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扶山枝(上)
所属系列:执手合欢:先婚后爱的古言甜文
知乎盐选 扶山枝(上)
我进宫那年,只有十四岁。
我进宫那年,只有十四岁。
他缺个皇后,来掩饰他有龙阳之好的怪癖。
你问我为什么同意进宫?
巧了,我相中他的那个冷面帅气小侍卫很久了。
1
我自小就和君少离不对付。
他是大梁最年幼的皇子,我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相府嫡女。
因为我早慧,确切地说是馊主意多,擅长捅娄子,君少离就找上了我。
他说,孟扶鹤,助本皇子得到皇位。
我当时刚从赌场偷玩出来,正想方设法地从后院的墙头翻回丞相府里。
闻言,我差点从墙头摔下去。
稳住身子,我扭头看向不远处一脸严肃的君少离。
颀长的身形,黑色的锦衣,泼墨般的黑发,刀削似的下颌,疏冷的气质。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琥珀色的眼眸里,藏着不符合年龄的算计。
我目光一转,看到了他身后的冷面帅气小侍卫。
大梁朝有名的美男子兼武功潜力股,尉燕归。
如果说太子的俊美排第三,这个燕归就能排第二。
尉燕归冷着脸站在君少离身后,嘴唇紧抿,不往我这里看。
是我的菜。
我当即对君少离笑道:「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事成之后,你这小侍卫归我。」
君少离目光一凝,琥珀色的眼眸沉浮了一下,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合作愉快。」
这年,我十二岁,他十八岁,燕归十六岁。
吹过的微风带着湿冷的味道,拂在脸上潮漉漉的。
正逢清明雨时节。
2
我决定帮君少离干掉太子。
京城的一家茶楼——疏风楼里,我坐在雅间,与君少离商议计划。
「不知在下可否出一份力?」一直沉默的燕归,突然插声道。
低眉敛目,语气冷冰冰的。
空气静了一瞬。
我看向对面座位上的君少离。
锦纹花边座位上的男子,手指轻叩桌面,琥珀色眼眸一闪,唇角划过一抹玩味的笑意,看向燕归道:「刺杀太子的事,交给你?」
燕归冷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我看着他笑道:「那我出主意,你出力,我们合伙把太子搞下台?」
燕归避开我的视线,淡道:「可以。」
真是个没有意思的人。
我撇撇嘴,懒洋洋地抬眸,看向窗外。
天气雾蒙蒙的,看来这阵子都会间间断断地下雨。
这家茶楼生意极好,原因是,在此处,可以观赏到远处听荷湖的风景。
听荷湖碧水荡漾,湖心亭的尖尖四角宛如小钩子般,在蒙蒙雾气中若隐若现。
君少离倾身,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轻叩几下,「孟扶鹤,你既然答应了把太子搞下台,就记得把事情做好。」
我敛去笑容,与他深沉的目光对上了一瞬,便移开视线,起身往外走去,「知道了。」
走到门口,我脚步一顿,好心提醒道:「那个听荷湖可邪乎了,太子之前在那里遇险,后来据说与太子一同游湖的女子还掉进湖里淹死了,幸好太子最后是安全的。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不然待久了,万一那里的霉运传到这儿,可是万万的不吉利。」
说罢,我转身离去。
3
回到相府,我刚走到院子门口,就有丫鬟急急过来。
「小姐,您去哪了?老爷说让您安生点,明天可是要回宛平县……」
「我知道。」我心情有点不太好道,「去给我姐姐扫墓,我记得。」
很少人知道,我有个姐姐,叫孟晚吟。
她死于三年前的清明雨时节。
那年我九岁。
世人皆知,小小年纪的孟家幺女,早慧又受宠。殊不知,这只是孟家对外人使用的障眼法,是孟家抛出去的挡箭牌。
孟家真正早慧的那个女儿,多年来倾尽心血培养的重心,小心翼翼捂着的宝贝,是拥有能惊艳整个大梁朝的才华的孟家嫡长女——孟晚吟。
我从小就没了母亲,孟家对我也是放纵式的养育,只有孟晚吟,一边当妈似的照顾我,一边又毫不心软地严格教育我。
回到房间,我左右看了看没人,走到床边把橱柜移开,在地上摩挲片刻,掀起一块地板,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上锁的小匣子。
啧,这可是我常年混迹赌场的光辉战绩。
把地板和橱柜放回去,我打开匣子,看到里面放的厚厚几沓银票,大概数了数,叹了口气。
还是不够啊!
