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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先生,留下陪我

所属系列:遇见你:如舟靠岸,如鹿归林

楼先生,留下陪我

遇见你:如舟靠岸,如鹿归林

他猝然扭头。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明显的厌恶,之前也有,但是很隐忍,也在克制。

这一回没有,赤裸裸。

她心头「咚」地一下,本能能松开了手指。

她唇角蠕动,在主持人激昂的声音里,女人糯软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我已经洗脸卸妆,你气我一会会儿就好了,不能一直生气。」

这声音冲散了一切的杂音,直达心脏。

男人无动于衷,看向正前方的舞台,灯光把他的双眸照得黝亮而深邃,如深水看不到半点儿波动。

其实不然,在那份不被人窥视的深潭里,有细小的纹路在旖旎。

她靠过去,头刚要倒在楼景深的肩膀,整个人一下子被一股大力给拉扯了过去,拉扯的那一边小西装也脱落,香肩半露,玫瑰花的花瓣探头,神秘、艳美。

柳如对着她的脸:「有点儿出息,刚刚不是凶你了,你还靠过去,给我坐好。」

「柳如,你……」唐影咬着牙,把衣服上她的手拍开。

柳如「哼」了一声:「你再靠着他你试试,你可以抱本小姐!」

「……」

唐影双手抱胸,懒得理她。侧眸,男人变得更加冷锐。

15 分钟后,陆离来了。

换了一件衬衫,米色,一尘不染,戴着一条深色的领带。走过来,那身精英范儿有着浓厚的吸引力。

他的位置被韩佐给坐了,他过来……从唐影面前走过,到了韩佐的那边。

此时正在欣赏拍卖的产品,是一个孩子画的自己的家乡,寓意很大,画面也非常优美,拍卖价格两万起。

在欣赏时,现场是没有声音的。

这时——

柳如:「哇,你小男友来了。」

唐影:「……」

这句话的音量她控制得非常好,左边尽头是陆离,右边尽头是顾沾衣,这中间都能听到。

陆离没有什么反应,目视前方。

韩佐「啧」了一声,冲着陆离暧昧地送去一个眼神。

楼景深……他面如冰霜,仿佛没有听到。

顾沾衣……呵,她的冷笑声也控制得非常完美,恰好收进了唐影的耳朵里。

她咬着唇,闭了闭眼睛,低声:「你是不是欠打?」

「干吗,还不让我说实话啦?」

唐影干脆闭嘴,柳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话都不怕说。

她侧着头,卷发随意地披散着,不施脂粉的脸白皙、漂亮,灯光一晃,似有百花静静绽放的倾国倾城。

她没再碰楼景深,后者自然也不会碰她。

……

拍卖物品都稀有,但都没有多大的价值。目前为止,最有价值的是清朝遗留下来的一份手抄婚谛,换句话说是一份求婚书。

800 万被韩佐拍下,其他人都毫无动静。

所有人都在等高潮阶段,就是柳如说的帝王绿项链。

柳如凑到唐影耳边:「还有半个小时才到,我想嘘嘘,你陪我。」

唐影没理,就当没听到。

「唐影……」

「要不你就地解决,要不自己去。」唐影出声。

柳如摸摸鼻子,臭女人,哼,她憋着。

在半个小时后,它,终于到了!

主持人在介绍,宽大的屏幕上终于出现项链的图片时,唐影的脸,一瞬间白了好几个度。

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一团,很小很小的动作,被身边的男人给收入眼底。

他黝黑的眼底,有细碎的凉意划过,转瞬即逝。

「我的天!」柳如这种珠宝首饰一堆的人,在看到那物品时不禁也发出了一声赞叹,那项链由 25 颗通体透亮的绿珠子组成,仅仅是看到照片,那奢华、璀璨一瞬间让整个会场都有了珠光宝气。

唐影看着它,眼睛都没有眨……不,她连呼吸都没有。

开始叫价,此物品是今晚所有拍卖物最贵的,2000 万起拍,每一次上涨 500 万。

当然这项链的价格远远不止 2000 万,它现在已经是有价无市。但是,要论价值,它依旧比不了楼景深奶奶手里那紫翡玉镯。

唐影许久都没有眨眼,瞳孔慢慢地缩起,脸色近乎于一种雪白,手是越攥越紧。

「5000 万。」韩佐的代表发声。

「6000 万。」柳如,顺便瞪了眼韩佐。

陆离看着图片,侧头,手肘撑着下颌,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这一抬手,就是 6500 万。

主持人很激动,把这种鹿死谁手的气氛拉向了新的局面:「6500 万一次,6500 万第二次……」

「9000 万。」顾沾衣那边,一口价。或许没有人注意到,她在喊这句话时声音上的颤抖,还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激动。

柳如骂了句脏话,示意身后她的人举牌子,这项链她必须要!

9500 万。

顾沾衣那边再次抬价。

最后直接抬到了一亿人民币,两个女人在争,在拼。

如果拼家世,柳家自然更甚。就在柳如喊出一亿之后,顾沾衣迟疑了一会儿。

这时一个轻柔又不失干练的声音响起:「一亿一千万。」

柳如:「……」眼看就要成功,她回头过去,看了看唐影,凑过去:「你干什么!」

唐影没有看她,她的双眸很红,或许是很久没有眨眼的缘故吧。「这个东西,我要了。」

「你要?你拿得出这么多钱?」柳如气死了,不早叫,在她快要成功时开始叫价。

唐影当然拿不出,但是有人拿得出,她身边的男人可以。

「唐影,你是不是想看我和楼景深砸钱玩儿?这个东西……」

「它是我的。」唐影打断她,沉沉地开口。

「……」

柳如没明白这话的意思,是说这东西最后一定会落在我的手里,还是说……这项链它本来就是我的!

