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嫣阳败落
所属系列：相思局：挽一缕青丝解相思
我夫君是戏曲名角，公主见了甚爱。
她绑了夫君，夜里爬上夫君的床，求着予她极乐。
夫君不从。
我们五岁的儿子被抓到床前砍断小手：
“一次不从，就砍掉你儿子一块肉。”
夫君以死反抗，却被切断命根，五马分尸。
儿子被砍去双手双脚，囚于城墙之外，暴晒数日痛苦而亡。
后来，公主身边多了个伶俐宫女。
她不知这是来复仇的我。
1
公主又看上了战功赫赫的沈将军。
但沈将军对她态度冷淡。
几次碰了壁，她回宫便折辱宫人出气。
“贱人，小贱人！”
啪——
皮鞭狠狠抽在小宫女身上。
“本宫到底哪里差了，沈将军居然看都不看本宫一眼？”
“奴，奴婢不知，求公主饶命。”
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即便后背早就被打到鲜血淋漓，却丝毫不敢躲避。
“不知？本宫养你何用？”
她手中的鞭子更加用力地抽打着。
“奴婢知错，公主饶命啊！”
“啊，好疼！”
小宫女哀号着求饶，疼得大喊大叫。
越是如此，越激发公主变态的乐趣，她打得更兴奋。
直到小宫女疼得昏死过去。
公主才意犹未尽地丢下皮鞭：
“才打了几下就晕了，真没意思，把这小贱人丢湖里去喂鱼吧。”
“是，公主。”
小太监们不敢迟疑，急忙上前将人抬了出去。
跪在殿角落里擦地的我，这时候唯唯诺诺上前：
“奴婢知晓这世间有一奇舞，学成之后能让男人神魂颠倒。”
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呵斥我：
“哪里来的贱婢，公主乃是万金之躯，何须去学那些艳舞去讨好男人？来人啊，将这贱婢也拖下去乱棍打死。”
公主却饶有兴趣看着我：
“这舞你可会？”
我颤颤巍巍磕了个头：
“奴婢不会，但奴婢知道宫外怡秀园中的舞姬头牌会。”
宫女继续呵斥：
“放肆，怡秀园乃是青楼烟柳之地，公主何其高贵，怎么能出入那种肮脏之地！”
我抖得更厉害了：
“奴婢该死，只是奴婢看公主忧心，实在是为公主排忧心切，才口不择言的。
“奴婢想着公主尊贵，一道旨意，那舞姬必将感恩戴德入宫教导，公主根本无须出入烟柳之地。学成之后，公主就可得偿所愿，得到沈将军真心。”
公主居高临下撇过来：
“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
我诚惶诚恐磕了个头：“是，多谢公主。”
2
不久后，公主就学会了那支舞。
她再次出宫去见沈将军归来后，脸上难得有了点笑容模样。
“那舞果真不错，本宫跳给沈将军后，沈将军对本宫态度好了很多，还对本宫的身段赞不绝口。”
她慵懒的眸光又瞥到我。
我急忙跪在地上。
公主打量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赶紧磕头：“奴婢思儿。”
“名字不错，像个下贱的奴婢。”
我再磕头：“多谢公主赞誉。”
“思儿，你说接下来本宫应该怎么做呢？”
“奴婢愚见，沈将军久经沙场，想必性格豪迈，不懂得女人心思的悸动，之前对公主冷淡也并非不爱，必然是感情空白不解风情。”
公主傲娇昂起头：“那是自然，本宫花容月貌，哪个男人不爱？”
“现在公主已获沈将军青眼，不如趁热打铁，尽快行鱼水之欢，如此，沈将军必然沉溺在公主的温柔乡中不能自拔。
“过不了多久，沈将军便会向皇上求娶公主。”
公主叹口气：“你当本宫不想吗？本宫今日已经宽衣解带了，他虽然犹豫片刻，可还是拒绝了本宫。”
“可惜沈将军战功赫赫，身份尊贵，就连皇兄都要忌惮三分，不能像是寻常戏子一般，喜欢便可直接绑回来。”
寻常戏子。
寻常戏子就活该吗？
我心中的恨意翻涌而出，只能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将滔天恨意忍下：
“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妹妹，沈将军必然是对公主爱怜，才不忍折辱了公主。”
我从胸前掏出一包药粉：“公主可将此药放在沈将军的食物之中，服下此药便会意乱情迷，再有定力的男子也会把持不住。”