走到衣橱前,我从压箱底的男子衣服里翻找出一件白色衣袍,三下五除二换好。
最后,我对着铜镜收拾一番。
一张精致娇俏的脸,迅速被掩盖起来。
很好,一个容貌清秀的白衣小公子。
我拿着小匣子,避开府里的丫鬟,走出相府,大摇大摆地往长乐坊而去。
长乐坊,京城最大的赌场,也是我小时候偶尔去、近三年更加频繁光顾的地方。
一条小巷里,长乐坊是最高的那栋楼,气势恢宏地矗立在街头。
时不时有神色各异的人,在长乐坊进进出出。
去长乐坊前,我先拐去了旁边的汇通钱庄,把匣子里的银票拿出来一半,然后把剩余的存进去。
接待客人的小厮看了看匣子里厚厚的银票,狐疑地打量我许久,最后清点了一下,写了张票据给我。
「一共四百两银子。」
我收好票据,离开汇通钱庄,走到长乐坊门口,看到一个看门的伙计蹲在那里,像只哈巴狗一样,端着一碗老远都闻着臭臭的粉条,埋头吸溜吸溜的。
「胡汉三!」我踢了踢他的脚,毫不客气道,「你老熟人来了!」
胡汉三一脸你找揍的表情,把嘴里的粉条吞下去,骂骂咧咧地抬头看向我:「哪个小白脸,毛都没长齐就敢踢小爷…… 哎,姑奶奶?!」
他眼神变了变,端着碗站起身,谄媚笑道:「您怎么这副打扮?上次还是病弱书生……」
「当然是赚一票大的。」我瞥了他一眼,「话说,你蹲大门口吃什么呢?」
「我说了你又不知道。」胡汉三把还剩一半的粉条藏了藏,警惕地看着我,「没见过嗦粉的?」
顿了顿,他骄傲地看着我,补充道:「胡氏螺蛳粉,天下仅此一份。」
胡汉三是我来长乐坊认识的看门小厮,是我的好伙计兼生意伙伴,经常冒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语言和玩意。
久而久之,我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我朝他摆摆手,朝长乐坊里面走,「你接着吃吧,我要去赚大钱了。」
「那您慢慢赚……」他的声音被我遥遥抛在身后。
长乐坊共三层楼,装饰低调又奢华,一楼是开放式的大圆桌或小方桌,想玩就去,不想玩就下来,叫骂声、嬉笑声此起彼伏,混乱又热闹。
二楼则是一个个关起门来的小房间,能去里面坐的都是贵客。
至于三楼,我还没去过。
我装作第一次来的生人,有点好奇又有点新鲜地左顾右盼。
果然前面一个桌子上,几个穿着锦缎衣裳的纨绔子弟看见了我,双眸一亮,招手道:「那个小兄弟,新来的?要不要一起玩一局,输赢小事,哥哥带你。」
我心中了然,面上露出欣喜的笑,「那就打扰了。」
想坑别人的人,焉知对方不是同样挖了坑等上钩。
我坐在了他们的方桌边。
「各位前辈,我叫胡汉三,是新来的。」
「胡汉三,我们先来一局简单的,就是掷骰子三枚,根据点数猜大小,我先给你示范。」
一个面相颇善的公子哥坐在我对面,拿一个青花瓷杯盏扣住骰子,晃了几下,「胡小弟猜猜?」
我小心地猜道:「小?」
他露出一抹笑,轻轻打开杯盏。
两个一,一个二。
「是小!胡小弟果真是玩赌的天才!」他吹捧道,「要不要正式来几局?」
我内心嗤笑一声,表面却装作一下子来了信心,骄傲道:「来!」
他笑了下,把另一只杯盏推给我。
第一局。
我啪地一下,在桌上放了一张十两的银票。
周围传来隐隐的吸气声,「胡小弟家境殷实啊!」
对于普通人来说,十两足够半年的花销了。
他瞳孔微缩,笑容缓缓扩大,也在桌上放了十两的银票,摇了摇杯盏,气定神闲道:「大还是小?」
我信心满满:「小!」
打开杯盏,一个五,两个六。
他一脸可惜:「胡小弟错了啊,下局一定能赢!」
说着,他拿走了我桌上的银票。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脑海里蹦出一双沉沉的琥珀色眼眸来。
说起来,我与君少离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结下的梁子。
小时候我调皮得很,偷跑来赌场玩,结果第一局就对上了当时被皇上派来考察赌场行情的君少离。
他装作普通人陪我玩了一局,结果赢走了我全部的零花钱,让我倾家荡产,害我挨了父亲和姐姐的双重教训。
那时,我才知道,那个疏冷深沉的少年,就是传闻中三岁学武,五岁成诗,七岁凭一己之力打败所有皇室子弟的年幼皇子,君少离。
从此,我苦练赌技,发誓跟他势不两立。
思绪慢慢回神。
我瞪着面前的公子哥,不服气:「再来!」
第二局。
我放了二十两的银票。
输了。
第三局。
我放了五十两的银票。
输了。
……
第五局,我押了二百两。
周围的起哄声愈发地大,对面的公子哥手都不稳了,激动得直拍桌子:「我也赌二百两!」
他握着青花瓷杯盏,在桌上清脆地摇晃。
我能听出来骰子在桌面上、在瓷杯内壁撞出的轻响声。
这轻响,带着某种有规律的变动。
半晌后,他猛地一扣,挑唇笑道:「猜猜看?」
我慢悠悠地扫了一眼杯子上的青花瓷纹路,突然抬手,紧紧抓在他握着瓷杯的手上,盯着他道:「大。」
公子哥瞳孔一缩,身子微僵,过了一会儿他笑道:「胡小弟,你先松手,不然我没法打开。」
「不碍事。」我笑道,「咱们一起看。」
我看你还怎么出老千?
