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神医人偶师
所属系列：相思局：挽一缕青丝解相思
妹妹是人偶师传人，进宫献艺时被皇帝看上。
她不从。
皇上便挑破她的手筋脚筋，生生看着她疼到晕过去，将她困成禁脔。
我妹妹死在龙床上那日，刚好怀孕三月。
不久后，皇上全身皮肤溃烂，寻找绝世神医。
我入宫为皇上诊治。
皇上问我病因。
我笑道：“无碍。”
溃烂的皮下即将长出新皮。
他会是我最完美的人偶。
1
隔着帘帐，我正在为当朝皇帝把脉。
他的手臂上有一块块即将溃烂的皮肤。
并不显眼。
可龙袍下掩蔽下。
他的身体已有大片溃烂的皮肤，用尽了上好药材也没能痊愈。
太医院的人都无法。
于是广寻天下神医。
有不少来滥竽充数的，亦或者是没治好的。
都没能活着走出皇宫。
“朕这是生的什么病？”
我淡淡道：“只是不常见的皮肤病，乃是过度劳累所致。”
“这病碍不碍事？”
我笑道：“无碍，草民开几服药陛下日日服用，还有这秘制的膏药涂在身体溃烂之处，不久便能痊愈。”
我将膏药和药方递给太医。
这可是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
被我说得这样轻松。
皇上龙颜大悦：“好好好，重重有赏！”
我始终戴着面纱，没让任何人见到我的真颜。
带我进宫的太监怒斥我。
但我坚持。
皇上听闻后笑着让太监对我温柔些，默许了我的无礼。
天子威严不可犯。
他并不随和，只是有求于我。
他以为我真是绝世神医。
我开出的药方整个太医院都看不出问题，因为那确实是用来愈合伤口的。
皇上身上的溃烂由内而外，严重时身上才会出现症状。
不出月余。
他外表的皮肤就会好全，皮下的里肉寸寸溃烂直至心脏和头脑。
溃烂的皮下即将长出新皮。
他将是我最完美的人偶。
2
我为皇上诊治后，开了药方便打算离开。
皇上身边的太监叫住我。
“沈姑娘，这段时间还劳请沈姑娘在皇宫里待上些时日，等皇上好了，自然完完整整将沈姑娘送出宫去。”
我点点头：“劳烦了。”
我早猜到皇上不会放我离开。
这样也好。
那之后我每日都来为皇上诊治。
皇上不全信我，事后会让太医再看诊。
我被安排在一间院子里，派了宫女贴身伺候我。
我什么都没做。
皇上也只是状似无意问了句：“沈姑娘为何日日蒙面示人？”
我敛眸：“草民脸上有脓疮，生得丑陋，不敢冲撞龙颜。”
果然。
闻言，皇上迫不及待敛去目光，甚至有些嫌恶。
他皮下的血脉隐隐呈现青灰色。
却毫无察觉。
皇上好美色。
后宫搜罗了天下的美人，各式各样的。
可他并不满足于此。
妹妹生得可爱水灵，一双鹿眸看着无辜极了。
我不一样，我生得艳丽些。
用师父的话来讲，便是有股青楼俗气。
所以一早我便遮住脸，换了面。
是时候了。
让皇上看到我的模样。
因为我知道，后宫有位娘娘。
她知道后总归坐不住。
3
第四日清早，我按例为皇上把脉。
皇上身上的溃烂已经有所好转。
他忍下厌恶，笑得平和，“沈姑娘小小年纪医术了得，竟是将太医院的那群庸医都比下去了！”
我弯弯唇，故作谦和。
心里想的却是。
我医术一般般，还是人偶术更厉害些。
他们只知我妹妹是人偶师传人。
却不知，人偶师传人还有一位。
那便是我。
妹妹并不是我的亲妹妹，只是我们师出同门。
师父几年前云游四海，早已了无音讯。
妹妹练习的人偶术更温和。
她从不拿活人实验，人偶也都是用的死人之躯。
可我更喜欢用活人炼制。
我炼制的人偶凶残无比，也更灵活听话。
妹妹心善，常常劝我。
我便拿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实验。
现在妹妹不在了。
这些人，都会是我的人偶。
4
为皇上把完脉后。
太监走过来时，不知怎么故意碰掉了我的面纱。
我来不及遮掩。
面纱落地。
我感受到一股强烈炙热的视线将我浑身扫了个遍。
这股视线透着股上位者的威压和势在必得。
“抬起头，让朕瞧瞧。”
皇上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我佯装怯懦，慢吞吞抬眸。
