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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明月照百里

所属系列:胭脂扣:夫君自挂东南枝

明月照百里

胭脂扣:夫君自挂东南枝

「公公,求您疼我。」

我,大邺嫡长公主,跪在一个太监面前,冲着他摇尾乞怜。

「公主说笑了,您金枝玉叶的,哪里轮得到杂家来疼。」

面前的人斜斜倚在榻上,体态修长,大红官服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上绣四爪金龙腾飞其间,凌厉诡谲,一如他这个人一样。

四爪金龙,非皇室不能用,一个太监,掌半朝权势,所到之处,无人不恭称一声「九千岁。」

「纵使公主这副冰清玉洁的身子,杂家肖想的紧,偏偏也是有心无力啊。」

他着朱笔批红,竟是头也不抬一下,削薄的嘴皮子上下一张,便能吐出令世间女子最羞愤欲死的话,榻下积了一层厚厚的黑灰,全是被他烧掉的票拟。

这便是拒绝了。

「不,公公此言差矣,」我走过去,长裙拖曳在地,像一朵散开的春花,直接拂开桌上一应事物,跨坐在他腰上。

他狭长的眼里掀起了一丝兴味,一抬手,殿里的人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下。

「公公想要,明月自当双手奉上。」我一手勾住他脖子,一手牵引他冰凉的右手四下探寻。

饶是众人口中杀人如麻,残酷无情的殷百里,面上也忍不住诧异了一瞬。

他没有抽出自己的手,由着我引他一路游走。

「公公,如此这般,可还满意?」

他捏住我的下巴,逼我抬起脸来,细细瞧着我痛苦的表情。

「公主,可真令本座惊讶。」说罢,他的手指竟然动了一下,疼得我嘤咛一声,眼泪再度涌出。

他转而压着我的后脑勺,迫使我贴近于他,如玉的脸俯下,薄唇竟细细吮去了我眼角的泪。

「原来,皇家人的泪,也是苦的。」

裙下,我们十指相扣,裙外,我们交颈相贴。

此刻我们是距离最近的人,也是心离的最远的人。

良久,他抽回手,指尖一抹嫣然血色,令他幽暗眸中泛起涟漪。

「公主,是个做大事的。」

「谢,谢督主夸奖。」一身冷汗津津,我手脚发软,想从他身上下去。

他忽而一翻身,将我压在榻上,冰冷的玉扳指在我颈侧上下流连,带着森冷的杀意。

「公主,您既然将自己卖给了我,就该知晓,一奴不事二主。」

我仰起身子,亲了亲他的嘴角,瞥到他眼中升腾起化不开的欲念,我笑得愈加畅快。

什么嫡长公主的骄傲,什么皇室的尊严,如今通通全被我扔在脚下,供人践踏。

「督主,明月晓得,自当遵守本分,一心侍奉于您。」

从十六岁开始,我嫁了三次人,守了三次寡,次次不得善终。

十九岁这年,我爬上司礼监大太监殷百里的床,与他狼狈为奸,将整个朝堂搅得天翻地覆。

二十岁这年,我如愿以偿登上皇位,底下山呼海啸,高呼「万岁」,惟有一人立在上首,不跪不拜,同我齐享这权势盛宴。

2、

正月,祭祖告太庙,正式将皇夫苏暮白的名字记在皇家玉牒,待大朝会后,便举行迎娶皇夫大礼。

礼部的人叫苦不迭,偏我下了死命令,一再催促。

必须要快,还要再快,要不然那个男人该回来了。

这一年多来,殷百里越发势大,只手遮天,东西两厂的人,牢牢监控着各方势力,锦衣卫横刀在枕,随时待命。

稍有不顺他意者,满门抄斩,男者为奴,女者为娼,朝堂上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当教导我和哥哥的太傅,一头撞死在金銮大殿上时,触目心惊的场面在提醒我,该动手了。

彼时,殷百里连眼皮也未抬,懒洋洋地一挥手,便让人将太傅的尸体拖下去喂狗。

事后,他来我寝宫,一件件扒了我的衣服逼问我,有没有后悔求他。

我口中始终否认,没有。

可我心里清楚,这辈子走的最对也是最错的棋,便是去求了殷百里。

大殿之上,一片欢腾,今日是女帝迎娶皇夫的大喜之日,大臣们奔走相告,就差喜极而泣。

谁都明白,我娶了文官之首苏丞相家的嫡公子,这便意味着我与殷百里之间,开始分道扬镳。

半年前,我封了殷百里为异性亲王,把江南最富庶之地分封于他,连哄带骗地将他送离了京城。

又大兴土木,在江南为他盖了座富丽堂皇的行宫。

甚至将江南的兵辖权全交于他。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让他觉得我百依百顺,不成气候,为他马首是瞻,这样他在江南,即便听到了我迎娶皇夫的消息,也只会觉得我是旧情难忘,存心报复。

