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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天庭的阴阳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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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的阴阳剧本

瑶台剪灯:天庭写手,在线加更

天可怜见,总算轮到阿执公休。

她把手头上未完结的渡劫本子转给同僚,独自躲到山坡上看风景。

许是工作习惯,看着天上分了又和的云彩,阿执忽然想起那些渡劫的仙子们,他们的渡劫之路是否精彩?是否悟出什么道理?

这回买的鸭脖辣得很,呛得阿执咳嗽起来,心里扯起的故事线都断了。她摇摇头,劝自己千万不要沉迷于工作,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天庭中一架书写机器,若不爱惜自己,添了腰肌劳损胃疼脱发的病症,天庭可是不给报销的。

正准备喝口水压压,山谷外的大门突然响了一下。执仙子心中一紧,手上的鸭脖没拿稳,到底落在草地上。定然是司命催更来了。

不怪阿执反应过激,近来她感觉江郎才尽,实在想不出什么新梗,能让每一个神仙在渡劫之时实现灵魂升华。就在这灵感枯竭之时,天庭突然发布消息,说是重新认识了司命司的重要性,要对司命司的工作定制考核标准。

司命紧急召开会议,连夜领会天庭精神。为了完成本司绩效,执仙子苦思冥想写大纲,挑灯夜战写情节。好好一个水嫩嫩的女娃娃,生生折腾得神经衰弱。

如今好容易盼来公休,还这么不得安生。她不过找鞋子耽误了点功夫,那山门已被敲得震天响。她急吼吼飞过去,一路只想脱鞋砸那敲门人。

待到推开山门,只见一个神仙人物面色如霜:「执仙子何在?叫她出来。」

他声音好听,态度却十分冷硬。说起话来,仿佛一堆冰块粗暴地落进白瓷碗,碎的碎,跳的跳,让人恼火。

阿执睨着眼睛上下扫他一遍,又看向别处:「在下正是。不知道友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不顾身份,在此叫嚣。」

梦鱼失礼在先,此时有些理亏。但他更多的感觉是惊讶,原来传闻中爽虐甜宠不在话下、天庭大佬都要给几分薄面的执仙子,却不是秃头黑眼圈的老妪,而是唇红齿白、装点山色的娇女娃。

此时,他的冰化成了温吞水:「是你安排茑萝渡的劫?」

阿执眯了眯眼睛。茑萝?这个名字略微有点风尘啊。她的脑子飞速搜了好几圈,也没有什么印象。说实话,作为一个成熟的老员工,阿执写过的渡劫本子,已经成了占地三百平的档案库,若要找点什么,可得按编号仔细翻。何况现在还是度假模式,脑子难免迟钝。

不过阿执无数次去人间采风,看这小子的架势,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她接口道:「怎么,你是怪我没把你说的那个茑萝安排成千万宠爱在一身的绝世大美人?」

梦鱼不屑道:「得,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那个茑萝,她忘恩负义,为人轻浮,害得我爹为她……她实在应该得到教训才是。可你看看她在人间的剧情,荣华富贵姻缘美满锦鲤文,这就是天庭给我们维龙山的交代?如若惩戒不严……」

阿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维龙山?就是那个产铜产铁产美玉的大矿山?怪不得这小子一身浓厚的后浪气息。她的圆脸上挤出一个商务假笑:「原来贵客是维龙山的梦鱼少神。哎呀,幸会幸会,果然一表仙才。来来来,到谷中说话,小仙请您喝好茶。」

「喝茶不必了,但这茑萝的渡劫本,得要按我们维龙山的要求改。」

阿执脸上笑嘻嘻:「改。一定改。」

梦鱼少神的官司有些棘手。

这茑萝,本是维龙山的一个小地仙,不知经了什么了不得的情节,攀上维龙山神。这段惊天地泣鬼神的老少恋爆出的时候,连嫦娥献舞的热度都被压了下去。

后来,在一个忙碌的初一早上,更大的新闻爆出:茑萝暗地偷腥,跟维龙山隔壁的白马山神在海底高档会所出双入对。一时之间,整个仙界为之轰动,一面为这茑萝的手段折服,一面默默为维龙山神点播一首《绿光》。

当初相爱,那维龙山神对茑萝又是送珠宝,又是送修为,投入太多,一时想不开,当场从山头跳了下去,若不是神力护持,就不会只是脚踝粉碎性骨折的事了。

一直低调的梦鱼少神忍无可忍,出山为老子讨公道。不料那茑萝不肯退回贵重物件,不肯退还修为,也不肯认错道歉,甚至有「我只是犯了所有女孩都会犯的错」这等言论,一时引起轩然大波。梦鱼无奈之下,只好告上天庭。

给司命司送纸墨的仙娥跑到阿执这里八卦,说是想不到维龙山老头竟然有这么又神仙又靠谱的儿子。阿执的脑子立刻转了转,不会是那茑萝为了勾引儿子,故意闹出这些幺蛾子吧。不过,她很快骂自己职业病,重新投身到码字事业中去了。