公主似是满意，她接过药粉拿在手中把玩，又随意踢我一脚：
“以后你就在本宫身边伺候吧。”
“多谢公主。”
她用脚尖挑起我的头，细细打量着我的脸。
眼里却尽是嫉妒之情：
“这张脸生得好美，你说你一个下贱奴婢，凭什么这么美？”
她拿起桌上的剪刀，戳向我的脸。
霎时一条血淋淋、森冷可怖的伤口，贯穿我的整个侧脸。
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着，露出刺目妖娆的红。
落在地上，似寒梅盛开。
公主看着这满地的艳丽，终于笑了。
3
再次出宫回来后，公主心情大悦。
她双颊绯红，连连夸赞沈将军勇猛无双。
自此连着月余公主日日往宫外跑。
偶尔夜不归宿。
夜里宫正司来检查时候，我都找理由帮她搪塞过去，并未让宫正司发现异常。
公主夸我做得好。
我诚惶诚恐跪下谢恩：“多谢公主，奴婢为公主分忧是应该的。”
她很满意。
夜不归宿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几个月后，她吃饭时候突然呕吐不止。
太医院的老太医前来请了脉，说问题不大，是天气炎热所导致的食欲不振。
他给开了消食的药方，就谢恩出宫了。
我作为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出来相送。
凤嫣宫狭长的巷子里，老太医见四下无人，最先顿住脚步。
我随之掏出大量银票以及他忧心的贪腐证据，双手奉上。
老太医接过，终于舒了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
“姑娘要的，老臣全做了，下个月老臣就告老还乡，还望姑娘高抬贵手。”
我颔首躬了躬身子：“辛苦太医了，今日给您这些，我并无第二份，太医放心。”
送走太医，我如同往常般孤身往回走去。
只是这漫长的巷子啊，走起来如此艰难。
夜里。
我写了封密信送出宫去。
外面知道公主怀孕后，必然会按着我的计划，一步步进行接下来的部署。
这一切，终于要变得精彩了。
又过了几个月。
“本宫近来怎么胖了这么多？”
公主终于发现了自身的异常。
其实这几个月也不是没有宫女发现。
但皇家公主未婚怀孕，事关重大。
公主她又跋扈，没人敢多嘴。
公主又请来新太医诊脉后，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七月有余。
她慌了。
未婚先孕的丑闻一旦传出去，她不但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还要成为皇家的耻辱。
皇帝为了维护皇家颜面，随便把她发配到边远地区和亲，也是极有可能。
公主发着脾气让太医秘密堕胎。
太医吓得跪在地上：“万万不可啊公主，早几个月还行，如今月份太大了，贸然堕胎会危及公主性命！”
“废物，之前本宫身体不适，诊脉的老太医为什么没发现怀孕？”
所有人跪在地上，任凭她打砸着东西。
但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老太医。
4
公主的肚子越来越大。
她几次哭哭啼啼出宫，却都失望而归。
朝堂那边，依旧没有将军求皇上赐婚的消息传来。
甚至沈将军越发神出鬼没，对她越来越冷淡，还公然与别的女子花前月下。
公主怒了。
狠狠地鞭子抽打在我身上：
“贱人，都怪你！
“沈将军说本宫贵为公主，却靠着烟柳之地的艳舞蛊惑人心，早就丢尽了皇家颜面。
“他还说早就对本宫腻了，不想见到本宫！
“若不是你给本宫出馊主意，沈将军怎么可能嫌弃本宫，本宫又怎么可能怀孕？
“宫外的妖艳贱货真该死，居然敢抢本宫的男人！”
我前胸后背都被她抽得鲜血淋漓。
但我忍着疼咬紧牙关，不曾求饶一声。
我想到了我的儿子和夫君，他们死之前必定比现在要痛苦千万倍！
我发誓总有一天，要全都加倍地还回去。
儿啊，娘先为你报仇！
待到公主打累了，我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浸透。
