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扶华
所属系列:相思局:挽一缕青丝解相思
我是公主收养来的孩子。
从踏进府中的那一刻,便如履薄冰,努力上进。
可公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后来我嫁给了她安排给我的夫君,备受欺辱。
谁知出逃后,反被她囚禁在阴暗的地牢。
她将我手脚筋挑断,凿碎我的腿骨,剜掉我的眼睛。
“不过是个贱妇生下的野种,也配叫我娘?”
被凌虐致死后,我重生了。
看着领养我的公主,我勾起唇角。
“以后,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1
“公主,这孩子无亲无故,我瞧着她可怜,就带了回来,不如我们收养她,给秋盈做个伴?”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猛地攥起拳头,抬头扫了眼面前的公主。
她依旧年轻,脸上依旧端着优雅大度。
苍天有眼,我重生了,并且重生到了被公主收养的那一天。
很快公主便笑着对驸马说:“这可是好事一桩,以后我们盈盈有姐姐了。”
面对她的“善意”,我直接扑进她怀里。
“以后,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上辈子就是这样,公主表面上说视我如己出。
告诉我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都不用我学,美其名曰怕我太辛苦。
此时再看,公主温柔的脸上,是一双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的眼。
那时侯我娘去世,留我独自一人孤苦无依。
就在我快支撑不住的时候,驸马找到了我,将我带进公主府。
到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驸马是我爹,我娘才是原配。
而她,不过是强取豪夺。
2
当年我爹立下赫赫战功,皇帝下旨封赏,被公主相中。
爹不肯,她便以我娘的性命要挟,逼我爹写下一封休书。
我娘心灰意冷,独自抚养我。
事后我爹成了她的驸马爷,她却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娘。
找来几个强盗,闯入家中将我娘轮番欺辱完再杀害。
而我因为外出,躲过一劫。
回来只看到衣衫不整,惨死家中的我娘。
现在看来,她哪里不知道我的身份。
恐怕早已经知道,只想用另一种杀人不沾血的方式除掉我。
将我安顿下来以后,公主便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扶华,女子无才便是德,本宫知晓你身世可怜,此后既是我公主府的人,便可衣食无忧。”
“女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将来还不是要嫁人。你只需学会如何相夫教子,等及笄以后,母亲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上辈子我听信了她的话,赶走爹爹给我请来的教书先生,口口声声说只爱刺绣女工。
即便念书,也只是学习三从四德。
出嫁前以公主为天,婚后以夫为天。
其实全都错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是指女子拥有自己的才学,能明辨是非,才是难得的美德。
旨在鼓励女子多学习多读书,能明心智。
只是公主断章取义,反过来用这句话来约束我的思想,压迫、奴役我。
现在,我不能露出破绽。
表面上听从她的话,却在私底下偷偷跑到爹爹书房,利用闲余时间多读书。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公主也如她所说的那样,将我“视如己出”。
她对我的照顾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不仅什么都不用我干,还专门命人给我准备小灶。
什么鸡鸭鱼肉,只要是荤的,全部往桌上端。
反观她的亲生女儿许秋盈,哪怕是素菜,也严格控制,每样最多吃三小口。
上辈子我就是因为她的纵容,一度吃成了大胖子,被其他官家小姐耻笑。
而她女儿,成了苗条淑女。
每当那时候我想节食减肥,她都劝我:“我家扶华才不胖,是她们不懂得欣赏。”
“扶华这样才可爱。”
甚至有一次宴会,我被人嘲笑肥猪,公主还当场掌嘴那位官家小姐,此后便再也没有人说过我了。
我也以为这样的体态无关紧要,继续大吃大喝。
这辈子,看到她命人送来的大鱼大肉,我严格控制自己,只说胃口不好,每样吃一点。
我知道,一味地忍让根本不够,我需要反击。
很快,我便迎来了机会。
3
这日许秋盈不愿意念书,被先生打了掌心还罚站。
恰好看到了不用念书,甚至在花园里扑蝴蝶的我。
许秋盈一肚子的委屈,看到我时彻底转变成怒火。
她一把夺走我手里捕蝴蝶的网子质问:“凭什么你就可以逍遥自在玩耍,却让我辛辛苦苦读书?”