迫于外界舆论,天庭不得不判这茑萝与这白马山神下凡渡劫一世,让这两位在红尘里滚个七荤八素、虐到挫骨扬灰。

于是,一封渡劫文件到了司命桌上。

阿执皱着眉头把文件看完,问司命:「您老嘬什么牙花子?这活儿也不难,文件上写得明明白白,咱们照章办事不就行了?」

司命叹口气:「要是有那么好办我会找你?」司命看了看旁边没人,对阿执说:「白马山神这回铁了心要做痴情种,为了那个茑萝,竟然跟上头打包票说,只要天庭需要,白马山的铜矿铁矿锡矿随便采,上头已经打招呼要我手下留情了,我能真的照章办事?」

阿执当场倒吸一口凉气:「可维龙山正恨得牙痒痒,咱们的话本子还得让他过目,咱们怎么动手脚?」

「所以啊,上头的意思是写三本,给维龙山一本虐的,白马山一本甜的,真要渡劫,上头就用那本虐中带甜的。」

阿执一听,立刻收拾纸笔要走人:「爱谁谁,本大仙接不了。」

司命连忙拦住,又是哄又是劝:「你可是司命司的业务骨干,这点小活,不是手到擒来?」

阿执还在收东西。

「奖金翻倍好不好?」

阿执抱起了文件筐。

「公休翻倍好不好?」

阿执一脚跨出了司命司。

「以后绝不给你派急活。」

「成交。」

就这样,阿执一口气接了三个本子。

写的时候,她还稍微叹息了一下,同样都是地仙飞升而来,她伏案奋笔疾书,不过赚得一个天庭文案职位,再看人家茑萝,先是维龙山神,后来又是白马山神,在感情的无缝隙连接中,稳打稳扎,一步步实现仙生价值,这回渡劫完成,若是做了白马山神的王妃,比她这苦哈哈爬格子的,高出的岂止一两个阶层。

现如今,那茑萝和白马山神在人间甜甜蜜蜜渡劫,而她执仙子却要使出毕生所学,发挥社交技能,做足全套茶艺,应付眼前打上门来的梦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司命司的脸面,她一个业务骨干也要做公关。唉,像她这样的复合型人才,司命上哪里找去。

不过,话说回来,专供司命司休沐的山谷只有司命司自己人知道,他能找到这里,难道是司命送的人头?

「小仙这茅草屋偏僻得很,难为少神还能找得到。」

梦鱼倒很坦诚地耍赖皮:「我去天庭,天庭先把司命推出来。去找司命,司命又把执仙子推出来。所以,我们维龙山的冤屈,都在执仙子一人手上。」

果不其然,司命还是这么不仗义。不过,他找了一圈,天庭把锅甩给她一个基层人员,也是默认她可以酌情操作。

「少神说要改本子,不知您有什么要求?」

「我知道,天庭绝不做赔本生意。白马山托关系改本子,那命运线根本缠不到命运树上去,他和茑萝的劫数,只会混乱不堪,本子再锦鲤,现实也会崩成苦虐文。所以,对我来说,改本子毫无意义,我想让执仙子跟我到人间走一趟,看看他俩到底怎么过活,随看随改。」

阿执端茶的手抖了抖,大哥,确定要这么执着吗?我好好的公休,可就要泡汤了。

「这……动静有点大吧。小仙恐怕要跟司命打个招呼。」

「不必。」梦鱼甩出一个卷轴。阿执拿来一看,原来是天庭特批,准许阿执自由行事。

「既如此,请少神放心,我明日就回司命司取来改运笔,陪您到人间走一趟。」

「改运笔司命也给了,万事俱备。」

阿执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拉上云端。

梦鱼指着云朵上摆的全套功夫茶具揶揄道:「我这茶艺,师出茶仙,你可以用心学学。毕竟你在司命司的日子还长,将来再要应付我这种人,可以拖延时间,想好说辞。」

阿执依旧笑嘻嘻:「少神想得极是周到。」

云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上方停下,他看了看茶汤成色,说道:「这就是她苦命的投身之处。」

阿执向下张望,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抚摸着凸起的腹部,对旁边一个黄袍人抛着媚眼:「臣妾这回一定能给皇上生个小公主。」

黄袍人很受用:「儿女双全就圆满了。只是要辛苦皇后。」

阿执腾地起身,叉腰骂道:「我写给天庭的渡劫本,明明写她是将军女儿,一生戎马辛苦,亲友背叛,仇家陷害,爱而不得,如今她却成了万人宠爱的小公主,这白马山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改我剧本?本大仙非给他掰过来不可。」

梦鱼笑了笑,很好,她的积极性算是调动起来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白马山神转世的凡人出身权贵,接近权力中心,总有机会惹怒皇帝,一怒之下招到宫中做太监,公主爱上他,寻死觅活就要嫁,最后被赶出宫廷,贬为庶人,得偿所愿,可惜这太监嫌她穷,对她家暴,还日日夜夜逛花楼。」