我趴在满是血渍的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公主打奴婢只能出一时之气，若是想要解决问题，不如先将孩子生下来。”
“贱人，你害得本宫还不惨吗？还敢让本宫生下孩子？”
公主气急败坏，又一鞭子狠狠抽在我身上。
“公主明鉴，奴婢一心一意为了公主，眼下沈将军之所以躲着公主，必然是因为公主身材走样，失了兴致。”
她听了更怒，抽得更狠了。
我忍着疼，继续说：“男人都爱美女，亘古不变，公主聪慧，必然明白这个道理。您想想是不是自从您怀孕身材变形后，将军才对您冷淡的？”
“男人说出口的理由都是借口，本质还是您的美貌，能不能继续吸引他。”
公主将鞭子给了太监，让太监继续抽我，然后命人搬来了镜子。
“本宫真的变丑了吗？”
她焦虑了。
可她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更焦虑了。
她气得满屋打砸：“本宫为何这么丑了？”
花瓶碎裂，碎片散落满地。
好多片扎在我身上。
亦有很多片落在我面前。
我再次磕着头，任凭碎裂瓷片划破我的额头：
“一来堕胎伤身，公主万金之躯，容不得闪失。
“二来公主若是生下男孩儿，那便是沈将军的血脉至亲，沈将军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对公主回心转意的。
“三来，也是最重要一点，孩子出生后，公主便可减肥恢复之前的花容之姿。
“到时候公主要身份有身份，要样貌有样貌，要孩子有孩子，外面的女人，拿什么跟公主比？”
公主看着我浑身是血，额头滴滴答答，却颤颤巍巍的狼狈模样。
突然就笑了。
笑得恶毒。
她似乎动心了：“沈将军战功赫赫，放眼整个朝堂，无人与之抗衡，皇兄都对他尊重有加，本宫若是生下他的孩子，想必皇兄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我赶紧补充：“到时候有了孩子，沈将军肯定风风光光将您迎娶过门。”
一定要生下来啊。
不生下来，怎么能让她也尝受丧子之痛呢？
还要生接下来的，两个，三个！
5
公主严格封锁了怀孕的消息，直到孩子出生。
如她愿生下了男孩。
公主喜出望外，顾不得生育之苦，爬起来将孩子抱在怀里：
“太好了，本宫有沈将军的儿子了！”
我跪在她床榻前，恭恭敬敬道贺：“恭喜公主，喜得小世子。”
其余太监宫女也乌泱泱跪下去道喜。
公主很开心，她的傲气似乎也回来了：“这下沈将军肯定会很开心来见本宫的！”
生孩子前这一两个月，她愈发臃肿。
身材忧虑使她变得不再自信。
也就没敢再去找沈将军。
而沈将军。
他流连在怡秀园美人身侧，早将公主抛之脑后。
公主扫视一圈满屋子里的人，最后将目光放在我身上：
“思儿，你快点出宫，将本宫生下小世子的喜讯告诉沈将军，然后带沈将军入宫见我和小世子。”
我磕了头，侧脸和额头的疤痕刺目而丑陋：“是，奴婢这就去。”
我在宫外跑了一天，傍晚才摸黑回了宫。
沈将军自然没带回来。
不过我也没着急回凤嫣宫。
而是先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
今日当值小太监是我老乡。
小太监见我来，四下望望，转身去了僻静处。
我跟上来，先掏出比平常多出一倍的银子递上去，才赔着笑脸道：
“公公，奴婢又来麻烦您了，这次需要您帮忙带出宫的东西有点多，辛苦您了。”
小太监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满意地揣进兜里，也笑着道：
“无妨，都是老乡，姑娘这话外道了，再说，咱家既然干了这帮人分忧的活，那辛苦点都是应该的。”
小太监是皇上身边红人曹公公的干儿子。
因为干爹的关系，他年纪轻轻就调到了御前伺候。
在皇帝身边当差，人又机灵，自然出宫办事儿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
出入皇宫方便后，帮宫人里外带东西、捞油水的机会也就随之而来。
他也做得风生水起。
满宫的太监宫女有什么需要，都会来找他。
6
我看他应下，急忙递上了这次需要带出去的包袱。
沉甸甸一大包。
小太监将包袱拿在手里掂着，却蹙了蹙眉。
