啊。」

「有什么对不起的。」白牧医生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背篓道:「你上山啊?正好,我也要上山采点草药,我们一起去吧。」

啊?

我愣住了。

我看了一眼背后不远处正盯着我们的村里人,吓得连忙道:「不!不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上山去采草药。你还能帮我去采啊?」白牧却是伸手硬拉着我道:「走吧。正好你给我带带路,我还怕要给人在山里迷路呢。」

这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心里害怕的厉害。

现在村里人已经对我指指点点了,要是我和白牧单独上山,到时候村里人还不得说我们两个钻了林子。我脸上火辣辣的,却被白牧一直拉着上山,根本不知道怎么拒绝他。

就这么,我们一直出了村子。

白牧才有好奇对我问道:「红叶,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低着头,往前走着,心里却打算和白牧说个清楚。白牧一直跟在我后面,我将他带到了竹林边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白牧的眼睛。

「怎么了?」白牧笑看着我。

我一狠心,拿出了柴刀,指着白牧道:「白医生,你别跟着我了。你不懂山里的规矩,我不怪你。但是我现在告诉你,在山里你看了我身子就是毁了我清白。这种事一次就足够了,我现在每天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但是我不怪你。可是你现在又偏跟着我上山,村里人看见了,会说我们钻了野林子的。」

「那又怎么样?」白牧对我笑着开口道。

怎么样?

我没想到温文尔雅的白牧说出这句话。

我急了,骂道:「臭流氓。我还是黄花闺女,被你毁了清白,你还说要跟我钻野林子,我这辈子还怎么嫁人啊?还有小娟和小山,他们也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白牧医生,你是好人,我很尊敬你,但是求你了,你别毁了我们家。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城里人都有花花世界,你做错了事,走了就没人记得你了。可是我们山里的村子太小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一开始骂着。

可是后面我又狠不下心去骂了,只能求着白牧放过我。

「红叶!」白牧看着我,一步步走到我面前,眼神十分温柔得开口道:「我怎么舍得毁了你们一家?既然是我毁了你的清白,那我就对你负责。我要娶你,娶你做我的媳妇,从今以后,我和你一起照顾小娟和小山。」

啊!

娶我!

我懵了。

我呆滞得看着白牧,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

白牧说要娶我!

这怎么可能!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白牧捧着我的脸,就吻上了我。这一下,我脑袋都炸开了,感觉自己完全变成了木头,全身一点力气没有,不知道反抗,不知道拒绝,甚至有点眩晕,差点瘫倒在地上。

「啊!」

突然的尖叫声惊醒了我。

我和白牧同时看向了尖叫声的方向,只见王凤娟背着竹楼站在山道上正远远得看着我们。

「不要脸。你们太不要脸了。」王凤娟骂着,却是又大哭着转身就跑了。

我吓得慌忙退后了几步,离开了白牧身边。

白牧转过头看向我。

我拿着柴刀,惊慌失措道:「你……你别过来。」

「红叶。怎么了?我都说了,我会娶你的。」白牧说道。

我呼吸加重,急声开口道:「不会的。你不会娶我的。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县城里长大的,你什么都好,你怎么会娶我?你再骗我,你就是想我和你钻野林子,我不会上当的。白牧,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砍死你。你骗不了我。」

我吓得从一边山道往下跑。

白牧在后面追着开口道:「红叶。我真的愿意娶你。我喜欢你啊。我一直都喜欢你。下午我就去你家提亲。」

我听着这话,心里乱七八糟,不敢回头看,只是往家里跑着。

跑到村子。

王凤娟正在村口哭着,见到我就骂道:「姚红叶,你不要脸,你勾引白医生。」

「滚!」我拿着柴刀比划道:「你再敢乱说,我砍了你。」

王凤娟被我吓得退后了几步。

我看见白牧从后面追来了,便吓得继续往家里跑。

到了家。

一家人愣愣得看着我进了门。

我坐在自己床上,用袖子努力擦着嘴。

刚才白牧亲了我,让我突然变得很厌倦自己,我厌倦自己的生活,厌倦自己的一切,但是却没真打心里恨白牧。我不知道白牧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他只要说了,甚至亲了我,都是给了我莫大的幸福。

如果没有这一家子,或许白牧说的一切都会成真吧。

吱呀。

门开了。

小娟走了进来,满脸胆怯道:「阿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舍不得跟小娟发脾气,只是找个借口道:「刚才上山崴了脚,所以就回来了。」

小娟显然是不信我的话。

我对着小娟招了招手,将小娟拉进了怀里。

我们俩就这么坐着,好一会,我才低声道:「小娟,你说阿姐将来会嫁人吗?」

「会啊。」小娟点头道:「阿姐那么好,肯定有很多人想娶阿姐。」

好?