妙啊。不过,这小年轻长得这么体面,心肠倒很恶毒嘛。

阿执和梦鱼想要改人家的渡劫命,不是坐在云端喝喝茶动动嘴就能了事。

那改运笔名不副实,对阿执来说,是个十分不方便的工具。阿执用这笔,在写好的渡劫本上添好人物,让天上地下知道这次历劫添了人口,各处登记。

这添好的人物,就是阿执和梦鱼要化成的凡人,没有任何法力、不带任何光环,动用手中有限资源,去改变目标者的人生轨迹。

两个人说干就干,去地府那里报了个道,拿上渡劫特派员的证明,到了将军府一位妾室的门外。梦鱼做好了一切准备,就要化作一道金光,投入这妾室腹中。

阿执忽然想临阵脱逃:「少神,咱能回去吗?」

梦鱼安慰她:「怕什么。这茑萝扫了维龙山的脸面,令我父亲大人一蹶不振,若只是这点,我也就认栽。关键她还撺掇白马山替她出头。当年白马山抢我维龙山的锡矿,结下旧仇,事关我维龙山尊严,我不得不出手。出了事,我扛着。」

「不是不是。我刚想起来,司命只给了改运笔,却没给改运墨。余墨太少,咱俩怕是撑不到三十而立……」

「不早说……」空中徒留梦鱼哀怨的声音。

十六年倏忽而过。

阿执和梦鱼都已成人。两人的元神都困在凡人躯壳里,可神仙的心智还在。

梦鱼的父亲镇国大将军与皇族亲近,又深受皇帝倚重,梦鱼与兄弟们得以入宫伴读。阿执虽是公主,却也只是个小人物,不大受人关注,没那么多阻绊,因此,梦鱼和阿执见面机会颇多。

此刻,就在御花园深处,两个神仙默默用手语交换这几天的心得,这是阿执想出来的办法,就算别人看到,只会以为是小儿女游戏。

「以后,咱们还是少见面的好。」

「亏你还是个神仙,在意别人眼光做什么。既然他们都相信了,不如你真的送我一个荷包,我不嫌弃的。」

梦鱼说的是近来京城中的谣言:出身低微的三公主竟然向将军府的二公子送上自己绣的荷包,简直是大大的不要脸。

阿执严肃道:「我现在是平凡女子,没有任何金手指,长公主耍耍手段,我也只能忍着。出了事我想得开,可我娘是个凡人,她只会烦恼苦闷。我行事谨慎些,她至少能快活一点。司命从耳报神那里逮了两只蚊子送给我,你拿一只,咱们就用这蚊子传信。」

梦鱼接过装蚊子的小纱笼,左看右看地掩饰心中失落:「以后见面不方便,你要保护好自己。前阵子,你在猎场骑马,倒是英姿飒爽过瘾了。过后我家大哥请我喝酒,说我打小跟你走得近,让我给你递情诗。我说你爱吃大蒜,他这才作罢。」

「我那天也是凡心偶炽,忍不住想玩一把。我自己玩自己的,也没招惹他呀。你这个大哥眼高于顶,我娘没财没势,他才不会浪费时间。不过,昨日大家比武,你为什么非得赢他?长公主眼睛都长你身上了你知道吗?咱们的初心,是为了让他们在爱情的油锅里滚来滚去,你怎么去抢他的风头。」

「这凡人欺负我,我给他一点教训嘛。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了转移他在你身上的注意力,他一向爱拔尖,看见长公主对我有意思,自然想着把她抢过来。这样不用咱们努力,他俩自然就跳进去了。」

阿执哼一声:「温馨提示,千万别玩火。如果今年她还不能爱上他,你就在这儿自己玩,我可要升天赶稿子去了。你们维龙山的山贼准备好了?」

「小事。你不知道我是管理精英吗?以前我去天庭做过经验分享的。」

她撇撇嘴,正嫌弃他吹牛,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娇滴滴的呼唤:「妹妹,你跟愈哥哥在这里做什么?」

阿执和梦鱼一起回头,满脸堆笑:「姐姐,齐惠大哥新得了一张狐狸皮,想着送给你,可他想着你心地善良,只怕你会拒绝,只好委托齐愈公子进宫打听。」

齐愈一脸佩服地看着阿执,瞧这故事编的,专业。

长公主见三公主在这里,自然不欢喜。可是当着齐愈,又不好发作,只好说:「妹妹,你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回去领月例?快看看少了没有。」

阿执深知钱财在凡间的重要性,乖乖退下了。

小风一吹,她听见长公主对齐愈极尽温柔:「我确实不喜欢皮草,太不环保了。我穿了皮草,小狐狸穿什么。不如,你为我猎一只兔子,我养在身边,每天想着它是你送的,心里就踏实。」

这话酸得阿执抖了两抖。

她回头瞅了瞅,只见梦鱼笑出了牙花子,阿执感觉事情不简单。梦鱼毕竟是维龙山神的儿子,父子审美应该是大差不差。如果梦鱼对茑萝动了凡心……

梦鱼啊梦鱼,如果故事走向不能让您满意,您千万别去司命司闹事。

三公主打小就是个人物。

五岁时,在皇宫家宴上仰头看星星,说彗星袭月,东方有地震,她亲娘忙掐了她一下,跪下说小孩子乱讲皇上别当真。

因为皇帝没当真,那次地震伤亡跟往常一样惨重,龙颜震怒。又因为是三公主说出了地震之事,皇帝对这孩子既欣赏又嫌恶,欣赏加嫌恶约等于零,三公主的亲娘又出身低贱,不懂得炒作,三公主的特异功能就渐渐被遗忘了。