拍卖会正在继续,随着叫价上亿之后气氛越来越紧张,大家都想知道这款顶级帝王绿的项链,最后花落谁家。

柳家和顾家互不相让,又出现一个神秘的美人,坐在楼景深的身边。

然而,楼家大少爷从头到尾,一直都在沉默。

唐影喊完价之后,柳如再加,一亿两千万,柳家有这个底气,但是唐影……

「有钱吗?如果楼景深不帮你,你会坐牢。」付不起价,直接进局子。

唐影盯着屏幕没吭声,眼睛因为长时间没有眨眼而微红,没有脂粉的脸,白得近乎透明。

「我加……」唐影开口,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有人说话了。

「楼氏,一亿五千万。」一口价。

这是楼景深的人在叫价,能叫成这样自然是得到了楼景深的允许。

基本上楼氏一开口,就没有人在喊。但……半分钟后,陆离有了骚动,才动动手指,就被韩佐给摁下。

「别动。」

陆离俊脸阴沉,没吭声。

「看出来了吗,这个项链有故事,我们不要掺和。」话落,主持人在叫一亿五千万第三次,此话一出,拍卖就结束。

柳如也从唐影的摁压下得到了解脱,她深呼几口气,捂着她的嘴,憋死她了。

「唐影,你是不是想死!」

「你又拼不过楼家,你玩命往上抬价,你是不是心理不健康?」

「……」柳如气死了。

……

一亿五千万的成拍价格,这在近几年的拍卖会上都很少出现的高额。

楼景深是今晚唯一一个上台讲话的,毕竟拍得此物,是宝石的幸运,也是他的幸运。

他站在台上,精英成熟范儿一瞬间就把主持人的那种聒噪、活泼给压得死死的,让主持人开口都变得有几分顾虑。

问的问题自然无非就是看上这款项链的哪个地方?楼景深淡淡:「颜色不错。」仅此。

唐影几乎没有听到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她的脑子有些乱,甚至都说不清到底乱在哪儿。

直到——

「楼总把这款项链怎么处理呢?」

「送人。」

顿时,有人哗然。

「大家都看到您今晚带了女伴儿过来,是一名绝色美女,那么您是打算送给她吗?」

楼景深沉黑的眼睛在台下扫了一圈儿,那深沉又不着痕迹地,不知他把眸落向了哪个地方,只听到他冷润的声音:「当然是绝色美女。」

主持人羡慕地「哇」了一声。

这种事情,但凡是个女人,都羡慕,一亿五千万的帝王绿项链,如果不是绝色,恐怕都担不起。

柳如抱着胸,连着「哼」了三声,用手肘撞了唐影一下:「便宜你个臭女人了,老子为什么没有吊上他!」

出手真阔绰。

唐影依旧沉默,谁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台下的几人,心中各有所想。

陆离一直是不可窥视的沉默,韩佐「啧」了一声,喃喃地说楼景深真会泡女人,顾沾衣——扭着手指,手心里出了汗。

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项链落进了唐影的手里,可眼下这个局面,她无力回天。

「那么能不能八卦地问问,是送给谁呢?」

有片刻的沉默,现场很静。主持人或许是觉得问到了别人的隐私,于是赶紧改口:「抱歉,我……」

「告诉大家,有何不可?」楼景深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了每个人的心头,「我要送给……」停顿了一秒,开口:「我的老朋友,顾氏千金。」

静。

死一样的静。

10 秒后,现场起了骚动。有人觉得毫无悬念,有人觉得很意外,毕竟楼景深今天带来的女伴,不是顾沾衣,而且那名女伴还坐在他的身边。

他们一群人里,最先有反应的是柳如,她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看那架势是要冲上去。

被韩佐一把拉下:「你干什么!」

「狗日的楼景深在做什么,怎么是送给姓顾的贱女人!」

韩佐拍拍她的背:「淡定,你气什么。」

「早知道老子就去拼!」

「我说你一个女人,怎么老说脏话!」

「你管我!」

韩佐给了她一指头:「给我好好说话!」

说完去看了眼陆离,后者依旧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来,好像楼景深会这样做,在他的意料之中。

唐影的呼吸……终于开始紧绷,甚至有几分慌乱。

顾沾衣也愣在那儿,一时没法反应过来。

主持人在第三次叫她上台时,她才回神,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上台,浅绿色的裙子如同飘荡的柳叶,在会场里刮起了一股清新脱俗的风。

高跟鞋登台不太方便,楼景深作为男人过去,保持着绅士风度,伸手拉她,两手一握的同时,顾沾衣露齿一笑,一时似绿叶扁舟有着无线旖旎之风。

情,一眼就看出,释放得恰当而得体。

两人一起过去。

其实交谈也就是寥寥数语,毕竟拍卖会不能变成采访,但这两个人一直被邺城的人津津乐道,那问题自然会多几个。

在台上,哪怕没有肢体接触,但那郎才女貌的画面已经渗透得淋漓尽致。柳如在台下翻了无数个白眼,无数次要起身,都被韩佐给摁下。

「你想火也不是今天,你若是出去,局面会很难控制,你会臭名远扬。」

「我不在乎。」

「大小姐,能不能稍微安份点儿,和你无关的事儿,不要瞎掺和。」

柳如「哼」了一声,扭头,看着一脸惨白的唐影:「那个……要不要我去给你抢过来?」

唐影没有说话,只感觉得到她全身都在紧绷。柳如觉得很不对劲儿:「喂,一个项链不至于吧?……」

「走,陪你去抽烟。」唐影一把拉住柳如的手,把她拽起来出了会场。走到门口不经意地回头,男人在台上正看着她。

那眸光锐寒、深邃,而顾沾衣正看着他笑,情意绵绵。

她回头。

出去的时候,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伸手:「烟呢?」

柳如:「什么烟?」

「拿过来。」

柳如难得没有取笑她:「不用自暴自弃,楼景深是不是……故意气你的?」因为她和陆离在洗手间里……

「不,就算我和陆离什么都没有,这项链他也不会给我。」这就是她慌乱的原因。

柳如不懂:「什么意思?」她怎么知道,就算是没有陆离这一层的关系,这项链怎么不会给她。

而且她怎么这么笃定。

唐影摇头:「别问,我不会告诉你。」

柳如叹口气,暗暗地骂了她一句,什么都不告诉她,她不管了!

「你烟呢?」唐影又问。

柳如从风衣的口袋里拿了一盒女士香烟,抽了一根递给她,唐影接过来,并没有抽,就夹在两根指尖,尼古丁的味道往鼻子里蹿。

她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柳如觉得她挺奇怪的,一个项链给了顾沾衣,她如此不淡定?

好一会儿唐影才睁眼,眼中暗藏的涌动暂时消散,摊开手,烟在手里已经碎成了沫。

柳如:「……」刚刚怎么没有发现她的手握成了拳?