我笑了。

我自己都看不出自己有好的地方。

我抱着小娟,低声道:「小娟,你说白医生这样的人,会娶我这样的山里丫头吗?」

「会啊!」小娟又点头道:「阿姐。其实白医生对你真的好好。我那天在岸上,白医生一直都很紧张你。而且村里好多人说,白医生看上你了。」

我连忙道:「别瞎说。他怎么会看上我?」

我不信。

这种事没法信。

中午。

我还是做了饭,只是心里七上八下,有点期待下午早点到来,却又害怕下午什么都不会发生。

吃过饭。

我就进了屋子,一个人抱腿坐着,却时刻听着外面的声音。

没一会。

我爸要进屋休息了。

我连忙走到堂屋,看着我爸道:「阿爸。你……你就在院子里坐着,今天哪都不要去。」

「啊?我想进屋里躺会啊。」老爸诧异的看着我。

我急了道:「让你在院子里坐着就坐着,哪那么多话。」

「哪!」老爸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最后点头道:「行。那我在屋里抽会烟。」

我又进了屋。

时间一点点过去。

我心里却越来越害怕起来。

太阳已经偏西了,下午的时间都过去一半了,可是我中午期盼的人却没有来。我坐在屋子里,却忍不住哭了,又用袖子擦了擦嘴,感觉自己变得好脏,感觉自己被人骗了。

「臭流氓!臭流氓!」我低声骂着。

只是就在我气得下床的时候,外面却好像来人了。

我吓得慌忙走到屋门口,露出半个脑袋向外巴望了一下,却只见白牧医生和村里的一个经常给人做媒的王阿婆已经走进了院门。

真来了!

本来在外面玩耍的小山和小娟都回来了,两个人看着白牧手里提着的东西,又回头看了看屋子门口露出半个脑袋的我。我吓得慌忙一缩头,小跑着又窜到了床上。

白牧医生居然真来了,还带了王阿婆,他真要和我家提亲!

老爸不是傻子,见到白牧和媒婆王阿婆上门,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几个人在院子里谈着,我也听不到说什么,只是感觉自己真做了梦,白牧医生怎么可能真来提亲了呢?

小娟和小山进了房间。

小山睁大了眼睛道:「阿姐,白医生说要娶你。」

「别说话。」我连忙瞪了一眼。

小娟笑着道:「太好了。阿姐要嫁人了。」

嫁人三媒六聘。

白牧请媒婆上门,便是明媒正娶了。

我心里欢喜,但是也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出门,女儿家这么见夫婿和媒婆终究是不礼貌的事。

外面聊了好一会,直到太阳要落山了,白牧和王阿婆才离开了我家。

两人一离开。

我爸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得进了我房间。

「娃儿。娃儿。」老爸高兴的厉害,含泪笑着道:「娃儿,你要享福了,白医生带了聘礼和媒婆来说要娶你。他带了好多聘礼,还有大洋呢,日子定了,六天后,好日子,到时候阿爸把你嫁过去。」

日子都定了。

我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对我爸笑着道:「他还说什么了?」

「就说要娶你呗。还说要好好照顾我们一家子,这下好了,以后家里有个主心骨了,谁也欺负不了我们家了。」老爸念念有词道:「祖上积德啊,祖上积德啊。」

真是祖上积德吗?

我心里高兴着,一家子都高兴着。

吃过晚饭,老爸一个劲得在琢磨着要准备哪些东西,说要风风光光让我嫁人。我心里也琢磨着,的确需要好好准备自己了。只是,在外面月亮升高的时候,院子的门却又被人叫响了。

周小荣的妈妈?

我走到院子门口,见到周小荣的妈妈,便开口道:「周家阿妈,怎么了?」

「红叶。出事了。出事了。」周小荣妈妈看向村子的另一边,对着我急声道:「快。快跑。带着你爸妈和小山他们快跑。」

跑?

我愕然道:「周家阿妈,到底怎么了啊?」

「快跑啊。不然来不及了。」周小荣妈妈着急万分道:「白水河又出事了。许家阿婆说是河神作怪,还说河神得不到你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村里一群人和隔壁村的人在商量,说要把你抓去祭河神。他们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马上就来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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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12-30 11:12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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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节 老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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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妖·第一卷: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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