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念念无望
所属系列：一点朱砂痣，几许白月光
念念无望
一点朱砂痣，几许白月光
我和他青梅竹马十几年，我喜欢了他十几年。
我以为水滴石穿，总能等到他对我倾心。
可是当他带着白月光，住进我精心布置的新家的时候，我忽然就醒悟了。
哪有什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后来，他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回来。
1.
「念念，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凌晨三点，我顶着寒风，穿过了三条街，终于在天桥上找到了陈霖。
他喝醉了，坐在地上，抱着酒瓶，笑得像个傻子。
「陈霖……」我冷得直发抖，颤颤巍巍地叫他。
他眼神飘忽不定，转了好久，最终才终于落在了我的脸上。
对着我傻笑。
「念念，我就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韩蕊她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我看着他自言自语，激动得手舞足蹈。
扔掉酒瓶从地上爬起来，却又因为脚步不稳，趔趄得差点儿摔倒。
我连忙上前扶住他。
喝醉了的人都格外的沉，我没拉住他，反而被他带着撞到了围栏上。
手臂一阵火辣辣的疼。
然而我顾不上查看，连忙将手中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软着声音，耐着性子，温柔地哄着他：「回来了就好，我们也先回去好不好？回去睡一觉，醒来就能看到她了。」
「看到谁？」
「看到韩蕊。」
「韩蕊是谁？」
「是……你最爱的人。」
说完，我看到陈霖的嘴角勾起，大幅度向上扬。
他平日里也喜欢笑，总是漫不经心，笑意不达眼底。
而如今这种真心实意的笑，我只看过几次。
巧了，都是与韩蕊有关。
可是为什么看着他开心，我的心却这么难受呢？
像是堵着一块石头，边缘留有缝隙，但是那微弱的缝隙，似乎已经不能支撑着我再坚持下去了。
或许，就该到此为止了吧。
2.
我费尽全力将陈霖带回家。
将他扶到床上躺好，为他擦拭了脸和手，又换了衣服。
累出了一身汗，而他早已经呼呼大睡。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环顾着四周。
陌生又熟悉。
房子是他全款买的，一百八十平，空间开阔，视野极好。
站在落地窗前，能够看到大片的江景。
夕阳落下时，余晖洒在江面上，整个世界都是温柔的。
当初选房子的时候，陈霖拉着我的手，意气风发：「这几年你跟着我受了不少苦，这次我一定要好好的补偿你！喜欢哪套随便选，哥有钱。」
我笑话他像是暴发户一样，却也精心地进行比对，挑选了许久，最终选择了这套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房子。
陈霖信任我，房子的装修，选材……一切的事宜，都交给我操办。
他说：「你办事，我放心。」
我看着他为了工作变得憔悴的模样，很是心疼。
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大半年的时间，我一边忙着工作，一边还要天天盯着装修，唯恐出现什么纰漏，或者有人浑水摸鱼地糊弄。
好几次累得头晕目眩，恶心反胃，我也从不抱怨，兀自忍了下来。
这是我们的家，是我们以后要共度一生的家，我当然要费心。
我心甘情愿。
可是，如今房子装修好了，我还没搬进来，韩蕊就回来了。
那我，是不是该退场了？
3.
陈霖性子浪荡。
这不是个褒义词。
我从小就认识他，青梅竹马十几年。
他长得好看，从小身边就有小姑娘围着他转。
在别人的小朋友还只知道奥特曼打怪兽的时候，他就已经牵着小姑娘的手「举办婚礼」了。
那个时候我在干什么呢？
哦，我在当伴娘。
他身边的新娘换了无数个，伴娘永远是我。
有时我也会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当新娘呀？」
他说：「下次，下次一定让你当。」
可是这个下次是什么时候，我们谁也不知道。
但是我甘之如饴，因为每次他都会说：「念念，你真好。」
你看，谁说小孩子不懂事。
他那么小，就已经知道说甜言蜜语哄我开心。
我也是真的傻，就为了他这句话，心甘情愿陪着他十几年。
可我从不担心，因为我了解他。
他身边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比换衣服都勤快，我也毫不在意。
他根本就没动心，不过是玩玩而已，腻了，就散了。
我也不担心，总觉得他年纪还小，喜欢玩喜欢闹，无可厚非。
我愿意等。
直到他牵着那个女孩子的手走到我面前，向我介绍：「念念，这是我女朋友，韩蕊。」
我看着她，微微一笑，却不以为然。
对我来说，这不过是过去的日子里，发生过无数次的场景。
4.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陈霖变了。
他开始减少和朋友的聚会，几乎每天都陪在韩蕊身边。
即便是推脱不掉的场合，他的身边一定带着韩蕊。
当韩蕊拉着他的袖子轻声说想要回去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带着她离开。
任由其他人怎么劝也无济于事。
兄弟们找他打游戏，他也会先问过韩蕊的意见。
韩蕊不需要说什么，只是微微皱皱眉，他就会断然拒绝。
大家坐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目光，永远都落在韩蕊的身上。
分毫不移。
眼中的笑意和爱意交织混合，满得溢了出来。
渐渐地将我淹没。
那一刻，我慌了。
我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甚至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后，我跑了。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再去找他。
当然，他也没有找我。
就仿佛我的生命中从未有过这个人。
但是我依旧能够清楚地知道他的动向。
或者说，是他和她。
他们去看电影，去游乐场，去湖边散步。
陈霖还陪着她去上课，甚至为此连自己的课都逃掉了。
他发的每一条朋友圈，我都如数家珍。
曾经觉得发朋友圈是很幼稚的一个人，如今点点小事也想要公之于众。
不过是因为，与她有关。
而我，作为他的朋友，与他相识十几年，在他的朋友圈里，都没有一席之地。
很可笑吧？
我也觉得。
所以我对着手机一直在笑，笑了很久，直到眼前开始模糊，泪水蜂拥而出。
我才丢掉手机，双手捂着脸，痛哭出声。
哭过之后，我拿起手机，点开置顶的联系人，发了条消息。
【有时间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5.
见面的那天，陈霖一脸邀功的表情：「今天蕊蕊没课，不然她可出不来。」
我笑着点了点头。
韩蕊没课，我有。
可是为了这次见面，我还是硬着头皮逃了课。
只为了去验证一些，我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人啊，总是不愿意死心，总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就像多日不见，我们依旧嬉笑打骂，和往常一样。
和每一天都一样。
只是我是欲盖弥彰，而他……是真的不在意。
吃饭的时候，我坐在对面，看着他事无巨细地照顾韩蕊，为她剥虾，为她夹菜，帮她擦去唇角沾的点点油渍。
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眼前的饭菜，突然就变得索然无味。
也难怪，毕竟我一向口味重，只是为了迁就陈霖，才陪着他吃清淡的南方菜。
如今他身边有了更合适陪伴的人，自然不需要我再委屈齐全。
吃过饭后，他们要送我回去。
我婉拒了。
「这会儿还不晚，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们快去约会吧，我就不当电灯泡啦。」
我笑着摆了摆手，转身上了车。
直到车子启动，我还在等。
然而，从始至终，也没等到他的哪怕一句挽留。
车子行驶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却发现，原本站在那里的两人，早就没了踪影。
没有人会等我，从来都没有。
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我也终于下定决心，退出他的生活。
这份绵延了十几年的暗恋，终于要画下句号。
可是世事无常，我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韩蕊走了。
大二那年，她出国了。
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几乎没人知道。
而我也是在半夜接到电话，赶去找陈霖的时候，听着他醉醺醺的话，好不容易拼装了全部。
——韩蕊嫌弃他没钱没本事，成日里只想着吃喝玩乐，便和一直对她有好感的学长相携出国了。
「念念，为什么，为什么啊！是她说，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辛苦，总是被逼着学习学习，没有一点儿自由的空间，所以我拼了命的，抽出所有的时间陪着她。
我想弥补她过去的不快乐，为什么到头来，却成了我的错？」
那一夜，月明星稀。
我坐在他身旁，陪了他一整晚，听着他醉醺醺的话，含糊不清。
可我仍旧耐着性子，回答着他的每一个问题。
即便我清楚，他不是在问我，也不想听到我的回答。
那又如何呢？陪在他身边的人，依旧是我，不是吗？
6.