那张艳丽的脸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其余人皆别开眼不敢多看。
皇上脸色一沉：
“沈姑娘可知，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
我慌忙跪地：“草民知罪！”
他压低声音：“为何骗朕？”
我咬唇，眼波潋滟，故意别过头。
闷闷道：“草民有私心，还请皇上罚草民！”
“有何私心？”
“草民心悦皇上，可草民跟后宫的嫔妃不一样，草民喜欢的是皇上这个人，无关地位，草民有私心，想让皇上了解草民，也喜欢草民这个人，这样才公平。
“可现在，草民的计策毁了……”
皇上盯着我的目光带着隐隐的威压。
很快，他扬起唇。
“好一个公平！”
“朕还是头一次听说无关地位，想要朕的喜欢。”
“朕允了你要的平等。”
他大笑，朝我招手。
我走到他跟前，他伸手轻抚我的脸颊。
“朕就喜欢如你这般的女子。”
胃里一阵翻涌。
我强忍着不适。
又听他说：“等朕病好了，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我笑道：“草民定当竭尽全力医治皇上。”
放心。
病好不了了。
诊治完后我借口离开，皇上也都允了。
离开时。
皇上身边的那位太监跟在我身后。
走过拐角，到了无人处。
我才回眸轻轻拍了拍太监的脑袋。
笑道：“办得不错。”
他身上的筋脉透着股青灰色。
太灰了。
我不喜欢。
皇上的就刚刚好。
5
妹妹当初进宫后，与人为善。
可皇宫里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当初那群她帮助过的宫女太监，后来都来踩她一脚。
得知皇上看中妹妹的当晚，妹妹当即带着她的人偶逃跑。
皇上派重兵把守各个出口，只为了将妹妹困在深宫中占为己有。
妹妹逃无可逃，恰好碰见当初她在贵妃面前救下过的一位宫女。
便想让她帮忙隐瞒过去。
那位宫女点头应是。
转身，就告诉在外巡查的士兵。
皇上抓住了妹妹，还命人一把火烧了陪她进宫的那个人偶。
天子威严不可犯，皇上看中妹妹，便是她的福分。
可妹妹东躲西藏，显然触发了皇上的怒火。
我笑了笑。
那位宫女由于抓到了妹妹，现如今已贵为司灯。
许是早不记得我这个被她害死的傻妹妹。
我身着朴素。
迎面撞上三位宫女，正中间那位服饰不一样，眼里透着股傲然凶气。
我走过时，故意上下打量她的装扮。
扯开唇一笑。
那人果然皱眉。
“站住！”
“哪来的宫女，这般无礼？你是哪个嬷嬷带的？”
我笑道：“我才入宫几日，并无人带，若是无事我便先行回去了。”
司灯最受不了比她阶级低还不把她放眼里的。
“你们两个，给我抓住她！”
“没教养的东西，嬷嬷没教你怎么当好奴才，那就让本司灯来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耳尖微动。
我听见了脚步声。
朝司灯弯唇，眼里满是兴味。
这在她看来，无疑是在挑衅她的威严。
我任由另外两名宫女压住双手。
司灯面色冷然走过来，扬起手臂。
刚要打下来。
被一道明黄身影抓住了手，甩到一边。
“朕倒是不知，朕请入宫的神医何时轮得到一个司灯来教？”
我看向他身后那位太监。
我的人偶早已将皇上的行程告知于我。
司灯面色煞白，浑身哆嗦：“皇上！”
几人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连连声称不知我是皇上请来的神医。
我也求饶：
“皇上，不怪司灯，是草民刚入宫不懂规矩罢了。”
皇上轻抚我的头：“你是朕的人，一个奴才管不到你头上。”
“草民谨记，这次看在司灯是初犯，饶了她吧。”
好一个坚韧不拔的小白花。
正中皇上下怀。
皇上看我的眼神中，又多了一抹趣味。
允了我的提议。
我走上前，扶着司灯的两条手臂将她扶起。
“司灯不过是想规训宫女，不怪她。”
司灯刚松一口气。
我压低嗓音，只有我们二人能听见。
“真可惜呢，你苦心经营多年求来的官职，不如我入宫三日的待遇呀？
“张贵人死得很冤，地下很冷，你何时去陪她？”
