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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兴,百姓苦

所属系列:相思局:挽一缕青丝解相思

京城流传着我的传说,毕竟一家私塾中五个进士,实在是牛逼。

我满脸含笑,我春风得意,直到听到某个倒胃口的声音。

“明月阁?呵,空有名气,谁不知道他们夫子是个没什么年纪的娘娘腔?我看呐,名不副实!”

我摇头晃脑的干完一口酒,拿起酒杯对着那人的脑袋砸过去。

“你作甚!”

“哦?”我诧异的挑眉:“准头好,砸了个畜生。”

1

我穿越来这不知名的古代已经二十年了,于是我也矜矜业业,穷了二十年。

直到科举兴起。

“小姐,您是女人,怎么可以办私塾呢!”

“我居然能让人看出来是女人?”

我欣慰的看了一眼自己平平无奇的胸部,难得有几分自豪,然后毫不留情的把束胸更加拉紧。

“现在呢?”

“像个矮男人了…….”

“很好。”

被侮辱了,但我很满意。

昂扬着斗志,我一口气带出了五个进士。

我娄依,终于出息了!

虽然,没人知道是一个女人带出来的。

“你、你既是夫子,又怎可半点君子之仪都没有!怎么张口骂人!”

我不解的看着他,那酒杯里面还有酒水没有喝干净,此时顺着他的袍子流下来。

脏污了很大一块。

他脸色青一块白一块,比这袍子还要难看。

“我何时说过我是君子了?何况,我都说了,是骂畜生嘛!”

“哼,看来传言果然不虚,你这明月阁就是有猫腻!谁不知道去你那上课的都是一些穷书生?

他们连书都买不起,从何去谈策论?连马都未骑过,从何去布战局?真真是可笑至极!”

我黑了脸,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既然你这般了解,那不如赌一把如何?”

“赌什么?”

“赌这江南地区,三日之内,必出大乱!”

2

“江南地区?这夫子莫不是真的傻了不成?江南地区一向富饶,就连京城都比不上那边安定。”

“还三日之内出乱子,我看呐,三年都不一定出!”

“看来这明月阁的名声是要被毁干净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音不算小,面前的男人原本还有一点犹豫,听到这里仿佛觉得自己已经赢定了。

脸上都开始泛着红光。

“好,周某今日在此,就亲自让各位看官都好好看看,你这所谓的白面夫子,是怎么毁了自己名声的!”

“等会,既是要赌,那怎么能没有彩头呢?”

“你想要什么?”

他轻蔑的看着我,似乎我现在就算是说出龙椅来,他都不怕,反正他一定会赢不是吗?

“哎,方才听你的口气,我才是真发觉,我这个夫子着实是太穷了,这样吧,若是我赢了,你就送我明月阁五匹上好的良马,如何?”

这个赌注不算少了,但他也并不是完全出不起,何况,这样的赌约,他怎么可能会认为自己要输?

几乎只是在脑子里稍微过了一遍,面前的人就点头了。

“行!那要是我赢了,你就当众摆台承认,你明月阁都是一群草包!”

“行啊。”

看不出来,这人居然这般善良。

居然都不要我的钱?

我的眼神顿时就火热了。

这位赌友,很适合长期发展呐。

3

我在客栈跟人打赌的事几乎是一下就传遍了,托我的几个进士学生的福,现在我在京城也算是名人一个了。

“先生,你怎可这般呢!若是到时候真的输了,先生岂不是一点脸面都没了!”

“刘泽,你可知道这处院子是怎么得来的?”

我一脸神秘的摆摆手。

“这可是你先生我从别人手里赢来的,你们现在用的一桌一椅,一书一墨,都是先生我赢来的!”

找我打赌,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嘛!

“可是先生…….江南最近风调雨顺,别说是大变动了,就连流民都少了不少,三日之内又怎会出事呢!”

“是啊,太平盛世,又怎会出事呢?”

我冷笑一声,闭上眼,不再去想那些横尸遍野。

京城站的太高了,也太远了。

这里遍地是官,谁又能真的低头看到民呢?

“好了,此事不必再说了,倒是你们昨天的策论,可是交上来了?”

“先生!”