陈霖只颓废了一天。
酒醒之后，他便像是没事人一般，照常上课，玩乐，和朋友们嬉笑怒骂，仿佛什么都没变。
但是我知道，变了的。
陈霖变了。
他开始好好上课，认真听讲，大部分的玩乐时间都被他用来学习。
甚至周末的清晨，我还在睡觉，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念念，快起来，我们去图书馆啊！」
我：「？」
那一瞬间我以为出现了幻觉。
好学可以，但是这么好学，未免……
即便如此，我也从未拒绝他，无论严寒酷暑，刮风下雨，只要他一个电话，甚至只是微信里简单的一个「1」，我都会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只想让他习惯，让他记住，能够随叫随到，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是我纪念念。
而我，似乎也成功了。
大学毕业的那天晚上，同学聚在一起，畅想着未来，怀念着过去的美好，喝得酩酊大醉。
陈霖也不例外。
而我，一口酒都没喝，有人来劝酒的时候，我都会抱歉地解释：「之前生病吃了头孢……」
对方便明白怎么回事，没有再强求。
其实我什么都没吃。
我只是不想喝醉，我怕到时候没人照顾陈霖。
这些年来，我习惯了跟在他的身后，当他隐形的小尾巴，为他善后。
若是没有我，他一个人，怎么行呢。
果不其然，散场之后，众人喝得醉醺醺，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最后剩下的，只有我和陈霖。
你看，又是我们两个。
这是不是，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7.
「陈霖，你怎么样？」
陈霖人高马大，又喝醉了，站都站不稳。
我正准备过去扶着他，没想到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两个人，也是喝得醉醺醺的。
突然就杵到了我的面前。
「美女，这么巧，一起去喝点儿？」
嘴上说的商量的话，但是手已经朝我伸了过来。
我心里有些慌。
眼前两个男人孔武有力，又喝了酒，纠缠起来我怕是没有什么胜算。
正在我犹豫着该如何摆脱他们的时候，陈霖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嘴里嚷嚷着：「干什么呢，这是我女朋友，离她远点儿！」
虽然有些口齿不清，但是当他挡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那一刻，我的眼眶有些热。
即便我知道，他只是下意识地帮我解围，但是心中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两个男人看到陈霖，也不好再纠缠，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他们一走，陈霖当即身子一软，我连忙上前扶住他。
他酒意上头，控制不住自己，好几次不小心撞到墙壁，都是我贴上去，当了他的人形肉垫。
粗粝的墙壁摩擦着柔嫩的皮肤，宛如烈火灼烧。
真疼。
可我只在意陈霖。
「有没有磕到？」
陈霖没有回答，只是晃了晃脑袋。
好不容易将他带回家，放到床上，我累得像是一头刚犁了两亩地的牛。
气喘吁吁。
即便如此，我也没敢歇着，意识不清醒的陈霖还在喊着头疼。
「等一下啊！」
我急匆匆地去给他煮了醒酒汤，端到他面前。
舀起一勺，吹得微凉了，才喂到他的唇边，哄着他将一碗汤喝下。
喝下去之后，他似乎清醒了许多，盯着我看了许久。
「怎么了？」
我只当他是不舒服，正准备去拿毛巾给他擦脸。
刚要起身，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一阵天旋地转，我被搂进他的怀里。
从来没有过。
没有这么亲密的时候。
我趴在他的胸口，听到的却是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快得像是急促的鼓点。
然后，我就听到他说：「念念，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当然。」
深吸了口气，我郑重地说出这两个字。
包含了我全部的真心。
「我们在一起吧。」
那一刻，仿佛时空停止，万籁俱静。
什么声音都消失不见。
唯有我的心跳，咚咚咚……跳得好像更快了。
「好，好啊！」
我仓皇地应了下来，甚至都没勇气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眨了眨眼睛，忍住了几乎夺眶欲出的泪水。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你看，我还是做到了！
后来回想起那一天，我都在想，若是当时我稍微抬起头。
只是稍微抬一点。
都能看到陈霖眼中的虚无。
以及他那淡淡的一声叹息……
8.
我在沙发上坐到天亮。
陈霖在房间里，睡得昏天暗地。
期间我进去为他盖被子，依稀能够听到他呓语：「蕊蕊，我终于等到你了……」
感情从不是一天就耗光的。
只是刚好他后悔了，我累了。
所以，我们就这样吧。
走之前，我为他准备了早餐，换下来的衣服也扔进了洗衣机。
然后，便离开了这个家。
这个我以为是我的归属，我却连过客都算不上的家。
早晨六点，天色已大亮，早餐摊已经飘起了热气腾腾的白烟。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个城市那么大，却好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河边。
清晨的冷风吹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搓了搓手臂，冷得牙齿直打架。
转身准备离开。
一转身，愣住了，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戴着帽子口罩，手臂上还套了一个红袖套。
这是……
「小姐你是准备跳河自杀吗？」
「……」
这话问得，多冒昧啊。
我只当他有病，理都没理，越过他便准备离开。
没想到他竟然跟了上来，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
亦步亦趋。
真是奇怪。
更奇怪的是，我竟然不觉得反感。
之前十几年，我都是跟着陈霖的步伐，他向左我向左，他向右，我也向右。
他就是我的中心。
如今，我倒成了别人追赶的对象。
只不过这个「追赶」，就是字面意思。
几次三番，我终于忍不住了。
停下脚步，转过身，怒目而视：「你是不是有病！」
没想到却听到一声轻笑。
我当即便明白了——
他是真有病。
9.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谢随，也住在附近。
闲暇的时候会来帮社区的忙，充当志愿者。
那天他说：「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大早上的，你穿得那么少，脚步虚浮，一个人在大街上晃悠，还一路奔着河边去了，是个人都会觉得你要跳河好吧。」
他说：「美女，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与其折磨自己，不如折磨他人。好好活着，才能为所欲为。」
他还说：「这个月小区评比，这都最后两天了，你要是出了事，我这一个月都白干了。」
我：「……」
谢谢，本来有点儿受伤的心，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
我心情不好，懒得理会他。
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谢随竟然又追了上来。
我忍无可忍。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算是尾随，骚扰？我要是报警了，把你抓进去，你觉得你还有评比的戏吗？」
然后……
然后他又笑了。
看着他笑，我更生气了。
就像是积压在心里的怨气和怒火，一直被遮挡起来，我拼尽全力地压制着，没有一个人发现。
所有人都觉得我很好，我脾气好性格好，温柔体贴从来不发火。
可没人知道，夜深人静时，我独自一人消磨那些负面情绪，有多艰难。
没人知道。
陈霖更不知道。
而如今，面对着一个陌生人，我却发现我忍不住了。
积压了多年，此刻终于爆发！
10.