司灯整张脸煞地一白。
愕然对上我的目光。
我却恍若未觉。
6
宜妃还是美人时，司灯也还是个宫女。
张贵人那时隐隐有受宠的迹象。
眼看着张贵人升为昭仪，直接压了她一头。
那时宜妃让司灯把张昭仪推进湖里，神不知鬼不觉，事情都处理干净了。
宜妃便借口要将唯一知情的司灯杀人灭口，便是妹妹救下了她。
后来妹妹也死了。
她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可惜，我来了。
司灯必定会在今晚到后宫里找那位娘娘。
我所安顿的屋内昏暗。
看守我的侍女也去休息了。
我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慢吞吞走回房间。
关上门。
身上染着夏夜凉气。
“初怡，我们回去……好不好？”
身后有道声响，略显僵硬沙哑。
我嗤笑一声：“回不去了，这次来，我只要他们都死。”
不过是杀了当初对妹妹有念想，帮助司灯抓住妹妹的士兵。
妹妹帮了他。
我杀了他。
便算两清了。
我的身上沾了点血迹，脸上也是，显得可怖妖异。
我转身回屋，没看那人。
坐在茶桌前，淡淡喝茶。
那人默默拿来温热的湿脸帕。
冰凉的手背上是暗黑色的血管。
他笨拙而认真，一点点擦去我身上的血迹。
“是不是我为你杀了他们，我们就能回去？”
“不，我要亲自复仇，炼出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人偶。”
他的嗓音发着颤，眼瞳极黑：“可制作人偶需要你的心头血……”
我打断他：“当初我杀了你，将你炼制成人偶，却炼出了最失败的人偶。”
有了自己的感情。
不恨我，反而心悦于我。
他敛眸，指尖微颤，擦去我眼角的血渍。
“可我也想，成为你的剑。”
我眼里笑意流转：“一个人偶罢了，怎敢对主子有所奢望？”
“可我只想护你平安。”
我的平安，恰恰是最无用的东西。
我眉眼不耐。
总想着把他扔了。
可他武功高强，生前武功更甚，这次我把他扔了偷偷入宫。
可不出半日，他便找到我，尾随我入宫。
7
司灯当晚便如我所愿，去找了宜妃。
加上得知皇上对我不一般。
宜妃终于有了危机感。
次日便急匆匆赶来。
她衣貌华丽雍贵，头上金钗慢晃。
珠圆玉润，被皇上养得极好。
脚上穿着的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如意云头锦鞋，上面缀了珠宝，更衬得她娇艳无比。
一年前，妹妹救了宜妃。
那时宜妃还是个未入宫的黄毛丫头。
宜妃见妹妹习得人偶术，便缠着妹妹让她教。
可人偶术本就难学，需要天赋，千万人里不过有一两个能学会的。
宜妃学了两天，没学会。
便提议让妹妹与她一同进宫，反正妹妹本事大，就算日后想要离开也可以。
入宫那日。
妹妹如我这般蒙面进宫，无意间被人扯掉面纱。
皇上见到妹妹的第一眼，便想将她收入后宫。
妹妹不从。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宜妃的计谋。
让外人夺了宠爱，不如让更好拿捏的妹妹受宠。
也是宜妃对皇上说：“不过是个低贱的人偶师，这天下的女人不都是皇上的！”
那时她还是个常在，并不受宠。
在后宫中站不住脚。
妹妹不愿意，她便向皇上提议。
“她生来不安分，皇上就是太惯着她了，一个低贱的人偶师，只要挑破了她的手筋脚筋，她就算再想走也跑不了。”
皇上觉得有理，便真这般做了。
妹妹在寝殿里疼得死去活来，没人为她医治。
只有宜妃带来了金疮药。
涂在是妹妹的伤口上。
那时她便是穿着这双鞋。
居高临下睨着妹妹，娇笑着踩上妹妹的那只手。
说：“你既然手脚都废了，便老实待在宫里，让皇上宠幸。”
后来她踩着我妹妹和其他人的尸骨，爬到了如今贵妃的位置。
我低头，目不斜视地为皇上把脉。
那便好，那便好。
深处高位之人被踩入泥潭的游戏，才最有趣。
宜妃娇嗔一声：“皇上可吓死臣妾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臣妾也不活了！”
宜妃娇艳，皇上好美色，自然很是受用。