他支支吾吾不肯松手,我用力抓着他的手,把杯盏拿开。
果然是大。
周围起哄的声音陡然一静。
公子哥脸色涨红,盯着我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最后他愤愤不平地递给我二百两银票,吼道:「我不信!再来!」
「奉陪到底。」
下一局,我赢了一百两。
下下一局,我又赢了一百两。
……
公子哥掏了掏口袋,半天没摸出来一个铜板,尴尬地盯着我愣神。
「怎么?」我不解,「不玩啦?」
满桌的银票让整个一楼的客人都开始打量我。
拂了拂晃人眼的战绩,我叹息一声,「可惜了啊,没人能陪我玩,我好无聊。」
我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就像看到洪水猛兽,纷纷退避三舍。
大抵是看出了我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行家。
我盯着银票开始发愁。
才这么点,我钱还没赚够呢。
旁边小厮突然惊叫道:「东家——东家您来啦!」
这时,长乐坊门口响起一道特意改变了声线的声音。
「我陪你玩。」
我一愣,扭头看去。
一个身穿黑色鎏金滚边锦衣的男子,戴着一个金色上半脸面具,悠然向我走来。
他微低着头,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流畅的下颌线仿佛鬼斧神工。
这是——长乐坊东家?
我怔怔地看着他走到我身旁。
「喂,小朋友,去三楼,我陪你玩一局。」
4
我坐在三楼的精致房间内,看着对面的人游刃有余地赢走我最后的本金,陷入怔然。
桌上的银票大堆大堆地放在他面前,而我身前只剩了一个可怜的铜板。
一直以来所向披靡的我,竟然栽在了长乐坊东家手上?
那么多钱,输了个彻彻底底?
我有点不甘心地看向他的脸。
这个东家大半张脸都覆在面具下,眼眸始终低垂着,被长长的睫毛盖住,一直不与我对视。虽然他的穿着和言行都刻意往成熟了掩饰,但我仍然能推断出,此人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
一个心机深沉、不动声色间把我坑得一塌糊涂的少年。
「东家,」我往座椅上一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桌上的银票一沓沓地理好,压低声线道:「没什么意思,偶尔来教训一下太猖狂的客人。」
「猖狂?」我冷笑一声,猛地扑上去摸向他的面具,「那你怎么不敢跟我对视?」
他侧身一避,躲开我的爪子的同时,目光与我对上。
疏离而深沉的琥珀色。
「藏着掖着就不好玩了。」我倾身上前,扫过他的眼眸,看向他的发冠。
那个人,以前掩饰身份时,也会经常假装成年男子,戴一个稍微偏后位置的玉冠。
「你说是吧,君少离?」我挨着他的面具,压低声音道。
他有一瞬间默然。
趁此机会,我猛地掀掉他的面具,露出一张看不出情绪的俊脸来。
君少离勾了下唇,轻轻勾走我手上的面具,「现在才发现,看来是输得不够惨。」
刚在茶楼分别的冤家,又在这赌坊相聚,也是神奇。
我有点窝火地坐回去,「我们现在还在合作,所以你不要太过分了。」
「你也知道我们在合作?」君少离瞥我一眼,「既然参与了我的计划,那就不要到处乱跑,往一些不干不净的地方钻。这些银票看看能不能让你买个教训。」
我一时哑然。
看了看他身前原本属于我的银票,我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极差,语气也开始犯冲,「再教训我,我就把你的某些癖好给抖出去!」
哼,某人的怪癖好,我可是清清楚楚。
君少离目光一凝,似笑非笑,「你再说一遍?」
他这副模样让我愈发来气。
「我不想跟你瞎掰扯了。」我往他身后看了看,道,「燕归呢?」
君少离双手环胸,冷冷道:「没跟来。」
「啧,真没意思。」我不想再在这憋屈的地方待着,站起身道,「我每次在长乐坊撞见你都没好事。这回钱没了,我又要从头赚!」
我刚走了两步,手臂就被君少离用骰子砸了一下。
我回头,见他没什么表情地把那几沓捆好的银票抛给我,垂下眸道:「你一个身子都没长好的小姑娘,以后少来长乐坊,别仗着自己脑袋聪明,就往鱼龙混杂的地方跑。」