唐影把碎末扔进垃圾桶,低声:「走吧。」

「你……拿烟不抽是干吗,你还把我拉出来,你疯了?」

「我需要冷静。」

「……你靠烟冷静?」这是什么毛病。

唐影漂亮、苍白的脸恢复了些神色,神态自然了很多:「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晚宴?」

「嗯,你要不要参加?」

「当然。」

这时候会场里有人出来,经过时看到唐影和柳如站在一起,欣赏两人绝美的容貌之外,更多的是津津乐道。

主要围绕在唐影身边,尽管不认识,但今天她是楼景深的女伴儿,结果那么名贵的礼物直接送给了别人。

还以为楼大少换了口味,有了新欢,原来最重要的人还是顾小姐,其他人无非就是露水之说。

唐影站在那儿,坦然得很。柳如更是,双手抱胸,高傲得以鼻孔看人。

人快要走完时,韩佐和陆离才慢悠悠地晃出来,过来,到他们两人身边。

「嗯……是留下来还是走?」韩佐问。他看向了唐影,目光难免有些探究的意味,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来,比如说,难堪。

并不是想要取笑她,而是……有一种惋惜。

「不是说有好吃的吗?」唐影盈盈而道,「当然是吃点儿东西再走。」

「好,跟我一起?」韩佐又道。这是在救场,毕竟现在楼景深的身边已经有了顾沾衣。

而唐影……应该也不会和陆离去宴客厅。

「谢谢韩三公子。只是没道理刚刚被一个男人给甩了,我就很快去拉另外一个男人的臂弯,区区一个宴客场,我一个人,不在话下。」

这种心理和气场,确实不是顾沾衣能比的,情绪收放自如,仪态优雅大方。

陆离的眸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有半分钟之久,直到她离开。

那一抹红从拐角消失,他才收回目光。

韩佐瞄了他一眼,感叹:「哎,这年头还是女人好啊,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更好。」

陆离眸光微闪,抬步离开。

走了几步,楼景深和顾沾衣一起从会场里出来,并排走在一起。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撞,有无形的东西在摩擦。

陆离又看了眼顾沾衣,开口:「恭喜顾小姐,看来楼太太这身份,昭告于众,指日可待。」

顾沾衣脸色有轻微的异样,一闪而过。这话如果是别人说的还好,是陆离……不,应该说是陆离那张脸。

那张脸出现在她的面前,都能让她的心头一软。

……

宴会场。

几个人一起进去,如果是平常那一定是全场焦点,三个男人、两个女人,都是豪门圈有头有脸的人。

然而今天却只有屈指可数的人来看他们,其余的都围成了一团。在这一团的人当中,那绝色倾城的女人,又格外得显眼。

她矗立在人群中央,自成一脉的淡雅,那是一种别人都模仿不来又无法超越的从容雅静,好像除了她,其他人都是垃圾。

对,从她的神态里就是有这种和别人明显分开的对立感。

即便是现在她半边脸都是水,肩头也湿了不少,有男人拿着纸巾给她擦水,又或者说是在占便宜——毕竟那点儿水,他擦了很久。

「肖季风啊,这可是和顾成彦排名的臭名远扬的虫子。」柳如嗤笑,顺便捅了捅韩佐,「和你一样讨厌。」

韩佐很不认同此说法,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顾沾衣就开口:「柳小姐,我哥怎么你了,让你这么辱骂他?据我所知,他对柳小姐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那是,如果他敢进我的身,他两个蛋都保不住,岂止是丢失一根。」

顾沾衣也没有发火,或许是今天晚上的事态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只开口:「注意口德,好好说话穷小子没准儿不会抛弃你。」

「你!」柳如最忌有人在她面前提穷小子,走过去,还没有接近顾沾衣,就被楼景深给挡住了去路:「你吵不吵?」

「楼景深……」

柳如话都没有说出口,那一头有人起哄,几人一看是肖季风搂住了唐影的肩膀,后者不仅没有推开,那不点而赤的唇反而露出了几分笑。

「各位别取笑肖某,实在手滑。为赔罪,我现在带美女去换衣服,告辞。」搂着唐影走了。

柳如嘁了眼楼景深,幸灾乐祸:「我家花丫头就是牛逼,只要一出场,外面的狗崽子多得是,想要哪条就哪条,何必在其中一条狗身上吊死。」

楼景深目色寒凉,不知眼中深意。

陆离也没有动,甚至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感觉到他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这两人不动,其他人自然也不动,直到唐影和肖季风消失,走到拐角处,肖季风的手滑下来落到了唐影的腰上。

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楼景深的变化,只有顾沾衣察觉到了,他猝然而变的气场,如霜罩寒梅。

……

到外面。

唐影几乎快要无法站直身躯,疼,小腹绞着疼,从来没有过的疼。

坐在休息室里,脸苍白。

肖季风看她不太一样,在她的对面坐下:「姑娘,你没事儿吧?」

唐影抬眸,视线冷艳:「你可以走了。」

「……走?」他挑眉,有些不可思议,「你被人泼水,我把你带走,我就这样走了?」

「谢谢,走吧。」

「……」肖季风哑口无言,这个女人实在是漂亮,又确实很让人捉摸不透,被人泼了无动于衷,脸都白成这样也没有叫一声。

「我不会走,我带你过来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他抓住了她的手。

唐影把手从肖季风的手里抽出来,清亮的眼神不带什么温度,半边被人泼湿的脸原本已干,可发梢上却还有水滴躺下,顺着她精美的下颌线往下流淌,晶莹剔透的珠子渗透入衣领内。

此女人,是尤物,难得一见的尤物,有着临危不乱的从容,也有着即便是带着落魄也驾驭于人之上的惊艳。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点儿什么?」

肖季风看着她此刻的神态,失神,完全迷失在了她的美色里。好一会儿才回神,长长地吁口气:「姑娘,做个朋友吧。」此朋友非一般朋友,是男女,是滚床单的男女朋友。

「你找错人了。」

「你被楼景深当众打了脸,颜面尽失,我虽说没有完全给你捡回来,但也让你找回了一半儿,不至于这么冷冰冰地对我吧?」

「你也能和楼景深一起对比吗?」唐影忍不住地捂着小腹,肚子绞着,她疼得难忍,拧住了眉头:「不过你既然带了我出来,」从口袋拿出手机,找到微信的二维码,放在桌子上。

「全当我谢谢你。」

「姑娘。」肖季风浪荡一笑,「你的谢谢就是让我加你为好友?」

「或者你不想加,纯粹的只是尽绅士之礼,我会更感谢你。」

肖季风的眼睛里是赤裸裸的……有欣赏,有欲念,他和顾成彦的女人很多,但是和顾成彦又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不太愿意强迫女人,就算是强迫也是在对方半推半就时顺势把对方给办了。