等她长大些,又给姐妹和宫女们看姻缘,听说很准,不过,她只看姻缘,若是有人想算别的,她说她只能泄露女子姻缘天机,若是说了别的,会被雷劈死。

宫廷女子本就无聊,有了三公主看姻缘,倒也多了乐趣。这孩子的模样不过也就是清秀一挂,出身又不好,将来配个官员儿子也就罢了,对皇后的权势没什么威胁,因此皇后对她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长公主是皇后女儿,虽然嫌弃这种江湖术士伎俩,最后也按捺不住,想让她算算。

三公主拿着长公主的纤纤玉手叹了口气:「姐姐,你现在喜欢的人,也在喜欢你。只是,你出身高贵,前途不可估量,事业线压迫着感情线,感情线过于细弱,只怕你们有缘无分。」

长公主抽回了手:「你到底会不会看?小心我让母后扣你月例。」

「姐姐,我还能说假话?不过,姐姐若是放不下他,还是有化解办法的。姐姐喜欢的人住在京北的镇国齐将军府上,按照阴阳论,姐姐应该去京城南的道观里求老神仙保佑。」

长公主又端庄又害羞:「妖言惑众。那你给我算算,我哪天去拜神最灵验?」

阿执早就通知司命去布雨司走一趟,把天气搞得晴朗些。她掐指一算,说道:「一个月后,是个出门的好日子。姐姐,我也陪您一块去吧,我会告诉您拜神的方位和方法,这样会更加灵验。」

阿执满意地送走长公主。长公主要出宫游玩,怎么着也得去皇后那儿撒娇断食地磨上一个月,等到上路,长公主一行会在山中遇到山贼,而被梦鱼拉着出去郊游的大哥会出手相助,英雄救美。

她,是长在深宫、尊贵无匹的长公主,他,是历练沙场、前途似锦的将门之后,那一天,邂逅山谷,天雷勾动地火,一场催人泪下、名垂千古的爱情故事即将展开。

这就是阿执和梦鱼粗制滥造的感情戏,梦鱼觉得太俗套,但阿执觉得简单粗暴效果好,于是梦鱼安排维龙山手下扮成山贼。

万事俱备。到了出宫那天,三公主美滋滋嗑起瓜子来。车刚出宫门,宫娥就掀开帘子说:「公主,这好好的大晴天,下起雨来了。」

三公主吐掉瓜子皮,不辨喜怒地说了声:「扑街。」

暴雨下了整整十天。

受灾的折子一道道地传进宫里,什么哀鸿遍野,什么鬻妻卖子,什么官员贪污赈灾物资……按这个节奏下去,很快就要暴动了。

梦鱼进宫找阿执:「你跟布雨司有过节吗?不是说司命都打好招呼了?我们家山贼可是在那等了许久了。」

阿执打量一下四周才比划道:「别激动。今日司命让蚊子带信,原来这个王朝气数已尽,老天爷临时降下惩罚,要改朝换代了。」

梦鱼想了想:「难道齐家快要造反了?」

阿执忧心忡忡地嗯了一声。

梦鱼握紧手中的剑。放眼整个朝廷,将军府几乎胜券在握。齐将军手握重兵,威望也高,皇帝软弱贪财,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若将军真的造反成功,只怕白马山神转世的嫡长子齐惠将来还会做皇帝,那不但不能惩罚他,只怕阿执所化的三公主,也要被他娶了。

阿执这个笨蛋只会纸上谈兵,将来若真做了人家妃子,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捋不清楚。

到时候升了天,对白马山神念念不忘,那才叫亏哩。

想到这里,梦鱼向外跑去。

阿执也没有拦他。她明白,若是齐将军谋反成功,长子齐惠继承皇帝的可能性最大。到那时,长公主做了皇后,梦鱼的仇报不了,只怕会哭着回老家。若想继续复仇,「齐愈」须得立功,才能在将军心里留下分量,跟长子抗衡。

十月,太原暴民攻占太守府,只是,这暴民的首领,是将军府将军。将军出征时按例留守在京城的老小,被皇帝一天一个地凌迟。

将军的兵悲愤不已,斗志高昂。苦苦鏖战了几年,终有一天,齐家的兵来到京城门外。

皇帝对自己最爱的女儿长公主说:「女儿,父亲要亡国了。」

长公主往后退一步说:「嗯。」

皇帝抽出了剑,对长公主说:「女儿,父皇只能带你走了。你不能让那个老贼糟蹋了。」

长公主吓蒙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公主却急了,这茑萝这么容易就死了,梦鱼的心愿没实现,还得再写一篇渡劫文不是?最讨厌返工了。

于是皇帝抽剑的那一刻,三公主冲上去,替长公主挡了一剑。哎呀妈,挺疼,血飙得挺高。等她回过神来,长公主的脸已经糊了一脸的血,哇哇直叫唤。

三公主一看,泪都下来了。她的右胳膊在地上安静地躺着,跟待烤的猪肉一样一样的。她恨恨地看了一眼皇帝,你有没有个准头?心口窝在这里啊。断了胳膊,回天庭还得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养好。我怎么码字?