顿了顿,他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至少,得帮我搞掉君少翊。合作结束后,我才懒得管你。」
太子名讳,君少翊。
「知道知道,真啰唆。」我忙接过重重几沓银票,心情瞬间美好起来。
反正这回钱赚够了,以后想让我来我也不来了。
匆匆与君少离告辞,我把赚来的银票塞进腰前衣服里,挺着大肚子,在一众人的视线焦点中,阔气走出长乐坊。
门口的台阶上,胡汉三刚吃完他的那什么螺子粉,猥琐地蹲在那,碗放在脚边,对着前方目光放空。
活像个游离于现实之外的看门大爷。
「胡汉三!」我又踢了踢他的脚,「你老熟人出来了!」
胡汉三蒙了一瞬,仰头看着我,唇边还带着油渍,「姑奶奶钱赚够了?」
「擦一擦你的嘴。」我得意地低头看着他,「你要的数,都在这了。」
说罢,我拍了拍肚皮,传来闷闷的敲声。
胡汉三双眼一亮,擦了擦嘴站起身,盯着我鼓起来的肚皮道:「真的?」
「保证一个铜板都不少。」我左右看了看,见人流进进出出的,遂把他往旁边墙角拉去,悄声道,「三年前我跟你说的东西,如今你能保证是我想要的?」
「我胡汉三的生意,绝不作假!」胡汉三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搓了搓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痛快地从口袋拿出之前去钱庄存的票据,然后把怀里兜着的银票掏出来,查了查数,抽出来一小沓多余的银票,把其余的都递给他,「你查查看。」
胡汉三接过来,先看了眼票据,然后数了数银票的数额,嘀嘀咕咕地算了一会儿。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胡汉三终于算好了,「银票够了,我把你要的东西给你。」
他把票据收好,然后把银票往袖子里塞去。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塞的,反正在我的注视下,他一小会儿就塞得严严实实。
塞好银票,他往袖口里摸了摸,拿出一个白瓷瓶,小心翼翼地递给我,「里面只有三滴,不过足够了。这玩意阴毒得很,也不知你从何处打听的,用的时候注意点。」
我抿了下唇,把白瓷瓶在掌心里握紧,「说好的规矩,交易完了,这事就结了,咱们谁都不记得了。」
「我胡汉三做生意还是有品的。」胡汉三拍了拍胸脯,打量我几眼,狐疑道,「你明明三两次就能赢来的钱,非得拖到现在,听说还撞上了长乐坊东家…… 也不知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大男人少八卦。」我抬手敲了敲他的头,「这事你别管,以后甭再问。」
收好白瓷瓶,我转身离开。
5
次日清晨,我换了身素衣,与我爹和几个姨娘庶姐,一起去往离京城不远的宛平县。
宛平县因为有个羽陵园而出名。
羽陵园是大梁颇负盛名的祭园,景色宜人,将逝者安葬在此处是京城权贵们的首选。
这园子傍着一个叫不出名的山,山上有个白云寺,非常出名的般若大师就住在此处,慈悲救世,普度众生。
我姐姐就葬在羽陵园里的湖边。
坐在马车里,我对着窗边的风景发呆。
耳畔隐隐传来前方驾车处两个小丫鬟的议论声。
「虽然如今咱们孟家就剩小姐一个嫡女了,但是老爷对于大小姐还是颇上心啊,扫墓上香都要亲自去。」
「话虽如此,但是大小姐和咱们小姐自幼姐妹情深,咱们小姐每逢清明雨季节都难过得紧。不过大小姐没了,咱们小姐就不能轻易被许配出去了……」
我开口打断她们,「我累了,要歇着了。」
她们立马住了嘴。
马车行驶了一天,到傍晚时,我们抵达宛平县。
寻了间客栈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我们乘马车来到羽陵园门口。
园里人很少,也很安静,我随我爹沿着小路往安葬姐姐的湖边走,心情有点低落。
身旁不远处有个人也走上了这条小路。
这路只通往湖边,据我所知,在那里安葬的逝者并不多,所以我给这人让路的同时,扭头看了一下。
一个穿着普通衣服,打扮得很平凡,长相却十分出色的男子,正往湖边走去。
我眉头一蹙。
这人…… 好眼熟。
再仔细看了几眼,我脚步突地一停。
竟然是太子殿下。
他怎么悄悄来了这里?