沉默片刻后，他才好奇问：
“姑娘，莫怪咱家多嘴，你这包袱这么重，装的依旧都是金银细软吧？”
我些许警惕看着他：“公公，莫非带不得？”
“带当然带得，都在宫里当差，往家里寄些钱财都能理解。”
小太监盯着我看，他突然话音一转，语气里尽是探究：
“只是姑娘近期所带钱财越发频繁，数额也越来越大。虽说姑娘是嫣阳公主面前的红人儿，但这么多银子，应是姑娘全部家当了吧？姑娘都送出宫去，不给自己在宫中生活留条后路？”
小太监说得已经很委婉了。
公主跋扈又吝啬，人人皆知。
在她身边当差，除了每月的份例银子，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赏赐。
甚至每月还会被扣罚多半月份例。
可我这几个月，所送出宫的钱财数额，早就远超出了我入宫以来所能赚到的全部。
我面色愈发谨慎，似有惊恐般左顾右盼。
然后又掏出一锭银子，满脸恳求着塞给小太监，神色卑微讨好：“公公莫问这么多了，求您看在老乡的份上，再帮奴婢一次，奴婢保证以后不会了。”
小太监还想问什么的，但看着手里的银子也便闭了嘴：“行吧，拿人钱财帮人消灾，姑娘放心交由咱家便是。”
我道了谢，急匆匆转身走远。
只是我走后，小太监望着我的背影，愈发好奇。
“不对劲儿，定然不对劲儿。”
他左右踱步喃喃着，突然像是想通什么般谨慎起来：
“她在公主身边伺候，莫非从公主那知道了什么秘密？或是将有什么变故？她在为自己提前做打算？”
7
凤嫣宫里。
公主终于笑得开怀：
“沈将军当真是这么说的？”
我跪在地上，如同往常般恭敬回话：
“回公主，沈将军真是这么说的，他听说您诞下小世子很是开心，说明日便入宫探望您和小世子。”
“太好了，太好了。”
公主很是兴奋，但随之又有些许焦虑：
“思儿，你说本宫都生完小世子了，现在有没有瘦下来？有没有变美？”
刚生完孩子的她浑身虚肥，满脸浮肿，脸色透着憔悴。
怎么可能那么快变美？
但我满脸欣然地恭维道：“公主比前几个月清瘦许多，五官也更精致了，若再稍稍打扮一番，更为绝美。”
“真的吗？”
公主喜出望外，但她还是有些怀疑，又指了指一侧的小宫女：
“本宫当真瘦了吗？”
那宫女明知我在说瞎话，但在公主指向她的一瞬，她遑急跪下去：
“公主瘦了许多，像是怀小世子前一样漂亮了。”
公主脸上难掩得意，她又看向其余人。
所有太监宫女都跪在地上附和着：“公主瘦了许多，人也变漂亮了。”
她终于满意地笑出声：
“明日卯时，便要给本宫梳妆打扮，本宫要好好打扮一番见沈将军。”
“是。”我应声。
公主还在幻想喃喃着：
“明日沈将军见到本宫，定会眼前一亮。
“他再看到我们的孩子，更会爱本宫入骨。怡秀园的下贱女子，怎么比得上本宫？说不定最近几日，沈将军便会向皇兄求娶本宫。”
我心里涌过一抹畅快。
幻想吧。
毕竟这幻想，马上破灭了。
沈将军不会来，皇帝倒是应该快来了。
这孩子，也保不住了。
8
因为今日出宫，我根本没去见沈将军。
而是去了怡秀园。
见了头牌舞姬，伶儿。
伶儿曾是我夫君的弟子。
亦是多年前，我夫君从荒林野畜口中救下的孤儿。
夫君生前曾多次夸赞她虽为女子身陷红尘，却是少数令他钦佩的后起之秀。
夫君和儿子被残害后，复仇的种子便在我心中生根发芽。
待查清一切，部署了缜密的复仇计划后。
我去拜访了伶儿。
说明来意时，我还是忐忑的。
因为我在赌。
赌夫君没有看走眼，赌伶儿还记得当年夫君的帮扶之恩。
后来事实证明。
我赌赢了。
当时我将计划告知伶儿后，伶儿觉得可行。
我们将目光放在了将军沈皓身上。
沈将军少年成名，这些年在军中屡立奇功。
其父是骁骑大将军，其母乃丞相爱女，身份尊贵不必多说。
沈将军本人更是家中嫡子，他生得一表人才，身着军袍更是威风凛凛。
当然最重要的是——
沈将军本人恃才孤傲且风流成性，并不将新登基的皇帝放在眼里。
皇帝对其也很是忌惮。
一直在想方设法削弱其兵权。
沈家表面顺从，背地里却私养秘训自己的军队。
身为怡秀园的舞姬头牌，伶儿的任务是接近沈将军。
并得以青眼。
沈将军本爱出入风月之所，与伶儿相识倒也自然。
舞池中央，伶儿一曲艳鸿奇舞，顺利俘获沈将军的心。
宫外安排妥当后，我趁着大选宫女的机会入了宫。
并如愿到了凤嫣宫伺候。
彼时，公主还未注意到我这个在凤嫣宫里打杂的小宫女。