唐影今晚上……

这种女人,适合放长线钓大鱼。

拿起手机,扫描二维码,添加好友。刚刚扫上,还没有看到唐影微信的头像,房间的门打开,一张面孔出现在门口,这人肖季风认识,楼景深的司机——姜磊。

「先生,请您出去。」

肖季风嗤笑:「我凭什么?」

「凭我家少爷不高兴你碰这位小姐。」

「你家楼景深还要两个女人,他吊挺多的啊,用的过来吗?」

唐影闭上了眼睛,对于这种话,她非常反感。

姜磊过来:「楼总说,说三句话后如果肖先生不配合,我可以直接动手。我家总裁还说,你是哪只手碰的这位小姐,我就得弄断你哪只手。」

「你敢!」肖季风站起来,好歹也是豪门阔少,怎容得一个司机如此挑衅?起身就要动手,和姜磊过了两手之后,恍惚中有人影一闪,一出手就包住了他挥出去的拳头。

就觉得那拳头如同铁钳,捏着他的手,整个骨头都是疼的。

肖季风疼得脸色变了变。

抬眸,是楼景深那张阴氳、诡谲的脸,涔薄的唇中有凉风习习的话:「这么软的拳头也有脸出来找女人?」

「你!」

下一刻,「咔嚓!」

楼景深直接卸了他的胳膊,松手,肖季风的手臂了无生气地垂直,疼得额头直冒汗,却又碍于男人的面子,没有叫出声。

「把他丢出去。」楼景深下令。

「是。」

姜磊拎着人走了。

……

听到关门声响起时,唐影的眼前也出现了男人壮硕的身躯,她单手扶着额头,缓缓地抬头。

漠然地看着他,这张脸俊美如斯、神态高贵,他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势把她的双腿置在他的腿中间。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着……慢慢地在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不满。

她没吭声,也没动,看着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几秒后,男人的耐心用尽,抬手捏着她凉润的下巴,开口:「笑一个。」

「是不是第一次看到我没有对你谄媚的笑,你不适应了?」唐影的语音低凉,不难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身体的不适。

男人不怒,自然也没有笑,眼神深幽:「如果你继续笑了,我倒是怀疑你来我身边,根本不是为了破坏我和顾沾衣,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怎可如此受委屈?

「楼先生。」唐影暗暗地呼了一口气,实在难受,「那么你是故意把礼物给顾沾衣的?是想试探我为了破坏你们能做到哪一步?」

「你太高估了自己。因为试探你,我要拿一亿五千万来陪你玩儿,你有这么金贵?」他黝亮的眸中有几分嘲弄,「这个东西顾小姐喜欢,我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那楼总可真大方,一亿多的东西,随手就能送人。」

「所以讨到了我的欢心,一亿、两亿……统统都不是问题。但是你……」他两根手指头在她的下巴最前端往下一摁,松手时,她娇嫩的皮肤红了一圈儿,「不识好歹又不安于室的女人,你什么都不应该得到,也不配得到。」

唐影的脸更白。

上身几乎是贴到了膝盖,手拼命地摁压着小腹以此来缓解疼痛,却还是倔强的:「我很想知道,我们在一起的那么多天里,顾小姐是怎么出现,又是怎么讨你的欢心,让你拿一亿多哄她一笑。」

「她什么都不用做,也没有出现过。」

「是吗?」唐影笑中有几分凶狠,「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讨到了楼总的欢心,看来顾小姐对你还真是……重要得很。」

楼景深的目光暗了好几个度,一时有寒光乍现,又转瞬即逝。

「楼景深……」唐影咬着牙,一字一句,「我下了那么大本钱,身体和绝色都给了你,我不可能让你和她有任何关系。」

男人没吭声,看着她的身体越来越低,额头冒出了一排排细密的汗,而她依旧逞强着。

「她对你重要又怎么样?既做不了你妻子,也做不了你情人。那张纸……」她呼了一口气,疼痛让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死死地扣着,「我的第三个条件,我要那个项链,我要你从顾沾衣手上给我要回来。」

楼景深看她匍匐着身体,深眸婉转、低冷,抓起她的肩膀把她提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她顺势就靠在他的肩头,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颈窝。

「你的第一个要求,要我抱你上车,我做了。第二个要求,抱你睡觉,我也做了。第三个要求……」

他低头,看着她因疼痛而颤抖的睫毛,那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模样,启唇:「看来你是想我撕掉那张纸,你是在提醒我,时候到了?」

说完抱起她,起身。

直接去了电梯,抵达停车场,姜磊正在车边甩着手,怕是打人打疼了,活动活动。

上车,坐在车子里,唐影靠着他的胸膛,眼睛紧闭着,身体微微发抖。

姜磊上车瞄了一眼:「楼总,去……」

「医院。」楼景深吐出两个字,手落在她的肩膀,拍了两下,看起来像是在安慰。

唐影疼得捏着他腰侧的衣服,沉声:「不去医院,去买止痛药,我也……不回家。」

楼景深低头看着她,眉峰拧的很紧:「做什么?」

「不是还有……晚宴吗?」

「你的目标在晚宴?」

「我的目标是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楼景深抬起她的下巴,看她因为疼痛紧咬着的唇齿,娇嫩的唇瓣被咬出了一排排的牙印,让唇显得有种滴出来的脆弱、血红,他的长指对着唇角摁了下去,温热的口腔微微地包含着他的手指:「疼死也要项链?」

「是。」

「唐影,我以为你明白只有讨我的欢心,你才能得到一切。」

「得不到就不想再觍着脸、贴冷屁股。」

他的手指带着一种冰凉、冷厉,从她的唇角拿出来,抽着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开口:「项链我送出去就绝没有要回来的道理,既然你疼死也得要项链,那就疼死好了。」

「楼景深…」

「开车,回去。」

姜磊冷汗涔涔,开车。

唐影掐着他的腰,慢慢地直起了身躯,脸庞苍白,眼神如大风席卷过后的一种羸弱劲儿道:「楼景深,不过一副项链,你似乎很排斥我得到它。」

「不过区区一副项链,你为什么非要得到它?」

两个人好像都在试探,又或者说都在等对方说出这项链背后的真实,然而……

「难得一见的帝王绿项链,我自然想要。」不会说实话。

「这种绝品的帝王绿,我送给谁都是我的权利。你没有得到,可能……是你命中不该拥有它。」

这一句话,莫名地点燃了唐影心中的某根筋,她坐直身躯,眼神无力中又有不知名的涌动,唇蠕动了几分,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男人盯着她的脸,目犀利、深邃。她的神态在慢慢地挫败,他不动声色。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很奇怪的气氛,似紧绷到崩溃,又似要举手投降到握手言和。