心里充满了疑惑,我看了看前方我爹和旁边的几个庶姐,走过去小声道:「你们先去,我要如厕。」
我爹扭头看了我一眼,有点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快去快回。」
照理来说,我们会在宛平县停留三天才回去。
我抿了下唇,「待会儿我不与你们一道走了,你们出去后让我的马车先等等我,你们先回客栈。」
我爹蹙了下眉,停下脚步看向我,「你没带丫鬟,自己在羽陵园待着,像什么样子?」
「我有一些体己话要私下对姐姐说。」
「罢了,随你,不要停留太久。」我爹甩了下袖子,带着我的庶姐先往前走了。
我在原地等了会儿,然后去追赶君少翊的背影。
「太子殿下留步。」
君少翊脚步一顿,看到我时并不太惊讶,「孟小姐。」
我冷道:「不知太子掩饰一番来到这里,所为何事?若我没记错,太子殿下走去的方向,是我姐姐的葬地。」
君少翊不愧是太子,一秒钟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掩去眸底的复杂,朝我微笑道:「本宫是来看望你姐姐的。身为太子,本宫出来不方便,所以就掩饰了一下。」
我淡淡垂下眸,掩去心底的厌恶,「原来如此。」
大梁的几个皇子都颇为优秀,太子更是出类拔萃。
如果不加上君少离的话。
君少离从小天资聪颖,风头一度盖过太子,被誉为京城才智第一、俊美第一的少年。
自从小时候在赌场与他结下梁子,我就和大梁最优秀的皇子杠上了。
他出游,导致京城巡视加强,让我不能轻易出府玩,我就暗地里拜托胡汉三散布皇子们倾轧诡谲的谣言,结果皇上对他们严加看管,君少离也因此出游泡汤。
他就报复我,因为我经常爬墙进相府,他就说最近京城进了贼,让家家户户都加高墙院。
我就继续散布谣言,君少离去的地方有水灾,结果皇上下令让他捐银钱为百姓造福……
等等,诸如此类。
但君少离从不近女色,身边更是没有侍妾。这就导致有流言说他好男风,对此,君少离也从不解释。
相当于默认了。
所以,哪怕太子知道这个最小的皇弟比自己优秀,也从没担心过他会抢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孟小姐在想什么呢,如此认真?」
我回过神来,看着面貌俊朗的太子得体的笑容,扯扯唇角道:「不好意思,太子殿下方才说什么?」
太子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耐心道:「本宫说,不知可否邀请孟小姐一起,去旁边山顶的白云寺逛逛?」
我蹙眉,下意识就想拒绝:「不……」
「本宫有些话,想单独对孟小姐说。」
我把喉咙口的拒绝咽了下去,「好。」
太子微笑了下,绅士地离我三步远,与我并肩往旁边的山顶走。
山并不高,我走在通往山顶的路上,思绪纷乱。
太子似乎也有心事,我们俩倒是相安无言。
我侧了下头,看了看身旁的太子。
他眉目舒俊,比君少离少了些内敛,比燕归多了些明朗,就算身穿普通的衣饰,唇角也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山间清风宜人,把君少翊的发丝吹动了些。
我把头扭回来,轻轻叹了口气。
凭良心讲,太子本身也是个绝艳的人物。
所以偶然的一次,我偷偷瞧见姐姐的练字本上,写满了太子的名字,也没有太大的惊讶。
孟晚吟,喜欢太子君少翊。
6
快走到山顶时,太子淡淡道:「听说,孟小姐前几日在京城的疏风楼里,与皇弟一起喝过茶?」
他说得不经意,我却在心里嗤笑一声。
不就是因为我现在是相府唯一的嫡女,所以怕君少离拉拢到我吗?
我冷淡:「这与太子殿下何干呢?」
君少翊侧头看向我,好意道:「他自小就情绪不外露,心机深得很。本宫是怕他利用你……」
「太子殿下,」我打断他,「若你无事,我就告辞了。」
眼下几个皇子竞争激烈,君少离在利用我的身份,我何尝不清楚。
可我不也一样利用他接近燕归吗?
所以,谁利用谁,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孟小姐是不是对本宫有什么误会?」太子掩饰着眸底变换不断的情绪,微笑道,「本宫总觉得…… 你对本宫有敌意。」
我站住了脚步。
内心的恨意一闪而过,我深吸一口气,盯着君少翊道:「太子殿下想多了。」
山顶近在眼前,我不再理会君少翊,大步向前走。
虽然山很矮,但是这山上的景色却清旷独绝。放眼望去,假山岩石,劲松修竹,都在此处分布得错落有致。
前方的绿木间,隐隐约约有个月亮形拱门。再往里是几座红墙黛瓦的殿院。几个精致的镂窗楼阁坐落其中,青石绿苔,古朴致远。熹微的光影投照在斑斑墙面上,映出久远的岁月尘埃。
空静中传来些微的渺渺钟鼓声,一下又一下,涤荡着凡尘间的污浊。
我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苍苍竹林坐有寺,杳杳钟声尚未晚。到底是何方高人,能将人生过得这般旷达悠远?