可没关系。
既是复仇，那自然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9
生性风流的男人是没有心的。
有也转瞬即逝。
所以在一次成熟的机会下，我与伶儿刻意推波助澜。
公主在宫外与沈将军于人海茫茫邂逅。
公主心动了。
我预判，沈将军对姿色平平的公主并无任何兴致。
但他不屑一顾的态度愈发激起公主的兴致。
似越是得不到的，越发完美稀缺。
她发了疯地想要得到沈将军的心，却忌惮沈家权势，不敢用欺压我夫君方式霸取强夺。
于是，我在她又一次碰壁发疯后，主动献计。
我说：“奴婢知晓这世间有一奇舞，学成之后能让男人神魂颠倒。”
那是公主第一次注意到我。
也是我第一次按着计划将伶儿送入宫中教导公主跳舞。
公主学成之后，沈将军再次见到了伶儿给他跳的那支舞。
虽舞姿略显笨拙。
但高高在上的公主，用坊间舞姬的舞姿讨他欢心。
男人的自尊心得到莫大满足。
他感兴趣了。
再后来，公主主动献身。
他得到后愈发觉得腻。
以至于公主怀孕身材走形后，他更是将厌恶发挥到了极致。
伶儿便是这个时候“恰巧”回归的。
倾国之姿的绝色舞姬，身段婀娜歌舞又是一绝。
对比公主平庸笨拙的模仿，简直天地之差。
旧情在身，死灰迅速复燃。
沈将军自知皇帝对他忌惮，也担心自己谋逆之心被圣上抓住把柄，所以从未想过娶公主过门。
而且搞大公主肚子这种丑闻，他也想极力掩饰。
最好像从未发生过。
很快，沈将军就沉溺在温柔乡里，将公主抛之脑后。
当然。
我去找伶儿也并非只说这些事。
还有沈将军私养的军队。
伶儿已经顺利偷来兵符，并假借沈将军之名召来军中所有要职统领。
于将军府后门集合。
他们到场之后才知道是被人假传了军令。
沈将军看着来势浩大的私军统领，万分愤怒。
首先就锁定了怀疑目标伶儿。
但当他前往怡秀园要将伶儿抓起来严刑拷打审问的时候。
伶儿早就人去楼空。
我也顺利回宫。
并在曹公公的干儿子面前，给他造成了宫中即将出现变故，我已准备出宫逃命的错觉。
以他的聪慧谨慎，必然前去禀告曹公公。
曹公公京中眼线遍布，肯定能查到凤嫣宫未婚先孕的孩子。
再顺藤摸瓜找到沈将军。
今日将军府私军统领召集一事，更是躲不过众目睽睽。
10
不出我所料。
今夜子时一过，凤嫣宫便被大批侍卫严防死守死死包围。
太监泱泱站了一群。
凤嫣宫中，龙颜震怒：
“未出阁却先生育，皇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公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皇兄，嫣阳真的心悦沈将军，求皇兄成全嫣阳。”
皇帝气得砸了茶杯：
“那沈皓狼子野心，对朕的皇位虎视眈眈，你如此恬不知耻，还有脸求朕成全？”
公主急忙解释：“皇兄肯定误会了，沈将军战功赫赫，他怎么可能……”
皇帝拔高声调打断了公主：
“好一个战功赫赫！
“你一深宫女子都知道他战功赫赫！
“这世上还有谁不知他功高盖主，他还不满足吗？
“居然让你未婚先孕生下他的孽子，他这是在公然打朕的脸！
“还敢私养军队，并且在今日召集京中，他都要直接谋反了！
“若不是曹公公及时汇报，朕的人头落地了还不知这人竟猖狂到现在就要将朕取而代之的地步！”
公主慌了，她深知事关重大，赶紧磕头辩驳：
“皇兄误会了，不是这样的，沈将军不会造反的。
“这当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皇帝拍桌子厉声质问：“你宫中的宫人都能听闻风声提前做打算，你会不知情？如今他召集私军证据确凿，你告诉朕是误会？”
“是你早就知情，就连你也联合沈皓来造朕的反了吧！”
11
皇帝所说的宫人，是指我。
但作为一个地位低微的小小宫女，皇帝自然不记得我名字。
公主吓得语无伦次，根本没有细想皇帝话里的意思。
牵扯谋逆之罪，她早就慌乱无比了：
“嫣阳怎么会造反？皇兄是嫣阳最敬重的皇兄啊！
“皇兄难道小时候您父皇被禁足，都是嫣阳偷偷给您送吃的吗？
“还有一次皇兄被贵妃娘娘打得浑身是伤，也是嫣阳不顾一切从贵妃娘娘的刑杖之下救下了皇兄。”
皇帝听着这些话，眉头蹙得更紧了。