姜磊摸摸鼻子,认真开车,也不敢多话,就觉得这两个人,都奇奇怪怪的。

好一会儿……只听一声女人的粗喘,「楼景深,我疼……」

声音在颤,直击心弦。

身体往下一倒,正好被男人接住。睡在他的腿上,他垂眸,看女人的脸都是细汗,眉头越拧越紧:「去买药。」

「是。」

姜磊停车去买药时,楼景深的电话响了。

「和唐影一起走了?」韩佐的电话。

「嗯。」

「今天晚上还有高潮,似乎还有关于你的安排,来不来。」

「不来。」

「顾小姐在到处找你呢。」

「让她找。」

韩佐靠在走道的墙壁,听到这声音,俊美的脸庞有着洞悉一切的松软:「至于吗?」

楼景深没有回答,韩佐又补充一句:「为了让别人吃醋,又让那个人泼了一身水,你还损失了一大笔钱,这笔账怎么算怎么赔本。」

「我从来不做赔本的声音,不要妄自揣测。」说完挂了电话。

怀里的女人因为疼,睫毛湿润,全身紧绷。

他弯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唐影……」

她「唔」了一声,也没动,也没有看他,看起来就像是在风中摇曳的被人摧残过的玫瑰花儿,我见犹怜。

………

回到家。

吃了止痛药,好了一些,但始终觉得腹部沉重得很,洗了热水澡,出来后,云妈来了。

端来了红枣汤:「小姐,快趁热喝点儿。」

唐影胃口很差,根本吃不下去,坐在床边:「楼景深呢?」

「回来后就出去了,大概是有事儿吧。小姐,过来喝。」

「放着吧。」

云妈知道放着她还是不会喝:「小姐,女人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例假非常疼就是宫寒。我们那儿有一个谣言说是怀了孕之后就不会再疼。」

她过去,准备喂。

「云妈。」唐影的腔调凉润,有浓重的距离感,「既然是谣言就不需要告诉我,汤放着吧,我一会儿会喝。」

「……好吧。」云妈放下,出去。

才出去楼景深就从楼下进来:「少爷,汤,小姐没喝。」

楼景深「嗯」了一声,去卧室。打开门,脚边一只毛茸茸的东西一蹿就跑上了床,唐影原本是闭着眼睛的,这会儿睁开,把小六抱过来,唇角有微笑拂过:「你来啦。」

「喵~」

两个人像在聊天。

「帮我暖暖肚子哦。」唐影把猫抱住放在小腹上,盖上被子,抬眸,男人站在门边,依旧保持着那倨傲的姿态。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低头,楼景深过来,在床边坐下。「抬头。」沉声道。

唐影抬头。

「喝了。」

「我不想喝。」

「是要我喂你?」

「没有胃口。」

楼景深把汤拿过来,用小勺子舀了一勺喂给她,她轻轻地咬了咬唇瓣,看他态度坚决,只有张嘴。

不知不觉地一碗汤都喝了下去,胃里暖暖的,倒是有些舒服。

喝完。

唐影的脸庞有些红,大概是汤很热,体温起来了吧。她瞄着楼景深:「我想睡觉。」

「睡吧。」

她没动。

目光和他接触,有那么一两秒都没有说话……但一种无言的意思已经在眼神里传达。

「我还有工作,回来后你若是没睡,我可以抱你睡。」起身,出去。

到了书房,楼景深坐下,没有开电脑,漆黑的房间,有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娜娜地升起。

韩佐又来了电话:「刚刚给你打电话,你做什么挂。」

「忙。」忙着在伺候人。

「我先前听顾沾衣提了那项链,怎么着,那项链是陆城的?」

「嗯。」楼景深捏了捏鼻根,「这是当时陆城给他女朋友的求婚物品。」

「求婚用……项链?」挺别具一格。

「嗯。」楼景深的声音懒散而沁寒,「他说他女朋友脖子漂亮,适合这种东西。」只是流落到拍卖会上,这一点儿很意外。

「那你送给顾沾衣做什么。」

「她不是喜欢陆城吗,送给她留着怀念。」

韩佐在那头低低地笑了声,是笑顾沾衣对故人留恋、对新人无法放手的愚蠢,还是笑楼景深对唐影的不同。

「看来你对顾沾衣是少男少女的一时迷恋了?」

楼景深弹了弹烟灰,眸落入到黑暗里。他的一切神色都看不到,只有那沉沉的嗓音在丝丝流泻:「男人总该喜欢一个女人,总该娶一个。」

韩佐看到了顾沾衣,她站在走道的那一头,手里拿着手机,大概是给楼景深打电话,但对方占线中。

她看着窗外的酒店发呆。

韩佐侧头,眸深远而谙:「对了,你怎么知道那项链是陆城拿来求婚的?」

「那是我的。」

「……什么?」

「陆城从我手里买走的。」

「不是说这是司家的?」

楼景深显然不打算说得那么细:「挂了。」

韩佐挂了电话朝着顾沾衣走过去,月黑风高,吹着她水秀的裙子在风中摇摆,清香扑鼻。

「顾小姐。」

顾沾衣没有回头,只给了韩佐一个寂寞而曼妙的背影:「他陪着唐影回去了是吗?」

「很明显。」

「为什么……」那么奢华的礼物放着所有人的面送给了她,不知有多少人在羡慕而嫉妒,明天的新闻又会有一段神仙般的佳话。

而他送完了礼物,就陪着另外一个女人离开。

「唐小姐身体不舒服,他送她回家理所应当。」

「那么……」顾沾衣的背部轻轻地颤了一下,「他是喜欢她了?」以前他们在一起时,不是没有女人勾引他,不是没有女人装病要他绅士地送她回去,但那些女人从来没有得逞过。

除了她,他没有送过任何女人回家!