一片熟悉的鬼哭狼嚎,我点点头,满意的靠在了躺椅上。

这才对嘛,这才是我们明月阁该有的样子嘛。

多动听的哀嚎声啊,让我想起我还没穿越之前带高三毕业班的样子,哎,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我亲爱的学子们!

4

明月阁门口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大家都想要看看,能说出江南三日之内必出动乱的娄夫子,究竟是什么人物。

“这里这里,这边下注啊,左边是娄夫子,右边是周温!别挤别挤。”

我被人群裹挟着到了他面前,痛心的看着地上的赌注。

下周温的那边铜钱银子无数,甚至还有人扔了金豆子,而另一边,娄夫子几个字歪歪扭扭。

唯一下注的不知道是哪个小孩扔的半根糖葫芦。

上面还沾着黏糊糊的口水,显然是极其不舍得,但还是下了。

我顿时心里又涌出一丝感动。

还是小孩子的眼睛更能看懂是非啊!

“敢问兄台,这糖葫芦是何人下的?”

地上的男人忙的不可开交,百忙之中抽空斜睨了我一眼。

“村口那富商家的蠢儿子,糖葫芦买多了,这只掉在地上不要了的。”

我扬起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非也非也,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娄依会赢,又为何要过来呢?”

“谁是娄依?”

士可杀不可辱,居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一怒之下狠狠怒了一下,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巨大的钱袋子!

“我来下,都下娄依!”

地上的男人眼神都亮了,赶紧接过我的钱袋子,打开…….发现是三块烧饼。

周围诡异的沉默了一瞬。

“你到底是谁?”

我得意的扶了一下自己的腰。

“能这么相信娄依的,当然是我娄依本人了。”

周围更沉默了,半晌之后,人群爆发涌动。

“靠,这人这么不靠谱,铁定要输,我还要加,把我的筹码翻三番!”

“我也是,等等,我回去叫我婆娘把家里的钱袋子都拿来!”

我被这一番气的脸色通红,这是赤裸裸的鄙视!

“少爷,咱们回去吧。”

“你怎么在这?”

“哦,我也是来下注的,这个现在在京城可火了。”

我欣慰的笑笑,看吧,还是自己人好,我身后还是有人的!

“你在我身上下了多少?”

“三两银子!”

“我就知道没白疼你!”

“三两银子下的是周温,还有这两枚铜钱,周温那边的赌注不收铜钱了,我下了少爷你。”

阿强心虚的捂着自己的钱袋子,说完就跑。

呵呵。

世风日下!

5

江南当然是安定,因为江南新过去的巡抚是出名的铁血手腕,有他压着下面的人,就算是再大的事,都能死死瞒住!

但是这民生问题,岂是瞒就可以瞒住的?

岂是藏就可以藏起的?

非也非也!

“少爷,您这是作何啊?”

“整理地契。”

“哎,早知今日这般,当初就不该答应他,这片院子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要是您没脸面留在京城了,这院子可怎么办啊!”

我大惊失色,实在是想不到我在阿强眼里,居然还是这般要面子的体面人?

“谁说我要卖了?”

我神秘的笑笑,不仅不卖,这院子还要扩修呢!

我要留出一半的空地,兴办女学!

每个封建的朝代都建立在无数女子的牺牲上,这个朝代也不例外。

但这儿对女子的束缚倒也不是十分紧,至少不要裹脚。

我沾了墨水,下笔迅速。

“把这封信给刘泽,跟他说,若是陛下召见,就把这封信呈上去。”

“他中的不是状元吧?”

状元肯定要出在太傅建立的国子监,跟我的这小私塾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但是一个私塾能出五个进士,作为这五个里面的翘楚,怎么会不被找呢?

“少爷,这封信是写什么的?”

“听话,想多活几年,就别问了。”

阿强立马闭嘴,赶紧拿着信出去了。

这封信,是会导致杀头的。

6

“不是说江南会出动乱吗?实不相瞒我老丈人就住在江南呢,听说他们最近街上特别太平,连小偷小摸都没了!”

“这已经过了两天了,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了,我感觉,这胜负已经没悬念了。”

“真是可惜今年的几个进士了,听说都是一些寒门弟子呢,读书人最要的就是脸面了!”