公主所说确实属实，曾经皇帝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人人可欺。
那时候的确多亏了公主。
皇帝记得她的好，不然不会纵容她这些年如此跋扈不堪。
也不会即便知晓是谋逆之罪，还前来见她。
但现在，皇帝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皇帝，是手握众生生杀大权的天子。
这些过去每次被公主提起，都让皇帝想起那些不堪的曾经。
那些他拼命想要遗忘的耻辱。
皇帝愤怒更甚：
“你这是威胁朕？朕若治罪于你，便是朕在忘恩负义吗？”
公主更惶恐了：“不，不是的，嫣阳不是这个意思。”
但似乎她也察觉，越是想要解释越说不清。
这时候她看到了孩子，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发疯喊着：
“皇兄您看，这是您的亲外甥呀，他跟您血脉相连，您就看在孩子的份上……”
皇帝横眉怒目打断她：
“若沈皓造反成功，来日这孩子继承皇位，你坐在那太后之位上，朕的亡魂都要跪在他脚下喊一声万岁，那时候谁看在朕的份上饶朕一次？”
公主被怼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皇帝的目光锁定在孩子身上，满眼尽是厌恶：
“既是乱臣之子，又是见不得光的私生耻辱，那就应该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12
曹公公赶紧上前，从公主手中抢夺孩子。
公主死死抓着孩子不放手：
“皇兄，皇兄饶命啊，这孩子是无辜的。”
又有侍卫上前。
公主寡不敌众，孩子很快便被粗鲁抢走。
孩子被拽疼了，顿时放声大哭。
皇帝被这哭声叨扰，更是耗尽了最后的耐心，他直接下达旨意：
“嫣阳公主私行失德，参与谋逆，罪大恶极，不配为皇家公主，即日起革除封号，削去宗籍，逐出京城，贬为庶民，非召永世不得回京！”
嫣阳听闻，吓得瘫在了地上：
“皇兄饶命啊！
“嫣阳没有参与谋逆，皇兄明鉴啊。
“嫣阳未婚生育是有罪，嫣阳认罪，也甘愿受罚。可是嫣阳真的没有参与谋逆啊，求皇兄再相信嫣阳一次。”
但皇帝心中定论已成，且证据确凿，怎么可能再听她的哭诉？
皇帝拂袖而出，曹公公也带着孩子紧随其后。
孩子哭得凄惨，还没出月子的他，似乎已经能感应到接下来命运的多舛。
公主心疼，她撕心裂肺地哀求：
“皇兄，您罚了嫣阳，就饶了孩子，他才刚出生几天啊！
“那是嫣阳的亲儿子啊，皇兄，求求你……”
皇帝却早已走远。
但是皇帝啊。
你还对公主念旧了。
谋逆之罪，你却留了她一命。
13
但没关系。
我也早就算到皇帝舍不得杀她。
若是杀了，那我的仇，还要怎么继续报呢？
皇帝会对公主心软，却不可能对她的孩子心软。
那可是逆臣之子。
还是未婚先孕出生，把皇家颜面丢在地上狠狠践踏的逆臣之子。
……
三日后。
我身为公主，哦不，现在应该叫芸芸。
我身为芸芸身边的贴身宫女，一起被驱逐出宫。
芸芸是公主的闺名，后来先皇赐了封号，才成了嫣阳公主。
离京之前，我买通侍卫，让他们去喝酒躲清闲。
我找了几个自己人，押韵芸芸与我出宫。
路上。
芸芸和我身着粗布衣衫，戴着镣铐被押运步行出京。
她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做派：
“小贱人，都怪你。若不是你让本宫生下孩子，本宫怎么可能落得如此地步？”
说着，她像往常一样，抬手起来就要打我。
只是这一次，我没有任由她打下来，而是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不知道此刻我的眼中含着多少仇恨，但我确实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我冷声问她：“都戴上镣铐了还想打我？打了那么久还没够吗？”
也就几秒钟的迟疑，芸芸迅速反应过来。
她更怒了，挣扎着甩开我的手就要再次打我：
“小贱人，本宫落难你就这么羞辱本宫，本宫这就要杀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