「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他对唐影的不一样,说到这儿韩佐又住嘴,眸心有笑意划过,声音清润:「他对你早就没了耐心。」

这话对于顾沾衣来说,是扎心的难受。

回头,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男人总该喜欢一个女人,总该娶一个。】

韩佐回味着楼景深说的这句话,几秒后启口:「他是真的喜欢过你。」

如果不是喜欢,那不会在她的身边,保护了她那么多年,为她做的事情,都是标准男朋友的范畴。

顾沾衣知道,她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心里才更难受。

「可你不停地在他面前提起陆城,甚至在酒后在他的面前说忘不了陆城。你和陆城的女朋友暗暗较劲、争风吃醋。」韩佐顿了下,「顾小姐,你偶尔提一提情敌让你的爱慕者吃醋,那是情趣。提多了就倒胃口,他对你只是喜欢,并不是非你不可。只是这么多年没有出现唐影那样让他无可奈何的女人,退而求其次也只能是你了。男人吗,不和任何一个女人有染,那会有很不好的风评。」尤其是楼家,重名声。

「所以你要把他对你的喜欢给磨光、磨净,易如反掌。」

顾沾衣如同是雨打的茉莉,在凌乱中找了一丝镇静:「他……他和我求过婚。」

这事儿韩佐知道。

「他最后一搏,你也拒绝,所以他彻底地对你断了心思。」

求婚哪怕是最后再博一博,也是有其他目的的,所以就是这博,也不是真心实意。

他对她的喜欢真的……越来越少!

「那为什么……会送给我项链?」

看样子顾沾衣是不知道楼景深明白这翡翠背后的真正卖家。

韩佐看顾沾衣这不堪一击的神色,倒是有些不太忍心说实话。这东西是陆城的,楼景深拍来送给她。

意思不是很明显吗?无非就是你就想着陆城好了!

「大概是这东西确实是绝品,你喜欢就随手送你了吧。」

一句话说得顾沾衣心头,那揪人的骚动又起来。

楼景深到底喜不喜欢她?……就算是还有那么一丁点儿,还有吗?

……

楼景深回到卧室,唐影已睡。他站在床边,在昏黄的光线里看着她润白的脸庞,他第一次看到女人痛经是这种症状,睡着后都有一种病态。

一头青丝铺下,如上好的绸缎,把她的脸颊衬托得更加白皙。

她的美独树一帜。

被子盖到胸口以下的部位,因为睡姿的关系,脖子阻隔,他坐下来手伸进她的后腰,往上一拖,再往下拉。

身体拉长,脖子的弧度立刻就出现在眼前,修长流畅,皮肤紧致,没有一点儿瑕疵,如果戴上那通体明亮的翡翠,那一定是锦上添花。

他的长指落在她的脖子上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手指用力,往下摁去!

10 秒后,唐影醒了,被硬生生地憋醒的。她难受得睁眼,刚一睁开就对上了男人那阴鸷的眸:「楼……」

才开口,他突然就吻了过来。

这吻,狂躁、霸道。

一瞬间撬开她的唇,吸附着她口腔里的一切,蛮横的、用力的。

唐影喘不过气,抬手想推开他,手才落向他的肩头,就被他的铁臂给捏着举到了头顶,这吻更深,带着侵蚀一切的狂风暴雨。

直到她晕头转向,因为缺氧脑子都晕乎乎的他才松开。

不是离开她,而是转移了方向……滚烫又炽热的吻直接掠过下巴,到她的脖子。

他用一只手摁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脖子,粗吻落在上面,牙口在上面刮过。

有那么一瞬间,唐影打了一个寒战,总觉得他会咬断她的脖子。

「楼景深……」她喘着气,大晚上……发什么疯?

还没开口,脖子一疼,他咬了她一口,牙齿掀起了皮肉。

她手不能动,身体在扭,本能地扭动,疼得她后背发凉。

楼景深这才抬头,眼中有吞噬一切的漩涡,还有要弄死她的男人的欲望,一起在瞳孔中相撞,一瞬间有着至死无悔般的吸引力。

她没说话。

他看着她,呼吸滚烫:「项链你这辈子都不要想着要,懂吗?」

「……」她依旧沉默,她看得出来如果她回了一句忤逆他的话,今晚她怕是不止肚子疼。

「听到了?」

唐影抿了下唇,唇中都是他的味道:「我……我想喝水。」

「自己去倒。」

「你……压着我,我起不来。」

他起来拿了睡衣去浴室。

唐影盯着天花板好久,眼神有很多内容,却又不容人窥视。

唐影例假结束是在四天后,这四天她都在家,哪儿也没去,也谁都没有见过。

姜磊来了,给她带了商铺的所有权,一共五份合同,都在她的名下。

她看了看,问道:「楼景深呢?」

「在伦敦出差,大概三天后回来。」

她「嗯」了一声,姜磊走了。

她也该出门了。车库里停着三辆车:卡宴,宾利,还有一辆 Zenos 跑车。这种车她都不是很想开,外形过于霸气、嚣张。

还在选车时,门口来了一辆奔驰,车主下来,轻车熟路地摁了密码,推开门进来。

唐影从车库里出来,姿态闲散,看着顾沾衣走过来。

到她的面前,两个女人又一次对立,并且是在楼景深的屋子里,一个眼神的接触都是火花。

云妈在里面看到她们俩,也没有送茶出去,怕引起战争。

外面。

「是来找我的吧?」唐影问。

「前几天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我只有自己来。」

「说。」

「想和你聊聊。」

唐影点头:「也好,我们之间原本只有一个陆城,如今还有一个楼景深。」

她用下巴点了点一侧的石凳子,走过去,顾沾衣紧跟其后。

坐下。

猫咪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喵喵」地用爪子扒着唐影的腿,把它抱起来放在怀里,小六的前爪搭在桌子上,一双碧绿的双眸茫茫地看着顾沾衣。

「说吧。」唐影摸着小六的后背,开口。

顾沾衣无视那只猫,很想说点儿什么,却又在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切入。她和唐影之间,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两个男人夹着,同时她还有一较高下的挑战。

「顾沾衣。」唐影叫了她的名字,「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你别浪费。」

顾沾衣顿了一下,问:「我看上的商铺被你从中作梗,现在应该成你的了吧?」

「当然,姜磊才把合同给我送来。」

顾沾衣不怒反笑:「你能从我手里夺过去是你的本事,无论是这个铺子,还是男人。」

她微顿又开口:「过两天是陆城的生日。老实说,在这种关头我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和你理论什么,我想你也是。」

「顾小姐,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我和你不一样。我在和陆城在一起时,我的心里绝不会想另外一个人。我现在和楼景深在一起,我也一定不会把陆城挂在嘴上。」

「那么,你是把他记在心里了?」

「是。」唐影老实承认,「他活在我心里,即便是我以后结婚、生子,陆城依旧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顾沾衣笑了,很凄凉的笑:「能这么坦然的说出这种话,倒也让人挺羡慕。」陆城也是她的遗憾,可她不敢说。

