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 浅色 自动

1彼一是非(一)

所属系列:西游遗秘-第七章 彼一是非

彼一是非(一)

西游遗秘

非彼之树

荆棘岭,猪干起了开荒老本行,拿着九齿钉耙,在前方开路,和尚瞧着猪,问道:「呆子,听说你这武器,是老君当年炼制的。」

一听这话,我噗嗤一声笑了。

和尚不解,「笑什么?」

我边笑边说道:「当年,老君为了显摆自己的技术,请了漫天神佛,用三昧真火将天庭重宝炼制成一件神兵,那便是九齿钉耙。武器炼成之日,火龙在天空刮起火焰雨,漫天流星,场面十分奢华。后来,玉帝为了嘉奖二师兄,将九齿钉耙当做礼物相赠。可是,这么金贵的法宝,竟被二师兄拿来除草……」

「我不同意,我不仅拿来除草。」猪说完,将钉耙变小,单手拿过后颈,轻轻挠了挠留着黑泥的后背,「有时,我还拿他挠痒痒。」

接着,钉耙再度变小,猪头向左倾斜,耳朵垂下,猪用钉耙又掏了掏耳朵。

「这才是九齿钉耙的正确使用方法。」

猴子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呆子,你那九齿钉耙也是法宝,怎么这么不爱惜?」

猪叹息一声,「大师兄,你有所不知,我这钉耙不比你那神兵铁,这就是个样子货。」

「此话怎讲?」

「正常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器,各有千秋。刀善劈,枪善刺,宝剑劈不如刀,刺不如枪,却便于携带;唯独我这钉耙,拿着像个临时上阵的老农:就像是锄地慌突然上了战场。说劈,不如砍刀锋利,钉在头上还好,钉在身上,顶多是个血窟窿,而且,钉耙底大,面广易防。论刺,钉耙上端有个云型,是个椭圆儿的,打人身上,不痛不痒,顶多力气大,把人打飞了。这东西不是空心,不如一个锤子,锤子有千钧之势,抡起来,人不敢上前,这钉耙有什么?外形不好看,又没有什么功能,可不就是个样子货吗?」

「也别这么说,」我笑道:「至少在这八百荆棘岭,找到了他的用处。」

猪哈哈大笑。

谈笑间,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将和尚从马背上掳了过去。

白龙马浑然不觉,悠闲地吃着草。

猪瞧着猴子,猴子面无表情地说:「和尚被抓走了,我们谈谈心吧。」

猪道:「大师兄,师父被抓走了,你不担心吗?」

「师父早料到会被抓走,我有什么担心?」猴子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件——正是从九头虫那里夺来的舍利子。

见我和猪都瞧着他,猴子道:「这可不是我的,是和尚的,和尚让我把假舍利子还回去,真舍利子自己拿着。」

我和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我有个疑问。」猴子瞧着我,「沙师弟,如果你不随师父取经,现在在哪儿?」

「在流沙河受刑,」我说,「每天都要受穿心之苦。」

猴子点点头,瞧了瞧猪,「那你呢?」

「在高老庄。」猪说,「当我的土财主。」

「我有个疑问,」我瞧着猪,问道:「你对高翠兰是什么感情?」

猪道:「她早就嫁人了。」

「哦?」

「离开高老庄,怎么也有七八年了,期间,我曾偷偷回过一趟高老庄。高翠兰嫁人了,听她父母之命,又找到了一个倒插门女婿,不过呀,高老太爷可没往日的风光了。」

猪幸灾乐祸的样子,让猴子颇有反感,他道:「还不是因为你?你若不娶高翠兰,哪有那么多祸端?何必幸灾乐祸呢?」

「猴哥,那你可错怪我喽……」猪道:「凡人皆有命,或富贵或劳碌。高老太爷命中自有富贵,但并不长久。我在高家庄那几年,吃的虽多,干活也多。他家田地,都是我一个收拾的。我会修园,会种地,一个顶十个长工……我还会法术,能求得个风调雨顺;所以,那原本空荡荡的高家粮仓,一下子丰登起来。我走了以后,田地谁给他收拾?他可以雇人,但十个长工的钱,他能只出一份么?况且,谁给他求雨?老天爷吗?没了我的帮助,他家可不能年年丰登……」

我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高老太爷没往日的风光,毕竟也是一方财主,日子总不会太差。」

「当然,」猪道:「所以,就算高翠兰曾嫁过一个妖精,也有大把人去当他们家的上门女婿,问题就出在上门女婿那里。」

「哦?」

「高小姐并不爱我,确切地说,」猪道:「高小姐爱上了我幻化的人,喜欢那个能呼风唤雨又老实肯干的猪刚鬣。对我,却是一点不爱。」

「你和猪刚鬣又有什么区别?」

猪淡淡地笑了笑,「她见不得我这幅丑陋模样,不许我上床。你问我对高翠兰是什么感情,我当然不爱她了,她爱的是能呼风唤雨的人,不是我,她不爱我丑陋的脸,却爱我的能力,这是无法化解的矛盾……」

