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靠翻车撩到美食 up 主
所属系列：相恋注定：双向奔赴的甜甜爱情
知乎盐选 靠翻车撩到美食 up 主
我关注了一个美食 up 主，每天看她的视频，学做饭。
up 主做的菜，营养又好看。
但手残如我，每次都翻车。
我把无精修翻车图贴在评论区，点赞甚至比 up 主还要多。
如是一周，小姐姐小窗我。
「妹妹，给条活路，别学我做饭了，行吗？」
1
从家里搬出来住的第一天，我立志要自学做饭。
文字菜谱读起来好麻烦，还是视频比较简单。
我打开常用的 app，从美食教学区随便选了一个 up 主。
这个 up 的做饭视频寥寥数条，但每一个都用料简单，制作容易，成品好看。
搭配着轻音乐，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虽然没有露脸，但 up 的手指，修长匀称。
手控的我立刻点了关注。
拥有这么美的手，这位 up 一定是个美貌的小姐姐。
我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但是，我眼睛学会了，手没会。
学小姐姐做牛奶麻辣烫，我把牛奶烧煳了。
学小姐姐做咖喱饭，手一抖，老抽倒多了。
学小姐姐做卤牛肉，我锅炸了。
不急不急，我们屡败屡战。
我把翻车的成品图 po 到小姐姐视频的评论区，以此来激励自己。
第二天起来一看，好家伙，给我点赞的人比 up 主都多。
大家纷纷夸我。
「烟雾召唤者。」
「炼金大师。」
「咱就是说同志们，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真的在学做饭。」
我：……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这天，up 主做的是杯子蛋糕。圆圆胖胖嫩嫩黄黄的蛋糕非常可爱。
我看了看自己三块八买来的烤箱，「爱妃，朕的江山就靠你了」。
然后吧，朕的爱妃，它着火了。
厨房里一片浓烟肆虐。
灭完火，我把在烈火中燃烧的蛋糕图 po 到 up 主的评论区。
并自称：「我发誓，是烤箱限制了我的才华」。
万万想不到，我是真火了。
确切地说，是 up 主不小心上了热门，视频浏览量上百万，占据评论区首位的我，当仁不让获得了万赞。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 up 成就了我，还是我成就了 up。
我看着给我点赞的人，陷入沉思。
网友们果然会助力每一个梦想。
我感动不已，追加一条评论：「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会继续学习的。」
然后，我就收到 up 主的私信。
「妹妹，给条活路，别学我做饭了，行吗？」
2
被喜欢的 up 拒绝，有亿点点伤心。
我可怜兮兮答复：「我刚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刚开始学做饭。」
对方秒回：「我也刚从家里搬出来，家里断了我生活费，我刚开始做视频，想赚点钱。
「你的图太夸张了，大家看到会以为我的做饭步骤不对，可能会影响流量。
「所以妹妹，咱别发图片了，好吗？」
我垂死挣扎，「看在我们都刚从家里搬出来的份上，你就让我学习吧！！！」
她：「学是可以的，但是……唉，要不你把翻车图私信给我，别发到评论区。」
我想了好半天才讨价还价，「那你会给我私信指导吗？」
up 信誓旦旦，「指。」
好吧，我也不是非要评论不可。
今天 up 做的是醋溜白菜。
我终于接近成功边缘，既没有把菜炒煳，又没有多放盐和醋。
但是菜上桌的时候被盘子烫了手，我看着四分五裂的盘子和洒了一地的白菜，欲哭无泪。
我把图发给小姐姐，「嘤嘤嘤盘子太烫，没拿住，碎了。」
她：「……」
「妹妹，我明天做个凉菜。」
up 言出必行，第二天做的是口水鸡。
看完视频后，我给她发了一张惨白惨白的白水煮鸡肉图。
up 连发三个感叹号：「！！！辣椒油呢？」
我：「玻璃瓶子打不开。」
「你有没有邻居之类的？帮忙拧一下？」
我想了想，好像对门住着男生，或许他能帮忙拧？
不过，还是别为这点小事打扰人家了。
我说：「算了，白水煮的也可以吃。我很好养活。」
小姐姐发了一个扶额的表情，「我明天做一个不用开瓶的。」
然而擂椒皮蛋这种凉菜，要是买不到合适的椒，一不小心就会很辣。
我掰辣椒的时候，汁液不小心弄到眼睛里。
半夜去看急诊，别提多惨了。
恢复视力后，我含着泪水，给 up 留言。
「人在医院，差点没瞎。
「谢谢 up 这段时间对我的鼓励，但我觉得我还是不适合做饭。
「我，要去吃外卖了。」
我彻底忘记这段小插曲，直到一个星期后再登录，发现 up 给我好多条私信。
「不好意思，妹妹，有件事商量下？你能不能继续在我评论区留图？
「好多人问我，那个总翻车的小妹妹去哪了，还说没有翻车图，就不看了。
「我发现我们的定位都是 A 城，所以假如你愿意的话，我们或许可以见面详谈吗？」
3
靠翻车撩到美食 up 主。
这个逻辑怎么想都有点怪。
我和 up 小姐姐约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相隔千里的闺蜜知道我要赴陌生人的约，很生气，「林声声，你是不是脑子缺根弦？万一是坏人呢？」
我：「说的也对……可是做饭这么棒的小姐姐，会有什么坏心眼？」
闺蜜一锤定音，「非要去的话，我把我那四肢发达的堂弟借给你。」
于是，一米八五的体育生小弟弟跨半个城市跟我会合，陪我和 up 小姐姐面基。
「我是沈真的弟弟沈星河。」
我抬起脑袋看沈星河，感觉自己像是随身携带了一座电视塔。
「电视塔」非常不屑，「声声姐，不是我说你，网上认识的人靠谱吗？万一是个女装大佬你怎么办？」
他们姐弟俩一人损我一遍，搞得我都气馁了。
可是沈星河这个双标 boy，在看到咖啡厅坐着一个美貌优雅，气质婉约的小姐姐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声、声姐……这是你的 up 小姐姐吗？等下帮我要她微信好吗？」
见色忘义之徒！
我抬起胳膊肘，狠狠怼他的胃。
小姐姐已经看到了我们，她站起来，风情万种地向我们微笑。
「你是炸锅少女？」
「你是十分钟料理日记？」
我正要夸奖我粉的 up 颜艺俱佳，小姐姐身后站起来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剑眉星目，儒雅至极。
穿一件白衬衣，最上边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一截精致好看的锁骨。
他扶了下无边框的眼镜，对我伸出手。