我估算着时间,听着茶馆里面这些人的讨论,还真别说,当自己是事件主人公的时候,再听这个讨论居然还别有一番滋味呢。

“报!娄夫子何在?这里有一封急信!”

这家茶馆的位置就开在进城门的主路上,这声大叫把半个茶馆的人都吸引了过去。

我矜持的点点头,想要从里面挤出去,挤了半天,纹丝不动…….

“这位兄台,可否让一下?”

“走开走开,我要看热闹呢,这是个好位置,等那个夫子一下去我就能看到。”

我无语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夫子现在被你堵在这里,根本就无法下去?”

他大吃一惊,赶紧给我让出一条路,甚至担心我走不过去,狠狠把两边的人推了一下。

“都让开,这矮夫子要去接信!”

很好,很热情。

我深呼吸一口气,扶着自己的老腰从窗户口探出头,对上街上的人。

他身下的那匹马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累死,而他自己浑身都是泥灰,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

“你就是娄夫子?”

只是这双眼睛实在是明亮,火炬一样瞪着我,里面冒着热切的光。

“恩人!你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江南出事了,大批流民起义,要不是恩人您半年之前让我变卖家产早点迁移。

恐怕,恐怕我一家老小都死于流寇手下了啊!恩人,受我一拜!”

我严肃起来,伸手接过这封信,皱巴巴的,显然是不知道已经在他手里被捏了多久了。

“这是几月发生的事?”

“九月…….”

他唇齿干涩,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多久没喝水了。

九月,好一个九月!

我拢了一下身上的长衫,一抬头,京城十一月的天雾蒙蒙的。

整整两月,巡抚居然胆大至此!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刚才这人的一番话他们都听清楚了。

娄夫子不仅断定了江南三日之内会动荡,甚至还在半年前就判断了今日的局势!

若不是真的智多近妖,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这娄夫子,真乃是仙人啊!

7

“少爷,少爷不好了,刘泽被扣押了!”

阿强冲进来的时候,我正装点着自己新到手好马,整理好了行囊。

阿强脸色复杂,半晌甚至隐隐带了失望。

“少爷,刘泽虽然只是一介书生,但毕竟是真心仰慕您,您跑路的行头居然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一说完,又痛心疾首的再次提高声音:“您居然只准备了这一份,连我都不带上!”

“怎么会,你少爷我怎么可能是这么没良心的人!”

我当场扔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两件衣裳。

“还、还真要跑路啊?”

当然不是。

人是我送进去的,现在当然是去带回来了。

宫中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随便进入的,我淡定的站在大臣们每天都要上朝的路上。

来往的视线我全当做没看见,直到一辆外观不起眼的轿辇停在了我面前。

“我家主子让娄夫子过去。”

奸细的嗓音,白生生的脸蛋。

我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这可是活太监!古代的活太监!

能让太监出来叫人的,非天子莫属,我跪在轿辇里,接受着他的打量。

皇权是很玄幻的东西,它虽没有实体,却能在人身上施压一般的透露出来。

这是真正的手掌生死的天子,权利的高山下,他看人的眼神悲悯又庄严。

“你就是娄夫子?听说你跟人打赌,江南三日必出动乱,你可知错?”

“小民不知。”

我把头垂的越发低了,膝盖隐隐有点痛,我没动弹。

“好一个不知,动乱朕的民心,妖言朕的江山,你不知?朕看你知道的很!”

上好的琉璃茶盏对着我的额头砸过来,刺痛之后,是血糊住眼睛的不适感。

我俯身跪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陛下是明君,小民不过是斗胆哗众取宠,为的是民,江南富饶良久,但是一没将军坐镇,二无好官撑腰。

百姓无罪,怀璧其罪,这块上好的肥肉,怎会有人不上去咬一口?”

“呵,照你说,这朝廷你比朕还了解不成!”

我跪爬在地上,不肯说话了。

“为何不继续说了?”

“小民嘴笨,开口只会惹陛下不开心,可惜有没有嘴巧之人相助小民,思来想去,还是不敢说了。”

“你的意思是说朕听信谗言?偏袒那些三寸不烂之舌之人不成!”