倏然。
宜妃望向我。
状似无意间问起，眸中却满是探究：“沈姑娘有些眼熟，本宫可曾见过你？”
见过。
妹妹救下她的那日，我就在不远处。
当时我她远远望了我一眼。
我敛眸：“不曾，草民以往居住在北方，不曾进京，许是娘娘记错了。”
宜妃笑了笑。
我面色一变，故意伸手探了探皇上的额头。
倏然意识到什么，慌忙跪地认错。
“草民方才察觉皇上似乎身子不适，生怕皇上发烧，一时慌了神才对皇上做如此大不敬之事。”
那道灼热强势的目光居高临下睨着我。
随即大声笑道：“起来吧，朕不治你的罪。”
宜妃在一旁，面色冷凝。
很快露出笑：“皇上，臣妾见沈姑娘长得艳丽，又会心疼皇上，不如将她纳入后宫？臣妾必定好好待她。”
皇上笑着摆手。
眼神直勾勾盯着我。
“不用，朕想允初怡一场平等的恋情。”
宜妃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
只有皇上皮下的血脉隐隐呈现青灰色。
众人毫无察觉。
8
司灯和宜妃坐不住了。
当晚便找人来刺杀我。
可惜了。
我的人偶，武功一绝。
他本名弃了，我唤他为沈荀。
他说，他喜欢这个名字。
人进入我这间院子时，我还在屋内不急不躁喝茶。
然后放下茶杯。
轻笑道：“沈荀，你去。”
沈荀平日里会躲在昏暗的地方，他有些惧光。
只我一声令下。
一道人影从屋内消失。
屋内正门打开。
很快。
一股血腥味顺着夜风送入房内。
我勾唇起身。
接下来，该我了。
9
司灯在房间内来回走动，翘首以盼。
宜妃不想动手。
果然还是把任务交给了她。
敲门声响起。
她开了门，看见我噙着笑的脸，面色煞白。
“你、你怎么……”
我盈盈一笑，匕首在我的手上灵活转动。
“你猜猜，是谁来索命了？”
“猜对了，有奖哦～”
司灯吓得步步后退：“沈初怡，你是张贵人的什么人？我可是宜妃的人，倘若你动了我，宜妃绝不会放过你！”
“我与张贵人素未谋面，猜错了。”我不理她的威胁，笑道：“那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想尖叫，却发觉她的身子疲软。
声音低而闷沉，几遍竭尽全力喊，外面也不会有人听见。
她终于露出惊恐的目光，跌坐在椅子上。
我的匕首刀锋贴紧贴的脸。
“你姓沈……沈……你认识沈欢？”
我继而笑道：“认识呀，是我那愚蠢可怜的妹妹。”
她慌了神：“我与沈欢是好友，她死了我也很伤心，但她的死跟我没关系！”
“谁问你了？”
“真可惜呢，猜对了，你爹娘不久后会收到这份奖励～”
她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瞬，我面无表情将刀刃划进她的脸，很快见到骨头。
血液奔涌。
“你本就是该死之人，不过是我妹妹救了你一条贱命，现如今我便替妹妹收回你这条命。”
我扯了扯唇角，笑盈盈地望着她。
“放心，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
血液沾染我的手，可我毫不在意。
一点点削开她的肉。
片成片。
肉泥。
半晌后，一道身影出现在我身后。
他默不作声，兀自替我擦去身上的血，不想让我沾染半分。
我却觉得无趣。
让他把另一个当初也欺负过妹妹的宫女抓来。
司灯升职后经常打骂下人。
我便制造成一这名宫女心存怨恨，半夜来杀人。
杀了人后一阵后怕，最终自缢。
一切处理好后。
沈荀从怀里拿出一包桂花糕，朝我扯开唇笑：“初怡，吃。”
我怔了怔，面无表情接过。
明明是最失败的人偶。
却喜欢上杀了他的人。
实为可笑。
10
等我再次来为皇上把脉时。
我浅笑道：“恭喜皇上，脉象平稳，身子上的溃烂也好了大半，不日将能痊愈。”
皇上不紧不慢抚摸我的手。
“多亏了你，沈初怡，你何时才愿意入宫陪我？”
我低眉顺眼：“可皇上不需要人陪，后宫嫔妃数不胜数，草民惶恐。”
“你想要的平等朕给了，珠宝朕也给你送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朕散了后宫？”
他眉眼中的威严逼人。