毕竟,当年我第一任夫君该是苏暮白的,只是他当朝拒婚了,我才不得不下嫁于短命的陈将军。

我与苏丞相达成攻守同盟,对抗殷百里,但这同盟总归是需要东西来维系担保的。

那便是,皇位继承人必须是我和苏暮白的孩子。

足够大的利益,才能诱使人身犯险地,虎口夺食。

半年,足够我们做一些动作了。

苏暮白一身大红锦袍,比那新科探花都要夺目三分,与我同坐高台上,接受众臣祝酒,溢美之词充斥整个大殿。

明明火盆烧的极旺,室内温暖如春,我却觉得心底一阵阵发冷,像是有什么不好的大事要发生。

不会的,细作来报,殷百里正在江南道巡视封地,待到三月底才会回来。

苏暮白牵过我的手,放在怀里捂着,「陛下脸色不好,是喝醉了吗?」

他的眉目温柔似水,眼含关切,哪里像当年那个大殿上严词拒婚,玉面霜寒之人。

「孤很好,苏卿不必担忧。」我正要抽回手,他却扣地死紧,身子贴过来,与我耳鬓厮磨。

「陛下,我们如今既已成夫妻,为何还如此生分,是暮白哪里不够好吗?」

我瞧了他一眼,正想说点什么场面话。

偏此时此刻,一股大力将殿门撞开,冷风裹着风雪争先恐后地涌进来,锦衣卫鱼贯而入,分列两侧,当中现出一人来,长身玉立,锦帽貂裘,被众太监们前呼后拥着进来。

所有人立即放杯掷筷,起身跪伏在地,口中高呼三声「九千岁」。

立刻有宫人在上首添了桌椅,席上美味佳肴,时令蔬果,一应俱全。

比伺候我这个皇帝都周到。

原本一派热闹的大殿,此刻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再无人言语。

我手心里的汗沁出一层又一层来,面上却是强制镇定,硬着头皮去欢迎殷百里的归来。

苏暮白像是瞧出了我在想什么,将我的手指一根根剥开,放在手里轻轻揉着,「陛下不要害怕,有我在。」

一道犀利的视线骤然锁定在我和苏暮白交握的手上,眼风如刀,似乎要将肌肤生生割裂开来。

「陛下大婚,本座怎能缺席,来人,去把本座带来的礼物呈上来。」

声音阴冷如鬼魅,刺的人头皮发麻,心底发颤,待那礼物呈上来后,有臣子当场吐了出来,立马便被锦衣卫拖了出去。

那礼物,是个人彘,正是我亲手安插的细作。

3、

这场宴会注定不欢而散。

今夜本该是女帝与皇夫的洞房花烛夜,而此刻,我却被殷百里抵在床笫间。

他怕是被权势冲昏了头,竟下令将苏暮白扔进了诏狱,人不会死,但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陛下怎么不说话,这才半年未见,我们君臣二人便生了嫌隙吗?」

他将我双腕绑在床头,冰凉的手抚过我周身。

「陛下真乃冰肌玉体,臣恰巧缺了一柄画扇,不若陛下便把自己这身皮骨赏于臣做扇可好?」

他见我依旧沉默,装模作样地叹息一番,「如今陛下也不待见臣了,但臣却不能不待见陛下,特命人连夜赶制了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他拍了拍掌,立即有一小太监低头进来,呈上一木盒后匆匆退下。

「从前杂家舍不得伤你,对你太温和了些,如今你大婚,咱家怎么也得送你一份出嫁之礼。」

盒子打开,一件件玉器在跳跃的烛火下闪烁其间。

我的身体忍不住轻轻抖动起来……

不等我张口辩解,他已扯下床帐塞住了我的嘴。

「李明月,你把本座当什么?」

他强硬掰过我的脸,如毒蛇一般贴在我耳边低吼,「你当初可是亲手把自己卖给了本座,你整个人,从里到外,哪一处不是本座的,没本座的允许,你敢嫁人?」

「看来本座还是太宠你了,竟让你生了错觉,以为能瞒天过海,调虎离山?本座在江南等了又等,给了你多少次时机反悔,若不是本座及时赶到,你今夜岂不是要和那苏家小儿春风一度?」