“是!”

似乎是没想到我忽然敢直接顶撞了,面前人的怒火快要化为实质。

我撑着地板猛然起身,半边脸已经都是血了,不用想都知道有多吓人。

“小民命贱又愚笨,身上只有一个长处,不知陛下给不给机会施展?”

“你说。”

“陛下可愿与小民赌一局?”

8

沉默,在这密闭空间里长达几乎一炷香的沉默,尽管我再怎么有把握,手心还是出了汗。

这就是皇权,若是面前的人一个不顺心,下一秒,我的脑袋就会点地。

这是没有道理的皇权。

“赌什么?”

“赌小民所荐之人,半月之内必能平定战乱。”

“你想推荐谁?”

我头重重撞在地上,背上已经完全汗湿了。

“前将军遗孤,风翼!”

“大胆!”

身后的帘子被拉开,一把剑横在我脖颈上,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魂魄已经离体了。

这在皇帝面前说话可真不是个事儿啊!

“风家一家抗旨不尊,心怀不轨,大逆不道该诛九族!你居然要问风家求情?娄依,朕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风翼也算得上风家的人吗?”

跪了太久,加上脖子上已经有把剑了,我现在的语气反而镇定下来。

甚至带上了嘲讽。

风将军家大业大,旁支都不知道有多少,风翼不过只是一个他在行军中途抓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从小过的跟风家的仆人差不多,还是没有月银那种,这也能叫风家的人?

“小民这条命都是陛下的,唯一能拿出的赌注,不过是一纸家传的方子,可止疼,可救人。”

我双手摸出怀里的纸张,这方子当然是我自己写的。

这可是鼎鼎大名麻沸散啊!在这朝代居然还没有!

一个这么厉害的方子,换一个无足轻重的囚犯。

何况,若是半月之后我输了,这方子依旧是他的,人也还可以抓回去。

“你倒是有个胆子的,那朕便也拿出朕的诚意,若是半月之后江南平定了,这好官,你去做如何?”

“小民愚钝,不堪大任,若是半月之后江南平定,小民只求陛下书令牌一张。”

“何令牌?”

“娄依谏言专用。”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娄依专用!来人,带他去找人!”

我站起来的时候脚步虚浮了一下,这才发现出了太多的汗,头都有点发晕了。

“小哥,行行好,给口水吧。”

我扯住面前侍卫的水袋子,像个快要死在陆地上的鱼。

太可怕了,古代皇帝太可怕了!

9

“是你救了我?恐怕你要失望了,我虽是风家的人,但是大字都不识一个,江南我平定不了。”

光是看着风翼这张脸,我都能猜到为什么他母亲会被将军强行带回来了。

这长相,说是一句祸水都不为过。

我着实诧异了一瞬,好歹也是将军的儿子,我没想到他不受待见到这个地步,居然连字都不认识?

嘿嘿,但是常言说的好,人多力量大嘛!

“小兄弟,实不相瞒,你看我是做什么的?”

我特意摆弄了一下衣摆,想象自己现在风流倜傥的样子,结果风翼半天干巴巴的憋出了一句。

“跑堂的?”

我!

深呼吸,我露出已经僵硬的笑,扯过一旁准备好的马。

“既然你也知道这条命是我救的,那就跟我走吧,书生平定不了战乱,谁说平定战乱一定要识字?”

我爬上马背,艰难的稳住自己的身形。

这是我下的最大的一盘赌注,不能输!

“驾!”

10

“抢啊!兄弟们,我们是活生生的人,难不成就要守着这该死的规矩,活生生把自己饿死不成!”

“那些当官的富的流油了,我家老母去求一口饭都求不到,他们的狗吃的比咱们过年过的都好,凭什么!”

“烂命一条,我们拼了!”

不得不说,不论在什么环境下,都不缺乏这样动员人心的人才。

乍一听倒是有几分我的味道呢。

“少爷,过去吗?”

身后的人听起来义愤填膺,但是浑身上下已经不剩几块肉了,重压下,他们求生无门,身体成了贫穷的象征。

凹陷的脸颊,干瘪的四肢,黑黄无神的眼球。

说了这么久的话,他嘴边出了白沫,却仍舍不得喝上一口水。

“看到了吗小凤将军,这就是朝廷要我们平定的人。”

“为何会这样?可是江南这边因为陛下大赦,特意往下压低了赋税。”

我嘲讽的笑了一下。

压低了赋税吗?