三公主真的急哭了。

皇帝杀人杀红了眼,就要举剑再杀三公主,却嗖的一声,有一箭,正中他的胸膛。

三公主抬眼,只见来人甲胄在身,英武神俊,穿那么整齐,跟相亲似的。旁边的长公主扑上去道:「惠哥哥,你终于来了。」

三公主心里叫苦,怎么是齐家大哥?若是齐家二哥,我还能喊喊疼。

就在这时,齐家大哥推开了长公主,走到三公主身边,满眼含泪地抱住她安慰道:「不怕不怕,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若是不成,我做你的胳膊。」

这番饱含深情与血泪的心里话,在场的所有宫眷太监侍卫,包括长公主,都听见了。只有三公主,疼得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按照齐老将军的要求,前朝女眷被送往京城以南的道观,只有奄奄一息的三公主留了下来。

长公主的外祖家乃是世代簪缨,树大根深,正是齐老将军打下江山后急需拉拢的大家族,如此紧要的雄厚背景,都没令长公主留下来,地位卑微的三公主是怎么肥事?

阿执用仅剩的那只胳膊挠挠头,难道,齐惠觉得齐愈跟我关系好,妄想利用我来牵制齐愈,同时又勾起长公主的嫉妒之心?啊,还真的是一石两鸟。阿执擦了擦辛酸的泪水,感叹终究是她自己扛下了所有。

这时,不知哪里来的一只蚊子,在阿执脸上嗡嗡绕了几圈。阿执仔细听着,原来那蚊子是在说:「挺住。」

阿执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十天前她断了胳膊,惨兮兮地让蚊子给梦鱼带个话。现在,蚊子总算是带来了他的回应,这俩字真有点像乙方遇到不可抗力,甲方袖手旁观,并向乙方扔来一些不痛不痒的鼓励。

「疼不疼?开不开心?」忽然,一个寒森森的女声把三公主的泪吓没了。

她抬头,竟然是长公主。

「你不是……」

长公主居高临下,带着钮祜禄氏的冷漠高贵:「我不是已经去道观了?三公主,你真是太狠了,对自己都这么狠。这下,你是齐惠心中无可取代的白莲花,而我,成了没有担当只会躲闪的丑恶小人。」

阿执内心不禁黑人问号脸,重点难道不是老娘救了你的命?

长公主眼含泪水,咬牙切齿道:「别跟我装什么无辜。你抢了齐愈哥哥还不够,还要挂着齐惠不放,你早晚会遭报应的。告诉你吧,去道观的路上,我们一行人遇到山贼,齐愈哥哥正好从南地赶来,山贼见是他,立即屁滚尿流地退了。」

「什么?」阿执对这个巧合感到满头大汗。

「急什么?齐愈哥哥知道你的消息,他一点也没伤心。他只是急着把我带回宫,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你可是长公主,在道观怎么活得下去?我知道,齐愈哥哥心里是有我的。他这样温柔这样好的男儿,你还勾搭齐惠,你想做皇后吗?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这个左右摇摆的女人死无葬身之地。我会保护齐愈哥哥,我会护着他一步步走向巅峰……」

阿执压根没理会她说了些什么疯魔狗血台词,也没注意她怎么走的。她只是在琢磨,维龙山的下属们竟然还等着扮山贼,最后英雄救美的竟然是梦鱼。这是什么反转剧情啊?

阿执感觉仙生幻灭,想翻个身,却想起自己断了胳膊,疼得要命。

就在这时,房门又开了。

阿执气急败坏:「你再瞎叨叨我让司命……」

天光照在来人身上,一如那天山谷初见,她看见的神仙少年,那天,她在心里说,我写的男主角都该长这样。

齐愈苍白的面容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再叨叨,你就让司命接我回去?」

阿执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梦鱼虽然换了新衣衫,却看得出他满身伤痛,步履艰难,浑没半点当初的朝气,靠近来,血腥的气息散漫开。尽管如此,他还抢着安慰她:「疼吗?你怎么这么傻,为她挡刀?太不让人省心了。将来回到天庭,还得养些时日,搞不好还会留疤。」

「她死了,我还得重新编大纲,实在头疼,然后就……不过,这都是小事。你把长公主带回来就好。这个齐惠,不知怎么想的,该留的不留。」

梦鱼点点头,接着苦笑道:「跟你说个事,先别激动。」

「嗯呢。」

「出征前,齐惠就去齐将军那里讨了你……」

「嘶……」阿执疼地抽冷气。

「不是跟你说了别激动吗?他看到你为长公主挡了刀,长公主却不顾你的安危,他想为你报仇,才将她赶出宫去。若是长公主没背景,只怕被他补上一刀。」

阿执可不稀罕这齐惠为她报仇,她拽着梦鱼的袖子:「那,我还有救吗?」

梦鱼沉默了一下,忽然扭捏起来:「你放心,我,我也去爹那里讨了你……」

阿执拍拍他的肩膀:「真的?太仗义了。既然这个齐惠非跟我较劲,我就得让他死了这条心,我非得找个人嫁了不可,目前也没有别的人选,只有你了。你脸红什么?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咱俩好歹一块来的,知根知底,呸,也不是这个意思,诶,你别走啊,听我解释……」