「你如此对那苏家小儿念念不忘,索性本座把他杀了做成佛珠,让你日日夜夜佩戴在身可好?」

我疯狂摇头,眼泪汪汪看着他,乞求他能放我一马,他瞧着我脸上的表情,薄唇讽刺地咧开,笑地如修罗恶鬼,阴寒入骨。

「现在才晓得求饶?晚了!」

「你想要报仇,本座给你报仇,你想要滔天权势,泼天富贵,本座全都许了你,你所有的权谋计量,全是本座手把手教的,怎么,如今翅膀还未硬,就敢从本座这金窝窝里飞出去了吗?」

「既然你不想要金窝窝,那便换成金笼子罢。」

我摇头,他却将我翻了个面,用力按住我的脑袋,不许我转头求饶。

「李明月,本座真想将你这张脸剥下来,看看这下面是不是还藏着另一张脸。」

这场惩罚性的鱼水后,我如死狗一般瘫软在床,再无力气。

汤池里,宫人早已放好热水,他轻轻将我放入水中,拿着汗巾温柔地擦洗我,不轻不重地替我按摩周身。

「本座学来的伺候人的功夫,没想到全用在你身上了。」

我累极,眼皮直打架,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毫无心力再开口。

他在我额头落下一吻,又抱着我回了房,那时我已半梦半醒,恍惚听见他说了一句。

「月儿,你听话,你想要的,本座都会给你。」

我听了只想苦笑,殷百里,我想要你的命,你敢给吗?

4、

只不过一夜,皇城之中又少了几百条人命。

我与苏相暗中安插的棋子,被锦衣卫连根拔起,血色弥漫间,同盟摇摇欲坠。

昨夜太庙失火,历代皇家玉牒付之一炬。

殷百里命人打造了一副金链子,套在我两足之间,细细的链条上坠着铃铛,行走之间叮当作响。

每次迈步,不过三寸。

苏暮白一身是伤的被放了出来,我去看他时,他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似乎被吓得不轻。

「陛下,请恕暮白失礼,未能远迎。」我甫一进去,这男人正挣扎着起身行礼。

我挥了挥手,殿内便只剩下我们二人。

「行了,别装了,这里没别人了。」

「陛下真是无情啊,您的新婚夫君在诏狱里受了一夜的罪,醒来竟得不到您一丁点的心疼。」他懒洋洋地走过来,坐在桌前自顾自地倒了杯水。

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风流肆意,但谁能想到,这翩翩浊世佳公子下的皮囊,竟也藏着一个杀妻弃子的恶鬼。

当年他拒婚之后,转头便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妹。

是以,我与苏相达成同盟时,定下皇夫人选是苏二公子。

彼时,我正要离去,他拿着一把滴血长剑,浑身是血地闯了进来,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句,「父亲,婉娘没了。」

这个男人,杀了身怀六甲的发妻,将自己的嫡长子扔到乡下农家,只为将同胞亲弟取而代之。

如此狠厉的人,我如何会同意选他为皇夫,随即当场拒绝。

不料,三日之后,他假借苏相之名,将我堵在京郊别院,那把杀妻的长剑,正在我颈间摩挲。

「陛下,我那二弟性子单纯率真,哪里能在那吃人的地方活下来,父亲与陛下,需要的是我这样的人。」

「唯有我,方可在那殷百里手下活过半日,您瞧,这把剑就是最好的凭证。」

看来,他说服了苏相。

如今,他甚至多活了半日。

「陛下在想什么?」他的手缠上来,探进宽大的衣袍一路向上,身子也随之贴了过来,「如此良辰美景,暮白今夜想伺候陛下就寝。」

「不必,」我躲开他的靠近,「你身子不便,还是好好养伤罢。」

「伤?」他不以为然地冷笑,「不过是些皮肉伤,他殷百里果然够狠,让我在诏狱里听了一夜的惨叫,昨夜那些被抓来的人,全是我们的桩子,此一番我们算是元气大伤,不过……」

「不过什么?」他意有所指,我不得不接。

「我们还有最后一步棋未走,端看陛下舍不舍得?」

「你疯了?」我霍地一下站起,脚上的铃铛随之作响,引得他侧目三分。

「这是什么?」他猛然掀起我的长裙,却见一双纤纤玉腿,上套一根小巧精致的金链。

「放肆!」我「啪」地一掌甩出,他被打的侧过了头,玉白的脸立时肿起。

「放肆什么?」他站起身,周身气息低沉,一步步朝我逼近,「陛下与我才是夫妻,他个阉人算什么东西,以为拿个链子便能套住陛下一世了吗?」

他的手再度探进来,箍着我的腰不肯让我动弹半分,「陛下您说,这口气您咽的下吗?」

「孤确实咽不下,但你苏大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嫌恶地用力推开他,「如今当务之急,是想出对策以解眼下困境。」