就是那双视频里洗菜切菜颠勺如流水行云的手！！
他对我一笑，「幸会，我是许言川，料理日记的 up 主。这一位是我朋友，她陪我过来的。」
嗷嗷，爱了爱了，我粉的 up 从小姐姐变成了小哥哥，而且……
他长得好好看。
4
咖啡厅的小圆桌坐不下，我们四个人分了两桌，许言川和我坐一桌，他朋友舒桐和沈星河坐一桌。
隔着两三米距离，我也能听见沈星河夸张的语气和舒桐温柔的笑声。
为什么他们这么热闹啊。
衬托得我和我的 up 小哥哥，非常冷静而克制。
彼此交换了姓名之后，小哥哥礼貌地表达了他对我孜孜不倦学习做饭的赞美，以及他拒绝我发评论图的内疚。
「真抱歉，我第一次看到你发的图时，我以为是同行在恶意竞争，所以心情不太好。」
我也很坦率，「我也抱歉，因为我怕你是坏人，所以带了一个——」
我和许言川同时回头去看陪我们过来的人。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闺蜜她弟这么能撩。
也不知沈星河说了什么，舒桐小姐姐眼睛都笑弯了。
「言归正传吧，我请你出来，是想跟你谈一下合作。」许言川打开笔记本，拿鼠标操作，「你的翻车图已经成了我视频的一大看点。」
我：「？」
「所以我想，请你在我的视频下面，固定评论返图。」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放在桌子上的手。
许言川脸一红，「不好意思。」
我很大方地说：「没事没事。」
对手控来说，这是福利啊！
「每返一张图给你 500 元，食材我会报销。我差不多是日更，但你的图不必每条视频都有，一周三四次即可。你觉得呢？」
妈妈我出息了。
我属实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手残一党可以凭借翻车来挣钱。
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我非常期待地疯狂点头。
「就是说，我的锅刚用一次就炸了，要是再买再炸，很心疼的。」
「所以，因工受伤或者因工死亡的厨具，小哥哥也报销吗？」
这回轮到许言川笑弯眼睛了。
他笑眯眯地，「我以前确实不知道，厨具也可以日抛。」
「不过……报，只要是声声做饭，我都报。」
5
我不理解，许言川声音明明很好听，为什么他的视频不配音？
那一句「声声」叫得我从颅顶传来一阵酥麻，直窜到尾椎。
怎么会有人喊我名字这么好听。
他应该……咳，多喊我几次。
许言川的下一个视频，教的是豆角焖面。豆角先和肉丝炒熟，然后铺上面条，盖锅盖来焖。
离谱的是，我这次，毫无翻车。
我用一口奶黄的小锅做出来的焖面，豆角颜色青翠欲滴，别提多漂亮了。
我兴致勃勃给许言川评论返图。
「这一次没有翻车！除了撒盐还是有点手抖，但是卖相很棒！」
一小时后，许言川的电话打过来，他声音有点烦躁不安，「我刚在跟人谈事情，没看手机。声声……那个豆角，你吃了吗？！」
「！」
「豆角做不熟会头晕呕吐，告诉我，你有什么症状吗？」
我一惊。
低头看看手背上扎的针，扭头看看陪我来医院的邻居小哥，我坦率地说：「现在没有了。」
因为救护车进不来老旧小区，电梯又恰好检修，住对门的小哥哥临危受命，一口气把我背下十楼。
整座小区的吃瓜阿姨都在围观救护车载着一位轻微食物中毒的病人呼啸而去。
这种尴尬的体验，还是别让许言川知道了吧……
「哪家医院？我去看你。」
许言川来得极快。他在输液室的门口站了一下，询问当班护士。
护士向我的方向一指，「最里边，有个很帅的男孩子陪着来的。」
大概是地滑，许言川一个踉跄，跨了两三步才站稳。
邻居小哥已经摘下耳机，侧头问我：「男朋友？」
「不，不是……」
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那也快了吧。」
我涨红脸，「才……没有。」
许言川走到我身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我，「声声，好一点了吗？」
视线挪到陪护的人身上，「这位是，声声的男朋友？」
邻居笑着摇头。
「别误会，我是她对门。我媳妇应该快下班了，我去接她，你来继续陪声声输液吧？」
大概是错觉，我听见许言川轻微地舒了一口气。
他就势在我旁边坐下，拿着我的化验单，边看边皱眉头。
「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声声？」
我以为许言川要批评我没有生活常识，谁知他语重心长，「下次你做饭的时候，我们连视频吧。」
「我说熟了，你再吃。」
6
突然之间，做饭这件事就有了仪式感。
我和许言川约好晚上七点视频，我六点就开始对着镜子思考，该穿什么衣服，要不要化妆。
闺蜜沈真在视频那头骂我：「人家是看你做的饭能不能吃，又不是看你好不好看。」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无意识问：「为什么不能又好看又能吃？」
等我反应过来，沈真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声声，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小哥哥了。」
我回忆了一下许言川那禁欲系的衣着打扮，坦白：「可能……有点。」
沈真非常感动，「我们宿舍万年不开窍的老幺终于萌动了，我必须大力支持。」
她唰唰甩过来几个「心机裸妆」教学视频。
手残如我，必定是学不会的。
最后还是素面朝天地打开视频。
许言川也没有穿得很正式，棉质家居服有点发皱，但我莫名就觉得非常的……平易近人。
今天做的是滑蛋牛肉饭。
许言川远程指导的声音不紧不慢。
「对，牛肉要逆着纹路切……
「小心切到手……
「起锅烧油吧，别烫到自己哦。」
我有点后悔边做饭边听许言川的声音。这让人心里像是小猫挠痒一样的，还怎么好好学习啊！
一心两用的结果是，火苗烧到热油，腾地一下子窜起半人高的火龙。
整座厨房都被点亮。
我就是站在万丈光芒里的那个仔。
我临危不惧，处变不惊，凭借残存的化学知识，抓起锅盖丢过去。
火苗渐渐熄灭，一切归于宁静。
我回头看手机。
目睹事件整个过程，屏幕里的许言川，一言不发，表情凝重。
他说：「声声，在遇到你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做饭可以这样的……危机四伏。」
「所以我在想，要不然……」
嗯？要不然我们的合约作废吗？
许言川你这么容易就放弃我了吗？！
「你在想什么？说吧，我坚持得住。」
许言川吞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说：「我想说，不介意的话，你到我工作室来吧。我们一起做饭。」
「我保护你，可能比较安全。」