他确实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所以宜妃才会有危机感。
每次送来东西，沈荀都在闷闷坐在箱子前。
“他能给你的，日后我也能给你。
“这些不好看，初怡，你不要用狗皇帝的东西。”
他这人偶只对我有情感，对他人冷漠。
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形容别人。
想到他，我没忍住弯唇笑了下。
“你笑什么？”
我望向皇上：“草民笑皇上这般可爱，难不成看不出草民方才是在撒娇吗？”
然后，指尖轻轻在他的掌心刮了刮。
微痒。
皇上心头一动，刚想触碰我。
被我躲过去。
他不悦。
我却指了指他另一边：“皇上，宜妃娘娘还在看呢。”
宜妃不知何时来了。
就站在皇上身后。
眼珠子布满红血丝，死死盯着我，脸色惨白。
皇上看过去时，她走过来靠在皇上怀里。
“皇上，以前跟着臣妾的那名宫女昨夜死了。”
想必是看见那副场景了。
我欲言又止。
宜妃盯着我，主动问起：“沈妹妹想说什么？”
“司灯是草民故人，上次碰面她没认出草民，草民本想做点家乡甜点送去，没想到……”
“妹妹昨夜在做什么？”
“回禀娘娘，昨夜草民在屋内看书泡茶，院子里的宫女必然知道。”
宜妃还想说什么，皇上已然不悦。
她便没再说。
我欠身行礼：“皇上，这位妹妹入宫前草民跟她有些交情，现如今她惨死，父母定然担心得紧，我想收拾些她的遗物寄给她父母。”
司灯正是北方人，我的说辞并无问题。
皇上没有怀疑。
对我更是欣赏。
“好，你倒是良善，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命人帮你将东西交给驿使。”
我欠身笑了笑：“草民替司灯谢过皇上。”
“既然追求平等，便不要在朕面前自称草民。”
“谢皇上。”
我朝宜妃笑了笑，立即起身回去准备包裹。
我将一个包裹递给皇上的人。
他们不知道。
里面的信用的是司灯的血写的，糕点的馅料用的是司灯的肉。
发丝烧了成为信封的火漆印。
这一切的一切，她的父母是否觉得熟悉？
司灯不配成为我的人偶。
我越想越兴奋，最后给包裹打了一个蝴蝶结。
11
我换上一身好看的衣裙。
提前约了皇上去御花园。
刚出门，就碰上宜妃。
她身后跟着一群人，小心服侍她。
见到我来，她笑得亲和：“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我露出小女人的姿态。
低头羞怯：“御花园，皇上还在等我。”
她身旁的宫女扶着她的手，此刻骤然面色一变。
却不敢喊疼。
我清晰看见她的手指，几乎掐进了宫女的肉里。
依旧笑着：“那妹妹早些去，别让皇上等急了。”
我应声后从她身侧走去。
瞥见她的鞋挡了点路，我故意撞上去。
她差点摔倒，一旁的宫女扶住她。
她扬起手臂，二话不说给了我一巴掌。
“啪”地一下，我的脸被打偏过去。
很重，也很疼。
宜妃皮笑肉不笑，眼睛直勾勾的：“本宫好心让妹妹赶紧去找皇上，妹妹便是这样报答本宫的？”
她还想再打下来。
我握住她的手腕。
须臾，对上她的眼睛。
“娘娘好像……怀孕了呢？”
与我妹妹一般，刚好怀孕三月。
12
宜妃怀孕了。
整个后宫都知道此事。
皇上刚登基几年，后宫里诞下子嗣的只有三位，还都是公主。
这次宜妃怀孕，直接将皇上的心思又拉走。
皇上匆匆赶去宜妃寝宫里。
可惜了，我许久不曾穿这样漂亮的衣服。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御花园。
倏然转身。
却见那道永远穿着玄衣的人，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
他说：“初怡，吃桂花糕。”
果然是失败品。
可我还是接过他手里的桂花糕。
他问我：“初怡，是不是只要杀了皇上和宜妃，我们就可以离开皇宫了？”
并不是。
还有一个人要杀。
我将妹妹制成人偶，便可以得知妹妹生前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我从她的描述里得知了——