那天，在河边。
我对着谢随破口大骂。
将我这些年来的埋怨，不甘，委屈，心酸……像是倒垃圾一样，全都倒给了他。
而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我，任由我发泄。
甚至路边有人注意到这边，好奇地张望的时候，他还会挡在我面前。
那一瞬间，我突然哽咽。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和陈霖认识十几年，相伴十几年，我的童年，乃至我的青春，都塞满了他。
可是，他从未护在我面前。
从未。
隐忍了多时，我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我蹲在地上，哭得像是狗一样。
谢随就蹲在我面前，安静地陪着我。
他说：「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说。」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关爱邻里，也是志愿者的工作。」
我：「……」
挺好，但是没必要。
我只哭了一会儿，就不想哭了。
擦了擦眼泪，抬眼看着他。
扯着嘴角，笑了笑。
「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拿出来反复地翻炒，并不会让我释怀，只会让我更加地清楚，自己的愚蠢。」
「不过还是谢谢你，虽然你说话不招人待见，但也算个好人。」
谢随看着我，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
「哪有光嘴上说谢谢的，一点儿诚意也没有。」
闻言我心里一紧，悄悄地握住手机。
只要他敢轻举妄动，我就……
「刚好我还没吃饭，请我吃个早饭吧。」
「……诶？」
就这？
看着他一脸纯真的模样，我不禁为我方才的揣测感到心虚。
差点儿，就让他评比失败了。
11.
我没搭理他，直接转身就走。
谢随倒也没有纠缠。
不过因为这么一出小意外，使得我清醒了许多。
我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洗了澡，换了衣服，整装一新，去上班。
一夜没睡，精神有些跟不上。
同事递来一杯咖啡，我谢过接了过来。
喝了一口，苦。
非常苦。
但是却提神醒脑。
所以，只有苦难，才能让人清醒。
而我，也该做个了断了。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陈霖竟然来找我了。
下班的时候，我刚走出公司大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霖靠在车门旁，正低头玩手机。
偶尔能听到路过的小姑娘低声惊叹。
不得不承认，陈霖外形真的优秀，即便毕业几年，繁重的工作，也没有让他变得油腻。
反而因为这两年生意不错，混得风生水起，颇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我停下脚步，没有走，也没有退。
似乎是有所察觉，陈霖突然抬起头，刚好与我的视线交汇。
下一秒，他收起手机走了过来。
「怎么在这儿站着不动，想什么呢？」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在我头顶拍了一下。
动作很温柔。
从未有过的温柔。
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刻意的感觉。
忽略掉我心中升起的异样，对着他展露一个笑颜。
「你怎么来了？」
「来接我女朋友下班，不行吗？」
女朋友？
我承认，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我的心动了一下。
但是只一下。
随即，我便想起昨晚，他在睡梦中，还念念不忘的那个名字。
为什么他可以前一秒还在怀念前女友，下一秒对着我浓情蜜意？
我很好奇。
甚至生出些许的恶意。
我问：「韩蕊……」
我想问问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到底分得清玫瑰和月季，分得清我和她吗？
可才刚说出名字，就被陈霖打断了：「晚上祥子约咱们一起吃饭，咱们一起过去。」
我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随即错开视线，「好。」
陈霖上前拉住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想要挣开。
但是只是一瞬，便又顺从。
对他，我早已习惯了百依百顺。
至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大概也不是因为我。
我还是不甘心的吧，即便伤透了心，可是还想要再试试。
万一，万一呢？
12.
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韩蕊。
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便听到里面传来的谈笑声。
然后……
陈霖握着我的手，一下子便松开了。
虽然他松得很快，但是我依然能够感受到他肢体的僵硬。
如此的反常，定然是……
「阿霖，你来了。」
我下意识看过去，一个长发美女站在不远处，笑意盈盈，深情隽永地看着陈霖。
而陈霖……
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搂住我的肩，笑呵呵地和其他人打招呼。
我应付的空余，察觉到有束目光投了过来。
余光瞥到韩蕊，她正看着我。
此时，她仿佛才注意到我，不是我的位置隐蔽，只是她之前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罢了。
一一打过招呼之后，众人落座。
好巧不巧，只剩下一个位置。
又很巧的，在韩蕊的身旁。
我看着那个空位，突然有点儿想笑。
有些事做得太刻意，就会显得很讽刺。
「服务员，再加一个位置！」
祥子似乎察觉到了，连忙招呼。
又忙着向我们解释：「之前光顾着聊天，忘了数多少人，抱歉啊。」
我颔首，表示没关系。
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
做人嘛，太较真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13.
服务员很快将椅子搬来。
我和陈霖入座。
我在他右手边，韩蕊在他左手边。
看啊，人总是会下意识地暴露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席间大家谈笑风生，聊着近日的趣事，气氛融洽。
突然——
「哎呀，你们不要总是说一些我都不知道的事情，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很多余。」
韩蕊娇嗔着说道，脸上满是娇憨。
像是在开玩笑。
她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当初在学校里也是风云人物，大家都十分喜欢她。
如今她开口，自然没有不依的。
于是话题明显地变了方向，转移到了大学时候。
那个她曾经还参与的阶段。
韩蕊脸上的笑更浓郁了，聊得也更开心了。
奇怪的是，那些时光，我也曾与他们一同度过，为何此刻，却显得我如此的格格不入？
仿佛那段岁月，独独将我排除出去。
我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站在外围，看着他们精彩绚烂的生活。
真精彩。
也真的……很讽刺。
我沉默不语，默默地吃着菜。
没想到聊着聊着，话题竟然又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霖子，你和念念也在一起好几年了，什么时候准备结婚呀？」
我看向说话的那个人，是祥子的妻子，刚结婚不到一年的时间。
每次聚会的时候，她基本都会在。
有时候我闲着无聊，也只有她发现，会陪我聊天。
如今……
我看着她的目光，顿时明白了。
她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话一说出来，她身旁的祥子脸色就变了，连忙对她使眼色。
她也当做没看见，还盯着陈霖，笑呵呵地问道：「如今你这事业有成，房子也装修好了，是不是该讨论结婚的事了？」
我缓缓地看向陈霖，心中忐忑，七上八下。
不可否认，人性本贱，我还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不愿多年的夙愿就此消磨。
「时间还早，不着急。」
陈霖终于开口，微哑的声音透露着一丝心虚。
我长舒了口气，压在心头的石头突然就消失了。
然后，被阻拦在外的，波涛汹涌的失望，蜂拥而至。
将我淹没。
14.