我叹息一声,说道:「凡人没见过那么多手段,爱上会这些手段的人,倒也并不稀奇。」

「是不稀奇,但也不好。」猪笑了笑,瞧了瞧远处的天边,那里残阳似血,「高小姐虽忍不了我这幅皮囊,却爱上那个呼风唤雨的我。他喜欢拿以前的我比她现在的丈夫。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吵架拌嘴,接着就打起来喽。」

「打起来?」

「女的骂男人没能耐,男的骂女的被妖精日了,说着说着就容易动手……」猪笑了笑:「新女婿受窝囊气,不想干活,高老太爷又无能为力,于是一家子坐吃山空,他家的钱,就这样被他们自己败光喽。」

「你偷听人家夫妻谈话也就算了,还幸灾乐祸,活脱脱一个小人!」我说:「若不是你自己贪杯误事,变回原形,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下场。」

猪叹息一声,「这你就不知了,师父很快就会过来找我,我怎么都得走。是留一个好印象,让高小姐一辈子记挂我,还是露出真实的我,让高小姐憎恨我呢?」

我微微一愣, 「难道你是为了让高翠兰恨你,所以你才现出原形的。」

「我没你说的那么无私,相反,」猪笑道:「我是有个私心的。我在琢磨高小姐对我的感情,自我知道和嫦娥没可能以后,我一直在捉摸着人们所谓的情爱,我想,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总得图点什么,权钱美色,若什么也不图,那就是真正的爱了。我总在想,是不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略过我这丑陋的外表,爱上我的灵魂?我想试探一下,所以,就故意喝醉了,现出原形。」

「结果呢?」

猪不回答了。

猴子道:「八戒,如果有机会让你回到从前,你会怎么选择?是现出原形,还是继续伪装?」

「当然会现出原形……」猪道:「高翠兰根本就不爱我,她不爱我的灵魂……不过,如果有机会回到从前,我希望是很久以前,久到封神之战还没有,也许那里会有爱我灵魂的人……」

猴子不明所以,他不知猪的那段历史,我却知道,我瞧着他,知他所谓回到从前,是指他和嫦娥青梅竹马未遇后羿时。

猴子静静地瞧着猪,希望猪能给他个答案,但猪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下继续说下去了。

于是,猴子便将目光转向了我,「沙师弟,如果你回到从前,又如何呢?」

我有些不解,「为什么老问回到从前?」

猴子指着远处,说道:「二位贤弟,你们看见那棵树了吗?」

顺着猴子的手指,我看见了一棵树,影影绰绰的。

「那叫非彼之树,他会散发一种奇特的气味,让我们产生幻觉。进入一个名为彼世界的幻境里,在那里,我们会修复曾经做过的蠢事,展开不同于此世的彼世生活,如果我们沉迷幻境的假象,就有可能被困在那里,直至永远。」

太阳落到西山以下的时候,我们见到了非彼之树。

当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巨大的月亮,孤独地悬挂在暮色里,月光给非彼之树涂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非彼之树很粗,三五人合抱,都未必合拢。

非彼之树树垂着万千丝绦,好像夏夜里盛开的一场烟火,只不过烟火瞬间亮了,却又熄了。巨树的枝干固定了烟火的轨迹,兀自绽放在了荆棘丛里。

树下,是无数骷髅。

「那么,」猴子瞧着我们,说道:「彼世见了!」

前尘

树的异香渐渐飘进鼻子,令人产生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仿佛双腿悬空,飞向天际,仿佛世界在向我身后移动,此时,一种极为困倦的情感袭了过来,令我渐渐感到一阵眩晕,我意识到我在睁着眼,但眼睛里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一片虚无,在这虚无之中,似乎有一道光,但朦朦胧胧,让我不由得眨了眨眼。

我好像在梦里,被人叫醒了似的。

等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发现孤月巨树已经不见,眼前只有苍翠的山影,在我脚下蔓延,我发现我站在悬崖边儿,身旁围着好大一群人。

瞧着他们有些模糊的脸,我有点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了,我只记得我梦里有个声音,他告诉我想修炼长生,就得吃人心脏。为此,我杀了很多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什么都有。

后来,他们联合起来,找我报仇。

我且战且退,一直被他们逼到悬崖边儿。

其实,围着我的人群,不仅想要找我报仇,他们还想要我的修行法门。只要我说了,他们就会放过我。

我当时很倔强,二话不说,就跳了悬崖。

「想死!还是想活。」其中一个人走上前,那着武器指着我。

他叫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他好像与我并无冤仇,之所以围着我,只是单纯想修炼长生。

我曾无数次地想过我自己的过去。

如果当时我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会怎样呢?我会开山收徒,最后破开虚无,飞升成仙;也许,我也会和天庭其他神仙一样,拼命积累德行,以便参加蟠桃宴,或者为了活命,巴结太上老君,摇尾乞怜。