「施主到访,老衲有失远迎。」
一道平和沉缓的声音从月亮拱门后响起。
我一怔。
一个穿着袈裟的出家老人,从容缓步走出月亮门。
他削发为僧,五官普通,眼睛却澄明如镜,带有历经沧海才能悟出的明澈。
走到我身后的太子难得没有维持住虚伪的笑容,看着迎面走来的老人,微微震惊道:「您,您就是……」
老人一手持念珠,另一只手施单掌礼,颔首道:「老衲法号般若。」
我又一怔:般若大师?
这个僧人在大梁很出名。他专门住在白云寺为逝者祷告,普度神魂。但是常人来此,十有八九是见不到他的,他经常行踪不明。
「竟是般若大师,方才我贸然向前走,实在失礼了。」
我回了他一礼,顺带道了个歉。
虽然我不信什么虚妄的佛语,但对这有名的僧人还是很尊敬的。
「无碍。」般若大师平静地看着我,「老衲本以为你们是误打误撞来到的此地,但现在看来…… 女施主心中有事不能释怀?」
我抿了下唇,微笑道:「我心思澄明,怎会有事?」
这僧人简直胡说八道。我一直没心没肺,吃喝嫖赌,快乐加倍。
除了对一直既当妈又当师长的姐姐的死耿耿于心之外,我哪有什么心事?
般若大师没有质疑我的回答,微笑道:「二位施主既然来了,不妨进去坐坐?」
太子目光闪烁,犹豫不决。
般若大师看向了我。
他的目光太有洞悉力,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礼貌摇头道:「不麻烦大师了,我们这是恰巧来到了这里,马上就离开。」
太子看了看我,对般若大师笑道:「大师客气了,我们这就走。」
虽然这神叨叨的僧人名气大,但显然太子他也不信佛。
般若大师也不挽留,微微点了下头道:「也好,二位施主慢走。」
我点点头,欲要转身时,瞥见这僧人袈裟袖口处有个明显的破损,便看向他道:「大师,念珠虽好,也不能一直拿在手上,不然袖口会承受不住的。」
般若大师微愣了下,瞥了眼袖子,缓缓抬眸,竟对我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生死盈虚皆有定数,来世造化自有其因。」
他声音平缓却有力量,「这袈裟今日已无生气,明日也许就缝补成新衣。女施主认为,这披在老衲身上的衲衣,就能锁住其上的念珠?」
我听得脑袋发晕。
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简直满口胡言。
太子疑惑:「是这样吗?」
般若大师唇角笑容扩大了几分,从容自在地垂下眸,表示不会多说什么。
「也许是吧。」
我不感兴趣地撇撇嘴,率先沿原来的路,朝山下走去。
一路沉默地回到羽陵园,我告别了太子,回到我姐姐的墓碑旁。
把冢地打扫一遍后,我烧了些纸,在碑上放些酒食果品,又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方才起身离开。
坐马车回到客栈,我给父亲说了一声我回来了,然后就回到房间内,坐在桌边,拿了张信纸,开始磨砚。
脑海里逐渐有了个计划。
我提笔在纸上写下来后,卷起来系好,走到窗边,轻吹了声口哨。
不一会儿,一只燕鸽轻盈地落在窗边,用鸟喙梳理羽毛。
我把卷好的信纸塞进它腿上的小包袱里,拿了些米粒谷物喂给它,然后拍了拍它的头。
燕鸽展翅飞上蓝天,消失在远方。
它飞走很久了,我还倚在窗边,对着天际出神。
三年前,我就不该让孟晚吟答应太子,清明节那天出游扫墓。
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那天下着雾蒙蒙的雨,而半途折回来,拐道去听荷湖。
我姐姐,也就不会被迫去死。
7
因为我在宛平县吃坏了肚子,我们决定不再停留三天,次日就动身回京城。
早上出发,大概傍晚就能回到府邸。
正好与我们一同离开宛平县去往京城的,还有一辆装饰低调奢华的马车。旁人不知里面坐的人是谁,我却知道是太子。
因为身子不适,我在马车上眯了一觉,醒来时,外面阳光极好。
我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入眼的景色春意馥郁,草木旺盛,马车轮轧在石板路上,发出轱辘的声响。
原来我们到达了宛平县外二十里路的地方,这里离京城和宛平县都不近,所以人迹颇少。
前方那辆低调的马车与我们的距离比早上拉近了些。大概是相府的车夫想着多个伴,所以一直在人家马车后面跟着。
我放下车帘,在座上倚靠了一会儿,又掀开了帘子。
「现在这里倒是比以往安静得过分了些……」
我向车头方向看去。
相府的几辆马车依然毫无所觉地跟在太子的马车后面。而太子的马车前方,已经到达了一个拐角处。
太子的马车入了拐角——
突然两道黑影从拐角尽头闪出,一个人擒住驾马的侍卫,堵住他的嘴,另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朝太子马车内刺去。
「谁?!」