门外,看着齐愈微笑离开的身影,齐惠想起父亲的问话。

「要女人还是要江山?」

「孩儿都要。」

「太贪心。为父只能给你一样。」

「为何?」

「长公主不只是一个漂亮女人,她的背后,是前朝皇后母族的势力。你是齐家长子,我把她赐给你做正妻,那就是说,我老齐宽容大度,不计前嫌,她背后的老臣才肯为我们卖命。而三公主,她只是个漂亮女人,你二弟庶子出身,却很有能力,这次起义,他出生入死,却从无觊觎皇位之心,可堪大用。我把她给你二弟,说是你让给他的,他会感激你,为你卖命。你若是连一个女人都舍不得,连自己的兄弟都收买不了,我怎么放心把江山交给你?」

他苦恼,为何不能两全?他偏要两全。

走到三公主门前,他终究情怯了。怎么办?他本能地知道,什么是对他有利的。趋利避害,凡人都是这样做,他亦是凡人。那个位置离他那么近,他没有理由抗拒。等他真的做了皇帝,富有四海,士马如林,他会用尽办法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登基后,新皇为齐愈和前朝三公主赐婚。梦鱼欢天喜地磕头谢恩,完全失了诸事不萦于怀的神仙气。三公主也松了口气,她感叹自己太难了,男主和女主终于在一起,接下来,就要好好招待这对新人了。

很快,太子齐惠与二皇子齐愈同日大婚,分别迎娶前朝长公主和三公主。洞房花烛夜,阿执将房中下人通通赶出去。

梦鱼开始解衣带:「想不到你这般猴急。」

阿执认真道:「我可不猴急吗?改运墨用得差不多了,这里的事情得快些了结。」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说怎么办?」失望之余,梦鱼不动声色把衣带系好。

「首先,要找个女人搅和搅和。」阿执笑了笑,带着不自知的妩媚。齐愈如何能自持,他一把抱住三公主。

三公主也不是没有脸红心跳,她强迫自己推开他:「呃,你怎么了?不是中毒要死吧?」

「别推。就一会,一会就好。」

「哦。」

三公主琢磨了很久,派蚊子去司命跟前嘤嘤了一回,让司命帮她找了个阳寿将尽的姑娘。 梦鱼担忧地看着这姑娘:「你确定是她?这合适吗?」

「这个姑娘虽然姿色平平,但是她解风情,懂情趣,人也不扭捏,你大哥和你大嫂都是假正经, 这姑娘包管让你大哥满意,你大嫂恨得牙痒痒。」

于是姑娘被作为礼物送入太子府。后来,那个姑娘,在某个夜里做了落水鬼。

太子府给出了官方说法,这姑娘早已心有所属,入了太子府,总是愁眉不展,最终跳水自杀。

这姑娘是从齐愈府上出来的。出了人命,太子妃自然来齐愈府上谢罪。可阿执觉得,这不是谢罪,倒像是讨伐。

「齐惠对你念念不忘。他自己挑的小妾,都是照着你的样子来。我虽然不爱他,但我容不得你往我这里塞人,向我示威。」

阿执挑了挑眉毛,哦?很难受吗?请允许我替我的甲方再撒一把盐。

「你这话是自欺欺人。送女人巴结太子的又不是只有我家。你要恨的人,真的是我?太子身边将来会有千百个女人,你要一个个杀死她们巩固你的地位?就算你下得了手,太子忍你一回,会忍你千百回?长公主,你坐在天下女子最向往的位置,就要忍下这位置上所有的苦啊。」

「可这个女孩是你送来的,太子对她视若珍宝,我不能不杀。太子对你念念不忘,齐愈对你宠爱非常,是不是很得意?你就快活吧,总有一天,我会踩着你的尸体,牵着齐愈哥哥的手,走向这世间最高处……哈哈哈哈哈……」

听着她的狂笑,阿执愣住了,她真觉得自己做了一朵爱使绊子的盛世白莲,而长公主是高贵上进的大女主。

「那女孩死了,他俩的隔阂再也无法弥补。梦鱼少神,我们司命司的工作可还到位?满意请按一。我好回去交差。」

「当然不满意。别着急嘛,反正我们得活到三十,我陪你好好逛逛,权当给你补假期。你呢,再想想怎么让这两个人更痛苦些。不然,我爹的老脸往哪儿搁?」

「可是,司命他催……」

梦鱼干脆拿胳膊圈住了她:「怎么?我又不是甲方了?」

阿执躲开他炙热的眼神:「是是是。向甲方爸爸低头。」

可到底是不是向他低头,到底是不是在玩火,困在凡人身体里的阿执也不说清了。

冬去春来,阿执和梦鱼,已到人间二十几年。这些年,阿执并没有花心思给皇帝皇后的感情生活加油添醋。并不是因为阿执不听甲方安排,而是因为齐愈老带着自家娘子游山玩水,她没机会干本职工作。