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当卷帘大将舒服。

虽然我没什么实职,但我是玉帝的心腹,看玉帝脸色,总比看那些神将脸色要好。

人群缓步向前,嘈杂声越来越大,「想活,还是想死!」

「你们知道吗?」我说,「无论让我做几次选择,在这里,我都会跳下去……」

说完这话,我跳下悬崖。

我会跳到一个山谷,奄奄一息,被梅友人不知多少世的前世救起来,然后,我换了他的心脏,最后,经过一段曲折,我最终成了卷帘大将。

这样想的时候,那种恍恍惚惚的感觉再度袭来,困倦令我渐渐感到眩晕,我又看到了虚无之中的光,我再次闭上眼,又睁开……

梅友人站在我的身前,一脸笑容。

「你欠了我的命,对吧。」他说。

我微微一愣,我已经忘却了这段记忆,并非我故意遗忘,而是这段记忆,太过昏暗却又匪夷所思了。

申公豹找到还劫难未满的梅友人,告诉他未来的身份,梅友人在历经劫难以后,本应该自杀身亡,但他却被人救了。

那人告诉他分离六神的方法,因此,在梅友人体内,有六个完全自主的灵魂。

这六个灵魂,有六种不同的人格,有人邪恶,有人善良,有人权利欲望重,有人色胆包天,这六个人格分别主宰着梅友人,让他时而善良,时而邪恶。

每一个人格都能主宰一段时间,杨戬劈山救母以后的某一天,梅友人问我,「你欠我的命,对吧。」

我说,「是啊!」

「当年你吃了我的善良之心,但我觉得,这善良有些累赘。」

我静静地听着。

「我和我的元神打赌,他说要把他关起来。」

「关在哪里?」

「玲珑塔!」

后来,我便将梅友人的人格,关进了李靖的玲珑塔。从那以后,梅友人就被这个邪恶的人格一直占据着,天庭也因此发生了好多事情……

如果我不这么干呢?

即便我不答应这个条件,最后,他也会把善良的灵魂送到玲珑塔里。

我瞧着梅友人,瞧着他手里拿出来的闪着黄色光芒的善良灵魂,再一次妥协了。

周围的景象,如同墨在水中散开一般,再度变化,等墨色散去,我来到了广寒宫。

玉帝和嫦娥在那里缠绵,滴蜡皮鞭不亦乐乎。

帝后赶了过来,要捉奸在床。我正拿着琉璃盏,准备随时通知玉帝。

倘若我不打碎琉璃盏又如何呢?

帝后进来,见到玉帝和嫦娥凌乱不堪的样子,她会如泼妇一般大声谩骂,引发天庭丑事,帝后不会放过玉帝,会大吵大闹,最终演变成天庭丑剧,最后,玉帝会请求西王母,更改帝后记忆。然后把知道这出丑剧的所有人,找个机会发配到凡间,历经千万次痛苦轮回。

我,到时候怕再也不能当卷帘大将,也会和他人一样,在凡间历经苦难。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是玉帝一直以来重用我的目的,我若让他失望,我将生不如死。

我感觉我的喉咙有些发涩,非彼之树,说是让人选择不一样的人生,但我的选择,并非都是由我做主,我是身不由己,而每一次选择,我都无能为力。

我松开手,打碎了手中的琉璃盏……

琉璃盏碎裂的瞬间,周遭的一切景物,都如同破碎的镜子里,一闪而过的影子,那镜子越来越碎,影子越来越淡。最终,他们就好像夏夜里忽然飞起的萤火虫,在这树与荆棘中间,飞向了天空。

我,站在非彼树前,脚下,全是枯骨,头顶上的月亮,依旧孤傲地悬在夜幕里。

我看见猴子在沉睡,猪也在朦胧,在他们身前,各有一片五色斑斓的雾,直觉告诉我,那雾就是他们的梦。

我走进了猴子的梦。

遗憾

猴子跪在一颗巨大的菩提树下,双手捧着茶。

蝴蝶从石头上飞下,落在菩提树上。

风清,日朗。

猴子对菩提拜了拜,说道:「师父,请喝茶。」

菩提树颤了颤,叶子如同鸟儿身上的羽毛,簌簌抖动;树上的蝴蝶飞了起来,好不漂亮。

树化作了点点暗绿色的光,幻化成雨,倾泻下来,绿光渐渐地形成一个人影,接着,光芒退散,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清矍的老人站在那里。

他白眉过鼻,显得慵懒而慈祥,他的身后,是一片蓝天,三朵白云。

「悟空,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猴子道:「徒儿忘了给师父倒茶,请师父饮茶。」

老者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

起风了,他的胡发白袍随风摆动,树叶发出一阵阵飒飒的摩擦声,「为师不喜欢喝茶,你应该知道的,为师喝茶,就等于你吃猴子……」

「我知道,但人间弟子礼,都是这样侍奉老师的,」猴子说:「我想在这里等后山的那颗桃树开花,孝敬您老,那样我就不至于那样愧疚。」

「这话让为师糊涂了,你为什么要等桃树开花?」

「悟空学艺时,不知山中岁月,只记得桃树开花,共开七年,悟空受恩师大恩,一直未能报答,悟空想,若有机会,弟子一定陪在师父身边,端茶倒水,伺候您老,但这样的机会,却是何等渺茫。」