“天天读一些之乎者也有什么用,烦透了,我真想去问母亲,到底你是她亲生女儿还是我是!”
说完这番话,她甚至还将我狠狠推倒在地。
许秋盈自幼就嚣张跋扈,上辈子也因为这些事妒忌我,对我非打即骂。
那时候我为了讨好公主,并没有告状。
现在看来,就算我告了状也没用。
她是公主,我被许秋盈欺负那么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此刻我听了她的话,故作惊讶:“母亲说是妹妹喜欢读书才让妹妹读的,难道不是吗?”
许秋盈瞬间暴跳如雷:“当然不是了!她就是喜欢管我!”
“这劳什子书,谁喜欢读!我看就是她偏心。”
我依旧佯装不知,小声嘀咕:“我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做,我想她这样做,定是为了你好。”
“肚子饿了,我要去吃饭了,母亲说,只要我肚子饿,想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让厨子给我做。”
说完,我还不忘吩咐跟在我身边的丫鬟:“小蝶,你去告诉厨子,我要吃酱香肘子、红烧肉、四喜丸子。”
“对了,还有烧鸡。记住,千万不要放绿叶菜,难吃死了。”
小蝶闻言,立马应声退下,许秋盈看我的眼神震惊到了极点,连带张大的嘴巴都忘了合上。
许久她才磕磕绊绊问我:“你、你怎么可以吃这么多?”
我漫不经心地说:“母亲说了,公主府就是我家,我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怎么,妹妹你不是这样的吗?”
“我不信!”
许秋盈推开我,气冲冲地往我的住处走去。
4
当她看到一桌子美食,整个人惊呆了。
而我则大大方方地坐下,撕下一个鸡腿往嘴里塞。
她再次震惊地问我:“你怎么能吃这么多?母亲说一道菜只能吃三小口……”
我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她,她瞬间像是明白什么似的,耷拉着脑袋。
她就这么站着看我吃鸡腿,而我也把享受美食演绎到了淋漓尽致,不断地夸赞:“这个烧鸡好吃,外酥里嫩,一口下去满嘴都是鲜香。”
“红烧肉也不错,肥而不腻。”
许秋盈终于忍不住了,吞了吞口水想说什么。
最后似乎想到了自己才是嫡郡主,而我只是个收养来的野丫头,于是命令我:“许扶华,你给本郡主听清楚了,从今往后,你的吃食都是我的。”
“若是你胆敢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我定饶不了你。”
接下来她径直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
长时间的压制,会让人的食欲一旦得到释放,就会毫无节制。
我慢慢嚼着嘴里的东西,看着她把整盘红烧肉都吃掉,甚至连狮子头以及烧鸡也吃了不少。
她完全沉浸在美食里,连身边的丫鬟劝阻也听不到。
饱餐一顿的她,看着哭唧唧的丫鬟,一人赏了一巴掌。
“哭什么哭!”
“你们给我听着,要是今天的事被我母亲知道,我就让人把你们嘴缝起来打一顿,最后再卖到青楼去!”
我也假装诚惶诚恐地答应。
此后的每天,许秋盈都会在课余时间跑到我这里饱餐几顿,全都是大鱼大肉。
但她又不敢不吃正餐,好在每样只吃一两口,倒也能糊弄过去。
只是久而久之,露出了马脚。
这日我才刚睡下,公主兴师动众地找上了我。
我忙翻身起床,规规矩矩行礼。
“母亲。”
公主的脸色不好,她站在我面前,将我来回扫视了许多遍。
最后才开口质问:“是你把你的饭菜让秋盈吃的?”
我张了张嘴,最后浑身开始颤抖,怯懦地回话:“是……”
话音刚落,她直接暴跳如雷,将桌子上的茶盏摔在地上。
“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我瞬间被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发抖一边哭着道歉:“对不起母亲,可是、是郡主非要吃的……”
5
公主的脸色也随之发生变化。
她扫了一眼站在她身后,明显比我胖了一大圈的许秋盈,厉声质问:“是这样的吗?”