师父也在皇宫里。
13
皇上经常往宜妃那跑。
但我依旧日日来为皇上把脉。
我不争不抢，甚至没有多留皇上一下。
皇上终于看向我。
“这些时日，是朕忽略了你，改日朕补偿你可好？”
“多谢皇上。”
但是，好像不需要了。
因为宜妃怀孕，正合我意。
14
回去后。
沈荀问我：“初怡，让我去做这些事好不好？”
“不需要，仇人我自会手刃。”
这些时日皇上信任了我不少。
于是煮药由别人来，我端来喂皇上。
他皮肤的溃烂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再多几日，这具傀儡便要成了。
他这些时日偶尔鼻子出血。
太医也只诊断出来是火气重。
身子更加劳累，甚至产生嗜睡的症状。
他也以为是今日处理公务累的了。
再等等就好。
可我等不及了。
宜妃日日不出来，最多也是在宫殿外走动走动。
她极其在意这个孩子。
在意得连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皇上心疼她，越发经常往她那去。
沈荀每次想替我出手。
确实，以他的武功来讲，杀一两个人易如反掌。
可这滔天的仇恨，我怎么能让他人经手。
我得自己来。
谋划入宫时，我就没想着能活着出去。我笑着剜出心头血。
我要这宫里变天。
15
我来给皇上喂药。
刚舀起一勺药，递到皇上唇畔。
皇上二十多岁，眉眼中时时有股威压感，后宫中的嫔妃对他死心塌地一是因为他的身份。
二是因为他的样貌。
着实不错。
所以他才能在外出时俘获民间少女的心。
还让人家心甘情愿入宫来。
皇上为人极为傲气。
当初妹妹不愿意留下来时，皇上震怒。
又看到妹妹一而再再而三逃跑。
才对她下了狠手。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
“沈初怡，你到底是何人？”
“皇上为何这么问？”
我浅笑盈盈，露出几分不解。
“朕听闻，你意图不轨，宫里近日死了好些人都是你所为。”
我将药碗放在一边。
轻叹了声，眼尾微扬：“皇上知道太多，可不好。”
他见我这般，怒了，伸手掐上我的脖子。
“敢戏耍朕，你还是第一个！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行动，但朕已命御林军包围了乾清宫，无论你是何人都跑不掉。
“朕只是不明白，你入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脸色涨红，依旧笑。
“我见朱红宫墙不够红，我要让血染宫墙，添上颜色。
“还要多谢皇上，我这最后一计正需要你的御林军。”
他神色终于有异。
手上力道一松，震惊望向双手。
“你对朕做了什么！”
我摸了摸脖子：“放心，不会让你死这么痛快。”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沈欢这个名字？她是我妹妹，向来笨拙不知人心险恶。”
皇上：“你——”
我笑着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如妹妹一般，亦是人偶师，只是我不同于妹妹，我炼的是活人偶。
“总管便是我的人偶。
“宜妃怀孕三月，我怕皇上见不到孩子出生那日，所以不久后，我将会把孩子带给你看，让你安心。”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整个人向后退，最后倒在床上。
再也发不出声，瞪大眼睛死死瞪着我。
“毒……妇！”
模样可怖。
可我低低笑得越来越兴奋。
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刺入他的胸膛。
死死握紧匕首往下划，皮开肉绽。
“希望皇上能撑到我回来时。”
说着，我转身走出房间。
总管就在外面。
见到我仿若未闻，继续看向宫殿内。
16
我出去时，故意闹出动静。
将御林军都吸引来。
我沿着长长的廊道往一个方向跑去。
身后御林军追赶。
倏然。
一只手从转角伸出，将我拉进院子里。