「为什么渺茫。」

「我只能在幻境里,给师父倒茶。」猴子说完,起身来到中庭。

那里有一群人在等着猴子。

「也不知你前世修了什么福,竟得师父真传。」有人说。

「悟空,你当真会变化之术吗?」有人附和。

猴子的脸上透着一股悲凉,接着,他摇身一变,变成一颗苍天大树。

周围的景象便消失了,雾气再度浮起。

不一会儿,我就看到了蟠桃园。

小棒槌一脸恼火地瞧着猴子,说道:「呦呦,我说什么,你听见没?」

猴子问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喜欢什么呀?」

「我喜欢……」说完这三个字,猴子忽然不说话了,他呆呆地瞧着小棒槌,也许是想到了从前说过的话,他说:「我喜欢花果山,水帘洞外面,有一颗老树,那老树结的桃子,又大又甜……」

猴子说到这儿,突然不说了。他瞧着小棒槌,小棒槌的神情就和他预料到的一样——噘着嘴,好像要说话,却控制着不说出来,话就积累到嘴边,却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仰着头。

猴子忽然说,「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

小棒槌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瞧着猴子,「呦,呦,呦。」

她连说了三个呦字,接着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吁一口气,「该死,我又在做梦了,你这脑袋都是石头的猴子,怎么会这么说,我一定是在做梦。」

「醒醒小棒槌,醒醒!」小棒槌用力的用手揉着自己的脸蛋,好像那并非她自己的脸蛋似的,她的嘴巴因脸被挤压着,而撅起了好高,她气鼓鼓地对自己说,「要被那只臭猴子听见,他一定会嘲笑你,快醒醒,小棒槌,别在梦里傻笑,被他发现了……」

猴子忽然走上前,用力地将小棒槌搂在怀里,「不,不是你在做梦……」

猴子喃喃自语,浑身要抖,眼里充满了末名的恐惧,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生不怕,死不怕,玉帝不怕,佛祖也不怕吗?

他会怕什么?

我听见他好像忘了怎么说话似的,一直喃喃自语,「不,不是你在做梦,不是……」

小棒槌脸上惊奇的神色渐渐消失,最终变成了一抹难以形容的柔情,仿佛春风吹过莲花池荡漾起的涟漪。

猴子紧紧地抱着小棒槌,喃喃自语,「不是你在做梦,不是,不是你,是我,是我呀……」

小棒槌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在猴子脸上,仿佛猴子的脸是一块烙铁,当她的脸颊触碰到猴子脸上的时候,她终于开心了,接着,她忽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猴子感觉到了,「你怎么了?」

「我怕呼吸节奏不对,我就会醒。」小棒槌喃喃自语,「这个梦好美」

「不是你在做梦。」

「我知道,」小棒槌小心翼翼地说,「每次我在梦里梦见你的时候,你都这么安慰我,可醒来以后,那就是一个梦。」

「这一次不一样,是我,」猴子说:「是我在做梦,这梦太好,太美,美的让我不忍醒。」

「那就不醒!」小棒槌道:「每次你在梦里都这么说,说这不是我的梦,我求你不要让我醒来,可最后我还是会醒!」

看来小棒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猴子道:「这是我的梦,因为我知道你在哪儿,你在受苦,这梦虽然美,但梦终究是梦,好梦再美终须醒。」

「我才不要,我一醒来,你又对我冷冷淡淡。」

「我不能在梦里和你温存?因为 ,你正在受苦。」

猴子说完,忽然跳了开,飞走了。

我看见小棒槌心满意足的躺在树上睡觉,我看见七仙女提着篮子走了过来,他们在园子里,摘下了一朵花,这时,周围的环境,就如同被打翻的水彩,渐渐变了形状。

接着,我看见了猴子站在六大妖王身边,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面容冷峻。见他们的装束,不由得让我想起天庭剿灭花果山的情形。

「贤弟,」牛魔王对猴子道:「让那些天兵尽管来吧!」

猴子叹气一声,「我知道,我若不让你蹚这趟浑水,你还会做你的大力牛魔王,不招惹天庭,也不会有后来的妻离子散。」

牛魔王不明所以,愕然地瞧着猴子。

「到时候,你也不至于被女娲弄到遗岁山,终生见不得嫂子,也失去了儿子,」猴子道:「到时候,我本可以把一身本领,传给红孩儿,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来我花果山,那是怎样一种幸福?可惜,你只是一个幻影,牛兄,我对不起你,但也没有办法……」

就在牛魔王愕然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忽然消失,猴子身上的彩色烟雾,也消失不见了。