7
我按照许言川给的地址，找到他的工作室。
这是个挺高档的小区。大平层，落地窗，客厅里堆了摄影器具，厨房里倒是井然有序。
我一眼就认出了挂在衣架上的那件家居服。
所以许言川日常就住在这里？
突然之间就有点手足无措呢。
许言川把我引到客厅唯一空置的沙发旁边，「坐，喝点什么？橙汁，酸奶，苏打水？」
「随便……」
许言川笑，「那就等几分钟吧，我今天煮红豆圆子，很快就可以上桌了。」
原来现场教学还有试吃福利。
怪不得我一进门就闻到了一种香甜的味道。
许言川端着小锅出来的样子，自带光环。
我这边正专心嚼小圆子，他递过来一个银光闪闪的小片片。
「钥匙。」
「诶？」
「我这里的钥匙，以后你过来，如果我不在，自己开门。」
我差一点被呛到。
「许，许言川，你就随随便便把钥匙给我，不怕我心怀不轨吗？」
许言川挑眉，「心怀不轨？说实话，你看起来不太像。」
啊，感觉自己的战斗力被忽视了。
我可是能火烧厨房的女人。
我快速喝完一碗汤，起身去厨房，复刻许大厨的作品。
丁零哐啷半小时，总算把食材都丢进去煮。
许言川坐在客厅剪视频，时不时探头监督我。
他也不知道是安抚我，还是给他自己壮胆，「别担心。我装了烟雾探测，还买了灭火毯和灭火器。」
我：「也对哦，你家厨房看起来挺贵的，要是烧掉了，我赔不起。」
许言川捂着嘴笑了半天，「能赔，我说能赔。」
甜品真的很容易上手。
除了我揉的小圆子丑到它妈妈都不认识，中间红豆汤溢锅弄脏灶台，又差点烫到手指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许言川品尝了我煮的汤，表情微妙。
「……声声，好甜。」
我发誓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可是许言川并没有给我太多遐想空间，「你到底加了几勺糖？好甜。」
8
许言川的判断果然没错，在我的神评论加持下，他的账号迅速涨粉。
在我不返图的视频下，大家焦急询问：「翻车小妹何日再来？」
在我发图的视频下，大家更是亲切鼓励：「妹子还是有天分的，现在能看出来原料是啥了。」
但是扩大一个相对小众的圈子，势必会融入不同的声音。
从前许言川的评论区总是几十条评价，大家都是其乐融融。
现在因为涨粉，评论区热闹了，但也开始有嘈杂的音符。
在最新一期的视频里，有位级别挺高的粉丝，对我的翻车图，尖酸刻薄，一顿输出。
「世风日下啊。现在的小仙女，连做饭这么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没有，还敢发出来，果然是以懒惰为荣，以贤惠为耻。」
「将来她的孩子吃不到妈妈做的可口饭菜，也感受不到家的温馨。真替他悲哀。」
针对这个人的评论，底下的答复已有近百条。
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有人看笑话。
我的私信箱也爆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我本意只是记录毕业之后、独自生活的点点滴滴，跟「世风」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连我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他们替我将来的孩子操什么心！
正当我发蒙的时候，许言川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声声，卸载 app，交给我处理。」
我刚刚还一肚子的气，想挨个儿把那些口吐芬芳的人骂回去。现在听到许言川的声音，突然好像泄掉了所有力气。
「喂，许言川，这么多人骂我笨，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许言川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要被这些人影响。我从来不这样认为。」
「那，那你怎样认为呢？」
他认真地说：「评判一个人，可以设定很多标准。然而，会不会做饭，手艺如何，这从来都不是我的标准。」
我不由好奇，「那你的标准是什么？」
「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但我认为最重要的一条是，自信，开朗，乐观。」
许言川徐徐道：「从这个角度来看，声声是最高标准了。」
就算再怎么沮丧，此刻我也忍不住有点感动。
「哎，许言川，你不止做饭厉害，说话也很厉害。」
他轻笑一声。
「这就厉害呀？那你等等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厉害。」
我以为许言川只是在玩笑。
但到了晚上，沈真突然转给我一条视频。
她怕胖，节食，从来不看美食相关，但这一次居然转发了许言川的视频。
「这是你的 up 小哥哥吗？说话好棒，爱了爱了。」
我疑惑地点开链接。
许言川最新的这条视频，不是讲如何做菜。
而是他在娓娓道来。
「我承认，做饭，和游泳、学一门外语、学会服装搭配等，都是技能，需要学习。
「但，是否应该学习它们，绝对不应当用『是男或女』这个前提来判断。
「我希望大家可以打破性别的刻板印象。男性可以做家务，女性也可以工作挣钱。为什么女性一定要围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打转？
「至于结婚生子，幸福的婚姻、温馨的家庭，应该有很多的判断标准，而不是以烹饪手艺来定性。」
这是许言川第一次在视频里露脸，发声。
他的表情很镇静。
声音则是很温柔。
带着不容置疑的理性。
我愣愣地看着播放量一点点上涨。捧着手机，感觉心里有个地方酸酸胀胀。
——许言川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了我。
他，没有食言。
9
成功处理好了这场风波，本来应当大展宏图。但是，许言川突然回老家办事，更新速度不得不放缓。
视频上传，他可以用存货。但是评论返图，就只能依靠我自己了。
许言川明显很不放心，他再三确认这几期视频的食材，即便是生吃也安全。
他这么一走，我突然感觉有点寂寞。
尤其是做好的视频全部上传、开始断更之后，失去了联系许言川的理由，我更是无所事事。
闺蜜沈真提点我：「你要是想他，就给他发微信。什么时代了，女生要主动一点。」
「上次那件事让我对他完全改观了，我觉得这是个好男人，声声你要把握住。」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理论的绿巨人，行动的小矮人。
编辑了好几遍「晚上好，你在家里还好吗」之类的话，最后也没发出去。
那就，继续刷视频吧。