“本宫就算被皇兄责罚，那也是你的主子，本宫永远都是你的主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奴才！”
她脸上先结结实实挨了我一巴掌：
“你现在已不是皇室公主，竟敢自称本宫，这是对圣上的不敬！”
向来都是她打我，何时被我过耳光？
芸芸被打蒙了，愣在原地久久不敢置信。
但随之，我又一鞭子抽在芸芸身上：“快点走，今日若走不出京城，耽误京外的交接，我打死你！”
“啊，好痛。”
芸芸痛哭哀号，下意识躲闪着。
但就是这躲闪的瞬间，她突然发现不远处正是将军府。
可惊喜就是片刻。
她看到了将军府的正门外放了个铁笼子。
笼子正中，似乎有什么血肉模糊的东西。
14
“是不是看不清那是什么？”
我适时开口，粗鲁拉着她便往前走。
我俩腕间的镣铐碰撞得吱吱作响。
可这一刻，我竟觉得这声音是如此动听。
“没关系，我扶着你走近看一眼。
“那可是你的至亲骨肉，不看清楚他现在的凄惨模样，你怎么配为人母呢？”
似乎有什么卡在芸芸的胸口，她的脸色霎时被憋到青紫。
“不，不会的，不会……”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惊恐地快步往前走，想要确认是不是。
但越是走近，她的心就越是被揪起来。
因为她看到了那张血肉模糊的小脸。
以及，小婴儿已经被四分五裂，残缺不堪的身子。
“我的儿！我的儿啊！”
芸芸踉踉跄跄，整个人像是抽去了魂，瘫软在了地上。
她艰难爬着，朝着铁笼爬近。
我看着这一切，冷漠开口：
“据说皇帝就是在将军府门口，将小世子千刀万剐的。是真的割了好多好多刀，一片片地割下了小世子的皮肉。
“最后割得不耐烦了，直接切成了好几瓣，关在铁笼就丢在将军府门口。
“孩子当时哭得那叫一个惨啊。”
芸芸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她紧紧抓着铁笼，想要抚摸里边残缺的孩子，又下意识地害怕缩回手：
“我的儿啊！你好可怜啊！
“皇兄，你为何这么狠心？为什么不能饶了我儿啊？他还是个孩子啊！”
我站在她身边，漠然看着这一切。
心头像是压着巨石般压抑，眼泪不争气往下流：
“我儿被残害时，应该也哭得那么惨吧。
“可那时候，你也没能饶了他。”
芸芸不敢置信看着我。
她愣了好久好久，最后才声嘶力竭问我：
“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俯下身子掐着她的面腮，笑得凄凉：
“公主啊，你谋害我夫君，虐杀我儿子，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芸芸惊恐往后退了几步，她像个疯子般摇着头：
“你，你是那个戏子的妻子？
“是你——
“这一切都是你在设计？你自己尝试了丧子之痛，就也要我尝试？你这个毒妇！”
我笑得癫狂：
“哈哈哈，没错，我就是个毒妇。”
我多希望，我继续是那个贤妻良母，夫唱妇随，儿孙满堂。
良久，我调整了情绪继续说：
“据说行刑当天，沈将军都没出一下家门。
“也是，他为什么出门呢，谋逆本就死罪，他现在又不能打败皇帝，还是个耻辱的私生子，沈将军为了这孩子再跟皇帝作对，不值得呀。
“忘了告诉你，那天我去求见沈将军，他根本没说要见你。他恨你入骨，恨你让他提早暴露，恨你长得那么丑，却费尽心思得到他。”
芸芸再也受不了打击，疯魔般晕了过去。
我泼醒了她。
这崎岖的绝路，还得她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啊。
15
月余。
我们终于走到了目的地，偏远北塞的一僻静小镇。
不出意外，芸芸这辈子都要在这片贫瘠土壤上，自生自灭。
此刻京都也传来消息。
沈将军私军被俘，他谋逆之罪成立，皇帝将其打入天牢。
皇帝应对沈将军的决策，我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新帝登基这几年，已经想方设法削弱了部分沈将军的军权。
并且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扶持了一批新贵文武大臣。