猴子看见了我,笑了,「沙师弟,看来你早就走出这非彼世界了。」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猪。

他还在睡。

好梦

猪的世界,和我与猴子,又完全不同,他后悔的事情很多。

但那些事情,他早已做完,我和猴子见到他时,他正忙着练武,在别人的非彼世界里,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瞧着。

「沙师弟,八戒为什么要习武?他以前不是很懒吗?」

我看了看四周,说道:「二师兄以前所在的部落,专门专研巫术,那是女娲娘娘传下来的赶尸术,这巫术虽然强大,却惧怕阳光。后来,二师兄所在的部落被人偷袭,全族都被灭了。」

「怪不得。」

「还有一个原因,」我笑了笑,「因为二师兄的部落被灭,所以,嫦娥才移情别恋。」

猴子这才会意。

猪在非彼的世界里,不停地挥舞着与他体型不相符的武器,十分卖力,不一会儿,有人过来了。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儿,她瞧着猪,一脸好奇,「干嘛要练武呀?」

「万一敌人偷袭怎么办?我要保护你。」

「你一直都在保护我呀。」

猪苦笑,「如果我一直都能保护你就好了,嫦娥,你帮我召集一下部落里的其他人,让他们来我这里,和我一起习武。」

「恐怕没人愿意来,」嫦娥笑道:「相比于武功,他们更喜欢巫术。」

「巫术总有破解之法,武力却只能凭武力破解。」

猪一本正经,那嫦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便跑开了。

……

我看见猪的周围先是一阵扭曲,接着便化作点点水彩一般的景象散去。

我看见了一群人正准备偷袭猪所在的部落。

猪指挥部落,以武力相拼,敌对的部落遭到伏击,损失惨重,他们渐渐退去,猪的部落免于灭亡的命运,猪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缓缓倒下。

嫦娥跑上前,拥抱住了他,说道:「你没事吧。」

猪道:「没、没、没事。」

接着,我看见猪周围的环境,忽然变得淡薄,如水彩一般的幻境,褪去最外一层的颜色。

猪的法力并不高,他选择了非彼之树的因果,法力便被吸走了。

周围的环境再次如墨水一般发生变化。

我看见一场低调而寒酸的婚礼,猪站在嫦娥身边,打扮得周周正正,满脸笑容。嫦娥,则按照部落的习俗,披着红红的盖头。

「看来这呆子终于如愿以偿了。」猴子说。

部落的号角吹了起来,透过如雾一般的人和房屋,我看见后羿领着自己的部落,攻打猪所在的部落。

婚礼很快就结束了——如同墨水一样的环境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周围的景象,就像落下来的书画,只是那每一片纸屑上的画面,都在不停变化,如戏重叠,声影俱形,有迹可循,无人可问。

在这些画面的中间,是猪的影子。

我看见猪正站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里,他身边,站着含情脉脉的嫦娥。

我想,这应该是猪和后羿的部落正在展开战争。

也许,非彼之树深知人生平淡乃是平常,所以平淡风云,只是如墨水一般掠影即过。

这样想,周围的环境再次如墨水一般变化,我看见猪和后羿在战场上拼命厮杀,两个部落的子民如两股不一样的潮水涌在一起,嘶吼,喊叫,鲜血,陈尸,如雾一般的人物,让我难以分辨。

「这影子怎么越来越淡?」我问猴子。

「因为非彼之树正在吸八戒的法力,不仅如此,就连八戒的记忆也……」猴子道:「现在的八戒怕是已忘了你我是谁。」

我叹息一声,不再言语了。

我看见猪杀死了后羿,放逐了后羿部落里的子民。

画面再一次如墨水一般上下浮尘,我看见猪将部落的权利,交给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想不到,八戒竟然不贪恋权势,当真做到了功成身退。」

继而,我看见一条河,猪和嫦娥坐在船上,吹着风,笑傲江河。

客路青山,舟停绿水。

我看见猪和嫦娥盖了一所不大的房子,我看见二人在天里劳作……

画面在转,我看见嫦娥已皱纹满面,猪也老态龙钟。

「再过一会儿,就该我上场了!」猴子说。

我不解地瞧着他。

猴子道:「非彼之树在吸干一个人的法力之前,会放慢吸食的速度,届时,整个非彼之树就会出现空隙。」

「这非彼之树还很善良么?」

「善良?」猴子冷笑一声, 「虚伪的善良罢了。人死前若充满怨恨,则非彼之树吸来的法力就不能祥和,我告诉你,非彼之树,正是西方极乐世界,众多罗汉们长生的原因!你知道,天庭有蟠桃,有仙丹。所以能保证神仙活命。但西方极乐世界并没这些,那怎么让那些神佛长生?你只知佛与菩萨都修成正果,可吸食日月精华,与天地同寿,那么罗汉们呢?」

我愕然。

「罗汉想长生,只能依靠非彼之树!」

猴子说完,念了一个口诀,他嘴里的口诀化作一道金色的涟漪,在我的身边荡漾,涟漪过处,我忽然变得透明。

这种透明十分奇特,似乎与猪幻境里的景象,融为一体。

不一会儿,我就确实和猪的梦连在一块儿了。

我仿佛置身于我自己的幻境一般,能感受到猪梦境里的真实,我甚至能感受到幻境里的风吹与落叶。

猴子站在我旁边,我看见一片茂密的桂树林,猪和嫦娥,在桂树下,握着手,看着夕阳。

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后羿杀死了嫦娥后,将她的尸首,埋在了桂树下面。

虽然猪已忘了身处幻境之中,但下意识还是觉得愧对嫦娥,否则,何以解释这里的桂树?