大数据记住了我的喜好。我一刷，就刷到其他 up 主的做饭视频。
有一个讲如何制作酱肉包的视频，特别引人遐想。
只可惜家里没有酵母，不能发面。
我点赞收藏并留言：「看起来好好吃！明天买了酵母，我一定要做它！」
万万没想到这位 up 的热度这么高，即便是上千的评论区，也有人能捕捉到我。不过三五分钟，有人回复。
「这个头像 ID，仿佛有点眼熟[狗头]。」
「每天 get 一个炸锅技能？」
甚至有人反手就是一个@：「@十分钟料理日记，你家小妹妹在撩人，还不来管管？」
救命，许言川应该不会看到吧？
我真的不是处处撩 up 的海王。我为什么有一种被抓包的恐慌。
现在删评论是不是更显得我心虚？
我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答复。
然后页面一刷新，又多了一条评论。
「十分钟料理日记」回复「炸锅少女」：「酵母温水化开，别用开水。水面比例不要自由发挥，蒸的时候记得定时。[微笑] [加油]」
真的是够了。
这种时候还不忘给我做饭 tips。
我给许言川发微信：「我只是刷到其他人的视频而已，我以后不刷了，你别介意。」
许言川却直接拨来语音。
兴师问罪的吗？
我手忙脚乱接起，「喂，许言川？」
10
这是他回家四五天，我们第一次对话。
许言川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但还是很有耐心，「为什么这样说？我并没有不让你看其他人视频的意思。」
「啊这，我就是怕你生气嘛。」
「哦……」许言川顿了会儿，缓缓道，「可是我永远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跟声声生气。跟我生活中的其他人和事比起来，声声已经……很贴心了。」
听起来像是安慰我，为什么总觉得他别有深意。
火烧厨房如我都算「贴心」，许言川日常生活得糟心成啥样。
「所以，你这几天过得不开心呀？」
「嗯，家人不理解我，很压抑。」
我突然想到许言川第一次劝我别发图的时候，他说过，「刚从家里搬出来，家里断了我生活费」。
为了自己的梦想，他也是承受了很大压力吧。
「不过，我会继续坚持做视频的，至少因为，你喜欢。」
我确实喜欢。可我喜欢的岂止是许言川的视频？
我想到了沈真那句，「女生要主动一点」。
行吧，主动一点也不是不行。毕竟最一开始，就是我开始撩许言川的。
所以我说：「你说得不对。」
许言川僵住，「不对吗？你不喜欢吗？」
我闭着眼睛，尽量压制住颤抖的声音，「许言川，我不仅喜欢你做的视频，我更喜欢你……」
这种事果然需要提前练习。
一时兴起的表白，我不仅舌头打结，连脑子都混沌不堪。
天哪，要是许言川拒绝掉我，我肯定会哭晕在厨房。
就是因为这瞬间的胆怯，让我从牙缝里又挤出几个字。
「……做菜的手。」
说完，我面红耳赤，连呼吸都不敢，竖起耳听电话那头怎么答复。
隔了三秒钟还是没有听到回音，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又补充：「那个，我手残嘛，就羡慕手巧的人。」
「许言川你就是很，很厉害，很会做饭啊。」
这一下子，终于有了答复。
许言川清了清嗓子，淡淡笑道：「原来是这样的喜欢啊。」
「嗯嗯嗯，对对对。」
「那就，替我的手，谢谢你喜欢。」
电话挂掉了。
自知搞砸的我，哭唧唧地给沈真视频，复盘我这一次失败的「表白」。
果不其然，她劈头盖脸一顿骂。
「林声声你笨死算了，表白这么重要的时候，你抖什么机灵？！」
「现在可好，人家以为你拿他开涮呢！」
我六神无主，「那现在怎么办？」
沈真叹气，「等着吧，他什么时候从老家回来？见面看他什么态度，要是回避你，就说明，你没戏。」
嘤，我会没戏吗？
我愁苦地在厨房里转圈圈。
未来几天，注定我连视频都不敢刷了。
11
好在许言川没有让我焦虑很久。
第二天他便发来信息，约我去他工作室继续做饭。
考虑到时间充裕，我重新打开沈真发给我的教程，用尽力气化了个「心机裸妆」。
手残党真的有在努力了。
我到的时候，许言川在忙，他购进了新摄影设备，正在调试。
看见他，我不自觉就扯出笑容。
许言川消沉的心情大概已经恢复，他抬眼看我，轻轻笑道：「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笑？我脸上有东西？」
他脸上可能有胶水。
不然为什么我总忍不住去看他。
再者说，他并没有回避我，是不是说明，我其实还有机会？
我开开心心坐到许言川旁边，「不是啦，就是觉得你瘦了一点点。」
客观来讲就是轮廓更加清晰，主观来说就是更养我的眼。
许言川也笑了，「新买了机器，想升级封面图。声声要不要帮我试一下？」
「诶，可是我不会拍照。」
「不是让你拍，」离得很近，我甚至可以看清他轻颤的睫毛，「是让我来拍你。」
「反正，难得看见声声化妆，拍来纪念一下。」
救命，一眼被识破的心机裸妆，还算裸妆吗。
许言川举起相机，「我可以拍吗？」
「好。」
只不过我天生没有镜头感，怎么拍怎么别扭，越拍表情越僵。
许言川拧眉想了会儿，起身从厨房里端出一盘泡椒鸡爪。
这是道具？
「是今晚视频的菜品。」
「啊，那我可以尝一口吗？」
许言川抬手按下嘴角，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吃吧吃吧，锅里还有。」
美食摆在面前，我表情瞬间温柔。
连许言川咔咔摁快门的声音都不再构成干扰。
几分钟后，他把笔记本屏幕转向我，「我拍得怎么样？」
我拼命点头，「好看。你技术好好。」
这真的是我最能拿来骗照的一张图片了，无论是构图还是细节都超级棒。
许言川收起相机，扭身看我。
不知为何，他眼神突然有点窘迫。
这好像还是我第一回看见许言川这样局促不安。
「其实我觉得声声……」
「什么？」
许言川坐直身体，正色，「昨天电话里其实我想说的，但是总觉得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那你就说呀。」
「声声，如果我说你特别……」
我兜里的手机嗡嗡响起来。
是沈真。
我直接摁掉了，「你先说吧，这是我闺蜜，我等下打回去。」
许言川抿唇，试图继续话题：「嗯，就是说，我可能对你……」
然而，手机又突兀地振动起来。
我手指一滑点了接听，沈真激昂的声音可以刺破耳膜。
「林声声你快去看看我那个冤种弟弟，他给我打电话说他失恋了不想活，吓死老娘了！」
我下意识回头看许言川。
他有点无奈地苦笑，「还是先去忙你的吧。」
「我的事情，可以等几天再讲。」
12
闺蜜有命，谁敢不从。
我连滚带爬地去找沈星河。
他在体育大学读大三，我混进宿舍，一眼看见这家伙正缩在床角，抱着被子，嗷嗷哭。
四五个同样人高马大的室友，杵在沈星河旁边，看他的样子，嘎嘎乐。
我赶走这些幸灾乐祸的坏人，「喂，沈星河，你怎么回事？你姐说你失恋了，你哪来的恋情？」