这是江南的政策,但是知道这些的却是京城的人。

所以这赋税到底是压低了谁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我喝完最后一口茶,抱拳冲着身后的人弯了一下腰。

“娄某乃是京城人士,现在特意过来帮助各位。”

“什么,京城的人?”

“呵,全是狗腿罢了!什么京城不京城,不论来的是谁,我们都绝不会投降!”

绝不投降几个字说的铿锵有力。

是饥饿,是压迫,是绝望!

逼着他们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江南的路几乎已经完全被迫断了,商业被阻,交易滞留。

但是他们苦苦所求不过只是一条生路啊!

“在下知道你们并非是大奸大恶之人,江南富饶已久,富商官员勾结,百姓苦不堪言。

或许你们曾经也不过只是在街头做小生意的摊贩,又或许只是守着自己良田过日子的好民,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绝对不是你们自己想要见到的。”

身后的夕阳往下落,照的我后背一片热意,这热意似乎已经从后背透过了胸腔。

这些抵触的,恐惧的,希冀的目光,跟后背的亮光一起盖在我身上。

我头一次觉得舌尖有点发苦。

也许是那浓茶太苦了吧。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就是,没准你就是朝廷派来故意这么说的,你们读书人没有几个好货色!当官的都是读书人!”

群众的怒火是可怕的。

讲不通道理的群众更是可怕的。

于是我噌的一下站到了桌子上,还是觉得不够,干脆一伸手把后面站着的风翼也拽了上来。

“凭什么相信我?凭这个人是风将军的遗孤!凭风将军守国多年,击退无数敌方,凭他只身带五百人救过江南一座城!

你们不信我,不信朝廷,可以,你们今日怒骂我,怒骂朝廷!我也没有意见!但是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风家的人!

是守了你们百年的风家的人!我看谁还敢闹!”

11

全场是死一样的寂静。

其实像他们这种底层的普通百姓,根本就没有见过风将军,更别说知道风翼了。

但是十五年前江南的一战,守卫弃城,确实是风将军带他的私兵不顾劝阻,以一敌十,换来的!

风家是有错,于君,他起了反心,于国,他违背了忠义!

但独独是于民,风家铁骨铮铮!

风将军被杀头之时,京城百姓集体下跪,那是天子都会害怕的民意。

而现在,风翼站在这,就是他们对摇摇欲坠的朝廷,剩下的唯一那么一点点希望。

风家,是为民做事的家族。

“这人、真的是风家的血脉?”

“风翼,掏出你的令牌出来!”

风翼古怪的看了我一眼,还是不情不愿的拿出了一块铜牌。

看样子这铜牌已经不知道多少时日了,很有古朴的味道,但是上面的风字歪歪扭扭,乍一看似乎划痕还很新。

“好了,我难不成还会骗你们不成?”

我赶紧伸手把令牌重新塞回风翼怀里,笑话,他一个几年都见不到风将军的庶子,当然是不可能有什么家族令牌的东西了。

这可是我在路上找出自己很久以前的铜牌给他刻的!

废了我两日的功夫呢!

不过还好,糊弄他们还是足够了。

我满意的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清清嗓子,再次喝了一口茶。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好好聊天了吧?把你们的人数,分布的地方,都说一下吧。”

“你莫不是想要通信给朝廷,好把我们一网打尽?”

“非也非也!”

我神秘的眨眨眼,伸手示意最前面的那个嘴边有白沫的男人过来。

“我可是京城的第一夫子,每天找我求学的人从这要排到不知道多远的地方去,你可知我是为什么要来这地方?

哼,当然是,为了私仇!我们读书人,最是小气了!”

阿强捂住了眼睛,估计是听我这么吹牛心有不适,哎,总归还是年轻啊。

“当真?”

他们嘴上还在怀疑,但是心里已经开始相信了。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现在可以坐下喝杯茶了吗?各位小友们?”