许秋盈也抖了一下,公主又将视线放在许秋盈身边的婢女身上。
婢女们哪里敢欺瞒公主,便把许秋盈是如何威逼她们和我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不用我澄清,原本公主怀疑的眼神已经变化。
到最后,她亲切地将我扶起来,温声道:“你妹妹身子不好,不能吃大鱼大肉。”
“都怪我,没有管教好她,吓到你了吧?”
我摇头,眼神里全是恐惧。
把一个胆小怯弱,又愚蠢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看起来很满意,又冲着我开口:“盈盈不像你这么懂事,以后她再有无理的要求,你都拒绝了,懂吗?”
我点点头,小声回答她:“母亲,扶华懂了。”
接下来的时间,许秋盈被公主关了禁闭,强行节食减肥。
可食欲大开的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再加上之前毫无节制的饮食,早就把她的胃撑大了。
以前给她限额的食物,完全不能让她果果腹。
为此许秋盈大吵大闹过,甚至质问公主,她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结果可想而知,换来的只有公主一巴掌。
公主太争强好胜了。
上辈子我娘活着的时候,公主派人偷偷画过我娘的画像。
她原本以为我娘不过是一个粗鄙的乡村妇人,哪里知道我娘却是极其貌美的女子。
妒忌让她疯狂,之后她便找人毁了我娘。
如今我身材苗条,和她女儿形成对比,这样的挫败让她失去理智,才会对许秋盈更加严格。
期间我偷偷去看过许秋盈,她并不知道公主这样待她是为了她好,反而生出各种怨恨。
甚至告诉我:“也只有你这种没爹娘的野种才会稀罕有个母亲。”
“而我,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个毒妇的掌控!”
6
许秋盈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最重要的是,越来越冷漠。
我能看出来她对公主的疏离。
可公主并未看到,她只看到自己的女儿重新变得纤瘦,且用功读书了。
我依旧挑灯夜读。
这日却发生了一件事。
我爹征战时,为了救同袍,身受重伤。
不得已提前回来。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格外震惊。
要知道上辈子我爹与我聚少离多,他每每外出征战,一去少则三年,长则五年。
虽然受过伤,但从来都没有因为受伤而回家休息的时候。
我怀疑事情有变,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去看望了我爹。
当我跪在我爹面前行礼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我爹不一样的眼神。
他凝视着我,似乎压抑着许多情绪。
良久才开口:“起来吧。”
说罢,又冲着公主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不仅让你操持整个公主府,还要你照顾两个孩子,属实辛苦你了。”
公主闻言,立马喜笑颜开,滔滔不绝地夸赞我和许秋盈。
她看着我爹的眼神全是爱慕,那种爱慕浓烈到了连我爹眼底的厌恶都不曾察觉。
听完她的叙述,我爹借口身子不适,将我们打发了。
这天夜里我才刚躺下,便见屏风外悄无声息地溜进来一个身影。
我尚未出声,便听我爹开口:“扶华,是我。”
接着他又叨叨絮絮着:“太好了,我家扶华并没有……一切都还来得及。”
“爹爹还以为这样万无一失,都怪我。”
“扶华,爹爹再也不会抛下你了。”
我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披了披风出来见他。
不过短时间不见,爹爹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他盯着我看,柔声说:“扶华,你和你娘真的很像。”
“扶华,爹爹做了一个噩梦,你要听爹爹讲吗?”
随着他讲的梦境越来越多,我的呼吸也越来越局促。
难道说我爹他也……
7
我爹告诉我的梦境,和我上辈子的经历一模一样。
只不过在他的叙述里,故事是以他的视角展开的。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娘是被公主所害。
但他到最后才知道,公主对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捧杀。
而他之所以拼了命的立战功,无非是想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等他足够强大,便可以拿捏公主,甚至,为我娘报仇。
只可惜,他并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反而等到了我的死讯。
我的死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彻底疯魔,没有按照原有的计划行事,而是准备找公主同归于尽。
但最后,还是惨死在公主手里。
他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许秋盈并不是他的女儿。
自从与公主成亲,他从未碰过她。
洞房花烛夜,也是药晕了她,找人替代。
我听完,竟有些凝噎。
真好啊,原来我爹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我娘。
最后,他又温柔地看着我问:“扶华,你会不会觉得爹爹狠心,怕爹爹?”