沈星河见到我，一张口就是：「声声姐我好难受。」
然后边哭边跟我念叨。
咖啡厅见面那次，沈星河死缠烂打，加了舒桐微信。
线下，这家伙处心积虑跟小姐姐聊天，但却总是约不出来真人。
昨天他鼓起勇气表白，舒桐不置可否，却问，你喜欢我什么？
沈星河一看机会来了。他赶紧大肆渲染自己对女神的仰望倾慕之情，「我喜欢你，优雅端庄，温柔大方。」
然而，舒桐再不回复了。
又过一会儿，居然把他拉黑了。
「声声姐，你理解吗？！」
我必须不理解。
于是我打给沈真。我们激烈辩论，穷尽毕生所学的语文知识，也不认为这四个形容词有什么问题。
那天，在咖啡厅里见到的舒桐，就是这样完美无缺的形象啊？
沈星河委屈巴巴地瞅着我，「声声姐，你能不能去跟许言川打听一下？他们是朋友，许言川肯定多少知道一些的。」
「拜托了！」
这种要求我根本无法拒绝，毕竟，要不是为了陪我去见许言川，沈星河也不会遇见舒桐，更不会惹上相思债。
所以下次再去许言川工作室的时候，我非常乖巧地奉上手工榨的西瓜汁。
别的不提，XX 牌榨汁机还是给力的。
许言川低头看一看我手里的冰饮，似笑非笑，「怎么给我做饮料？」
「天热，要多吃甜甜的水果，」我笑眯眯地凑近一点，「许言川，你知道舒桐她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吗？」
西瓜汁在白皙修长的手指里摇晃，冰块撞击，沙沙作响，许言川高深莫测，「你在替那个姓沈的男人问？」
「诶？对。」
许言川挪开视线，「那天你突然被闺蜜叫走，就是因为他？」
「是啊。」
于是许言川哼了一声，冷冷道：「那，他，没，戏。」
好……好粗暴。
我僵在那里，而许言川啜吸一口果汁，眉眼舒展，「舒桐不跟比自己年纪小的人恋爱。」
「你还是让他省省力气吧。」
13
沈星河彻底蔫了。
每天，茶饭不思，精神恍惚。课也不去上，训练更是大大的摸鱼。
用沈真的话来讲，她这个堂弟，「一根筋，认死理」。哪怕舒桐这堵墙撞得头破血流，他也不回头。
毕竟是亲姐姐的亲闺蜜，我不得不肩负起对沈星河的监督管理职责。
偏偏我最近工作变忙，加班巨多，下班了，还要往学校跑，像个陀螺，忙得团团转。
好容易有一天准时下班，我又因为太累，只想早点回家睡觉。
给沈言川发微信说今天爽约的时候，对话框「正在输入中」的字断断续续浮现，最后他却只发过来一个「好」。
坐在公交车上昏昏欲睡，我不自觉打开许言川的主页，怔怔地刷视频。
他最近更新挺勤勉。
红糖花卷、鸡丝凉面、炸带鱼，我都没有蹭到试吃福利，好遗憾。
某条视频底下，有人问：「这么久不露面，炸锅少女谈恋爱去了吗？」
底下回复：「放心，以妹妹的手艺，应该很快就把男朋友毒死了。」
再底下回复：「安全起见，她还是找个会做饭的吧，比如 up 主这样的。」
我忍不住笑起来，敲字：「没有男朋友。」
突然我的手指不动了，因为我发现，这条回复「up 主觉得很赞」！！
是我眼花了吗？我赶紧刷新页面，果然，点赞没有了。
简直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但好像，真的很久没去过许言川的工作室了。
……有一点点想见他。
而且是想见，现在就要见到的那种迫切。
我跳下公交车，掉头往许言川的方向走。紧攥的那把小钥匙，硌得手心都痒起来。
许言川的工作室，空无一人。
这家伙不是本来还约我做饭吗？
我想走的。但暮色四合，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一格一格暗下去，莫名让人留恋。
要不，就在这里等他回家？
疲倦来袭。靠在沙发上，我逐渐坠入梦乡。脑子里最后想起的一个念头是——
「还是找个会做饭的吧，比如 up 主这样的。」
我一定要问许言川，他到底有没有给这条回复点赞。
14
我是被开门声吵醒的。
房间漆黑一片，只有玄关处亮着灯。
灯下，有个柔和清丽的女声在笑，「我早说过，你还不信——他们就是想方设法骗你回家。」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许言川笑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是骗了他们，才逃回来的。」
两个人大概是手里拎了东西，所以没有开客厅灯，直接往厨房走。
隔着玄关，我看见舒桐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轻车熟路从冰箱里拎出啤酒，再用冰箱侧面挂着的起子打开。
连我都不知道在那里放着起子。
所以她必定早已造访过这里无数次，对房间布局和物品摆放都烂熟于心。
假如说到这里为止我还能说服自己，他们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可是下一刻，舒桐继续吐槽：「前几天你爸跟我妈又见面了，提起你和我，一肚子的火。」
「说来说去，就是嫌我们都不结婚。我妈质问我，我给她怼回去了。厉害吧？」
她的话音很平淡。
而我，如坠冰窟。
什么叫「你爸跟我妈又见面了」，什么叫「我们不结婚」。
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才会让两人的父母经常见面、催婚？
我一直以为许言川和舒桐仅仅只是朋友。
可是谁又亲口确认过，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
许言川俯身将海鲜放进冷冻区，「连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还来管我们……不过，你和沈星河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每天声声……」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一惊，不小心碰到沙发上叠放的盒子。
盒子掉到地上，发出哐啷巨响。
光线大亮。
许言川看见是我，先是一惊，然后放松下来，笑道：「声声怎么过来啦？」
我跳起来，口中一迭声道歉：「对不起，我应该提前说一下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想等你回家，但不小心睡着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许言川赶紧从桌边拿起抽纸递给我，柔声道：「别哭别哭。钥匙给了你，就是想让你随时过来的。」
是啊，他本来是好意。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我会真的留在他家？
还好没有表白，还好没有真的跨出那一步。否则我岂不成了破坏人感情的第三者。