太子一声厉喝从马车内跳出来,他捂着流血的胳膊,看向那两个黑影,喊道:「你们是何人?」
相府的驾车小厮惊喊道:「有刺客!」
「怎么回事?」
「我们不会有事吧?」
「呜呜呜,放过我们吧……」
我的几个庶姐惊慌起来,相府的马车急急停下,不敢前进。
给太子驾马的侍卫终于逃脱了那人的钳制,手握着刀,弃马挡在太子身前,「阁下莫不是认错人了?我家主子是从宛平县来,去往京城拜访亲友,不知阁下为何一言不发就动手?」
那个黑衣男子脸上蒙着面巾,容貌有修饰过的痕迹,一言不发地砍向侍卫的脖颈。
锵的一声,兵刃相接。
另一个黑衣男子直接拎着剑向太子挥去。
大梁皇子都是习武之人,太子虽然一只手臂汩汩流血,但另一只手也利落地从腰间抽出长剑,与这人打了起来。
君少离打太子侍卫。
燕归打太子。
前方的马突然受惊,嘶鸣一声,扬起前蹄转身朝后跑来。
「不好,快躲开!」我对其他马车上的人喊了一声,率先跳下马车,握着一柄匕首滚在路边的灌木丛后。
太子扭头看了我一眼,挡开燕归的剑,突然动用轻功朝我奔来。
燕归提剑追来。
君少离朝我这里看了一眼,猛地推开太子侍卫,追着太子而来。
我爹和庶姐同时喊我的名字。
他们不知道这是我写信一手策划的刺杀,以为我被刺客盯上了。
我心头一凛,暗道:糟糕。
太子不会想拿我当人质吧?
我握紧匕首,突然看到太子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暗器,先是回头给君少离射了一箭,然后对准我射了一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箭尖翠莹莹的,居然淬了毒!
我心里一揪,下意识看向君少离,用眼神示意他小心。
太子侍卫追了过来,燕归转身与他对上,几息之间就过了百招。
箭矢近在咫尺,我心知不可能躲得掉,咬咬牙打算硬接住。
君少离眼眸一沉,用力把手上的剑向我掷过来,同时身子一转,避开了他眼前的毒箭。
那支剑划出一道弧度,与我面前的毒箭嘭地撞上,发出清脆声响。
我松了口气。
毒箭歪了方向,射入了我旁边的灌木丛,那支剑斜插到土地上,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噗——」燕归把剑送入了太子侍卫的胸口。
太子发了狠,提剑向前刺去。
君少离赶到太子身旁,用身子挡住他,闷哼一声,眼神冷冽,压低声线道:「我们只与你有仇怨,不要扯上不相干的人。」
我趁机拔出君少离的剑,用力抛过去。
君少离扬手接过剑,另一只手从腹部放下来,看着太子的目光愈发地冷。
太子明朗的面容上勾出一抹复杂的笑,没说什么,与君少离打成一团。
燕归也加入了混战,二打一,让太子渐渐处于下风。
他支撑着护住关键脏器,却还是被两人狠狠捅了几刀,不过一会儿就满身是血。
君少离沉着脸,挥剑朝太子脖子抹去。
太子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往地上砸去。
瞬间,一阵烟雾腾起,把搅在一起的三人遮住。
我直觉太子要逃。
烟雾过了很久才散去,君少离和燕归捂着鼻子呛了几声,再次睁眼时,果然看到太子已经逃得没了踪影。
燕归恨道:「被他给跑了。」
君少离捂着腹部,淡淡道:「他受了重伤,能不能救活都是个事。」
他俩没有与我过多眼神交流,迅速闪身消失。
我的庶姐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劫后余生地庆贺,拉着我问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坐上了马车。
我爹看了我一眼,上了马车吩咐道:「都上马车吧,世道危险,我们快些回去。」
相府的马车继续驶向京城。
傍晚,我终于回到了相府。
把自己清洗一番后,我从墙头翻出去,避开人群寻到君少离建在宫外的府邸。
虽然府里巡逻严密,但我对这里颇熟悉,一路避开府里侍卫,摸到了君少离的主院内。
悄悄走到主屋门口,我深吸口气,猛地推开门,「你们今日……」
燕归手里的药泥险些掉在地上。
君少离下意识抬手去拿旁边的衣裳,手伸到半空中一顿,又收了回来,掀起眼皮看向我,没什么情绪地问:「擅闯皇子府邸,孟扶鹤,你胆子越来越肥了。」
我嘴张大,僵在门口,丝毫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眼前的画面真是血腥又香艳。
君少离正裸露上身,倚在座上,腹部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的伤口已经被清理过并且换过药,所以现在燕归是在重新给他换药,好让伤口不发炎。
看他们这亲近的模样,难道君少离心仪之人就是……
「你们怎么也不说一声……」我感觉耳朵在迅速发烫,有点慌张地想要退出去。
君少离扯扯唇角道:「换药而已,你想什么呢?」