我摇头,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得以真实表露出来。
我见过我娘被凌虐而死的惨状,经历了我被寸寸敲碎骨头的疼痛。
这一世,我就是复仇的恶鬼。
我爹露出欣慰的表情,他摸摸我的脑袋说:“好扶华,爹爹发誓,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那个毒妇付出代价,为你娘报仇。”
有了我爹这个助攻,我知道,我的复仇之路会比之前还要顺畅。
8
自打我爹开始在家里养伤,便再也没有提过征战一事。
甚至以身体欠佳为由,向公主透露了他想进入朝堂做文官的心思。
公主爱慕我爹,皇帝又疼爱公主,我爹很快便在朝堂站稳了跟脚。
我依旧如从前那般,绣花、读女戒,春天扑蝴蝶,秋天打秋千。
我越是过得逍遥自在,许秋盈看我的眼神越是不满。
但她终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跟公主对着干。
反而异常沉稳安静。
我知道,许秋盈并非善茬。
上辈子公主对她要求极严,但她还是会在私底下对我非打即骂。
一个人本质就坏,这辈子若是往阴暗的地方想,只会更坏。
果不其然,凑巧路过她房屋窗户的时候,听到了她与丞相家千金的闺中密话。
“公主?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年她骗我好苦,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贱人肯定是她在外跟别的男人生下的野种,否则怎么会待她这么好。”
“总有一天,我会逃离这里,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
我怎么都没想到,许秋盈竟然真的会以为自己是私生女。
不过她跟公主的误会越来越深,却是我希望看到的。
这天许秋盈难得跟公主大吵一架夺门而出。
我恰好在花园里扑蝴蝶,看到这一幕佯装劝阻,跟了上去。
哪知还没追上,便见打开大门的许秋盈,迎面跟一个男子撞在了一起。
她大骂一声:“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本郡主是什么身份!”
话音刚落,那男子却谦卑地开口致歉:“实在是对不住,姑娘可有伤着哪里?”
许秋盈抬眸,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瞬间愣在那里。
面前的男子手拿折扇风度翩翩,且不说生得一副好皮囊,只单单是那多情的一双桃花眼,任谁看了都会心动。
见许秋盈没有做声,男子再次询问:“姑娘?”
而我也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握紧了拳头。
9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上辈子公主许我的夫君,户部尚书的次子刘远山。
刘远山生性风流,仗着一副好皮囊,没少在外寻花问柳。
不少百姓家娇养的女儿都被他骗了去。
得手前说不尽的甜言蜜语,得手后弃如敝履。
若是有怀了身孕想讨个说法的,被他强行灌下堕胎药。
那些姑娘死的死、疯的疯。
奈何他父亲官居要职,出了这等丑事,没人敢生张,普通百姓无处诉委屈,少女含冤而死。
而我的悲剧,也是从他开始。
刘远山应公主邀请,碰到了在花园里扑蝴蝶的我,一番甜言蜜语下来,哄得我头脑发昏。
可我那时候虽然被公主娇养,却还是恪守本分。
反倒是许秋盈,对刘远山一见钟情,更是被刘远山的风流倜傥迷得神魂颠倒。
只可惜,刘远山从一开始就是公主为我设下的陷阱。
纵使上辈子许秋盈哭闹过,跑到我面前诋毁谩骂过,也无济于事。
这辈子,这狗男人我必须离远一些。
因为我没有上前打扰,刘远山很快便吸引了许秋盈的注意力。
她不再哭闹,而是换上之前清冷的神情,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话。
但刘远山擅长哄小姑娘开心,一向不苟言笑的许秋盈立马被他哄得开怀大笑。
他俩闲谈,我在一旁把风。
等公主的耳目靠近,我便上前,假意与刘远山攀谈。
刘远山离开后,我有心提醒,让她慎重考虑。
许秋盈却冷笑着看我:“怎么?抢走母亲不说,现在连我喜欢的男子都要抢走?许扶华,你怎么不去死?”
见她执迷不悟,我也不再劝阻。
要知道上辈子刘远山就是带着目的来公主府的。
可若是在我和许秋盈之间选,他一定会选择许秋盈。
只因公主许诺,只要他娶了我,日后我出什么闪失一命呜呼,他就可以娶真正的郡主做续弦。
刘远山本就是有点脑子的人,如何听不出来公主的意思。
这些也是我新婚夜当天,被刘远山拳打脚踢的时候才知道的。
他一边将我往死里打,一边谩骂:“你当我为什么娶你这头死肥猪?”