窘迫和委屈到达顶点，只能用眼泪来表达情绪。
我推开纸巾，用尽全身的力气说：「我，我老板突然喊我加班，我先回去了。」
有谁在喊我的名字让我停下，可能是许言川，也可能是舒桐。
但是不重要了。
我一路哭着去找沈星河。
体育大学里所有人都在看我。甚至还有个女孩子怀抱铅球，追着我问：「姐们，哭成这样，是我们学校哪个渣男对不住你？我帮你出气。」
我指着在操场打球的沈星河，泣不成声。
差点他就被路见不平的姐妹揍了。
沈星河本来还咧嘴笑，「声声姐，我打了场球，总算缓过来了，可是你咋哭了呢？」
我哽咽着说：「你蠢，我比你更蠢。你知不知道，许言川和舒桐，他们都快结婚了。」
15
事实显而易见，是我和沈星河太傻，忽略掉了。
许言川和舒桐在交往。所以许言川线下见我，带着舒桐。
沈星河表白被拒，是因为舒桐对感情忠贞。
我傻憨憨跑去问许言川原因，他都已经斩钉截铁说沈星河没戏，我居然还察觉不到不对劲。
A 城已经无可留恋，正好我加班的时间可以攒起来调休。干脆，我和沈星河连夜买机票，飞去投奔沈真。
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沈真，瞪着狼狈不堪的我和沈星河，茫然道：「怎么回事？你俩怎么突然跑过来？」
听我们讲完原因，她无言以对。
「你们这两个冤种，气死我算了。暗恋之前就不知道先打听清楚吗？」
能怎么打听啊。
都怪许言川和舒桐，谈恋爱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谈？非得说两人是朋友，还惹这么多误会。
「我先上班去，你俩在家老实待着。等我回来收拾你们。」
我和沈星河缩到沈真的房间，看了一白天的蜡笔小新。
到傍晚，他说：「声声姐，不行，我还是难受。我要用友谊打败心痛。」
于是沈星河呼朋唤友，找来一桌子男男女女陪他喝酒。
我也灌了几杯，坐我对面的女孩子很诧异，「老妹儿，你喝的是酒，不是辣椒水，你哭啥？」
我捂着脸躲在角落，打开手机，把许言川的各种联系方式删掉。
其实从昨晚到现在，他给我发过微信。
「声声，你走得急，是不是出事了？需要帮忙的话就说。」
「怎么不回复……很晚了，也要加班吗？」
「声声？」
「你有时间的时候给我说下，我去找你。」
「声声你这样我很担心。」
许言川还尝试过给我打电话，但因为关机，也没有接通。
十几个未接来电显示在屏幕上，完了，更气了。
对小粉丝这样关心，不怕他正牌女友生气吗？
我给许言川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合约作废。钥匙我会寄给你。别再找我了，祝你和舒桐幸福。」
这个渣男还欠我好几期返图的劳务费呢。就这样拉黑，属实便宜了他。
就当是我花钱买教训。
以后再也不随便跟陌生人聊天了。
烧烤店喝完，又转场 KTV。唱到下半场，我又累又倦，趴到桌上昏昏欲睡。旁边的手机一直嗡嗡响。
有个人接起电话。我迷迷糊糊的，只听见她说：「你谁？男朋友？别忽悠我，这姑娘不是沈星河带来的吗？」
也不知道一群人又闹了多久，到我被喊醒离开 KTV 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门口停了辆 SUV。
车灯大亮，有个女人斜靠着车身，剪裁得当的驼色风衣用皮质黑腰带系住，越发显得身段婀娜。
那女人见我们出来，扔掉手里的香烟，快步走上前。
她揪住沈星河的衣领，语气不善。
「呵，优雅端庄，温柔大方？」
「你知不知道这都是假象？」
她一把扯掉腰带，褪下风衣，露出内搭的银色吊带裙，缀满亮片流苏，看起来妩媚非常。
然而，羊脂玉般柔腻的肌肤上却文满了黑色缠绕的荆棘和玫瑰。
从肩膀蔓延，深入到心口。
是美的，但是，是一种张扬和个性的美，绝对和「温柔端庄」，毫不沾边。
「答错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才是真正的我，沈星河你还喜欢吗？」
夜风微凉，舒桐的话音也微微颤抖。
电视塔一样壮实的沈星河哽住。愣了三秒钟后，他笨拙地解开外套裹在她肩膀，然后不容置疑地拥她入怀。
「更，更喜欢了。」
站在一边的我，看着两个人吻到难分难舍，目瞪口呆。
背后有个凉凉的声音响起。
「她解释明白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16
本来以为我突然的离开是真有急事，但在收到那条祝他和舒桐幸福的微信之后，许言川立刻猜到不对。
他打回电话，但已经被拉黑。用邻居手机再打，替我接电话的女生透露出，我和沈星河在一起，身边有很多人在聚会。
于是，凭借沈真给我打电话时显示的来电号码地区，许言川硬是刷遍了 B 市所有体育生的社交账号。
也算他运气好，这样的大海捞针居然也能有结果——真的有人把我们唱 K 的照片带着定位发了出去。
许言川捎上舒桐连夜开车。
「怎么找到的你，我说清楚了，现在来解释我和舒桐的关系。」
许言川疲惫地眨眼，伸手挡住自己打哈欠的嘴巴，「稍微有点复杂，但很容易理解。」
「我们认识挺久的，我爸和她妈……分分合合，几十年了也不消停。有时候我和舒桐是法律意义上的兄妹，有时候不是。」
「后来也懒得区分了，所以干脆就都只说，是朋友。」
早晨六点半的街心公园居然人声鼎沸，时不时有晨起锻炼的老人在兴致勃勃地看我们。
可能坐在长椅上谈天，看起来是有点奇怪。
我受不住这样的窥探，站起来，「我们先离开吧。」
许言川也赞同，「也好，开了一夜车，我想先休息，其他的慢慢再说？」
很现实的问题是他去哪里休息。
沈真倚着门，摇头叹息，「声声，我家就一间客房，而且，沈星河那个混账已经占用了。为了我弟的幸福，我也不能腾给你。」
我不解，「那也可以我继续住你房间，然后许……」
沈真柳眉倒竖，「死丫头，自己找地方睡去。我的床借你住一天就算了，真当我这是旅馆？」
她推搡我的时候把个什么东西塞进我手心，然后冲我挤眉弄眼，压低声音。
「别说我不是亲闺蜜啊。」
「别用酒店里的，不安全。」
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一夜没好好睡觉，我头昏脑涨地被许言川扶上车。
他侧身过来替我系上安全带，温热的呼吸滑过，我瞬间涨红了脸。
因为临时找宾馆，前台说只剩下一间标间。其他的房间可能要等人退房了才有。
许言川抬眉，「介意的话我们就再找一家酒店？」
他的眼底有一圈乌青，大概是熬夜开车累的。
我犹豫着说：「就……标间也可以的。等有人退房，我再开一间。」
入住很快，我们随身都没带什么行李，所以根本不用收拾。
我率先选定靠里侧的床，许言川也很自然地坐到另一张靠窗的床上。
边松开他衬衫的扣子，边随口问：「不看看？」
「啊？」
「你闺蜜给你的东西，不看看吗？」
哦，对。我脑子昏昏沉沉的，都忘了自己一直攥着东西。
我摊开掌心，把那小小的一团展开。