若非同盟,我估计早就一剑杀了他。

「我说了,只要陛下肯舍得,一切迎刃而解。」他不在意地笑笑,突然俯下身子,取走了我的一只耳珰。

又贴着我的耳边温声道,「一旦大功告成,还望陛下别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

「孤记得,不过一个孩子罢了。」我别开脸,隔出些距离。

「那我等着陛下的好消息。」

临出门时,我故意丢下一句,「孤竟不知,原来苏卿如此喜爱孩童。」

待走出不过三步,殿内便倏然传来一阵瓷器破碎声。

果然,除了哥哥以外,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想当初,我第一次新婚夜,因忽至葵水,夫妻分房而睡,第二日清早便听闻噩耗,昨夜陈将军为争抢花魁,在青楼与人大打出手,被人推脱河中溺死。

第二次嫁人,新郎出自书香门第,新婚夜他推说要温习古籍,匆匆离去,第二日我去唤他进宫谢恩,却见他与一男人赤身相叠。父皇发怒,要治罪于他,谁料他竟带着小情人逃跑,慌不择路地掉下山崖。

第三次嫁人,乃户部尚书嫡次子,新婚当夜尚未散席,殷百里不邀而至,言户部尚书贪污受贿,现证据确凿,一群锦衣卫浩浩荡荡地将其抄了家。

后来,因哥哥战死沙场,母后不堪打击郁郁而终,再无人护我左右,父皇竟下令让我去和亲,我这才找上了殷百里。

那时,父皇沉迷炼丹之术,大权旁落,二皇弟野心勃勃,欲置我于死地,和亲是假,以嫡长公主异国身死,挑起两国战争是真。

大邺建国两百年,仅有开国女帝一人,以女子之身治国。

而我,不过是为了替哥哥报仇,并秉承他之遗志,才会不择手段地爬上皇位。

哥哥的心愿向来是: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

我前脚刚到寝宫,不多一会,殷百里便飘然而至。

宫人们立刻鱼贯而出。

「陛下方才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不过随处走走。」

「看来陛下还是没长记性,」他走过来,裙子被掀起,风光乍现。

「虽说眼见为实,可臣还是不太相信,不若陛下告诉我,此物为何?」

话落,一只耳珰,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

5、

耳珰在他手中寸寸化为齑粉。

「陛下,你为何偏不愿好好听话,臣说过,您想要的,臣都会给您。」沉浮间,他将头贴上我的左心口,手指强硬地挤入我掌心,非要与我十指相扣。

这副亲密的假象,不知还能做多久。

「可我想要一个孩子,督主您怕是给不了。」我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将脸埋入枕头,似乎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孩子?陛下爱民如子,天下万民皆可为子,哪里还差儿女。」他捧起我的脸,虔诚地吮去我眼角的泪,语调阴狠冰冷,「他苏暮白又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于您,不若本座把他阉了,让他再不能蹦跶可好?」

好,当然好!殷百里若是将苏暮白给阉了,我甚至要拍手称快,只可惜同盟尚在,还不能撕破脸。

「你把他阉了,岂非让天下人耻笑我,堂堂皇夫竟是个太监。」我在他怀里可怜兮兮地撒娇。

话一落便觉不对,一身冷汗立时惊出。

「是啊,太监怎么能当皇夫呢?」他咬牙切齿地低笑,「可臣纵然无那二两肉,也能让陛下只在我一人身下辗转承欢,所以,旁人太监与否,与陛下又有和干系呢?」

「随你,你想阉便阉了罢,不过处理干净点,我不想上朝时被苏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恶心到。」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假寐,不客气地指使,「我困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将我收拾干净,不许吵醒我。」

「遵命,我的陛下。」他捏了捏我的鼻子,我不高兴地将他的手打开,他竟愉悦地笑了起来。

「月儿,本座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疯子!