“今日我就告诉你,只要你死了,我便可以娶真正的郡主。”
“看到你这张脸,我都想吐。”
我被他踹到吐血不止,他却嫌弃我的血污了他的靴子,厌恶地在我大红霞帔上擦拭。
既然他们俩如此情投意合,这辈子,我定会成全他们。
10
有我不经意地打掩护,许秋盈和刘远山很快打得火热起来。
到最后,两人连定情信物都交换了。
当然,风流成性的刘远山在周旋我和许秋盈之间,简直易如反掌。
倘若我不是活过一次的人,恐怕也会掉进去。
我以为是因为公主对我过于信任,等我回头仔细思索,才知道这之中还有爹爹的功劳。
他日日缠着公主,与她饮酒作乐,公主自然无暇顾及这些。
等她发现的时候,许秋盈已经跪在她面前,求她成全她和刘远山了。
公主大发雷霆,站起来怒斥:“你在说什么糊涂话?”
“刘公子心有所属的是扶华,赶紧站起来,休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许秋盈看了我一眼,当即站起来:“母亲怕是误会了,刘公子心悦的人是我,想娶的人也是我。”
“至于她,一个被收养来的低贱东西,凭什么!”
“娘,求你成全我和刘公子。”
公主震怒,命人把许秋盈关进了柴房,不许任何人接近。
她在柴房大哭大闹,公主始终没有松口。
夜里我带了点吃食,偷偷摸摸靠近了她。
看到我,许秋盈凶狠地瞪着我:“许扶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不就是想来看我下场有多惨吗?”
“你一定很得意对不对?从你踏进公主府,我这个嫡亲郡主就被你比下去。”
“你是不是以为那个老女人不同意我和远山在一起,你就可以趁虚而入!”
我浅浅一笑:“你错了,我从未奢求与你争什么。”
“如果你真的想和刘公子长相厮守,我倒是有一妙计,你若是愿意听,便附耳过来……”
许秋盈犹豫了一下,最终将耳朵慢慢贴近。
我轻声开口:“如果我是你,我会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与刘公子离开这里。”
“无论去哪,天涯海角都可以,等到那时候就算公主找到,你与刘公子也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她不情愿也得认了。”
许秋盈闻言,疑惑的目光看向我。
“你为什么帮我?”
“我知道了,你想让我离开这里,只要我离开了,你就是公主府唯一的郡主对不对?”
不得不承认,许秋盈还是有些脑子。
但我深知她的秉性,于是反问:“唯一的郡主?难道现在不是吗?”
“公主明明是你的母亲,可她平日里如何待你的?许秋盈,我是在真心实意帮你,你好好想想,你说的这些,我需要绕这么大一圈吗?”
许秋盈沉默了。
片刻后,咬牙道:“好,我相信你。”
11
这天夜里,公主府热闹非凡。
有婆子来报,说看守的丫鬟被打晕,秋盈郡主逃走了。
彼时公主还在我爹的书房为他磨墨,听到这话,砚台都打翻了。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公主亲自提了灯笼,带着家丁外出寻找。
混乱中,我与爹爹相视一望。
他的眼神带着疑问,我冲他点点头。
这辈子我们带着同样的目的,一个眼神彼此都能明了。
很快,我爹也举着火把,带了一行人外出寻找。
我知道,除了我爹,许秋盈是公主最为珍视的人。
上辈子她害死了我最亲最爱的娘,夺走了我的爹,害我惨死。
这辈子,我也让她体会一点点失去,却又无能为力的痛苦。
我爹是天亮了的时候才回来的。
紧跟着被带回来的,还有许秋盈以及刘远山。
许秋盈衣衫不整,刘远山也没好到哪里去。
孤男寡女一宿未归,任谁都会猜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以说,我爹将二人带回来,穿过京城热闹的集市、繁华的大街,此番行动,让许秋盈做过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公主紧跟着回来的时候,脸色白到了极点。
她愤怒地冲到许秋盈面前,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许秋盈没有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打啊,继续打啊,有本事你杀了我!”