「可是……」可是我还小呢。
「找我有什么事?」君少离示意燕归继续换药,手指点了点茶几旁边的小凳,对我道,「进来说。」
燕归瞥了我一眼,依旧是那张冷冰冰的脸,沉默着给君少离抹上药。
我犹豫了一瞬,慢吞吞地关上门,走到茶几旁,坐下。
茶几上摆着可口的松子糕,我捏了一块递给君少离,然后又捏了一块递到自己嘴巴里,关切地看着燕归道:「燕归呀,你没受伤吧?」
「没有。」燕归本来想惜字如金,但不知怎么地多说了一句话,「他是拿剑给你挡太子的毒箭,自己没了武器,才被迫正面受了太子一剑。」
「啊?」我一怔,看向君少离,「因为我啊……」
君少离眼底的琥珀色好像更深了些,垂下眸道:「燕归,你太多话了。」
我还没来得及感慨君少离怎么转性子了,就见他看向我,微讽道:「我是怕你把仇记到我身上,回头又给我找一堆麻烦。」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磨了磨牙,「不是说好了我和燕归干掉他吗?我信上写了只让燕归过来,你怎么跟来了?」
君少离垂下眸,「这关乎我的大事,我怕你俩搞不定。」
「行吧,您贵人事多。」
我啧啧两声从小凳上站起,顺势想倚靠在背后的巨大花瓶上。
「别靠着花瓶。」君少离有点嫌弃地看着我,「那个不便宜,万一你给我倚坏了,把你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我的动作一顿,窝火地回头看去,「什么样娇贵的花瓶,倚一下就坏了?」
身后的花瓶上绘着我欣赏不来的图案,瓶身前后左右有四个尖尖把手向外凸起,看着就扎得慌。
这一靠上去,指不定扎着我的背,君少离还只关心花瓶!
我心里愈发窝火,感觉走这一趟来关心他,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燕归包扎好了,站起身道:「属下去给你拿衣服。」
「去吧。」
燕归看也不看我,推门离开。
我看着他冷冷淡淡的背影,心上又燃起了火焰。
「孟扶鹤。」君少离突然道,「转过头来,我问你个事。」
我不舍地把目光从燕归离开的方向移开,看向座上的君少离,不耐烦道:「怎么了?」
他琥珀色眼眸里,有种情绪在沉浮着,「你为什么跟我要燕归?」
我有点莫名,「当然是我相中他了。」
君少离不吭声,目光深深地看着我。
被他看得不自在,我灵光一现,不可思议道:「难不成你也想要他?对哦,你可是有断袖之癖的人……」
君少离扯了下唇角,几秒后,挑眉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惊诧地看着他,「那你野心不小……」
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还要坚持争太子之位,当下一任皇帝,野心果然不小。
君少离又扯了下唇角,面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我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又落在他裸露的上半身。
身材真好……
欣赏了一会儿,我偷偷看向君少离,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气氛突然间尴尬起来。
我的脸又有点热。
不行,我得告辞,找我的燕归去。
「那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要去找燕归了。」
我忙不迭地摆摆手,走到门口,想起我还吃了人家几块松子糕,遂扭头,对气场莫名冷下来的君少离道:「那个…… 你伤口注意点啊,要忌口,别碰水,好好休息。」
伤口看起来挺疼的,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毕竟,他也勉强算一个优秀的战斗伙伴。
说完,我赶紧关上门。
站在门外,我拍了拍胸脯,走向燕归离开的方向。
君少离的府里修得大气简单,但暗处又不失精致和讲究,看起来恢弘低调。
我刚穿过一个游廊,就瞧见燕归拿着君少离的衣物走过来。
「燕归燕归!」我忙跑到他面前停下。
燕归后退三步,冷冷道:「你要做什么?」
我厚着脸皮道:「你长得好生俊俏。」
燕归面无表情,「主子更俊俏,而且还是你们女子口中的京城第一美男。」
呃,这就没法聊天了。
我倔强地盯着他,不死心道:「男子不能不解风情。」
燕归冷淡淡地应付道:「男女大防。」
我又被噎住。
这当真是一块木头!
我眨眨眼睛,「尉燕归,你怎么不太喜欢我?」
燕归没有立刻答话。
我盯着他,等一个回答。
燕归清冽的眸子深深地打量我半晌,突然难得地扯了下唇。
「孟扶鹤,你跟你姐姐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