12

皇帝并不相信我,或许在我说出那个赌约的时候,他有那么瞬间的感兴趣。

但是归根结底,我不过只是有点小运气的穷酸夫子,并不值得他花费太多的心思。

这一路过来,他给我的支持不过是一点银子,加上通关令牌,保证我不被拦在半路,仅此罢了。

但此时此刻,这令牌不就有了好用处吗?

“少爷,这能行吗?”

“试试看呗。”

皇权之下,大家还是比较老实的,从那些为匪的民那么容易相信我的令牌就可以看出,这时候估计还没人有胆子做假牌。

哎,人心还是淳朴啊!

不过跟我这种二十一世纪见过无数假消息的好公民来说,一块假牌算什么呢?

何况还是陛下亲自发下来的令牌,有谁敢质疑?

“有了这个我们真的能进去?江南所有的流民都被强行赶到了外围,不准进城,我们几个只不过是那日出来做个小生意。

居然就回不去了!简直就是欺负人!”

我脸色沉沉的,听着这些话,很难没有情绪。

巡抚是少年得志,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也不过刚过三十,官员之中可谓是一飞冲天。

这样的人,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会急于做出一番功绩。

想必当时他到了这江南,发现江南蛀虫实在是太多,百姓脸上都是麻木,于是,在所有办法里面选出了最差的!

把所有周边小城镇的民都拦在了城门外,强行营造了一种虚幻的安定。

街上无流民,街边无乞丐。

表面极大的粉饰了太平,于是江南显得越发平静,于是他再次官运亨通!

“人啊,太高高在上我们肯定就无法并肩了,所以,只好先拉他一把了。”

我点着油灯,毛笔在纸上点出了一个墨。

“娄夫子,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不急,你们不是说很久没有见到家人了吗,明天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先进去好好跟家里报个平安。”

我难得的温和的笑了一下,风翼在他们都走出去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了。

“不是只有半个月时间吗?我们赶过来花了七天,如今只剩下六七天了。”

“怕什么?你可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五千?”

我摇摇头,远远不止!

来之前,就连我也不知道,江南的民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整整两万流民!

这还是出来当匪的人,还有他们的亲友邻居呢?

民,是很有力量的!

“风翼,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做出伤害百姓的事,不管站的有多高。”

“因为,他们是永远的战士,为了自己的一条生路,他们会不知疲惫的抗争!

而你,风翼,拿起我给你的令牌,从今往后,你就是风将军!”

13

江南果然风清水秀,只是站在这片地上,没有人会相信在间隔不远的地方,一个城门,就隔开了两种生活。

城内百姓身上穿着的衣裳体面,打眼看过去,竟然没有一个身上有补丁的。

甚至不少身后都带着随从丫鬟,整条街上洋溢着富庶的气氛。

我深吸了一口气。

“少爷,你在干嘛?”

“闻银子的味道。”

“我怎么没闻到?”

我手指敲击在桌面上,看到迎面过来的男人之后眼睛一亮。

“阿强,跟少爷我走,很快你就能闻到了!”

那人脸上带着一种我十分熟悉的神情,就跟每次学校要来领导,教导主任带着我们巡视学生一模一样!

“哎呀,巡抚大人,小人仰慕您许久,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就是为了见您一面。

这江南啊,在您的带领下真是越发稳定安乐了,您真是新一代的衣食父母啊!”

没有人不喜欢听人拍马屁,越是这样有官瘾的,越是喜欢听人吹!

果不其然,巡抚按住了身边想要拔刀的侍卫,脸色温和了几分。

“你是何人?当真是从京城过来的?”

“当然了,在下不仅是从京城过来的,更是带了好礼,专门相赠给大人呢!”

我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这里来往的都是巡抚的人,门口倒是有几个百姓,但是穿着打扮都还正常,不像是那些暴民。

他放松了警惕,有人仰慕到专门为了他从京城过来,这样的荣誉确实不可多得啊!

“抬举了。”

我眼疾手快的在他低头看过来的一瞬间,加速抽了一把自己的袖子。

“风翼!”

身边的风翼手更快,一个手刀下去,巡抚就软绵绵倒下了。

“大胆!有刺客!”