他在我身侧躺下,将头埋在我颈侧,我推他两下让他起来,他却抓住我的手捂在怀里,沉声道,「一会再收拾,让本座再抱一会儿。」

见撵不走,我索性闭上眼不再理他,谁知眼一闭便睡着了。

梦里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鲜活,眉目疏朗,面容和煦,他温柔地张开手,「来,月儿,让哥哥抱抱,看看小月儿有没有变成大月儿。」

「哥哥,我好想你。」我扑过去埋首于他身前,忍不住娇声唤他。

自从哥哥被废太子之位,领兵边境,无人庇护我们母女,我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嫁给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因下属谎报军情,哥哥被困峡谷,援军故意迟迟不到,以至全军覆没。

哥哥的尸首被找到时,身上是万箭穿心。

故而,逼宫时,我让殷百里在二皇弟身上,戳了 508 个窟窿,以祭奠哥哥和其余陪他突围却阵亡的将士。

「月儿累的话,就先睡一觉,哥哥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梨花树下,我躺在哥哥的怀里睡得正舒畅,一翻身,却被一红衣男子抱起,我连忙去找哥哥,却发现哥哥不见了。

「月儿,本座找你找的好辛苦。」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幽幽响起,入眼,是殷百里那张阴柔却不失凌厉的脸,「和本座永生永世地在一起罢。」

「殷百里?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敢置信地叫道。

他将我放在石桌上,俯首殷殷贴耳,衣带渐宽,我从未见过他衣衫不整,不禁瞪大了眼睛仔细瞧。

玉带落下,我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殷百里,你放开我!你这个骗子,你骗我,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你放开我。」

……

醒来时,满脸泪痕,枕头濡湿一片。

身侧床铺触手生凉,看来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我心有余悸地抹了把脸,唤人进来伺候梳洗。

这个梦,太真实也太可怕了!

殷百里怎么可能不是个太监呢,他若不是个太监,这些年与我共处时,即使我万般撩拨,他每每情动十分,身上也并无异样。

腹下始终平坦如一。

正因为他是个太监,我才敢在他面前有恃无恐。

我绝不允许——自己被看不上的人给睡了。

是的,我看不起他,我恶心他,恨不得从来没被他碰过。

当然,我也恶心我自己。

说起来,殷百里也曾出身世家望族,但殷父卷入官场贪污案,全家获罪,满门流放。

偏偏他因长相昳丽,被人送进宫中,以供贵人把玩。

那贵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任司礼监掌印汪徵。

汪徵喜好娈童,众所皆知。

后来汪徵莫名暴毙,殷百里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甚至宠渥更甚于前。

所以,他若不是太监,不知能在朝堂上掀起多大波澜,众人不也以为他断子绝孙,才不敢轻易去冒身家性命之险,与他相斗。

估摸是我日有所忧,才会夜有所梦。

正当我思索间,宫人捧来一碗汤药,「陛下,这是九千岁特意吩咐备下的,他说您最近忧思难属,以致梦中呓语,故遣太医为您开了一安神方子。」

梦中呓语?闻言,我手一抖,碗里的汤药立刻倾洒而出。

殷百里,他听见了多少?

6、

忐忑不安地等了好几日,却不见殷百里有任何动作。

仅仅只是用一碗汤药敲打我?

烦躁不安地将奏折一股脑打回,里面十之八九是对殷百里的歌功颂德。

明明此人罄竹难书,细数起来百条罪状不止。

这算什么?允我批红,是想甩我脸色看,还是想要试探我?

「陛下在烦心何事,不知暮白可否为您分忧一二?」不知何时,苏暮白竟来到我身后,俯下身子亲昵地拥着我。

我盈盈一笑,也不推开他,「苏卿便这样一直抱着罢,孤喜欢得紧。」

殷百里没把他给阉了,他便敢胆大包天地登堂入室,在人眼皮子底下作死。

「陛下放心,暮白自会长长久久地抱着您,您再不必理会那个阉人。」 他握住我的手,就着朱笔在纸上写下「鞑靼」二字

「您看,时机到了,他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你做了什么?」我大惊失色,腾地一下站起,桌上砚台被打翻,黑汁滴滴答答地落下,墨色蜿蜒一地。

「陛下冤枉臣了,没有您的同意,臣怎敢越俎代庖,自然是什么也没做,」他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微微一笑,「这是上天要助陛下呀。」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陛下这把东风。」

人走后,我将桌上物件全部挥落在地,手中朱笔被我咔咔折断。

怎会如此巧合,瞌睡了便有枕头送来。

是哥哥在天上护佑于我吗?

我捂住脸,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宫人们见怪不怪地去请殷百里,我任由他们将我拉起,送回寝宫。

哥哥,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切了吗?