祥子老婆还想要说些什么，看到我缓缓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很快有人提议喝酒，引起别的话题，气氛又再一次炒了起来。
我起身去了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看到祥子老婆在等我。
见到我，她快步上前，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
「我明白。」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微笑，「谢谢你，但是不用了，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好。」
「今天的事，是我没拦住，对不起。」
我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今天的聚会，原本不该有我。
是陈霖的好兄弟，为他和前女友准备的。
我的到来，打破了他们原本的计划。
所以，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15.
破天荒的，我喝了酒。
都说酒能解千愁，我这么多的愁怨，也不知道需要喝多少杯才能化解。
至于陈霖……
我瞥了一眼，他倒是难得的没有喝酒。
别人来劝他，他说：「之前吃了头孢，真的喝不了。」
然后便去劝着韩蕊，让她少喝些。
我听到这个理由，差点儿笑出声。
好熟悉啊。
曾经多少次为了照顾他而找的理由，有一天竟然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只可惜，却不是因为我。
完了，心里的愁怨又多了些，还得多喝两杯才能压下去。
等到聚会结束的时候，我虽然喝得眼花腿软，但是还能保持理智。
「陈霖，念念喝多了，你快送她回去吧。」祥子老婆扶着我，一脸担忧。
而陈霖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
他的怀里。
韩蕊喝多了。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被他抱在怀里，护得紧紧地，一点儿风都吹不到。
我看了也是好生羡慕。
他好像想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老刘，你和念念顺路，帮我送一下她。」
又看向我，「韩蕊喝多了，她刚回来，这边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我实在不放心……」
「你快送她回去吧。」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笑着点了点头。
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都是理解和宽容：「太晚了，她孤身一个女孩子，又喝了酒，很危险。」
看啊，我多善解人意啊。
陈霖一定很喜欢，不然怎么会看着我发呆了呢。
我微笑着看着他，示意他快走。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到最后，只是一句：「那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
我始终微笑着，目送他带着韩蕊离开。
那辆送我来的车，最终却没有带我走。
16.
最后，我谢绝了老刘的好意，自己独自一人回家。
聚会的地方距离我住的地方并不远，我没有打车，慢悠悠地在路上闲逛。
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身后好像有人在跟着我。
我连忙看了看四周，这附近还算繁华，如今已经午夜，但是摆摊的还有很多。
我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加快脚步。
前面不远处有个便利店，我可以暂时去那里避一避。
只是我没想到，我走得快，后面的脚步也跟着加快，甚至有隐隐赶超的趋势。
那一刻，我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曾经看到过的新闻。
吓得心都在哆嗦。
掏出手机，慌忙地给陈霖打电话。
一个不接。
两个不接。
三个还是不接。
我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始终都没有接通。
而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来不及多想，我连忙将手机放在耳边，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喂，亲爱的，你到哪了……哦，就在前面是吧，我也快到了，你往前再走走，来接接我嘛。」
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听得我自己都想吐。
可是唯有这样，才能掩盖住我颤抖的声线。
握着手机，我努力地深呼吸。
突然发现，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不见了。
我壮着胆，硬着头皮向后张望着。
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危机解除了。
我长舒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脚步都变得虚浮。
我缓缓地蹲下，看着手机上一连串的未接电话，沉默不语。
「诶。」
耳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我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欠揍的脸。
「怎么是你？」
「很意外吗？」
谢随挑了挑眉，上下打量我一番，「你这是……腿软？」
我没逞强，点了点头，如实相告：「刚才好像一直有人跟着我，我害怕。」
不知为何，我说完，就看到他的脸色猛地一变。
心想：难不成他也遇到过？
也不是没可能，他长得很不错，不夸张地说，比陈霖还要好看。
如今这变态，有时候男女不忌，网上新闻也层出不穷。
我刚想安慰他，结果却听到他说：「是我。」
「什么？」
「刚才是我在跟着你。」
17.
「所以你是怕我出事，才跟在我后面？」
我坐在便利店里，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
坐在我对面的谢随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会吓到你，抱歉。」
说着说着，他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看着手中他专程为我买来的牛奶，我决定还是原谅他。
毕竟他也只是个差点儿好心办坏事的小煞笔而已，罪不至死。
「谢谢你的牛奶，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说着我便要起身。
一个手机突然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低头一看，上面有一个二维码。
「这是……」
「加个联系方式。」
谢随终于抬起头，对着我龇牙一笑。
牙真白。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掏出手机通过了他的好友。
谢随心满意足，大手一挥：「相见亦是缘分，我送你回去。」
我本想拒绝，但是看着外面的天色，还是决定别逞强了。
尊严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送我到家，谢随便离开了。
我回到家，脱掉鞋子，窝在沙发上。
一边喝牛奶一边刷手机。
直到看到了韩蕊发的朋友圈。
【喝醉了还有人给煮醒酒汤，真好。】
照片是她的自拍，但是角落里的那个背影，我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陈霖。
18.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就像是一艘在海面上行驶的船，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冒失。
然而就在以为快要到达对岸的时候，一个浪花猛地掀来。
船翻了。
我怔然地看着那张照片，放大，缩小，再放大，再缩小。
终于，我放下手机，埋首膝盖，痛哭不止。
刚才在外面，以为被尾随了，我没哭。
喝酒的时候，反胃难受，我也没哭。
聚会明显不欢迎我，我还是没哭。
可是此时此刻，我看着那张照片，却再也忍不住。
醒酒汤。
这几年，他为了公司，为了应酬，总是喝得酩酊大醉，每次都是我把他带回家，给他煮醒酒汤，为他换衣服，擦手擦脸，小心翼翼地伺候他。
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如今我喝了酒，他没喝。
可是他照顾的不是我，是另一个女人，是他最心爱的人。
现在给她煮了醒酒汤，一会儿呢？要不要帮她换衣服？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想都不敢想，用力地抓着胸前的衣服。
用力到手指变形，指骨发白。
哭得不能自已。
果然租来的房子就是不如自己的家，就连空气都变得如此的稀薄。
我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19.
后来呢？
后来我就冷静下来了。
我洗了脸，洗了澡，换了睡衣，平静地躺在床上。
闭上双眼。
沉沉地睡了过去。
就像是死了一样。
第二天是周末，我不用上班，我可以一直睡，一直睡下去……
但是我还是没有这个机会。
我被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吵醒。
打开门一看，却是陈霖。
「念念。」
不知为何，眼前的陈霖看起来十分的疲惫，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
怎么了，韩蕊缠了他一宿吗？
我有些恶趣味地想着。
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仍旧是一脸关心。
「怎么这么早跑我这儿来了，出什么事了？」
「小傻瓜，不早了，你看看都几点了。」
我扭头看了看时钟，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快中午了。
我睡了这么久。
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周末不上班的时候，我也会早早地去陈霖家，为他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
他一个大男人，忙事业，哪里顾得上这些。
请钟点工又担心不靠谱，好多公司机密文件都被他随意地摆在桌子上。
为此我提醒过他好几次，但是他每次都说：「这是我家，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有什么可怕的。」
他这么一说，我就败下阵来。
甚至心中有些小窃喜。
他说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这无异于对我的一种肯定。
于是我更加卖力，照顾好他，也照顾好他的家。
在我心里，虽然我们没有住在一起，但是他的家，就是我的家。
而今天他突然造访……
是因为我没有按时过去当保姆吗？
想到这里，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念念，你笑什么？」
看着陈霖不解的表情，我摇了摇头：「没什么，想到一些可笑的事情。」
见我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他也没有追问。
在这一点，他和我很不一样。
关于他的事情，我总是喜欢刨根问底，问个清楚。
而关于我，他总是点到为止。
是尊重我吗？
并不是，只是不在意罢了。
我也不在意，我早就习惯了。
20.