我凝眉去读上边的商标，突然好像被烫了手一样，低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往垃圾桶丢。
我听到许言川一声笑。
感觉自己要石化了。
「她，沈真她开玩笑的，我不用这个，我要丢掉。」
许言川勾起嘴角，「现在确实用不到。」
我的动作僵住。
他却已经和衣躺下，「睡吧，你喝了酒，要多休息，促进代谢。」
17
睡醒的时候，已是中午。
酒店窗帘的遮光并不太好，日影漏出一条长长的线，直照到许言川枕边。
我不由从跳跃的光斑，看到他的侧颜。
许言川睡得很安静。
眉目清雅，鼻梁高挺。
大概是因为熟睡，平日总是梳理整齐的短发略有些凌乱，与之前文质彬彬的儒雅形象完全不同。
我怕光线照醒了他，蹑手蹑脚下床，溜到窗边去拉紧窗帘。
想溜回自己床铺的时候，却有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轻轻揽住我的腰。
我心里一慌，没有站稳，顺势被他带着，栽倒到床上。
许言川的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喑哑。
「林，声，声。」
我讷讷道：「干吗连名带姓地喊我，干什么，要打架啊。」
许言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嘴唇抿得紧紧的。
半天，才略带委屈地说：「我，喜欢你。」
心，怦怦地跳起来。
这不像是说梦话，这像是真的在告白。
我张了张口想回应，许言川却拿一根手指压在我唇上，「先听我讲！不准再打断我了！
「本来对你是好奇，又有点生气——在我美食视频下面留翻车图，还翻那么彻底，是不是在抬杠。见到面发现是个很可爱的女生，坦率又真诚。
「……油锅着火了也不怕，胆子还挺大。
「家门钥匙给你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了。
「可是每次我想酝酿情绪表白，就总有人来捣乱。
「总算现在逮到机会，也逮到人了。你认真听好，我说，我喜欢你。你……你怎么想呢？」
以前和许言川对视，他总是大大方方的，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眼神躲躲闪闪，好像生怕我会拒绝。
所以，告白的时候，就连淡定从容如许言川，也会担心的吗？
我忍不住想笑，但又忍不住想哭，最后只能咬着牙说：「明明，是我……」
许言川蹙眉，「是你什么？」
我低喃：「是我先喜欢你的。」
许言川的眸子，灼热得吓人。
「谁先喜欢谁这个问题，可能存有争议。」
「道理嘛，总会越辩越明。但是现在跟你讲道理，未免有点过于迂腐……」
许言川很不迂腐地在我脸颊印下一吻。
不知道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吻，让人浑身虚软，再提不起一点力气。
他下巴上的胡茬真扎人。
我被闹得捂着脸往被子里钻。
许言川再不逗我，而是揽着我，继续躺下，「再睡一下就起来吧，我带你去吃饭。空腹太久，对肠胃不好。」
我闷声闷气道：「好久都没吃你做的饭了。你这几天的视频里，做了花卷，凉面，我都好想吃。」
许言川气恼地翻个白眼，「谁叫你天天往沈星河那里跑？想见你都见不到人。」
「好不容易在家里看见你了，还没开心两分钟，你就要回去加班。」
他越说越郁闷，最后一敲床板，「要不是因为舒桐喜欢，我早把沈星河拎过来敲打一顿出气了。」
我忍俊不禁，「你心眼好小哦。」
许言川捏一把我鼻尖，「我是男朋友，还不能稍微吃点醋吗？」
18
被大舅子记恨的沈星河毫无自知，只知道带着舒桐在 B 城瞎逛，恨不得带她一日游遍他出生的医院、幼儿园，还有所有的小学中学。
傍晚的时候我们在餐厅见面了。
许言川看着喜气洋洋的舒桐，语气戏谑，「不是说，从不跟弟弟谈恋爱？」
舒桐笑得妩媚，「本来是不想的。」她柔若无骨的手指在沈星河的胸口一划，「可他太可爱了，我忍不住。」
又被喂了一嘴狗粮。
沈真一副伤眼睛的样子，把我拖到角落嘀咕：「太腻歪了，简直看不下去。你赶紧把他俩弄走，天天赖我家撒糖，我看了都会想谈恋爱的。可是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我翻个白眼，「周边有没有风景区，让你弟带舒桐去玩啊。」
然而这个提议一出来，许言川也颇感兴趣。
「一起去玩？」
我的笑容没收住，「视频呢？你不用更新的吗？」
许言川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粉丝们知道他们的 up 脱单，应该会祝福吧。」
「我的评论图呢？」
许言川眼神一闪，「已经找到了做美食的正牌男友，你还想继续学做饭？」
我嘴上说：「那也不能一直让你喂我。」
但却突然想到一件要紧事情。
「许言川你是不是给那条评论点赞了！就是让我找 up 主当男朋友的那条。我看见你点赞又取消了。」
他被我缠得没办法，只好承认：「我最后，不只点赞，还加了精选。」
「然后呢？」
「然后啊……等我想想。」
许言川慢条斯理地打开 app，找到那条「找一个 up 主这样的男朋友」的评论，气定神闲地敲字回复：「借你吉言。人，追到了。」
「安全起见，以后都由我给她做饭。」
这条回复发出去，我一脸震惊地看着许言川的通知消息从「0」涨到「99+」。
「我好好地走在路上，是谁踹我一脚。」
「邪门的 CP 又增加了。」
「请问 up，炸锅少女哪里打动了你？是她日益精湛的炼钢手艺吗？」
「为了社会安定和谐，up 和炸锅少女请务必锁死。」
虽然获得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男朋友，但是，失去了一份收益很好的副业。
我有点忧虑，「许言川，对你而言，我没有涨粉价值了，你会不会把我抛弃？」
他哭笑不得，「声声，你的小脑瓜成天都在想什么？我早想好了你的新定位。」
「诶？」
「花絮里放你试吃的片段怎么样？」
手机放到我面前，屏幕里是许言川修好的图。
是那天在他工作室随手拍的，图片里，我捧着凤爪，满眼放光。
我讷讷道：「我记得当时拍得并没有这么好看。想不到你不只做饭厉害，后期也好厉害。」
他眼睛危险地一眯，「我其他地方也厉害，你要不要多多了解？」
嗯？我可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许言川的言外之意。
「不，想，了，解！」
许言川却捏着我两颊软肉，慢悠悠地凑过来。
「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
「且让我试一试，声声软不软？」
唔，我以亲身经历证明，美食 up 的饭，不能乱吃。
——吃下去的，都得还。
19
畅玩一周之后，我的假期所剩无几，所以，我和许言川先回 A 城。