奇怪的是,殷百里并没有来,只丢给报信人一句:有病了便去找太医,找本座作甚,本座难道是什么灵丹妙药,瞧上一眼陛下,她便好了吗。

如今胜利在望,我也只当他依旧在气我。

金銮殿上,大臣们吵成一片,唯有殷百里一人事不关己地置身事外,似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此次鞑靼骤然发难,撕毁条约,挥师三十万南下,战报传到京城时,边关正告急,弹尽粮绝,已支撑不住。

朝中精兵良将不多,但贵在能当大任,此番鞑靼不足为惧,派谁去都能平乱。

但我们想让殷百里去,由苏相一派起头,我们一唱一和,推波助澜,誓要将殷百里送往边塞那埋骨之地。

但未等我开口,殷百里竟主动请缨,荡平西北敌寇,以保边境安宁。

拼命压抑住激动难耐的心情,我连「驳回」的客套话也懒得说了,生怕他借机反悔。

抖着嗓音真心实意地夸赞道,「督主劳苦功高,孤等着您凯旋而归。」

「臣必会让陛下心愿得成。」

待一番君臣相协的场面话说完,他突然不卑不亢地冲我遥遥拜了一礼。

「臣说过,陛下想要的,臣都会许您。」

自我登基以来,他这是第一次朝我行君臣大礼,当场吓得我坐立难安。

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越想越觉得他话里有话,大有深意,不禁冷汗直流。

可事情并没有发生反转,让我稍稍放了心。

三日后,大军开拨,我城门亲送,殷百里命人日夜疾行,大军浩浩荡荡地奔赴西北。

一月后,大军抵关,两军交战。

三月后,殷百里战死,两军却伤亡甚少,各自退兵。期间,鞑靼皇室发生流血内斗,新一任国主命人送来国书,愿与大邺永修万世之好。

收到边关战报时,我激动地差点将它扯坏,手抖着将其打开,待一字一字确认后,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这样一个阴狠诡谲之人,他是真的死了吗?

7、

待灵柩随大军班师回朝后,亲眼看到那张美丽潋滟的脸,了无生气地躺在棺木里时,我一颗心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

苏暮白说的随后一步棋,乃是以割让十座城池为代价,由鞑靼出兵,假意挑起边塞战乱,再由我劝说殷百里前去领兵抗敌。

里应外合地让他长眠于西北边塞。

我断然拒绝,割地与敌,此等丧权辱国之条约,无异于投敌卖国。鞑靼野心勃勃,垂涎我大邺国土不下百年。

邺之国士良将,踏平其都,犹有竟时,我大邺国民怎能任其凌辱,国土怎能任其践踏。

我情愿在榻上,与殷百里同归于尽。

只是不等我想出计策除去殷百里,鞑靼竟然出兵了,果然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偏他小国寡民,不得教化之地,也敢同我泱泱大邺叫嚣,若非是为借刀杀人,我百万大军早已北上,踏破贺兰山缺,直捣黄龙。

借刀杀人是其次,此一役,我大邺必寸土不让。为保万无一失,我自是派心腹良将随大军同行。

暗中授之密令,必要杀了殷百里。边塞既无东西两厂护行,更无锦衣卫待命,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殷百里死于非命,简直太过容易。

我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方可说动他领兵出征,但他主动请命,我哪管他真心假意,早点把人杀了才是要紧。

这不,他死了,我胜了,大邺也胜了。

为表我爱护臣下之心,殷百里的葬礼办得极为风光,苏相一派也无异议,殷百里一死,树倒猢狲散,势力地盘被瓜分,苏相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在这种事上驳我面子。

我找了能工巧匠来,亲眼看着那条金链子被一点点砸断。

我将东西两厂裁撤,合为机行处,承两厂之旧责,同锦衣卫一道,只听命皇帝一人指令。

苏相他们一群文人,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竟也敢染指兵权,偏我如今依旧需要依仗他们,不得不退让三分。

但我想要的,是皇权尽归我手,苏相他想成为第二个殷百里,与皇帝共治天下,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但收归权力这件事,不能逼得太急,万一苏相狗急跳墙,而我根基不稳,若与之相斗,只怕是连手里这最后一亩三分也守不住。