陆城的死,她不是直接凶手,却是间接。可能是真的快要到陆城的生日,所以她和唐影也没有多少尖酸刻薄的话,有很多言论都不想说。

于是,起身离开。

走了几步,又被唐影叫住。

「顾沾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顾沾衣不解:「什么交易?」

「把楼景深送你的项链给我,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其实就是给了顾沾衣一个空头支票,这个支票,随她填。

然而顾沾衣却拧住了眉头,她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诱惑越大,筹码也大,这是成正比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想你知道这是陆城的。我虽说不知道是如何沦落到去拍卖的,但是我既然拿到了,我就不打算和任何人做任何交易。」

「你可以卖给我,也可以和我谈条件,比如说,那个录音。」

录音给她,项链给唐影。

顾沾衣犹豫了,但最后依旧没有一口答应。

……

唐影失眠了。

半夜三点依旧睡不着,其实眼睛很干涩,就是毫无睡意。起来去别墅的健身房走了走,出了一身汗,还是睡不着。

站在洗手间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这张脸美吗?其实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无非就是一张脸罢了。

她就在洗手间站了有 10 分钟,最后出门,穿了风衣和短靴。

墓园里阴风阵阵,凌晨五点,天色还是漆黑一片,有几盏灯在百无聊赖地照着亮光,一排排的墓碑,孤零零地矗立在寒风里。

快要接近陆城的墓碑时,她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对话。

「你冷不冷啊?」沧桑疲惫,年岁不小。

「冷啊,不过冷我也要留下来陪我儿子。」

唐影看过去,这两个老人她认识,陆城、陆离的父母,上次在摩尔酒店见过。

灯光洒下来,陆母的头发印着一片的灰白,她看着陆城的墓碑,没有哭也没有笑,两个老人的前面摆了一个小小的蛋糕,没有插蜡烛。

陆父把外套脱下来给妻子披上,后者推了推:「我不冷。」

「儿子看着呢,我要是不给你,把你给冻着了,他又得怨我。在儿子面前我得表现自己。」

陆母开口:「说的也是。」

陆父低头看了看碑上的人,那张脸温润、帅气。他慢慢地抬头,抚摸了一下,手指颤抖,在颤第三下时,又猛然缩手,怕自己的悲伤传染给了妻子。

「时间到了!」陆母看着表突然说道。点蜡烛,陆父连忙盘腿坐好,笑得很慈祥,和陆母一起数:「五,四,三,二,一……」

一起吹蜡烛:「儿子,生日快乐。」陆母双手合十。

陆父笑眯眯地:「30 年前的五点零五分你出生,五点二十你弟弟出生。你在下面过的好点儿啊,反正很快我和你妈就来陪你了。」

陆母点头,脸上在笑,眼睛有泪:「你再等等我们,你在下面好好地谈恋爱,结婚、生子。你再也没有禽兽不如的父母阻止你结婚,干涉你的私生活。」

「嗯对,你在这一世有一对很不要脸、很没出息、很不讲道理的父母,下一世你肯定没有了,这样你就不会做傻事儿。」

陆母眼泪直掉,但就是没有一点儿声音泄露出来,含着笑,不舍心疼又痛苦万分地看着墓碑。

风继续吹,在寒风凛冽里还有谁洒落在外的肝肠寸断。

唐影浑身冰凉僵硬,步伐都难以提起。一阵风吹来,乱了她的头发,头发吹进了眼睛里,刺痛。

同时肩膀一重,有人搂住了她。

唐影没有回头,也没有受半点儿惊吓,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墓碑前的那两个老人,看着他们和自己的儿子聊天,看着他们无限温柔地抚摸着墓碑上的相片。

冷风从衣衫里灌进,骨头都是凉的。肩膀上的那只手温热,扣着她,挡住了那巴掌大一块的风。

过一会儿,有男人的外套披过来,带着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

「我们走吧。」前方陆父说道,声音沧桑。陆母「嗯」了一声,两个老人都没有痛哭流涕,丧子之痛不足以用流泪的方式表现出来,那是一种深埋在身体里随着日月流逝而越来越深的执念,那痛苦会跟着你一辈子,至死不消。

两人互相搀扶着出来,陆离把唐影拉到黑暗的角落里站着,低声:「别出来。」

说完他出去:「爸妈。」

和墓碑上一模一样的脸,突然就这么出现,两个老人的心头一下子就像被迟钝的刀给划了一刀,连筋带骨地撕心裂肺。

陆父过去,步履缓慢,到他面前,把对陆城的心疼和疼爱都转移到了这个儿子身上:「大晚上你来做什么,挺冷的,你衣服呢?」

陆离淡笑:「我知道你们在这儿,我当然会来。出来得急,忘了穿,走吧。司机在外面等着,我送你们出去。」

陆父沉闷地点了下头。陆离抱着母亲的肩膀,出了墓园,走了几步还听到二老对他细细嘱咐的关爱。

陆离回来是在八分钟以后,来时女人已经站在了陆城的墓碑前,懒散又清凉的光一洒而下,她青丝如泄,披着他的外套也不见有半点儿臃肿,身躯单薄。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周身萦绕着一种孤零零的落寞感。风吹来,她的黑发在左右摇摆,那一瞬间,陆离的心头是又软又疼。

那种无法形容的、想把她搂入怀的心疼,还有隐忍、克制的瘙痒。

这么一会儿,她的世界无人能进。

他就没有走过去,远远的看着。就那么过了 20 分钟,陆离才走过去。

墓碑上陆城正笑得温柔,他原本就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神韵和煦。

两人又站了五分钟,陆离才开口:「走吧。」

女人没回。

陆离扭头,光线昏暗,她的脸过分苍白,她的眼睛、她的脸都在一种悲伤里。这种脆弱,让陆离的声音都软了很多:「唐影。」

她没有理,或者说没有听到。

他扭过她的身体,大掌掌控着她的肩头,让她醒醒:「很冷,回去。」

唐影双眸睁开,眼里的碎渣在看到这张脸时,一瞬间……成了末儿,那种显而易见、入骨三分的悲痛。

陆离心头一重,把她的身体往过一拉,揉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别难过,好不好?」

这种安慰无济于事,谁都知道。可陆离又不得不说,黑暗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他沉重又柔软的声音。