公主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成了这副模样,一时间失去控制,命人拿来马鞭,狠狠地抽打在许秋盈身上。
许秋盈生生承受着,直到最后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宁愿你从来都没有生过我……”
“既然你有了许扶华,为什么还留下我?”
“都怪你,如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此下场?不如你今日就将打死我罢!”
公主闻言,手里的马鞭瞬间脱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如许秋盈愿,公主答应了这门亲事。
只不过暂时订婚,大婚需另择黄道吉日。
公主因为这件事大病一场,我留在她身边日夜服侍。
我爹却在朝堂上大显身手,平步青云。
许秋盈回门那日,我侯在公主身边,看到许秋盈行礼的时候,手腕处掩饰不住的淤青。
公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询问:“你的手腕怎么了?”
许秋盈拉过袖子遮掩,眼神里依旧带着对公主的厌弃。
“昨儿个不小心碰到了。”
我知道,这对母女已经彻底离心。
这还不够,接下来我还要再添把火。
12
我让我爹暗中安排几个美姬,让底下的官员献给刘远山。
许秋盈婚后不久便怀了身孕,刘远山立马被几个美姬迷得晕头转向。
许秋盈本就被公主教养得极其孤傲,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哪里肯受这份委屈。
可刘远山不但不听劝阻,还因为许秋盈扬言要告诉公主而被毒打。
这些消息,也是我爹从美姬那里听来,又复述给我的。
公主赶到刘府的时候,许秋盈因为小产大出血,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
看到公主的时候,许秋盈笑着看她:“母亲,孩儿知错了,你能不能离孩儿近一些,孩儿想跟你说句话。”
公主的眼泪已经湿了眼眶,而我却看到了许秋盈藏在袖子里的发簪。
待公主凑近,许秋盈抬起手,猛地将发簪刺向公主的脖子。
好在我眼疾手快,及时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发簪刺在我的手臂上,公主吓得脸都白了。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颤声询问:“盈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为何待我像仇人一样?”
许秋盈哈哈大笑着,一边笑一边落泪,最后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亲生母亲?你不配!”
“你给我听好了,我今日……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全是你害的。”
“从小我就期盼您能多疼我一点,可是你呢?什么都不肯,连我多吃一口菜都要管。”
“反而将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种,视若珍宝!”
“我只恨,没能亲手杀了你。”
“为什么,你和刘郎都不能多疼我一点……”
最后这句话说完,许秋盈瞪大眼睛断了气。
公主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吓得后退两步。
我上前搀扶,却被她狠狠甩开。
这一刻,我清晰的看到,她看我的眼神淬满了毒。
我知道,许秋盈一死,她不想再留下我了。
而我刚刚救下她,也并非是真心,而是不想让她死得这么痛快。
她所经历的一切,还远不够我娘承受的万分之一。
既然她这么在乎权势,那就从她最在乎的开始。
13
处理完许秋盈的事情后,公主命人抓来刘远山,就地杖杀。
她得罪了尚书大人,我爹却升官了。
这次老皇帝直接将他任命为宰相。
皇帝的身体也在入冬以后,变得越来越差,太子开始着手处理大部分政务。
至于公主,曾经可以恃宠而骄,现在的她,已经收敛许多。
我依旧按照之前的方式生活,只不过多了每日去公主那里请安侍奉。
直到有一天,我端起茶双手捧给公主的时候,她冷冷地看着我。
“你都知道了吧?”
我看着她,一脸疑惑。
这让她变得焦躁起来,随后一把打翻我手里的茶杯,怒斥起来:“少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你肯定都知道。”
“否则那么乖巧听话的秋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定是你!”
我缓缓站起来,将洒在袖子上的茶水擦了擦,最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开口:“是啊,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是杀害我母亲的凶手,也知道驸马便是我的亲生父亲。”
“可你现在才想到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
公主闻言,整个人摊在椅子上。
恰逢她养的宠物猫跑了过来,舔食了地上的茶水,片刻后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公主更是大吃一惊:“你竟敢在茶里下毒?”
“来人,快来人,拿下这个贱人!”