路上，他给我讲了一点舒桐的故事。
一直以来，舒桐都被当成完美淑女在培养。
钢琴，油画，马术，击剑。一切有利于出嫁的技能，她妈妈都按着她的脑袋来学，从来不管她是否愿意。
这个看起来温婉可亲的少女，终于等来叛逆的时刻。
二十岁生日的时候，舒桐找到机会，在胸口文下大片荆棘和玫瑰。
没有哪个「豪绅」家庭会接受这样「离经叛道」的媳妇。
舒桐妈妈将女儿高嫁的愿望落空，绝望之中，狠狠地打了她。
是许言川出手，把舒桐救出来藏好，多日周旋，才没有使母女两人做出更激烈的举动。
「这么多年，我和舒桐，也算互相扶持，患难之交了。」
我想起误会他俩两人在交往的时候，许言川说自己「骗了家人才逃回来」，好奇地问：「那你又是因为什么从家里逃出来的呢？」
许言川却揉了下我的脑袋，「差不多也是如此。」
「他们给我安排的人生，我觉得不是自己的。我的路，平坦也罢，崎岖也罢，我都要自己走。」
我频频点头，「说得对，不过路的话，还是平坦的走起来比较容易。」
「所以，声声才是我的福星啊。」
「欸？」
他慢条斯理，「凭借翻车图来涨粉，这么神奇的方式，恐怕也是很少见的。」
我怎么觉得许言川在内涵我手残。
「其实，我做饭也成功过。比如……」
我正准备如数家珍地告诉他我成功过哪些次，许言川却含笑俯身，堵住我的唇。
「不用讲了，我相信。」
……为什么感觉更被他内涵了！
回到 A 市，许言川开始扩大工作室规模。他雇了摄影师，还有后期制作团队。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直到有天，一位中年人敲开许言川工作室的门。
彼时，许言川恰好不在。我和另外两个打杂的小姑娘在收拾拍摄用品。
此人自我介绍说：「我是许言川的父亲。」
我赶紧请他进门，「叔叔好，我是许言川的女朋友。」
一瞬间，许父有些惊诧，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小姑娘，我们不妨找个地方，谈一谈？」
我一直以为「给你 X 百万，离开我儿子」是小说桥段。
但现在许言川父亲跟我谈话的主题，也很接近了。
他委婉地表示，许言川其实是背离了家里给他规划的人生，离家出走，来到 A 城。
「言川毕竟是孩子，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带着家里人的期许，最后一定会回到家乡，继承家业。」
其实我隐隐能察觉到，许言川家里应当颇有来历，但我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论断。
「叔叔，许言川没有在躲，他只是在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或许，您可以多给他一些空间。」
「现在，许言川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且他过得很开心。」
许父摇摇头。
「小姑娘，走下坡路，当然开心。只有走上坡路，才是身心俱疲——言川，未免还是惫懒了。」
他谈吐间，带着上位者一贯的居高临下。
仿佛是想用冷漠和气势来打压我。
原来，许言川一直生活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
我按下起伏不定的心情，认真道：「拍视频并不是走下坡路。」
「家里栽培他读书花了多少钱，他拍视频算什么正经职业？现在言川只不过是一时新鲜，就好像你，也不过是他拿来营销的手段而已。他跟家里说什么，他找到了事业方向，还遇到了能帮衬他的女友，但是小姑娘……」
许父皱一皱眉，「我的儿子应该知道，连做饭都不会的女孩子，我是不会答应他娶回家的。」
看来，话题终究变得尖锐了。
我深吸口气，尽量摆出一个礼貌的笑脸，「叔叔，我先告辞吧。毕竟，您跟我谈这个，恐怕不太合适。有什么话，您让许言川转达吧。我不相信他是功利的人。」
许父目送我起身，犹在微笑，「我的儿子，我养了二十多年，你认识他多久？两个月？是你更了解他，还是我更了解？」
我终于忍不住回应。
「是，您认识他的时间比我多一百倍，可是我对他的了解，是您的一百倍。」
我还想再辩白什么。
比如，我相信许言川是真心待我的。
再比如，虽然身为人父，但也不能这样干涉子女。
但是有谁，握住了我的手。
许言川站在我身后，后边跟着气喘吁吁的舒桐。
「我家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声声你和舒桐去外面待着。」
我被带出咖啡厅，坐在露天的茶座上。
远远地，可以看见许言川凛若冰霜的一张侧脸。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很陌生。
舒桐不停安抚我：「……本以为断了生活费，许言川会回去，但他硬是不肯。叔叔没办法，就寻了过来。我听到风声，赶紧通知许言川。但没想到，还是被你撞上了。
「声声别多想，他们老一辈的人，就是这样子，总觉得自己可以替子女规划一切，却从来不考虑，子女是不是真的愿意。
「许言川跟你认识之后，整个人都开朗起来，我都看在眼里的。」
我还是有点心烦意乱，「叔叔栽培许言川，是不是真的花了很多钱？」
舒桐点头，随即又摇头，「我们读书，是为了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生，是为了不走父辈的老路。」
「你放心，那个泥淖一样的环境，那些陈旧不堪的思想，只要逃出来了，我们就不会再妥协。」
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衬衫，露出胸口那朵玫瑰。
如血般鲜妍。
「我相信许言川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也相信。
我问：「疼吗，舒桐？你当时文的这朵玫瑰，疼吗？」
舒桐微微一笑，灿如骄阳。
「疼啊，钻心的疼。」
「但是，我没有哭。」
四目相对，我和舒桐都忍不住笑出来。
许言川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们俩乐呵呵的样子。
他仿佛有点愧疚，「声声，我让我爸回家了……你会生我的气吗？我替他道歉。」
素来沉稳大方的人，现在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我佯装不满，拍了他肩膀一记。
「许言川，我问你。」
「什么？」
「连做饭都不会的女孩子，你到底会不会娶回家？」
许言川怔住，慢慢回过神来，很委屈地，一字一顿。
「我只有一个标准。」
「……我爱她，我就会把她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