我没想到陈霖来找我，是要去买东西。
买添置新家的东西。
「之前你不是有一些想法嘛，正好我今天也有空，我们一起去挑一挑，好好地布置一下。」
陈霖握着我的手，深情隽永，「那毕竟是我们以后的家。」
我看着他，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
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不知道他是出于愧疚，还是真心，但是都不重要了。
他还记得对我的承诺，答应会给我一个家。
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
这就足够了。
我们手牵着手，像是街上的小情侣一样，去逛街，去采购。
在花钱这方面，陈霖向来不手软。
只要是喜欢的，买得起，就不会犹豫。
我也劝过他，但是无果，也就放弃了。
我知道这是他的一个心结，曾经韩蕊嫌弃他没钱，如今他有钱了，想花就花。
只要他高兴。
周末两天，我们几乎没闲着，买了许多的东西，来装饰我们的小家。
我之前为此做了很多攻略，大到衣柜电器，小到一个小摆件，都精心设置过。
如今已经有了雏形，我的心里十分地满足。
「我记得你房子下个月到期，到时候就不用续了，直接搬进来。」
陈霖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叹了口气，「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我抱着他的腰，用力地点了点头。
也将脑子里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了出去。
就算他的心曾有过片刻的游离，但是最终还是回到我身边了。
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他还是我的，最终还是选择了我，不是吗？
我觉得我够到了幸福。
就差一点儿。
就差一点点。
21.
房租临近到期，我张罗着搬家的事情。
问了陈霖几次，他都说再等等，再等等。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想起这段时间，他为了合作案辛苦的模样，我也没有再催。
自己默默地收拾行李，等着到日子了，自己搬过去。
反正这么多年，我也是事事亲力亲为。
自己搬家而已，也不是头一回。
何必现在开始矫情了。
房东太太知道我要搬走，已经张罗着将房子租出去。
虽然差了几天，但是我也没在意。
为了腾出时间搬家，我连着一个星期都在加班，只为了周末的时候，能让经理放我一马。
幸好，她还算有点儿人性。
得知我要搬去和男朋友住，还不忘叮嘱我：「念念，别怪我多嘴，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过度依赖男人，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我听后，笑了笑：「瞧你说的，我还以为我要离职了呢。你放心，我搬过去，也不会耽误工作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
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言道：「行，你好好搬家，到时候我请客，给你组织个乔迁宴。」
我惊讶不已，连连道谢，为刚才在心里吐槽她感到了些许的愧疚。
周末那天，我找了搬家公司，将我的行李一箱箱装进车里，我自己拎着一个行李箱，装着我的日常用品，去了陈霖家里。
本来应该同时到的，结果货车遇上遇到点儿麻烦，要晚一些。
我倒也不在意，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不必着急，自行拎着行李箱，上了楼。
站在熟悉的门前，我心潮澎湃，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梦想的幸福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录入指纹，解锁。
「陈霖，我……」
看到屋中的场景的时候，我整个人愣在原地。
像是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心中激动的火苗「噗」的一下，熄灭了。
22.
「念念，你来了啊。」
看着那个走向我的女人，我浑身发冷，双脚像是被粘在了原地，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我在发抖。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抖，明明做错事的不是我，不是吗？
「别站在门口了，快进来。」
韩蕊像是女主人一样，对我发出邀请。
来拉我的手臂，我仿佛如梦初醒。
下意识甩开。
我没用多大的力气，事实是，我已经慌得手足无措，甚至半分力气也没有。
可是她还是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摇摇欲坠。
「纪念念，你干什么！」
陈霖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将韩蕊抱在怀里。
狠狠地瞪着我。
「有什么事冲我来，你对她发什么火！」
我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惊恐地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我想要解释，可是当我的视线落在他们脚上的时候，我突然失声。
那是我买的拖鞋。
情侣款，蓝色的给陈霖，粉色的给我自己。
而如今，陈霖已经穿上了，另一双，却在韩蕊的脚上。
两人站在一起，相拥着，看起来竟然如此的般配。
「合适吗？」
「你说什么？」
我抬头看向陈霖，扯了扯嘴角，又问了一遍：「拖鞋穿着还合适吗？」
他下意识低下头看了看，似乎如梦初醒。
「蕊蕊来家里住几天，拖鞋先给她穿，你要是喜欢，到时候再买新的。」
住几天？
听到这几个字，我恍然大悟——
「之前我问你什么时候搬家，你总是让我再等等，不是因为你忙，而是因为，她住进来了，所以不需要我了，是吗？」
23.
陈霖脸色猛地一变，神情变得慌张。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
还没等开口，怀里的韩蕊突然轻声呼疼。
顿时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韩蕊长得好看，一双眼睛盈盈秋波。
蓄着泪水的时候，我一个女人见了都心疼。
而此时，她就用这种我见犹怜的神情看着我，满怀歉意：「对不起啊念念，我刚回国，诸事不便，身边除了阿霖，也没有值得信任的朋友，所以才来借住几天。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搬走。」
我点了点头：「好啊，那你搬走吧。」
似乎我的回答超出她的预计，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
「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哭着就要去收拾东西。
不出意外地被陈霖拦了下来。
他轻声安抚着韩蕊，小心翼翼又温情的模样，看得我眼热。
「纪念念，你闹够了没有！」
抬起头看向我时，满脸愤怒的狰狞，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说：「蕊蕊现在遇到困难了，我作为朋友帮一下，有错吗？」
他说：「以前你那么善良，热心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刻薄，冷血？」
他还说：「这里是我家，我想让谁住下谁就可以住下，其他人没资格赶人走。」
我听完当时就笑了。
这里是他家，他的家，也可以是他和她的家。
但是唯独不是我的，因为，我是「其他人」。
我没有资格。
24.