到那时,我便真成了一个傀儡皇帝,殷百里在的时候,好歹我还有些军政大权。

殷百里死后百日,一切尘埃落地。

当初同盟的约定,也该提上日程了。

苏暮白一身白衣蹁跹踱进寝宫,将我拦在床头,「陛下,该就寝了。」

「孤想起还有些奏折没看,苏卿不妨先休息,待孤去去就来。」

我刚迈出两步,他扯住我腰带,手一扬,寝衣滑落,人已到了他怀中。

「陛下,春宵一刻值千金,奏折明日再看也无妨。」

我面无表情,实际心里几欲作呕。

「暮白突然想起,我与陛下的合卺酒还未饮过,」他突然低笑一声,将我衣裳拢好,「不若陛下陪暮白喝杯酒吧。」

「孤自是可以。」喝酒当然是极好的,先把人灌醉再说。

三杯酒下肚,我还想再劝,苏暮白突然将杯子一扔,反手将我压在桌上。

「陛下是想将暮白灌醉吗?可陛下难道不曾听闻,这合卺酒里会放些助兴的东西,越喝越难受呀。」

我以嫡长公主之身下嫁,谁敢不要命地在我身上使这种下三滥手段。

身上渐渐燥热起来,我心道不好,抓起酒壶朝他砸去,却被他闪身躲过,连拉带扯将我扔到床上。

热浪袭来,我四肢无力,连拔下头上的簪子都做不到,更别提杀了他。

「那阉人能碰得陛下,暮白却碰不得?陛下,我可是您明媒正娶的皇夫,他杀了您三任夫君,却没能杀得了我,说明老天都觉得我们是一对。」

他一点点地解开我的衣物,像是故意在折磨我一般,我咬破舌尖也不能保持清醒,心里恨得像在滴血。

就在他要有所举动时,突然头一歪倒了下去,随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摔下床铺。

有人用床帐将我裹了起来。

恍惚间,似乎有一个玄衣人将我抱起,身上的檀香味让人觉得很是熟悉。

我不高兴地在他怀里哼哼,「殷百里,我好难受,你快点帮我,快点!」

他平稳的步子一顿,嘶哑难听的声音随之响起,「陛下认错人了,奴才不是九千岁,九千岁已经死了。」

对啊,殷百里已经死了,被我亲手设计死的,几乎和哥哥一样的死法——暗箭杀人。

「说得好!他殷百里的确死了,孤再不用看一个太监的脸色了。」我拍掌大笑不止。

笑着笑着却哭了起来,越哭越凶。

「他死了,孤高兴地很,孤这是喜极而泣,绝不是因为他哭。」我猛地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大喜的事,你哭什么哭!」

我还想再来第二下,却被此人握住了手腕,他轻轻揉了揉我的脸,「陛下不要伤害自己,奴才很心疼。」

我打开他的手,气呼呼道,「狗奴才,孤要你心疼作甚,还不快带我去解了药性,不然别想再上孤的床。」

「陛下,奴才说过了,奴才不是九千岁。」他叹了口气,缓缓将我放进了水池里。

闻言,我努力睁开眼想看清他的长相。

这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从左眼角到下颌,还有一道粗长丑陋的疤痕。

「司礼监怎么办事的,这么丑的太监也敢招进来,小云子真是没学到殷百里的一分半点。」

他不为所动,只垂首退后两步恭敬道,「陛下在这里泡一会,一会药性便散了,奴才去为您准备换洗东西。」

我挥挥手,让他赶紧滚。

此人却是一滚不回,以致我在冷水里被冻醒,第二天染了风寒,我难受地窝在床上,命他滚过来见我。

但阖宫上下查无此人。

小云子说,是我中药迷糊看错了,他哪里会招一个丑八怪进来呢。

8、

此事转眼便被我抛之脑后。

苏相的手伸太长了,意欲将我架空,我岂能坐以待毙,只能先发制人。

可笑,谁要给他苏暮白生孩子,凭他也配!如今朝堂只苏相一派独大,他们若杀母留子,挟天子以令诸侯,简直太过容易。

索性我指派苏暮白代天子巡视四方,既能显示皇家恩宠,又能将人打发地远远的,省的他时时刻刻在我眼前发春。

苏相明里暗里向我多次暗示,将苏暮白召回,我统统视而不见,他甚至提出将苏二送进宫里来。

兄弟阋墙?这我倒来了点兴趣。

我让小云子帮我拟旨,他却说有要事禀告,待他回禀之后,我再下决定不迟。

他是殷百里一手教出的,故而我命他负责情报刺探。他告诉我,苏暮白并未离京,现下正藏在京郊某处别院。

我命他带路,他说不宜打草惊蛇,不如找个轻功卓绝的锦衣卫带我夜探。

我允之。

小云子的审美真是越发不行了,这个名唤随月的锦衣卫,长得丑也就罢了,人还木讷寡言。

随月带我躲在窗下偷听,屋内除了苏暮白,居然还有本该「暴毙而亡」的婉娘。

只听那苏暮白道,「婉娘你要相信我,她一个被太监玩过的寡妇,我苏暮白又怎么看得上,若不是为了大计,谁愿每日忍着恶心与她做戏,我的孩子只能是你婉娘肚子里出的,苏家的继承人亦是如此。」