本来,这两个人已经脱离了京城上层圈的生活,可是,太子的姬妾又添了娃娃,这两位不得不去露脸表示恭维。

席间有人议论,这前朝三公主从前耍得两兄弟团团转,幸亏大哥悬崖勒马,娶了长公主,多子多福呢。你看这二皇子,一点上进心也没有,整日陪着娘子,连个子息也无,将来也只做个闲散皇族罢了。

兴许是在人间熏染久了,阿执听了有些难为情。

是夜,她问梦鱼:「要不,你纳个妾?」

梦鱼脸色难看:「为何?你又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了?」

「我过意不去嘛。」

梦鱼脸红心跳,大言不惭,一把抱住阿执:「既然愧疚,干脆给我生一个?」

阿执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心上的琴弦不听使唤地响起来。她在这甜蜜的泥潭里挣扎了几下,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这怎么能行?毕竟咱们要回天上的,你是少神,我只是个地仙,现在纠缠得越深,伤得越深。不如浅尝辄止。」这冷水,一半泼给自己,一半泼给他,也算有难同当。

梦鱼一时愣在原地,想要说什么,窗外却传来一阵丧钟之鸣。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宫中,才知老皇帝死在一位年轻妃子的床上。阿执不免唏嘘,这个死法对一个开国皇帝来说,未免有失风雅。

太子悲喜交加,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站在高处,在人群中寻到齐愈的王妃。这些年,很多人事在变,只有齐愈夫妻依旧是少年模样。她用一只胳膊为齐愈整理丧服,面色温柔。

是什么时候对她起了执念呢?

那时候还是少年,大家一块去猎场打猎,只有她坐在那里晒太阳。

他的马停下来吃草。她客气地问,这匹马挺好看,我能试试吗?

她对着齐愈,她会生气,会用拳头,重要的是,还会笑。可对他,只有客气。

他想把她对齐愈的不客气抢过来。所以,无论齐愈多么淡泊名利,远离纷争,齐惠也不会放过他。

国丧后,齐愈被派往西北灾区,因为路途遥远,阿执也像寻常妇人一般为他整理行装。

梦鱼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产生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可他到底是清醒的:「司命找我了,你跟我在这里胡闹,耽搁了许多事情。所以……」

阿执还在整理包裹,声音很平静:「所以你就找了司命,让皇帝杀了你?虽然我们什么也没发生,可你这样一通操作,会让人觉着是你厌了,甩了我。你是个有教养有风度的神仙,要走也该让女孩子先走。回天庭的时候,我还能有几分脸面。」

她明知道这样说不够理智,可她脑子里似乎钻进了一个魔鬼,摆弄她,操纵她,让她失望绝望,如凡人一般狂躁。

梦鱼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的办法?说句绝情的话,草草结束这段关系?你早就想好怎么断了这份情了吧?」说罢,他扳过她肩膀:「你以为自己看破一切,还不是对我动了心?」

他的眼睛血红血红,恨也不是,爱也不是,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阿执的睫毛抖了抖,她平静说道:「自以为是。」

梦鱼用力拥抱着阿执,阿执感觉自己要被他捏碎了。他在她耳边说道:「别不承认。一开始,你还够理智,在你答应我一起守到三十岁的时候,你就已经沦陷了。什么浅尝辄止?你说把我当什么了?想爱就爱,想走就走?」

然后,他松开手,轻轻一笑,转身而去。仿佛刚才的拥抱并不存在,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越热烈,现实越清冷。

王府下人们看到齐愈出门的那天,与王妃大吵一架,王妃没有出来送他,只是闷在房里举着书本看。

司命催阿执回去,阿执托蚊子传话,有人间事还未了,料理完了就回去。

噩耗传来的那天,王妃很平静。她饮下备好的毒酒,还笑着说:「哦,毒药还是甜的。」王爷和王妃,虽然吵吵闹闹,可到底是相爱的。

皇帝皇后闻讯赶来,见到她的尸体,一起大哭大笑。侍从们陪着落泪,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皇上和皇后,还是很般配的。

后来,皇上和皇后相处了很久,发生了很多事。最终,皇后在皇上病入膏肓的时候,派人毒杀了皇上。可她没想到,皇上的人也毒杀了她。

死后,两人同穴而眠,相亲相近。

司命司地处偏僻,今日却围了一圈天庭中热爱八卦的仙人。

为了让下属们安心赶工,司命亲自出马给大伙发瓜子发板凳。司命想,若是赶走了他们,将来还不知道出什么谣言。干脆留下来,让大家一起看看真相。

「我说今日怎么这般热闹?原来是三位道友一同到访,请进请进。」

茑萝仙子白了司命一眼:「执仙子呢?把她叫出来。」

司命客客气气:「阿执正在闭关赶稿,不宜见客。」

「抢男人的时候,可没见她这么缩头乌龟。」

白马山神拦住她:「感情本就是你情我愿,如今你我情谊已尽,何来执仙子争抢之说?」

茑萝仙子听他这般维护她,眼含热泪道:「她到底哪里好?让你变了心?」

白马山神冷哼道:「你还质问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疏通了上层关系,拨弄了神仙命盘,让梦鱼少神跟着下凡去,好圆你的梦。我真是错看了你,任由你摆弄。」

她又羞又怒:「你……」

人群中发出一阵议论之声,敢动神仙命盘?这瓜太大,真是闻所未闻。这茑萝真的是手眼通天啊。不知哪个大佬的瓜会炸出来呢?

