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 浅色 自动

1目中无人

所属系列:夏日告白:少女的心事是首诗(已完结)

知乎盐选 目中无人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

我不修边幅地穿着肥大的碎花睡裤扔垃圾,

转头遇见了我的暗恋对象,

那一刻我知道,

我的爱情枯萎了。

1

距离我决定不戴框架眼镜的那天起,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

原因是夏一帆对我说,原来你不戴眼镜的样子,这么好看。

彼时我正坐在篮球场边用细软的布巾擦着眼镜,仰头望去,视野中的夏一帆,是块状的。

上下两坨大白是球衣,左右两坨小白,是护腕。

他有着极其优越的头身比,一直被女生们津津乐道,以至于我不用眯着眼睛也能依稀辨别他高出别人几分的腰线,大概在什么位置。

即便眼前的人五官模糊也无所谓,关于他的图像记忆,一直以另一种方式堆叠在我的右脑,那里面有无数个清晰生动的夏一帆。

比如现在,我完全可以在混沌中自我成像,瞧见他明朗的眉眼和唇,以及运动之后萦绕在他鼻尖,微微淋漓的湿气。

我对他笑了笑,耳朵不争气的红了,抓过手边的矿泉水心虚地呷了两口。

「来给二狗加油的?」

「…… 嗯,不来…… 八成要被许菲掐死。」

「那倒是,」夏一帆倾身在我身边坐下:「二狗媳妇有这个能耐。」

我闻到空气里传来一丝带着柠檬味的皂香,没敢转头去瞧那人,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眼镜布。

夏一帆的目光似乎在我脸上轻轻掠过,也没有多作停留,顾自又望向场上正在篮板下来回跑动的队友。

许菲带着自制的枸杞水到场下送温暖兼撒狗粮去了,好像生怕二狗打场球就会伤了肾,果断把我一个人扔在看台上。

人只要一谈起恋爱来,总是不管不顾,好在许菲的重色轻友一向坦荡洒脱,我早已习惯成自然。

更何况我原本就是来瞧夏一帆的,本想着不动声色远远看一眼那都是赚了,现下这个境况,莫名有种加量礼包满送正装的惊喜。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事实上我完全不记得那天和夏一帆聊过些什么,左不过是谁谁抢篮板很厉害,谁谁又打手犯规之类的。

大多数像我和夏一帆之间这种朋友的朋友关系,聊天多少带着似熟非熟,没话找话的客气。

不过足够了。

我只能记得余光所及之处,模糊的,夏一帆两条长长的腿。

2

我喜欢夏一帆算不上什么秘密,至少住在 306 的人都知道。

在怂恿告白这件事上,许菲干得最多,她的想法很简单,就凭她的亲密爱人何二狗是他夏一帆铁打的兄弟,就这近水,这楼台,搁谁还不能硬上?

我却不这么想,人夏一帆看着像是那种被兄弟三两句枕头风轻易吹昏头的么?那身板那模样,任凭放到哪个人堆里都是拔尖儿的。

听说喜欢夏一帆的姑娘都 TMD 快内卷成包菜了,就我这无才无德的小透明,哪里来的脸让二狗加塞什么关系户。

「关系户咋了?谁规定关系户不能吃米不能惦记男人了?……」

许菲从盆里捞出刚洗过的衣服抖得唰唰响,恨不得一脱手甩我脸上。

「姐姐我谢谢您~咱姿色平平,性格也平平,喜欢喜欢得了……」我坐在书桌前拆快递,一转头却发现许菲的视线贼兮兮盯住我。

「干什么?」

「依我看…… 咱身上也有不平平的地儿吧?」

我埋头左右瞧了瞧,又抬眼瞥了瞥许菲的,才恍然指着自己的胸前闷声说:「姐姐你瞎了?这也…… 能拿得出手?」

许菲踢开脚边无辜的盆,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双手抱起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没志气,没风骨,你说你这喜欢有什么劲儿?」

「咋了?暗恋又不犯法,怎么…… 你这架势还打算扭送我去派出所不成?」

许菲给我一记白眼:「就没见过你这么摆烂的……」

我笑笑,作势抚上眼前这位冒火姐的心口,一下一下给她顺气:

「别气姐姐,摆烂…… 也总比告白被拒,那什么,把我这心窝子戳个稀烂的好吧?」

「啧啧,您是何仙姑呐还是黄大仙呐?…… 哪里来的第六感人夏一帆一定会拒绝你?」

「第六感不敢说,自知之明咱还是有小二两的,」我倾身刮了刮许菲的鼻子:「把你床上那袜子收了啊,还有 20 分钟来人检查卫生…… 我去把垃圾倒了……」

「得,这一遭又是白废嘴,」许菲站起身往床铺上打量了一圈儿:「我说小甜甜,咱不行还是把眼镜儿戴上吧~」

她踮脚从床上摸来那一团物什,顿时哭笑不得:

「我这好好的假发片能让你给看成袜子…… 怕是明天我额头要长脚癣了吧?」

我心虚的眯着眼聚焦一看,还真是。

不戴眼镜是看不太清。

「你说你…… 还喜欢喜欢得了,我看你是要了命…… 人夏一帆说你漂亮,你就非悄么声的折磨自己眼睛……」

我火速拎上垃圾袋悄悄把宿舍门掩上了。

屋里许菲的那些唠叨和忿忿隐约飘出房门。

「亏的夏一帆之前说你文静,那帅哥怕是不知道你是个搞笑女吧?」

3

是谁说过,在高度近视的世界里,五十米外人畜不分,一百米外雌雄同体。

这句话我体会得尤为深刻。

起初我以为框架换成隐形不过是最简单的事,宿舍的姐们儿陪着去附属医院的配镜中心验光选片三两下就搞定收工。

直到眼球上覆上薄薄两层小碗一样的膜,我才知道那叫一个难受。

在最开始的那一周,即便每天佩戴不超过两个小时,我也还是觉得眼珠子膈得慌。

后来,我那 650 度心灵的窗户肉眼可见的红了,看着确诊单上「轻微角膜炎」几个大字,撩起床帘泪眼汪汪地问许菲:「尔康,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完了?」

许菲正刷着牙,冲着我吐着满嘴的泡泡说:

「这 TMD 就是你要的爱情。」

再后来,我懂得一个道理,隐形眼镜也不是人人都能戴的,尤其是当医师郑重的点点头,宣判我是一个过敏症患者。

在所有期待能和夏一帆裸眼相遇的时间里,我的爱情,在发炎。

眼睛好了之后,我开始较起劲来,除了上课和自习,框架眼镜被长期静置在盒里。

我就不信这花花世界能花到哪儿去。

「阿姨,这个酱肉来一份儿。」

「同学,这个是烧茄子……」

「哦…… 呵呵。」

「对面宿舍谁红裤衩被吹下来了?臊死人……」

「那是人家没展开的横幅姐姐……」

「哦…… 呵呵。」

「诶你看学校怎么会有鸭子飞进来?那灰翅膀是野鸭吧?」

「我服了你,看清楚那是雨棚破了石棉瓦翘起来,你以为搁这儿演格林童话呐?」

「哦…… 呵呵。」

苦了 306 的几个姐妹,时不时被我的物体联想搞得晕头转向。

不过还好她们乐意纵着我,美其名曰谁还没在暗恋里做过一两件傻事,况且夏一帆说的没错,摘掉眼镜的我确实要好看很多啊。

只可惜,那天球场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夏一帆。

向来以占地辽阔著称的西洲大学,要遇上一个朋友的朋友,原来挺难的。

我趴在宿舍阳台上发呆的时候幻想过,说不定明天路过南教学楼的拐角,就会碰巧和他打个照面。

不需要表现得很惊喜,普普通通相互寒暄几句,再各自客气地道个别,如果没有镜片遮挡的视线,能和他的,轻轻剐蹭一下,就可以开心很久。

暗恋有时候是一个人心照不宣的自我感动,关于喜欢的小心思细细麻麻的,一直酥到骨头缝里。

4

西洲大学从这学期开始掀起了持久的垃圾分类运动。

教学楼、宿舍、图书馆周围都安装了很多五颜六色的分类智能箱,以前往楼梯间大塑料桶一扔就完事的懒人活儿一下变得琐碎起来。

麻烦归麻烦,总是件拯救地球的好事,学期过半,莘莘学子们都慢慢适应了下来。

我提着垃圾袋,在宿舍楼门口晃晃悠悠地走。

许是进入初夏的缘故,阳光不甚毒辣,只给人周身裹上一层薄薄的温,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风,让人在这种体感舒适的天气里晕陶陶的。

睡裤有些垮,我往腰间提了提。

当初它被 306 集体群嘲,因为它土得要命的碎花底面和肥出天际的剪裁。

在听到我说是母上大人的手工杰作后,姐妹们瞬间鸦雀。

半晌,许菲弱弱地溜须拍马:

「阿姨…… 手艺真…… 穿花纳锦啊……」

我不管这些,喜欢穿着这条土睡裤在宿舍和周边招摇,因为舒服。

穿过前面的鹅卵石小路,就是那排红黑蓝绿的垃圾箱了。

手机扫个码,输入寝室房间号,再把垃圾分门别类扔进去,这一套流程大家已经掌握得轻车熟路。

我仍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视野里不远处四个色块边界模糊,在联排的箱边上匍匐着一坨黑影,拱起来的背高高低低起伏着,似是在太阳底下打盹儿,有惬意绵长的呼吸。