「上次功亏一篑,但来日方长,一旦她有孕,我和父亲会里应外合,架空其权,再让她难产而死,等你诞下麟儿,这天下便彻底是我苏家的了,到时候你便是皇帝的生身母亲,可谓是万万人之上呐。」

看来我着实轻敌,他们竟敢拿苏家的孩子冒充皇家子嗣,真是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所以,婉娘,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桌椅翻倒声,床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

直直灌入我和随月的耳中。

偏偏我不知抽了哪根筋,竟然鬼使神差地去瞅了他一眼,正好与他的目光将将撞上。

我连忙抬手捂住他的眼,却蓦然发现他好像一个人。

可再像,也不是他,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呢。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沙哑着开口,要他进去杀了这一对狗男女吗?

对,这样更像了。

我让他不许动,身子附上去,把他推倒在地。

他双臂缠上来,将我的身子贴地更近,与我争夺方寸之地,忽然他反客为主,翻身将我压在下面。

「陛下,臣想以下犯上。」

「犯呗,孤允了,」我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笑开,「但不准脱衣,敢不听话孤杀了你。」

他将我抱起,一路入宫如入无人之境。

芙蓉帐内,我断断续续地问他,你一般在宫外走动,怎对宫内如此熟悉。

他答,云公公之前交代过。

「你来孤身边吧,孤想要你。」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答道,「遵命。」

没有谢恩,只是遵命,看来还是个有脾气的。

第二天一早,小云子告诉我,随月还有公务在身,待完成后,便调来我身边伺候。

过了半月,他又告诉我,随月因公殉职了。

有点可惜,这刚看上的男宠,还没到手人就没了。

我让小云子多发点抚恤金,他说随月无父无母,我说风光大葬,小云子说他是掉下山崖,尸骨无存。

不禁有些唏嘘,这人也着实福薄了些。

9、

正当我苦于如何扳倒苏相,而不致使朝堂动荡时,小云子突然交给我一样东西。

是一把钥匙。

他说殷百里在千岁府留了东西给我。

「千岁爷他还给您留了一句话,他说,您想要的,他都会给您拿来,万死不辞。」

我倒要看看,一个死人,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千岁府一直没动过,苏相多次上奏,要我把这宅子赏给有功之臣,我一律没理。

殷百里虽是个太监,但喜好极致的享受,爱奢华,好美食,府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处处雅致怡人,别具一格。

我打发了人不许跟着,独自去了温泉池,殷百里似乎对这儿情有独钟,他在这里曾不只一次让我飞上云端,又婉转哀鸣。

在水里摸了半晌,摸出了一个大铁盒,我吃力地抱着它去了书房,用钥匙打开。

里面,既无金银美玉,也无珠宝华服,只是一沓厚厚的纸张。

待全部翻阅下来,我发疯一般,将整个书房砸了个稀巴烂,最后颓丧地坐在一地狼藉中,捂着脸又哭又笑。

殷百里这是在做什么,以为这样我就会念他的好,承他的情,对他念念不忘?

他一个阉人,凭什么敢这样的自以为是。

盒里只有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份名单,他将朝中势力细致划分,分门别类地列出人事,哪些是可信之人,哪些是可拉拢之人,哪些则是需要提防之人。

「严怀此人,虽有大才,但心志不坚,刚愎自用,故而贬去岭南,稍作历练,陛下可礼贤下士,将其笼络于手。」

「王达此人,处事圆滑,长袖善舞,但本性懦弱,难堪大用,陛下许之以利,便可驱策,但万万不可宠信,以使奸佞当道。」

「刘永,表面清廉,一心为民,其私下囤积良田,哄抬米价,纵其恶仆伤人,其子强抢民女,嗜好娈童,故而陛下可将其治罪,以收拢民心,震慑宵小。」

……

第二样东西是几封与鞑靼往来的书信。

他许以鞑靼皇位,要求鞑靼二皇子出兵,假意攻打大邺。趁鞑靼国都空虚,他则趁虚而入,发动政变,将二皇子推上皇位,并逼其向我大邺称臣纳贡。

第三样东西是一份罪证。

上面洋洋洒洒地列了数百条他的罪状,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弄权专舞,通敌叛国,对上阳奉阴违,对下威逼利诱,汲汲于名利,窃窃于皇权,只差一步登天——禅位称帝,改朝换代。

这便是,我想要的,他都会给我?

我想要海晏河清,四方安定,他便暗中着手准备,以身为石,替我铺出一条锦绣大道。

我想要做千古明君,流芳百世,他便替我背负万世骂名,染满手血腥,禹禹独行。

我想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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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1-08-16 10:42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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