可她一声呼唤,却没有一个人冲进来。
她回头去看,才发现身边侍奉的几个贴身婢女全都不见踪迹,顷刻间有些惊慌失措:“人呢?人都跑哪儿去了?”
我微微笑了一下:“在你养病的这段时间,她们都被我爹支走了。”
“所以不仅是我知道,就连我爹也知道。”
公主彻底慌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喃喃出声:“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的。是你对不对,是你告诉他的!我要杀了你!”
她扑过来想掐我脖子,却因为身体虚弱,只是被我轻轻一推,就跌在了地上。
我继续开口:“许秋盈被你赋予厚望,你想将她养成名门贵女,把我养成废物,只可惜,她是你的女儿,你却不了解她,她本质同你一样恶劣,你越是不想让她做什么,她便偏偏要做什么。”
“所以啊,后来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引诱她做的。”
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凄惨,最后咬牙看我:“杀了我,你不是想给那个贱人报仇吗?你现在就杀了我。”
14
我将她按在地上,恶狠狠道:“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娘不是贱人,你才是。”
“你横刀夺爱,心肠歹毒,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还要奢求我爹会爱上你?”
“你一定不知道吧,我爹费尽心思从边疆赶回来,就是为了找你报仇!”
“对了,我爹还告诉我,许秋盈根本不是他和你的孩子,而是野种。”
公主几乎快疯魔了,从一开始的大笑,转变成惊愕,到最后一脸的痛心疾首:“怎么可能?不会的,秋盈是我和他的孩子。”
他的话说完,我爹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扶华说的没错,秋盈不是我的孩子。”
接着我爹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直到最后,公主倒在地上,看着我爹泣不成声。
“许斐,我是公主,是我不嫌弃你的身份,甘愿下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我爹红着眼,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咬牙切齿:“因为你杀害了我的妻子,那是我一生挚爱,甚至还妄想害死我们的骨肉。”
“你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想生下我的孩子, 你配吗?”
“放心,柔儿经历过什么,我会让你百倍千倍地偿还回来。”
他说完, 逐渐恢复理智, 随后松开手, 冲身后的几个侍卫道:“来人,奉皇上口谕,安庆公主草芥人命, 意图谋反,即刻押往天牢等候发落。”
公主扑上去, 奋力抵抗:“我没有, 我没有谋反。许斐, 你假传口谕, 父皇是不可能相信我谋反的!”
我爹却看着她反问:“如果是皇帝驾崩,而我辅佐的太子登基了呢?”
公主呆呆地看着我爹, 原本抱住他腿的手也顷刻滑落, 任由几个侍卫将她押了出去。
我也看向我爹。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也拼尽全力,为复仇大业努力着。
15
公主因谋反被关押大牢, 举报的人正好是爹。
我爹立功, 官居摄政王。
公主性命垂危的消息传来时,我特意去牢里看了她。
她衣衫不整, 头发凌乱, 最重要的是,原本那张冷艳不可一世的容貌,也被磋磨的不复当年半点风光。
看到她这副模样,我内心才有些许慰藉。
但我爹说,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将公主在牢房里的情况告诉给新帝, 恳求他将公主的罪状列举出来昭告天下,并且贬公主为庶人。
新帝应允,命在旦夕的公主被赶出牢房。
失去公主身份的安庆公主,像乞丐一样衣衫褴褛, 扶着城墙一步步往前挪。
那些得知她十恶不赦的百姓,无不谩骂她。
有大胆的往她身上丢烂菜叶子, 不多会儿, 无数民众效仿。
她逃无可逃,只能躲在荒废了的茅草屋。
原本想悬梁自尽、一死了之的她也做不到。
因为就在她躲进茅草屋的那天夜里, 突然闯进一批同样无处藏身的匪寇。
那些匪寇见她有些姿色,便一一将她玷污。
恶有恶报,她终于像我娘一样,惨死在破茅草屋里。
这天,我爹带着我,祭拜了我娘。
他喝得伶仃大醉, 伏在我娘墓碑上泣不成声。
“柔柔, 你看,我和扶华为你报仇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爹落泪。
新帝即位第三年,贪图酒色, 荒废朝政,民不聊生。
这次我爹面色凝重地看着我问:“扶华,想不想让这天下换个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