沈将军就算有谋逆之心，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才铤而走险去私养军队。
但目前私军训练时日尚短，兵力并不强。
这时候抓住沈将军谋逆的铁证，于皇帝而言其实是绝佳时机。
……
是伶儿前来迎接我们。
“欢迎来到新地狱，嫣阳公，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芸芸。
“但以后，你不能喊我下贱舞姬了，得叫我伶妈妈。”
芸芸看着她，震惊许久，终于反应过来她是谁：
“你，你是怡秀园的那个下贱舞姬？”
啪！
狠狠一个巴掌打在芸芸脸上。
“都说了不准喊我下贱舞姬。”
伶儿掐着腰呵斥。
她一身艳丽华服, 头上戴着艳俗的大红花儿。
模样像极了老鸨。
应该说，她现在就是老鸨。
可我也是。
当初我运出宫的全部银钱，以及伶儿这些年在京中的积蓄合在一起。
我们开了这家怡红院。
“既然知道了我是谁, 那不妨再告诉你, 你的沈将军在怡秀园看上的舞姬也是我。
“他之前可是经常抱着我, 说你有多蠢笨如猪。”
芸芸又开始发疯，她额上青筋暴起：
“贱人，小贱人！
“我是皇帝的亲妹妹, 你们这样对我，皇兄知道了, 会被抄家灭九族的！”
呵。
我笑了。
我和伶儿, 哪还有九族啊。
我一脚将芸芸踹在地上：
“看到那个女孩了吗？跟你长得像吧。
“那可是你伶妈妈亲自千挑万选出的, 你的替身。
“来日就算皇帝想起你这个妹妹, 那见到的也是她。”
芸芸顺着我的指引看去。
看清那个和她身形样貌并无二致的女孩后，如坠冰窟。
16
怡红院其余姑娘, 都可以选择卖艺或者卖身。
但芸芸不同, 她要日日夜夜，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不停地卖身。
不过一年的时间。
芸芸已经因为意外怀孕堕胎四次。
偏远北塞, 嫖客都是乡野村夫, 哪里有钱买得起珍贵的药物。
堕胎自然简单粗暴，怀孕了直接用棍子暴打肚子便是。
若是打不掉, 那就再打一次。
后来, 芸芸跪在我脚下苦苦哀求：
“妈妈饶命啊，每天这么多男人，奴家真的受不了了。”
我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不是最喜欢和男人上床了吗？不是爱强迫男人要你吗？
“现在得偿所愿，怎么还不开心呢？”
她瑟瑟发抖：
“奴家知错了，奴家当初不该强迫你夫君, 不该残害你的孩子。
“妈妈给奴家吃点避子汤药也行。”
我粗鲁甩手将她推开：
“你赚的那点钱哪里够买药，为何别人不怀孕偏偏你怀孕？”
再后来，她开始寻求自杀。
上吊，跳河, 割腕，绝食……
但我总有办法将她救下, 再重新开始她新的一天。
她不再哭哭啼啼, 开始精神恍惚了。
但这时候，总能有药物治好她的精神。
我就是要她好好活着, 清醒地置身地狱。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又过了两年。
芸芸得了脏病，身子一天比一天差。
我每日都用昂贵的药物给她吊着命。
她时时刻刻被剧痛折磨。
求着我杀了她。
可我一个手无缚鸡的贤妻良母，怎么敢杀人呢？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天天消瘦。
一日日变得皮包骨。
直到最后，痛苦死在苍蝇堆里。
那一瞬，我的眼泪终于流淌而下：
“夫君啊，我帮你报完仇了, 你看到了吗？”
又过了月余。
我看着生意愈发红火的怡红院, 将手头一切交接给了伶儿。
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阳光正好，鸟语花香。
好美的天气。
我穿着夫君娶我那日所穿的大红喜服, 吞下了鹤顶红。
我带着微笑缓缓闭上眼睛：
“夫君，儿啊，我来找你们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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