我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些许声响，似乎陈霖想要出来追我，但是韩蕊又在喊疼，他就没动。
你看，做选择从来不难，因为他一直知道，他想选择的是谁。
刚下楼，就接到了搬家公司的电话，告诉我已经到了。
我拿着手机，怔然地站在原地。
搬家？
可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正在我迷茫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手拍在了我的肩膀。
那一刻，我心跳加快，像是狠狠打了泵肾上腺素，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缓缓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谢随。
又是他。
怎么总是他。
「好巧啊，又在这里看到你了。」
谢随笑呵呵地和我打招呼。
他个子很高，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微微弯腰，低下头。
「怎么眼睛红成这样，过敏了？」
我摇了摇头。
「被追债了？」
我还是摇了摇头。
「难不成……」
「房租到期，我没地方住了。」
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连忙编了个理由。
其实也不算编的，我确实是无处可去了。
谢随恍然大悟，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了我的手上。
「这是……」
我接过来看了看，满头黑线。
房产中介。
要不怎么说，这孩子看着就聪明，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这个小区环境优美，设置齐全，还配备了……」
没等他说完，就被我打断：「不用介绍了，这里我很熟悉。」
当初陈霖买房子，装修，都是我一手操办。
对于这里，我甚至比物业还要熟悉。
「那正好，还犹豫什么呢，相信我，我肯定不会坑你。」
谢随兴致勃勃地看着我，眼睛闪亮的像是夜空中的星，「正好月末了，我业绩还没达标，小仙女，相逢即是缘，帮个忙吧。」
我看着他苦苦哀求的模样，不知为何就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他顿时慌得手足无措：「诶诶诶，你别哭，觉得贵咱还可以谈。要不然这样呢，你先试住一个月，觉得还是就签合同，不合适就走，怎么样？」
「还有这好事？」我红着眼睛，一脸懵。
25.
后来我才知道，房子就是谢随自己的。
按照他的话说，走了狗屎运，成了拆迁户，换了几套房，月月收房租，skr~
我搬进了新的房子，房租是一个很低的价格。
开始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是谢随说：「我还真的不差这点儿钱，说实话，你住在这里，就当是帮我看着房子了，不然我每个月找钟点工来收拾，花的钱也不少。」
唉，有钱人的烦恼都和我不一样。
我也就没再矫情，接受了他的好意。
安顿好了之后，我给陈霖发了条消息，没有多余的赘述，更不是长篇大论，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再见。」
简单的两个字，承载着我十几年的情意。
如今，到此为止。
然后我删掉了他的联系方式，和领导请了几天假。
领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还让我宽心：「休假回来也不用你加班。」
我笑着道谢，心里却是一阵阵抽抽的疼。
旁人都知道在乎我的感受，我最在意的人，却总是忽略我。
我回了老家，爸妈惊讶于我突然就回来了，还询问陈霖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我说：「我们分手了。」
爸爸讶然，想要问些什么，却被妈妈暗中拦住了。
「分了就分了，我女儿又不是没人要，怕什么。来，妈妈专门给你做的水煮鱼，快吃。」
我点了点头，一口一口地吃。
眼泪哗哗地流。
我抱怨道：「妈，辣椒太多了，都给我辣哭了。」
一抬头，妈妈也在哭。
边哭边点头：「可不是，今天的水煮鱼真辣，都怪你爸，买的什么辣椒。」
被甩锅的爸爸瞠目结舌，最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啊对对对，都怪我。」
我和妈妈相视一笑，模糊了双眼。
在家待了几天，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但是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假期结束了，我要回去当社畜了。
26.
回去之后，我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买菜，回家。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也听说陈霖找过我，甚至来公司找我。
幸好同事们都向着我，遇到有人问我，都说不知道。
我感激他们，一连请了好几天的下午茶。
后来，陈霖也就不了了之。
我想，他找我，或许也没多少真情实意。
不然的话，这么大的一座城市，想找一个人，其实也不难。
不过真心假意我都不在乎，他今后和韩蕊如何，我也不关心。
现在我只想为自己活着，就足够了。
只是——
「你怎么又来了？没完了是不是？」
看着杵在门口，一脸笑嘻嘻地谢随，我白眼儿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之前说好了一个星期一次，现在怎么回事，这个星期你都来了三天了！」
「这不是太忙了，没时间做饭，只能继续蹭你的。」
谢随嘿嘿一笑，趁我不注意就钻了进去。
我也无可奈何，只能后悔当初就不该嘴欠，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本来是好意报答他，结果没想到这货竟像是个狗皮膏药一样。
从一星期一顿，变成了隔三差五一顿，现在更是隔一天来一次。
当我这里是饭店吗？
我也想拒绝他，可是看着他吃得香甜，我也觉得很满足。
一个人吃饭，真的太孤独了。
「你要是再这么蹭饭，就从房租里面扣。」
感慨归感慨，原则不能丢。
可惜少爷根本不在意，表示：「只要我能天天来，你随便扣，扣完了不够我倒给你钱也行。」
我：「……」
这该死的铜臭味，竟然如此的甜美！
然后，我就拜倒在金钱的魅力下，工作之余，任劳任怨地养了一个「儿子」。
几个月后，我突然又收到了关于陈霖的消息。
27.
看到这个名字，我恍如隔世。
细细一算，我们分开已经快半年了。
这个曾经占据我生命大部分时间的男人，原来要忘记他，也不难。
「念念，我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不过他现在确实过得不太好。」
给我打电话的是祥子老婆。
是陈霖的朋友里，难得对我散发善意的人。
我也没删除她的联系方式，偶尔还会闲聊两句。
「他被韩蕊骗了，韩蕊在外面欠了不少钱，知道陈霖发达了，专程回来找他的。
这段时间，她几乎把陈霖的家底掏空了，也填不上那些窟窿，就铤而走险，偷了陈霖公司的机密卖给了对手公司。陈霖为此背上了官司，公司也破产了，家产都被没收了。」
「后来，他找到韩蕊，和她当街闹了起来。韩蕊开车把他撞了，还从他的腿上压了过去。如今刚抢救过来，人没事，但是腿没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他醒了之后就一直在喊你的名字，还总是哭，如今他这副模样了，你……你不来羞辱他一下，我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我：「……哈？」
说实话，我懵了。
我以为她是来劝我回头的，来当说客的，没想到她是来带我去捅刀子的。
很突然，很刺激。
我喜欢。
于是我立马去了医院，找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陈霖。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有些惊讶。
记忆里意气风发，骄傲自满的少年，如今却是满脸胡茬，神情憔悴，两个大眼袋都快要垂到下巴了。
彼时他正伸着手想要够水杯。
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他满头大汗，唇瓣干得发白。
我走上前，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念念？！」
见到我，他很惊喜，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那副样子，我以前倒是从未见到过。
他伸手想要触碰我，我稍稍后退，拒绝了他的亲近。
陈霖眼中懊恼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欣喜替代。
「念念，你终于肯见我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
「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吧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真心待你。」
「过去的种种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看着他像是宣誓一样地说着那些甜言蜜语。
很奇怪，曾经我无比的想要听到，如今不想要了，却得到的轻而易举。
人啊，还是喜欢犯贱。
我没说话，只是将水杯往他面前递了递。
没想到他却没伸手接，还跟我撒娇：「念念，你喂我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
以前？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我突然就忍不下去了。
恶心的感觉像是翻涌的浪潮，一阵阵地向我袭来。
我手一扬——
哗啦！
一杯水全都泼在了他的脸上！
28.