利落阖上门。
拉我进来的这人是名男子，他的神色冷硬。
并未看我。
而是看向我身后。
这种神态——
是人偶。
我愣了下。
回头，却看见我那了无音讯的师父，正在身后不远的茶桌前品茶。
她的神色淡淡。
“师父，你为何在这？”
“本宫乃是宣妃，自然在此。”
宣妃，那是几年前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多年不曾被放出来。
我敛下眸，隐去眸中晦暗的神色。
御林军找不到人，自然进来搜查。
我被师父藏在桌子下。
人走后，我才慢慢出来。
师父漫不经心拢了拢头发。
她的那具人偶站在她身边。
我扫了两眼。
师父笑道：“他好看吗？”
“他是为师见过最喜欢的男子，当初为师云游，却对皇上一见钟情，甘愿为他入宫，那段时光是为师最风光的日子，天下数不尽的珍宝都往为师房里送。可男的没一个好东西，皇上很快移情别恋，为师不过是气愤下将他新宠的婕妤杀了，他便将为师打入冷宫。
“宫里的人踩高捧低，为师受尽了屈辱，于是便将那群人都制成了人偶。
“他便是那时出现的，他对为师很好，遇见为师受欺负还会替为师出头，为师将自己的一颗真心送给他，可他呢？竟然对他已有婚约的青梅竹马念念不忘！为师哪里不好！”
那男人名叫郑奇。
他不喜欢师父，并且有未过门的妻子，是他的青梅。
师父烦躁之下，将他的青梅杀了，又将郑奇制成人偶。
这些我都不关心。
师父的情绪激动。
很快又缓过来，挽了挽耳边的发丝，靠在郑奇的身上，眼神痴迷。
“现在这样正好，为师很喜欢。”
她总是这样怪异，讲完自己的事情才缓缓道：
“其实为师原本更中意你妹妹，可惜了，你妹妹红颜薄命，本领还不够，死了便死了，以后，为师便专心教你人偶术。”
可我早就不需要师父教了。
我站在师父身侧，低头敛眸。
“是。只是师父，我还想替妹妹复仇，杀了宜妃。”
她漫不关心，淡淡道了声：“那便去吧。”
利刃刺进她的心口。
我眸子冷然：“还有你，师父。”
她挣扎，身侧的郑奇立即对我动手。
须臾间，沈荀便出现在我面前，替我挡住郑奇的攻击。
师父怒骂：“沈初怡！你难不成想弑师！？”
“是呀。”
妹妹在皇宫总受尽屈辱时，你是如何做的？
妹妹见到你时向你求救，你又是如何对她说的？
你说：“不争气的东西死了便死了。”
我笑道：“刀刃上沾了剧毒，你不会这么快就死，只会瘫软，像摊烂肉一样，在冷宫中无人问之。”
“对了，我早知道你在此，御林军就是我故意引来的。”
我扬起手，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给了她一巴掌。
替我妹妹打的。
而她的人偶，我会一个个铲除。
我转身欲走。
那具人偶瘫倒在地面上。
残留的意识还磕磕巴巴念叨着：
“谢、谢谢你。”
我没应，反手将这具人偶摧毁。
他露出释然的笑容。
这些都不是我在乎的。
我在乎的，只有我妹妹。
现在，还有宜妃。
我要好好为她接生，送去给皇上瞧瞧。
17
总管声称皇上身子不舒服。
假传圣上旨意。
不再有御林军追捕我。
我一路畅通。
宜妃本在喝药，见到我时赫然露出惊恐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还没死？”
我关上门。
空气中浮动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吓得从床上起来，跌跌撞撞跑到另一边，离我远了些。
“宜妃娘娘，沈欢被你害死那日，你在想什么？”
“你……你知道些什么？”
“你猜猜呢？”
“来人！来人！”
“别喊了，今日不会有人来了，既然你猜不出来，那我便告诉你。”
我轻笑：“因为我把妹妹制成了人偶呀～”
“我妹妹当初也怀孕了，如你一般怀孕三月，但她死了，尸首被扔在乱葬岗。我还没见过三个月的孩子长什么样，不如你让我看看吧？”
她瞪圆了眼睛。
发髻上的步摇叮当响。
“你疯了！疯子……疯子！！本宫肚里的会是未来太子，你敢动本宫！？”
我依旧笑：“没事，很快的，轻轻划一下就能看见，娘娘这般小气吗？”