猴子来到了猪和嫦娥身边,瞧着他们。

他们两个人老态龙钟,没有注意猴子,即便注意到,也没人去与他搭话。

猴子瞧着猪,问道:「梦好吗?」

「什么梦?」猪抬起头,浑浊地眼睛茫然地瞧着猴子。

「你这一生的梦。」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猪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贤弟啊,好梦再美,终究是梦,现实再冷,逃避不开呀。」猴子道:「这里只是你的一场梦……」

「一场梦?」

「对,你不属于这里,来,离开这个梦吧?现实虽然冷酷,但你总不能沉浸在梦境里,你要回到现实。」

「现实既然那么冷酷,为什么不在梦里长眠呢?」猪笑了,脸上的皱纹随着笑容越发深了,「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你说现实不是梦,不过是别人的梦境而已,那种不能主宰自己梦的人生,不如这能主宰自己的梦境。世人皆如一场梦,此梦会醒,彼梦亦会醒,惟因虚梦,何不逍遥一生?真真假假,有何不可?」

「话是不假,若你在这个梦里死了,便永远死了。倘若你从梦里醒来,便能恢复年轻,何不醒来?」

猪抬起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我却依旧执着这个梦,那就证明,外面的世界,没有这梦里舒服。外面的世界,没有可以让我留恋的,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美梦做到死。」

猴子一时语塞,他回过头,懊恼地瞧着我,「你得帮我想个法子。」

我走到猪的身边,瞧着猪。

猪看着我。

我瞧着旁边的嫦娥,皱纹爬满了她的脸,老态龙钟,我对猪道:「这位是?」

「嫦娥,我的爱人。」

「你只爱她一个人吗?」

「当然,就算她满脸皱纹,我也只爱她一个人。」

「那么,高翠兰呢?」

「那是谁?」

「卯二姐呢?」

猪听了这话,沉吟了一会儿,接着又说:「我以前梦见过她,但不知道她是谁。」

我续说道:「你很喜欢嫦娥。」

「对。」

「不对,」我说:「你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幻影,真正的嫦娥,并不在这里,她在天庭,在广寒宫。」

我的话,稍微起了一些作用,我看见周围的风忽然不规则的乱吹起来,形成一个漩涡。

「嫦娥在这里。」猪说,说完,握紧了嫦娥的手。

嫦娥的手,忽然变得透明。

「七仙女采摘了小棒槌生命浇灌的仙草,玉帝给嫦娥吃了,这仙草令嫦娥恢复了一些记忆,竟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她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遥远下午,在那里,她被蛇咬了。」

「不!」猪在喃喃自语,声音中似乎充满了渴求,他仿佛不希望我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猴子道:「沙师弟,有效果了,你看那树开始变透明了。」

我继续说道:「广寒宫里,嫦娥将返魂丹给你吃下,自己却成了灵魂被囚禁的艳尸,玉帝为了得到嫦娥,随意篡改了她的记忆,这些事,难道你都忘了吗?你忘了昆仑山里的弱水?忘了吗?」

猪的身体越发颤抖,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淡。

猪终于回想起了自己的一切,他摇了摇头,悲凉地瞧着我,「就算这是一个梦,我也希望一直做下去。」

「为什么?」

「在外面,嫦娥与我还有可能吗?」猪说。

我理解他的话,在玉帝那里,嫦娥与他断不可能,在观音和西方极乐世界那里,他也断然与嫦娥没有可能。

「嫦娥吃了小棒槌的果子,大约记起了从前的往事,」我说:「你说有没有可能呢?」

他想继续这个梦,但一个人,一旦意识到自己做梦,那么,他就清醒了。

猴子在一旁,不时地用法术,使得猪缓缓地恢复了一些法力,过了一会儿,周围的一切,变得越发透明……

猪悲凉地瞧着嫦娥——已老去的嫦娥一脸爱恋地瞧着猪。

「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你就醒来呀。」,嫦娥说。

「不……」猪喃喃自语。

「在梦里你为我做的一切,足以令任何一个人都感动,那么我想,在你所谓的真实世界里,她也会因此感动的。」

「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只是她的一个幻影,」嫦娥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但被你喜爱,于我来讲,已是莫大的恩赐。」