梦鱼不耐烦道:「要吵出去吵,这可是司命司,注意影响。」

白马山神回击道:「 你也不要太自信。我们公平竞争,阿执未必看不上我。」

司命擦擦头上的汗,造孽哟。

他悄悄退出来问阿执:「你看你想见哪个?我给你留下。」

阿执扬扬手里的本子:「这个大佬的渡劫本子可是要层层把关的,我可不敢断了思路。」

司命还是挺关心下属感情生活的,感情生活丰富了,有利于写出更精彩的本子。他追问道:「当真不稀罕?」

阿执认真地想了想,眼睛里起了波澜:「倒也不是不稀罕。可人得有自知之明,我们地位悬殊,天地不容,若真要相处,免不了那些狗血俗套的剧情,最后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美好破灭。反正,我奢求不多,许多年后,他临风而立,记得世上有我就好了。」

说完,她正要往砚台里蘸墨,却有人夺走砚台。

「我劝你不要武断。你怎的就知道狗血俗套呢?要不你先跟我处处看?别的好处先不说,最起码写本子的时候,感情会真挚些。」

「你……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是办公区域。司命呢?来人呐……」

历劫有感:茑萝

梦鱼是我花心思最多的男人,也是我始终没有搞定的男人。

一开始,我不知道我是真的爱梦鱼,还是只想征服梦鱼。

当初我在人间,偶遇他捉妖,这个男人集少年、温柔、冷酷、帅气于一身,我实在是很想收集这一款,便使尽浑身解数,用尽千层套路,呵呵,到头来却连根手指也没牵到。

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于是,我从他老爹维龙山神下手。

我只是在维龙山神的必经之路上假装崴了脚,往他的肩膀上无意地轻轻一靠,又刻意地往外躲了躲,那维龙山神立刻觉得我是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却独立坚强洁身自好的女仙子。

我的天,他是怎么想的?我要是这样的女仙子,我还用跟他投怀送抱?我早去刻苦修仙了好不好?

后来,我就跟他成双入对,天天膈应梦鱼。我和维龙山神调情的时候,总是希望梦鱼能跳出来,一把把我拉进小树林,跟我说:「离开我父亲。」

我说:「不,你没有资格要求我。」

然后他狠狠地亲吻我的嘴唇:「现在,我有资格了吗?」

有,你太有了。

可惜,这是个老希望工程。我等了很久也没有得逞,就去人间买醉。然后,白马山神就来奉承我。

我不过勾勾手指,他就心甘情愿为我花钱了,我在梦鱼那里失掉的自信稍稍拾回了一些,便转身投入了白马的怀抱。不要骂我,人是需要一些自信才能活下去的。

白马山神出手阔绰,带我去海底高档会所参加宴会,我看着红灯绿酒,笑出了眼泪。这眼泪,为收集不到的梦鱼。

白马问我为什么哭。我靠到他怀里,捶他一拳:「人家突然感到很幸福嘛。」

你猜怎么着,白马说:「如果感到幸福咱就结结婚。」

啥?不是大哥,出来玩咱不用这么认真的。你这样我们还能处下去吗?

虽然我有些懵,但我是谁?我能让场子冷下去吗?我能让男人的话掉地上吗?

「真的吗?人家不信。你可是有家室呢。」

「傻姑娘。」

然后,我极尽第三者之能事,让白马信誓旦旦离婚后娶我。回家后,我躺在澡盆里复盘,我除了佩服自己是个绿茶小天才,我还在想一件事,怎么才能推掉这门婚事?

谁知这时候洞门就被人敲响了。我用法术瞧了瞧,竟然是梦鱼。

接下来的事情,批阅历劫有感的这位大佬,您猜错了。

我没有展示湿身诱惑这项传统艺能,因为我有些害怕我会玷污他的少年气。我穿得整整齐齐,开了门听他给他父亲讨公道。

他说话并不难听,但看得出来是因为涵养,这种压抑的涵养更令人难堪。仿佛我是乞讨美好的乞丐,他嫌弃地施舍给我一点。

我拒绝归还维龙山神给我的珠宝和修为。我破罐子破摔,就要在他面前做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然后,我就玩脱了,历劫下了凡。但我还是有点裙带关系在身上的。我把梦鱼也拉下了水。

在人间,他也没有爱上我。

他爱上了司命司的业务骨干执仙子。她就是那种路子的女孩子,清秀有余,美艳不足。听说她拒绝了梦鱼,我不禁冷笑,我以为她会不同,却还是欲拒还迎的老办法。

我这般痴心,他却轻视我,我曾经骄傲,他却用力踩碎。我是一个伤心的女人,只能独自在洞中可怜地舔舐伤口。

批阅历劫有感的这位大佬,如果你觉得我的历劫有感写得不好,我就住在凌霄山茑萝洞,欢迎上门教学,我可是会交学费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