在周围的侍卫慌不择路下,我轻飘飘用一把刀尖抵住了巡抚的脖子。

刀,很快就见了血。

“哎呀,我可是你们巡抚大人的仰慕者,怎么能这么粗鲁的对待我呢?别着急,你说是不是?”

侍卫身后的百姓很快围拢了过来,正是我用假通行令牌带进来的那些人。

不多不多,只有二十个。

但是对付这几个侍卫,还是够了。

“我呢,确实是京城来的,只不过不是追星的,是来杀虫的,这位小哥,我一看你就面相和善。

相信你不介意给我这个好心的杀虫人带带路吧?”

我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侍卫头子。

刀,又进去了几分。

14

打晕了朝廷命官,我是第一个。

但是我手上偏偏带着陛下的令牌,这可是一块真的!

“小人拙见,不知大人姓甚名谁?”

“我现在清楚告诉你,好让你之后去寻仇吗?”

我翻了一个白眼。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身边的这人是谁。”

风翼已经很熟练了,被我吹上天的夸了一通之后,就连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风将军的唯一遗孤了。

明明他以前都见不到自己爹来着。

“这次我来呢,是奉陛下的命令,平定江南一带的匪乱,陛下相信我的能力,你也看到了,我没带什么人马过来。

所以咱们,只能使用怀柔政策了。”

“怀柔?这平定土匪之事,如何怀柔?”

“自然是劝降啊!”

面前的知府眼里已经有了鄙夷,也是,我这般年纪,又大言不惭一上来就说劝降。

若是真的这么好办,他又怎么会闹的京城都知道了还没处理好?

不过又是来了一个草包罢了!

“不过这次劝降,恐怕要知府大人您出面,帮忙游说一下了。”

“游说谁?”

“游说江南繁华地带所有官员和富商,至于内容吗,当然是问他们借钱了!江南这么富饶,只是借钱而已,知府大人,这不难吧?”

15

简而言之,我打算搞国贷。

当然了,陛下根本不少这么点钱,圣旨,我自然是没有的。

我严肃的坐直了身子,顺便推了再推了一把风翼。

“这是风将军,风将军乃是江南的第一大功臣,当然了,要是借不到钱,我也只能向陛下如实禀告了。

只是我这人没什么别的特长,就是喜欢算账,这两天,我已经把江南的各大盐价和百姓赋税都查了一遍。

知府大人,你说好不好玩,江南,可不简单啊。”

我顿了一下,随即又抬手把面前的胖男人扶了起来。

温和的笑笑。

“当然了,知府大人一直是一心为民的,我自然是明白,这件事,就麻烦大人了。”

我把带进来的那二十个匪民安置在身后当侍卫,我在赌,赌陛下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既然不当回事,自然就没有任何书信递交过来。

只要我够装,就一定会有人上当!

“这、那这借是要借多少才好?”

“不多不多,三千两…….”

在他脸色缓和一下之后,我面无表情继续补充:“黄金!”

“什么!三千两黄金!江南两年的赋税都没有这么多,这、怎么可能有人给这么多!”

“不是说了嘛,不是捐款!是借!这可是借给朝廷,难不成有人不放心?是不放心大人你,还是不放心风将军?

更或者…….是不放心陛下不成!”

我一手拍在桌子上,效果很好,手心都拍麻了!

面前的男人扑通一声坐在椅子上,脸色灰白。

这人难不成真的知道什么不成?

这两年来,江南的赋税,他留下的和那些富商孝敬的,加上打点各处的,不多不少,刚好三千两!?

只是,这已经吃进去的钱,难不成还有人愿意吐出来不成?

“对了,期限是三天哦,三天之后若是这件事没有解决,呵。”

我威胁的眯了一下眼睛,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装逼,就是要恰到好处!

“少爷,他们真的会乖乖拿钱吗?”

“自然不会。”

“那怎么办?”

我咬住一块糕点,这里的糕点没有京城的精致,但是胜在气候好,米都好吃不少,因此做出来的糕点别有一番风味。

“他们若是给,我就收,要是不给,我就抢。”

何况,我的身份没有一个人猜得透呢。

他们敢赌吗?