陈霖看着我，懵了。
苍白的唇动了动，声音发颤：「念念，你……」
「这杯水，我早就想泼了，在我看到韩蕊出现在你家里的时候，我就想了。」
我把玩着水杯，勾着唇笑的嘲讽，「当时没机会，现在补上了，虽然过了半年，但是还不算晚。」
陈霖脸色全部褪去，白得像是纸一样。
本就憔悴的脸，更显得苍老。
我看着他，觉得奇怪，当初我究竟看上他什么了？
长得这么丑，脾气还这么坏。
喜欢的滤镜褪去，他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听说你被韩蕊骗了，公司没了，腿也断了。」
不知是我太过平缓的语气刺激到他了，还是怎么了。
他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我也如愿看到了他此时的模样。
一条腿站着，另一条腿空落落的。
看着……很不错。
我面带欣赏地看着他在我面前跪下，也只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随即就恢复冷静。
「念念，我知道，之前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三心二意，不应该践踏你的真心。
如今我也遭了报应，你心里的气也消了吧？求求你，回来吧，我们重新开始，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说完他眼含热泪，满怀期望地看着我。
而我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缓缓下滑，看到了他的断腿。
因为动作太剧烈，伤口裂开，血迹染红了病号服。
而他像是没有察觉一样，咬着牙，硬挺挺地跪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
缓缓地勾起唇角，笑了。
「陈霖，你这样，贱不贱啊？」
29.
陈霖像是受不住打击，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靠在了床沿上。
双眼无神地看着我。
「你是真的知道错了吗？不，你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只不过是因为你失意了，受到挫折，你不甘心。
如今你没钱没势，朋友也都跑得差不多了，连个护工都没人帮你请。你求我，只是想要让我继续给你当保姆，像过去一样，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伺候你。」
「最好我再动用我手里的资源，帮你东山再起。就像当初我为你创建公司，帮你处理大小事，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然后呢？你一句『你在这里会惹来非议』就把我踢出局，我当时也毫无怨言。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也不是个喜欢争权的人，甚至我天真地认为，你的就是我的。」
「如今你好像旧事重提，可惜我不是当初的我。人不能一辈子总是犯傻，更不能没完没了地犯贱，你说对不对啊，陈霖？」
面对我的询问，陈霖浑身都在发抖。
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因为害怕。
大概是前者吧，他怎么会怕我呢，在他眼中，我不过就是一个被爱冲昏了头脑的蠢货罢了。
「陈霖，够了，到此为止吧。」
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我按了按胸口，那里还是有些堵得慌。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只是习惯有我陪着你，帮你善后，为你扫清障碍。你当初之所以要和我在一起，也是因为韩蕊走了，你的心空了，所以觉得随便谁都可以将就，」
「可是我不行。」
「感情是不能将就的，你不能把我的真心践踏了，回过头来还让我不要计较。」
「如今你遭受的一切，都是你活该！我今天来，也只是想要看看你有多落魄，也算是为这么多年委曲求全的自己出口气。」
「现在，我已经心满意足，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陈霖呼喊的声音，伴随着「砰」的一声。
想来是他摔倒了。
但是我依旧没有回头。
当初我跌倒，都是自己爬起来，他为什么不可以。
30.
回家的时候，我买了几罐啤酒，还有一些小菜。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得好好庆祝一下。
出了电梯，一眼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听到声响，他转过身来，对着我粲然一笑：「你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对他晃了晃手里的酒。
未来的日子还长，我的幸福，才刚要开始。
番外——
1.
去看过陈霖没多久，我就辞职了。
辞职创业。
当初他创办公司，从头到尾都是我陪着他，为他出谋划策，解决问题。
我手中的人脉，不比他的少。
只不过那会儿我是个恋爱脑，挺信了他的鬼话，在他事业有成的时候就「功成身退」，等着回家相夫教子，当一个贤妻良母。
结果我却忘了，他本身就是个孽障，能给我什么希望。
这张饼，差点儿把我噎死。
但是幸好，风水轮流转，我不忘初心，他……罪有应得。
和我一起创业的，还有小雅。
祥子老婆。
她前不久刚结束了婚姻。
「念念，果然渣滓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亏得我这几年瞎了眼，以为祥子是个好男人，结果……」
我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叹了口气，递上一包纸巾。
哭吧。
哭完之后，又是崭新的一天。
小雅恢复得很快，哭过之后，立马重振旗鼓，知道我要创业，当即便提出要入股。
还将自己离婚分得的财产，几乎都交给了我。
结果她无处安身，只好住进我家。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有人不太乐意。
2.
「念念，看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上挑的尾音消失得很突然。
谢随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看着屋子里多出来了一个女人。
小雅也一脸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两人彼此凝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人久别重逢。
直到我打了个响指。
「行了，别深情对望了，你，赶紧滚进来，把门关上！」
我怕冷，有点儿风就会觉得骨头缝儿都疼。
谢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关上门。
低头找拖鞋，却发现自己的拖鞋不见了。
顿时就不高兴了。
「念念，我拖鞋……」
「被我穿了。」
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抢先一步拦了下来，「你要不就回家拿一双，要不就光脚。」
平时家里除了他，不会有人来，我也不喜欢旁人造访，所以家里没准备多余的拖鞋。
谢随一听，原本还不太好看的脸色顿时多元转晴。
对着我嘿嘿直笑：「那我回去拿。」
说完把买来的小蛋糕塞给我，转身又出门了。
我低头看了看。
昨天随口说了句想吃这家店的千层，他果然就买回来了。
跨越半个城，当真是不嫌累。
我不自觉地弯了唇角。
「哟哟哟，这是什么情况啊，之前我怎么没听说？」
小雅调笑的声音从后面冒了出来，带着浓浓的揶揄，「哎呀，那我住进来，是不是会打扰到你们呀，这二人世界……」
「没事，他房子多，影响不到。」
我随口回道。
刚说完，就感觉不对劲儿。
扭头一看，谢随不知什么时候又开门进来了。
此时正一脸惊喜地看着我，那模样……
完了，肯定是误会了
我默默地捂住了脸。
3.
我知道谢随喜欢我。
在我从医院回来那天，我们两个喝醉了，他曾说过喜欢我。
我没应和。
刚从前一段感情中抽离，就算是段虐缘，但是我当时所付出的感情，所用的真心，都是真情实意的。
我会有新的开始，但是不会这么快。
而他似乎也明白，酒醒之后，并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仿佛只是他一时的醉话，如梦似幻。
我们的相处方式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依旧恬不知耻地来蹭饭，我也毫不客气地将刷碗的工作全都留给他。
这位平日里靠着钟点工的大少爷，穿着美少女战士的围裙站在厨房刷碗，也美滋滋的。
不过第二个月，他就自掏腰包买了一个洗碗机。
我：「……」
呵呵，真不禁夸。
本来挺和谐的，可是如今看着谢随笑的脑干缺失的模样，我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可怎么解释？
依照我以往的习惯，那就是——不解释。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该干嘛干嘛。
而谢随也没有追问，只是脸上那不值钱的笑，一直就没收起来。
看得我眼睛疼。
吃饭的时候，我解释了小雅在这里的原因。
小雅也知道了，眼前这才是真正的房东，很是拘谨。
谢随皱了皱眉：「你们两个住在一起，会不会不方便？」
「要不这样吧，我在附近还有套房子，你要是愿意，可以住进去，房租全免。」
我：「？」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有钱了不起吗！
对着小雅使了个眼色，我断然拒绝：「不必了，这已经是占了你很大的便宜。况且接下来我俩工作都在一起，住在一起也方便。」
谢随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我的表情后，只能偃旗息鼓。
委委屈屈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4.