嫦娥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忽然恢复了年轻时的身材,衣袂飘飘,青丝如墨。

嫦娥瞧着猪,淡淡一笑。

她的身体开始缓缓消失,像一面无形的镜子。周围的世界已经开始碎裂,桂树好像一副古画似的,列成好几个碎片,接着,梦境便开始碎裂,嫦娥化作碎裂的风景,她的下半身好像是由白色细沙堆砌起来的雕塑。

笑容虽然还挂在嫦娥的脸上,可她的身体却如沙子一般,渐渐融入碎裂的幻境里。

嫦娥消失了。

猪的身体慢慢恢复,他的鼻子和嘴开始变大。人形渐渐退散,最终他变成了我熟悉的猪八戒。

他兀自站在那里,双眼茫然。

我和猴子站在他旁边,过了很久,他回过神,瞧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充满死一般的绝望。

「为什么要叫醒我。」猪说。

「非彼之树,在吞噬你的元神,再过一会儿,你就和树下面的枯骨一样!」

「可如果不是梦中……」猪打断了猴子的话,「现实里,我和她哪有可能!」

「去找师父吧。」猴子说,「好梦再美终须醒。」

猪默然。

和尚的梦境
当我们看见和尚时,他正坐在木仙庵里,被六个人围着,在这群人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身穿黄衣的少年,我认得这个少年。玉帝宴请西方极乐世界众佛的时候,他就站在东来佛旁边,他是东来佛的弟子,叫做黄眉。

猴子走上前,摇晃和尚,和尚毫无反应。

黄眉道:「金蝉长老正在家师的幻境里,不会这么轻易醒来。」

「你是何人?」猴子问。

黄眉道:「我乃东来佛坐下弟子,奉家师之命,在此等候圣僧醒来。」

猴子道:「他什么时候醒?」

「这得看长老的造化了,或三五天,或三五年,若他不能在梦里醒来,怕是要变成枯骨,一直坐在这里了。」

「放肆!」猴子大怒,从耳朵里扯出了金箍棒!

我悄悄拉了一下猴子,说道:「大师兄,不可动怒,师父要求取真经,理应历经磨难。」

「若三五日还可以,若三五年也还可以,若三五十年,又当如何?师父肉体凡胎,伤老病死都未脱离,到时候,我们岂不是要拿着一根白骨上西天?」

我对黄眉道:「我师父西行求经,乃是领了佛祖的法旨,你可不要阻拦。」

「金蝉长老虽领旨取经,也领了佛祖的磨难,」黄眉道:「佛祖让我师父考验金蝉长老!不也是按照佛祖的旨意么。」

我一时语塞。

猴子对黄眉道:「我保护师父西天取经,这一路斩妖除魔,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若你敢阻拦我,休怪老孙不客气。」

正说着,忽听一阵大笑。

接着,一个胖大的和尚凭空出现。

这和尚,面宽耳状,肚皮溜圆,他天生一副笑脸,他瞧着猴子,说道:「难不成,你要连我一起杀吗?」

「师父。」黄眉低声叫了一声,躬身行礼。

猴子道:「东来佛,你也要阻挡我师父取经么?」

「哈哈哈,悟空呀,不是我阻挡,是玄奘自己不肯先行西去的?」

猴子道:「他西行决心如此之深,怎会不肯西行?」

「确切地说嘛……」东来佛笑了笑,「也不算玄奘,应该是金蝉子,他想先不西行的。」

「哦?这倒是为何?」

「金蝉子应该告诉你了呀!」

「师父只说,他若被抓,让我们大可不必着急。」猴子说。

「所以呀,这是金蝉子自己的意思。」

「我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

「金蝉子在西天是个异类,佛祖未参悟佛礼之前,他明明对佛最为虔诚,入了极乐世界,反而经常对佛不敬。」东来佛道:「想必你们应该从金蝉子那里听过:佛祖未成佛时,是极为反对苦修,可成佛之后,却接受了苦修,也接受了万千信徒的香火。」

东来佛说到这儿,忽然瞧了我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为什么佛祖要接受万千香火?」

我苦笑,「是,还有……」

「这个问题我不会告诉你,」东来佛道:「我只能告诉你,香火是无边佛法的由来,为此,佛门便有了非彼之树。」

「可是……」

「可是,」东来佛打断了我:「可是,金蝉子忍受不了,佛祖也忍受不了金蝉子,于是,佛祖让金蝉子历经凡尘磨炼。在那儿之前,他找到了我,他知道我掌管非彼之树,便问我,『极乐世界,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非彼之树?』,我告诉他,这是孔雀大明王为西天做的大功德,为什么不能有?金蝉子又说:那为什么要让世人皆被幻象所迷,他们在非彼之树中,反而不愿意承认现实。」

我们静静地听着。

东来佛又道:「金蝉子说,并非所有世人,都沉迷于非彼之树的幻境,圣人、神仙,在非彼之树的幻境中,便丝毫不受影响。我说,『那是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幻境,那是不好的,倘若他们不知道,也会沉浸其中,无法自拔。』金蝉子问我,『难道没有例外?』,我告诉他,『没有例外,因为我能看见未来。』,我说完这话,金蝉子突然哈哈大笑,他说了一个我俩都心知肚明的话,于是,就和我打了赌。」