「外面冷,黑灯瞎火,我送你回去,嗯?」

怀里的女人过了半分钟后才脱离他的怀抱,把他的衣服拿下来递给他,声音很凉:「你始终不是陆城。」

哪怕是有一模一样的脸,有时会恍惚,但陆离就是陆离。

「你走吧。」她说,声音有距离感。

陆离接过衣服又披在她身上:「此时拥抱你没有男女之欲,不是只有陆城和楼景深才能给你肩膀,是不是?」

唐影没说话。

「如果你不走我也只能留在这儿。」大半夜的墓园,基本没有女孩儿敢待,而刚刚他送父母出去的好几分钟里,她竟一点儿都不感到害怕。

唐影没有再把他的衣服拿下来,不做这无用之事,盯着墓碑,又是很久很久的沉默。

陆离也没有再催她,两人并排站在一起。

风轻轻地在两人身边吹过,伴随着「嗖嗖」的风声。

好久之后。

唐影开口,声音嘶哑:「当时警方是怎么判定他是自杀?」

陆离当时在国外,听闻此讯才赶回来,陆城的尸体已经从外地运回到邺城。

「这只是警方的推测,毕竟在他的身上没有找到任何他杀的蛛丝马迹,又是在半夜,脚上有水草,口袋里有玫瑰花,便判定为失足落水窒息而亡,又或者是为情自杀。」

唐影直勾勾地看着照片,那个少年微笑着,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声音慢慢:「你应该追查过吧?」

「当然,我哥就算是落水也不应该死亡,更不可能是为情自杀。」

他又看了眼唐影:「其实我始终认为,我哥的死,你一定知道内情。」

长发落下,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又或者说只有墓碑上的陆城把她那一瞬难以言说的深沉尽收眼底。

「唐影。」耳边是陆离的声音,有些哑有些无奈,「不要和我哥的死扯上任何关系,好吗?」

那时他说——

【但凡我查到陆城的死和你有关,到时候就算你是楼景深的独宠,我也会把你掰成两半儿,拿去酿酒。】

无所谓的态度。

如今是迫切的希望,她和陆城之死毫无关系,【好吗】两个字,有渴求,有无可奈何,有心殇,有失望。

………

六点半两个人从墓园里出来,快要到冬天,气温很低。这个时间点,外面还是乌漆麻,半点儿光都看不到。

到停车的地方,有 200 米连路灯都没有。陆离拿手机照亮,拉着唐影的胳膊,不过走了不到 50 米,一道强烈的车灯突然打了过来,那猝然而来的光仿佛带着凌厉、诡谲的声音。

几乎是本能地,陆离把唐影往怀里一拉,捂着她的眼睛,他下意识地也禁闭了双眸。

过了半分钟他才睁眼,视线越过灯朝着车里看去,那一眼,他的后背起了寒栗。

那是一张很阴森的脸,在车后座的中间,看着这边,眼神里毫无温度。

大概是为了让他看到他,所以他开驾驶座的灯,一秒,只有一秒,灯灭。

车子离开。

他出现到离开,只有十几秒的时间,这十几秒的时间让陆离感到毛骨悚然。

他直觉,这辆车子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不懂,既然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为何又不下车,只是露个一秒钟的脸?

以及,这人是冲唐影来还是……他?

车子远去,他才把唐影松开,眼睛不是很舒服,看了眼陆离,没说话,陆离许是看到了她的疑惑,开口,「一个过路的,大概和我们一样。」

唐影没吭声,回头看了眼远方,又垂眸,同陆离一起去停车场。

陆离看着那车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他但愿刚刚那辆车真的是来祭奠亲人,而不是刻意出现。

………

陆离的车子开得很缓慢,女人上车不到 10 分钟就睡着,陆离把外套给她小心地盖上,衣领塞到她的颈窝处,侧头,看她在睡梦里的脸蛋,一时没有眨眼。

一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东方帝景,她还没醒。陆离在门口停了五分钟,蓦然自嘲一笑……他没道理把唐影送到楼景深的家里啊,送去做什么,是不是疯了?

又掉头,车子摇晃,最易睡觉,到了丽人湾,进去,轻手轻脚地把她抱下来,进屋,到他的卧室。

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女人的脸还是很白,摸一下,冰凉得很,开了暖气,拿睡衣去客房洗澡,在这儿洗澡会吵醒她。

此时天色已亮。

洗完澡出来,眼睛干涩得生疼,客厅里有动静,他下楼,父母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爸妈。」他们竟然没有回家。

二老抬头,看着他笑意盈盈,这个笑容……

陆离:「……」

「儿子。」陆母元素素走过来,笑容温婉,「你把人家抱你房间去啦?」

「……」

在墓园里躲掉,没想到在这儿怼上了!

「妈,您能不能别这么八卦?」他拿着毛巾擦自己的头发,浴袍半露,精壮的胸膛露出。

「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我们就是好奇。上次你们在酒店才认识,现在就已经住在一起了?要不然这大清早的你把姑娘抱到家里来做什么?」陆父陆宇山纵容妻子。

陆离苦苦一笑,捏了捏发胀的鼻根:「拜托您二位看在我一夜没睡的份上,不要有太多好奇心,饶了我,让我回去睡觉。」

「你在哪儿睡?」元素素很好奇,「我们今天留在这儿原本是要给你过生日的,所以一大早起来,客房我们用了,唯一的主卧你给人家小姑娘睡了,你现在……不会是和她一起睡吧?」

「妈。」陆离笑着揽着她的肩膀,「不用您二位静心准备什么生日,晚上一起吃饭就够了,我去书房睡会儿。」

「你……你不去卧室?」

好像挺失望的?

「陆老夫人,就算您想要孙子那我也得让人家姑娘同意,是不是?」

「嗯,也对。这姑娘这么漂亮,不能把她吓跑。」陆宇山补充:「行吧,你慢慢地追求,我和你妈支持你。对你的私生活绝对不干涉,百分百地配合你。」

这句话无比心酸,那些看起来很简单的道理,是用另外一个人儿子的死亡换来的。

陆离懂。

「谢谢爸妈。」

「别客气,你呀,相安无事比什么都好。」这句话元素素是笑着说的,无比慈爱地看着陆离,脸上在笑,心中怕是比刀子割还要难受。

陆离过去抱住了他们。

……

陆离只睡了两个小时,被电话吵醒,他还有工作,还有会议要开,即将去一趟以色列,酒厂、酒窖公司,需要轮番到位。

起来去了卧室,唐影还在睡,大概是真的困了,之前是什么姿势现在还是。

他拿了衣服去书房,换好下楼后……顾大小姐来了。

一副端庄、娴雅的模样,正在和父母聊天。她是对着楼梯的,所以第一眼就看到了陆离,站起来,巧笑倩兮:「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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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1-08-27 15:55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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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先生,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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