此后，我和小雅便开始了艰难的创业之路。
虽然我手中有人脉，有阅历，还有经验，但是毕竟离开了很久，如今又要从头开始，自然不容易。
但是幸好，再苦再难，我都可以坚持。
当初和陈霖那么困难的环境，完全就是瞎子摸黑一般，一步步地探索，我都熬过来了。
如今又怎么能轻易退缩。
只不过如此一来，我自然没闲暇时间做饭，谢随的蹭饭生涯被迫中止。
但是他却开始承担起我们的专属投喂员。
一日三餐，雷打不动，准时送到我们面前。
有时候我忙得脱不开身，他都恨不得亲自喂到我嘴里。
「念念，我看他是真的喜欢你，你就没考虑过……」
晚上躺在床上，小雅好奇地问我。
我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半晌，才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再等等吧。」
等什么，其实我自己也说不准。
总觉得一切美好得太过梦幻，我怕又是一场虚幻的梦。
在我放下心防的那一刻，砰！碎成齑粉。
5.
经过我和小雅日以继夜，点灯熬油般的努力，总算是有所成就。
公司建立起来了，曾经合作的员工得知这一消息，也纷纷赶了回来。
我选了合适的人留下。
其中不乏当初陈霖的亲信，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
见自己被留下，很是诧异。
当他单独找到我，踟躇犹豫的时候，我便猜到他想说什么。
「你不用紧张，我留下你，是因为我认可你的工作能力，而并非是为了伺机报复你。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不会牵扯到旁人。你安心工作，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
他终于安心，感恩戴德的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勾着唇，无声地笑了。
我一早就知道他会来，刻意给他这个机会。
相信用不了一天的时间，我的话就会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也算是给所有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夜幕降临，我伸了个懒腰，关掉了电脑。
准备回家。
小雅出去约会了，先走一步。
剩我一个孤家寡人，顶着月色，着实有些凄惨。
走出公司大门，刚准备打车，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美女，坐车吗？」
闻声我抬头看去，谢随正靠在车前，对着我挑了挑眉。
继而咧着嘴笑，明媚张扬，像是小太阳。
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6.
「来之前怎么也没说一声，万一我走了，你岂不是白等了。」
「怎么可能，五点我就来了，你要是出来了，我肯定第一眼看到你。」
五点？
我下意识看了看时间。
已经晚上十点了。
他在楼下足足等了我五个小时？！
「你是不是傻，来这么早你就上去找我，或者给我发个消息也行啊。」
「我这不是怕耽误你工作嘛。」
谢随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嘴角挂着清浅的笑，「再说了，你工作完了肯定会出来的，我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听他说得这么随意，我差点儿要以为他是等了五分钟，而不是五个小时。
看着他，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过去的岁月里，我也曾像他一样，无怨无悔地等着。
等了很久，很久……
我以为等到了我的月亮，醒来却只是一场空。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谢随也没了声响。
我们之间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有些压抑，有些憋闷，但是在缝隙之中，却又藏匿着些许的欢喜和甜蜜。
它们互相交织，揉搓，混在一起又分开。
长此以往，乐此不疲。
7.
谢随没有带我回家，而是到了中心广场。
喊我下车的时候我愣了。
「上这儿来干嘛？」
「带你玩儿。」
谢随招了招手，我下意识地就跟了过去。
他很自然地牵着我的手，到了一处游乐园。
里面有几个小孩子正在扮演过家家。
最漂亮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正在举办结婚典礼，旁边还有伴娘，伴郎，甚至还有观礼的宾客。
我看了忍不住发笑：「现在的小孩子懂得真多，可比我小时候玩得高级多了。」
说完半天没有反应，我惊觉牵着我的手不见了。
扭头一看，谢随也不见了。
四周都是人，但是我找不到他。
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了心慌。
整颗心像是破了一个洞，呼呼地往里面灌风。
又疼又冷。
又剩我一个人吗？
所以到最后，还是只有我了，是吗？
我眼睛有些发热。
其实我不爱哭，哭并不能解决问题。
可是我最怕的是，每次触碰到美好，下一秒就破碎，那种失落感，让我痛不欲生。
深吸了口气，我强忍着泪水想要离开。
却在转身的时候，再次看到了谢随。
8.
他手捧着鲜花，站在我面前，对着我笑得温柔。
灯光在他背后亮起，将他笼罩。
那一刻，我依稀看到他身上有光，在闪闪发亮。
「念念。」
谢随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下。
抬着头看着我，一双眼炽烈真诚，不掺任何杂质，「之前你说过，小时候玩过家家，你从来都不是新娘。
我想，这大概就是天意，你不能做别人的新娘，只能做我的新娘。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独一无二，不是谁的代替品。」
我看到他深吸了口气，甚至仿佛可以看到西装下那颗疯狂跳动的心。
「念念，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成为和你相伴一生的人。」
「我想陪在你身边，我想……名正言顺地去找你蹭饭。」
我看着他，那个总是漫不经心，偶尔还调皮捣蛋的谢随，穿着一身正装，郑重地跪在我的面前，问我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他在等我做决定。
曾经也有个人，在我满心期待的时候说：「我们在一起吧。」
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你看，真正把你捧在手心里的人，最在意的永远是你的感受。
我看着他，看着他故作镇定下的紧张忐忑，看着他额头冒出薄薄的一层汗，看着他目不转睛，望向我时目光纯粹而热烈。
于是我知道，我骗不了自己的心。
缓缓地朝他伸出手……
9.
谢随表情从紧张，到呆滞，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狂喜。
他手忙脚乱，连忙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戒指，颤颤巍巍地套在我的手上。
看着他的动作，我心里有些担忧——该不会年纪轻轻就得了帕金森吧？
不过下一秒，他将我拥入怀欧中，抱得紧紧的时候，我打消了这个顾虑。
然后我又庆幸，幸好他戴了戒指，不然我刚才的动作，未免显得太蠢。
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戴戒指的尺寸的？」
这戒指尺寸刚刚好。
谢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趁你睡着了，偷偷量的。」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都说了是偷偷的，你当然不知道。不过……小雅姐知道。」
「她知道？」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谢随的脸更红了，神情十分不自然：「我原本还想给你买条项链，想顺便量量，结果在我把绳子绕在你脖子上的时候，小雅姐看到了……」
那天，谢随简直就是赌咒发誓，恨不得写保证书，证明自己不是想要害她。
这才打消了小雅的疑虑。
我听了之后，心中就两个字——卧槽？！
属实没想到。
「不过现在好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带你去买，随便挑随便试，不用再偷偷摸摸的。」谢随微仰着头，一脸骄傲。
我看着他。
半晌，笑着点了点头：「对，不用再偷偷摸摸。」
我一直坚信，我值得一份真挚的感情。
以前我以为陈霖是，后来发现，他不配。
而现在，我终于明白，谢随才是我最美好的意外。
10.
不远处，一人拄着拐杖，看着前方相拥的两人。
看了许久。
最后，转身离去。
他缺了一条腿，拄着拐杖走得十分的不顺。
路过他的人都刻意地避开。
不想伤到他，也不想碰到他，以免被碰瓷。
他自己一个人，安静走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