「什么赌?」这是猴子问的。

「什么话?」这是我问的,因为我想起了当时和尚和西王母说的话。

「赌局很简单,他进入我给他制造的幻境里,全身而退。」东来佛并没有回答我。

「以师父的品性,不可能出不来的。」猴子道。

「不信的话……」东来佛双手一挥,半空之中,突然出现一道五色流光的圆形屏障,「你们自己进来吧,他就在这里。」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

「怕了?」东来佛依旧笑嘻嘻地。

「我会怕?」猴子最怕人激,说完就进去了。

猴子进去,我和猪相顾无言。

「不进去?」东来佛瞧着我们问道,「怕了?」

「是。」猪老老实实承认了。

「怕就好,要知道,我制造的幻境并非幻境,他是未来,也是现实,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我制造的环境,就是真实的世界……」

「还请指教一下。」

东来佛笑了笑说,「给你们一个提醒,火焰是唯一的路。」

猪瞧了东来佛一眼,随着猴子,进了东来佛给和尚制造的幻境里。

我看着东来佛,他依旧在笑,似乎天下没什么事能阻止他的笑。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佛曰:不可说。」东来佛神秘地说。

我知他不会告诉我,也进入到幻境里。

那是一片老旧的祭坛,断壁上长满青苔,破旧不堪,祭坛中间,似乎曾写过什么东西,但如今那里早已磨平。

残缺的文字上,似乎燃着火,但当我们靠近祭坛时,那火焰便消失不见,只留下刚刚被烧过的黑土。

黑土上,升起一阵青烟,烟雾在半空中渐渐幻化成一个人的形状,看样子是个女人,不一会儿,我们看清了。是嫦娥。

猪欣喜若狂,猴子面无表情,我满脸诧异。

嫦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你吗?」嫦娥先开口了,她对猪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猪有些不敢相信地瞧着嫦娥,过了半响,方才说道:「你是我幻境里的?」

那嫦娥点点头,说道:「我以为我消失了。」

「一个幻境里的影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我说。

猪不说话。

「我也不清楚,」嫦娥瞧着猪:「当时,我感觉我就要消失,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从幻境之中出来,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我看见整片整片的花,开在虚空里。」

「虚空里?」猴子问。

「对,就是什么也没有,只有花。」

猴子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抬起头,我看见好多人,他们和我一样,被裹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那罩子像萤火虫似的,闪着光,他们朝着天上飞,我本能地也飞了过去,那里有一个像旋涡一样的门,漆黑色的,我走进那隧道里,里面却是五颜六色的光,好像沐浴在彩虹之中,我随着萤火虫一样的人,迷迷糊糊地顺着彩虹,向远方飘,不知多久,我身上的罩子突然破裂了,我看见我前面的人,都飞到火里,我本能地感到恐惧,想往回跑,我看见很多人都想往回,但那彩虹,似乎有力量,不允许我们回去,就这样,我们被抓到了火里,我以为那火会烧得我痛不欲生,但并没有,那火一点也不烫」

「一点也不烫?」猪问。

「非但不热,还让人觉得舒畅与祥和呢!」嫦娥道:「我发现周围的人,应该有和我一样的感受,他们不再挣扎,而是在火焰中静静漂浮,好像很享受,我看见火焰在他们身上,渐渐燃烧,火焰像一只野兽,静静舔舐掉人们身上的皮肉,他们皮开肉绽,白骨露出,我本能地恐惧起来,但他们还是在笑,双眼微闭,似乎享受这种火焰吞噬身体的感觉,我看见有一道道蓝色的光点,从他们身上扩散出来,众人的光点到汇聚,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奇怪?」

「我看见火焰里的光点,渐渐重新组成了人的模样……」嫦娥说完,忽然害怕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猴子道:「你的描述虽然怪异,我却知道。你描述的场景就是幻境,按五行来说,幻境以火为生。所有幻境都是『从火中来,又到火中去』。法术越高,其制造出来的幻象越是逼真,如果到了圣人境界,那么,他可以利用幻象,在幻境里创造出真正的生灵。」

我想起了杨戬的父亲,他本就是陆压梦中的精灵……而陆压所精通的法术,恰好就是以火为主。我瞧着猴子,问道:「难不成东来佛祖已到了圣人境界?」

猴子点点头,「东来佛一直都是圣人,不过是未来的圣人。」

「可是,」我瞧着嫦娥道:「如果那么多人都回归本源了,为什么你没有呢?」

备案号:YXX1pQQ98yJCYYYEP4niNAJ0

编辑于 2020-07-27 18:40 · 禁止转载

点击查看下一节

彼一是非(二)

赞同 159

目录
25 评论

西游遗秘

秋倏
×
拖拽到此处

图片将完成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