“你不能这般对本宫！本宫肚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可我不是妹妹，我喜欢滥杀无辜。”
“你会遭天谴的！”
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若是遭天谴，那就尽管让天来。”
我还是太过良善，只杀了当初插过手处理妹妹之事的人。
约莫是在妹妹跟前耳濡目染学的了。
我手上沾满鲜血，可我毫不在意。
我打了她一巴掌，还了上次她打我的那巴掌。
我只是将她关了一天，没给她送吃的。
次日，我来看她时拿出一个食盒。
从里面端出一盘糕点。
宜妃警惕地看着我。
我轻笑：“娘娘多吃点, 放心，没毒的。”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我若是真想下毒, 何必要大费周折？”
她神色微动。
很快意识到, 我真的没有下毒, 便捏起糕点吃了起来。
将近一天没进食，她早就饿坏了。
没一会便吃掉了大半盘糕点。
我托腮笑盈盈地望着她：“好吃吗？”
她不应，神情依旧高傲。
她或许觉得皇上会来救她, 总会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可惜了。
“吃饱了？”
她淡淡嗯了一声。
我又问：“你跟司灯真这么熟？”
“我与她有过几年的交情，你到底想问什么？”
“既然你跟司灯这般熟稔, 为何尝不出她的味道？”
她的目光一怔, 缓缓看向那盘糕点。
糕点外面是微甜的米香, 里面添了点肉馅。
她之前并未吃过这种。
那些肉到底是什么？
她吐得下气不接下气。
“吐干净了好, 否则一会划开肚子都是些秽物。”
我拿起匕首。
尖叫，鲜血, 猩红。
视觉和嗅觉的冲击下, 我强忍住身体里迸发的兴奋。
我终于见到了三个月大的孩子。
18
这天艳阳高照。
我开心地哼着小曲，将孩子带给皇上看。
他残留一口气。
见我来时情绪剧烈，可却动不了。
只能看着我笑着拿出来孩子, 放他手里。
“看呐, 皇上你的孩子真可爱，小小的软软的。”
“看样子应该是个男孩, 皇上你怎么不笑？”
皇上瞪圆眼珠子。
差点断了气。
可惜啊。
我的人偶已经练成了。
他跟之前几乎无异, 只是瞳孔渐渐涣散。
我笑起来。
大笑，狂笑。
笑得泪都出来。
我最完美的人偶，终于练成了。
当今圣上，如今只是我的一具人偶。
19
一切尘埃落定。
我却忽然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人偶喜欢我，经常偷偷给我送好吃的。
我不喜欢他。
我次次利用他。
最后, 他为了救我，死在了御林军乱箭之下。
怀里还捧着我最爱吃的桂花糕。
我落了泪，却浑然不觉。
捡起已经碎了的桂花糕，捏起扔嘴里。
犹如嚼蜡。
太腻了, 我不喜欢。
我讨厌这个人偶。
因为他是个失败品，他有自己的思想, 有自己的情感。
即便他永远忠于我。
我也讨厌他。
可他喜欢我。
再睁眼。
我发现沈荀没死, 那只是一个梦。
可我不想它变为现实。
我沉默了。
宫墙外，是一棵茂盛粗壮的桂花树。
再向四周伸展枝丫。
这吞人的宫里, 早该变天了。
罢了。
从此，我便是这世间的王。
御花园内，我与沈荀站在湖边。
我看向他荀，忽而问到：“你其实还有以前的记忆吧，谢令行。”
我早便猜到了。
所以他才是我最失败的人偶。
他应了一声。
“那你走吧，我杀了你, 将你制成人偶, 弄成现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哑声道：“我不走，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当初，是我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上。”
“我不是谢令行, 我只是你一人的人偶，只是个人偶罢了。”
我望着他许久。
“怀里的桂花糕还不拿出来，是想给谁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