赌徒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16

知府门口水泄不通,官员,富商,一个个红着脖子,要一个说法,谁都不肯给出自己白花花的银子。

于是第一晚,我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晚,我游了一圈花船。

第三晚,我带上风翼站在城门最高处,点燃着手里的火把。

冷笑。

“这钱,你们不交?”

“这都是我们自己的钱,凭什么给!”

“就算是风将军自己来了都不行,何况只是一个庶子!”

哦?

看来这江南倒是有认识风翼的人。

那么…….

“开城门吧。”

“笑话,这可是我们江南的城门,你一个外来的官员,还以为自己是在京城呢!”

“凭什么要把我们的钱拿去安抚他们,我倒要看看,今天这城门到底开不开!”

伴随着这句话一落,城门开了。

开城门的人脸色通红,泪流满面。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风翼磕头。

“风将军,当年我爹就是这般守着城门,那时的知府逃了,是风将军拉了我爹一把。

这城门,原本就是你们风家的!”

城门一开,无数匪民举着石头,木块,衣衫褴褛,神情萎靡,但是脚步不停的往里冲。

街道很快乱成一团,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在其中一个流民被官兵挡住的时候。

终于发话。

“睁大眼睛看看你们面前的人,他们是流民吗?曾几何时,他们难道不是跟你们一样的百姓?

陛下仁慈,减免江南地区赋税,是为了让你们把自己的同胞赶出这片土地吗?江南受困时,你们背对背一起战斗,怎么到了现在,你们就忘了?”

我喉咙嘶哑,字字泣血。

“今日所有的钱,都是朝廷向你们借的,不会白白拿你们一分钱,这些钱将会都用在这些人身上。

这些人里面,没有你们曾经苦难时候的战友吗?没有你们的邻居吗?没有你购买过一米一菜的小贩吗?

他们流落至此,任人欺凌,家中七旬老人活活在这盛世饿死,你们都给我摸摸自己的心,还热不热, 跳不跳!”

人群开始晃动,有人迟疑的看向面前的人,发现其中还真的不少是自己见过的。

只是这段时间被流放在外, 导致面黄肌瘦, 乍一看真的不认识了一般。

最先开始的是那些富商, 虽然舍不得,但是万一这些匪真的闹起来,伤害的还是他们的产业啊!

更何况, 百姓的钱,他们也没少拿。

短暂的安静之后, 捐款的地方人越来越多。

我对着风翼试了一下眼色, 他点点头, 没入黑夜.

17

“娄夫子回来了?”

“好像是真的回来了!哈哈, 听说娄夫子跟陛下打赌都赢了!”

“天啊,真乃是仙人啊!”

半个月, 我灰头土脸的回到了京城, 时间果然太急,差点没把我颠死在路上。

但是好在,结局还是好的。

“你用了什么方法?”

“那些起义的不过都是普通百姓, 为的不过只是生活罢了, 我用银子摆平了。”

“哦?朕倒是不知道,你何来那么多银子。”

“借的。”

我眨了一下眼睛, 当然了, 至于是怎么还,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千里之外的江南,知府看着借款上的印章,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大人!大人这是怎么了!”

三千两黄金啊!那人居然用的是他的章!

这笔账, 这笔账就算是把他的棺材本都赔进去都不够啊!

不行,他要想想办法,之前从他这里吃到的,全要给他吐出来!

我心里有点可惜, 都怪我回来的太快了,看不到那胖知府的脸色, 倒是让我有点遗憾呢。

“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朕看,江南巡抚这个职位, 你去接替如何?”

“实不相瞒,草民不能去。”

“为何?”

我顶着那块死谏的牌子,正气凌然的放在自己头上。

“因为草民是女子!但尽管草民是女子之身,依旧愿意为了陛下的江山鞠躬尽瘁,若是陛下应允。

草民愿意每月献计一策,助陛下成为千古明君!”

“好、好一个千古明君!”

我手心的冷汗湿哒哒的, 有点不敢看他的脸色, 半晌才听到一声笑。

“你倒是有胆识,可还要什么赏赐?”

“若是陛下慷慨的话,草民还想要银子, 越多越好。”

毕竟兴办女学才是我的终极目标!

生是教书匠,死是教书魂!

亲爱的学子们,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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