「呵…… 你倒会偷懒,跑来这里睡大觉……」

我弯着嘴角,顺势蹲下来对着那头招手,轻声召唤:

「嘬嘬嘬~过来…… 阿炭…… 嘬嘬……」

阿炭是西洲校园流浪狗里最讨女生欢心的,这狗子性格好,不乱叫,喜欢和人亲近,在路上遇见叫它一声会回头冲你摇尾巴,圆眼大鼻头,长相很是憨萌。

它时常在女生宿舍区周围出没,花台边、草丛里,从无数个抚摸它头顶的小姐姐手上叼过手抓饼和火腿肠。

毕竟,谁会抗拒一只可爱的小修勾呢?

「嘬嘬…… 阿炭过来给姐姐摸摸……」

那黑影蹲守在原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朝我跑来。

睡着了么?

我歪了歪头,站起身正准备上前去敲狗子的小脑袋,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我的名字。

那人背着光,大概有两三米远的距离。

他的声音像是初夏在麦田热浪里行经的一桅白帆,所到之处烧得人浑身发烫。

我喉头突然有些发干,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要死!不懂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见夏一帆。

一个我素面朝天甚至略显邋遢的下午,卫衣上有没来得及洗的奶油印,肥大的碎花睡裤好像随时准备从腰上滑下去。

几支一次性筷子从我手里拎着的一坨垃圾里支出来,似乎在接收这个空间尴尬且不合时宜的信号。

还会有比在暗恋对象面前 360 度全方位无死角展示自己不修边幅的盛世丑态更惨烈的事么?

果然,刻意想见到的人,总会在一个离奇的瞬间出现。

我披头散发地站在榉树下的阴影里。

爱情如同干燥的发梢一般,枯萎了。

5

气氛有些焦灼。

夏一帆似乎迟疑了半晌才开口问,「呃…… 扔垃圾?」

「…… 嗯,对。」

「前个星期贾维攒的局去 KTV,听二狗媳妇说你生病了……」他上前微跨了半步,倾身问:

「现在好了么?」

我沮丧地抬起头,却看不清他的眉眼。

前个星期?那时我正每天往眼睛里挤药水,为了拯救自己的角膜。

好在许菲在什么该说和不该说这件事上总是很拎得清,没有交待「生病」的前因后果起承转合,我感谢她用这两个字把一场发炎的爱情轻轻带过。

「嗯,小毛病,已经好了,谢谢。」

「那就好。」

我能感觉夏一帆的视线凝滞在我脸上,带着几分探索。

他没有再开口,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在这样微妙的气氛里开始有些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

「那个…… 你最近还挺忙的吧?」

「……」

「呵呵…… 嗯…… 说起来我们俩有段时间没见了,我记得你上次说要和工大打友谊赛…… 那什么,应该快开始了吧?」

我耳朵又开始机械性的发红发烫。

夏一帆手指摩挲着护腕,似乎有些愕然,「有段时间…… 没见了吗?」

我觉得穿着这肥睡裤杵在夏一帆面前真是丢脸且下头,恨不得原地把自己活埋。

心跳得飞快,慌乱到已经来不及思考他的话,胡乱回答,「嗯嗯…… 那你忙着啊,我…… 呵呵,扔垃圾,嗯…… 有空见啊…… 叫上许菲和二狗……」

这样糟心的场景,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我脸上虚情假意地堆着笑,说完客套话便作势要走。

偏偏那人不邃我的愿。

「回来。」

语气冷冷的,好像不太高兴。

我后颈一凉。

许菲说过,夏一帆不笑的时候,能把女人迷得死去活来。

我没有见过,印象里他总是和颜悦色,那张脸是太阳底下加了滤镜的拍立得,笑起来锁满了少年的干净和温柔。

愣愣转身的时候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是我话多了?还是寒暄太假了?这什么意思?

怎么突然就…… 不高兴了?

我拼命睁大了眼,试图想在他模糊的愠色中找到让人死去活来的证据。

我知道这样看人不好,直勾勾的。

会显得有点不礼貌,还有点呆。

「麦甜。」

「嗯?」

「你是不是……」他语气里多了一丝调侃:「眼神儿不太好?」

「啊?…… 哦,我…… 那个,没戴眼镜…… 嗯,是看不太清…… 呵呵……」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我看起来眼神飘忽?轻佻?还是…… 色眯眯吗?

「为什么不戴呢?」

「……」

为什么?

我在心里自嘲的笑了,埋下头去看见迎风招展的肥睡裤。

因为你说我好看,我 TMD 就猪油蒙了心,我该死,不,你该死。

你的一句话,我就当了真。

我想让你再看看我不戴眼镜的样子,哪怕一次也好。

可惜,西洲太大了,在我精心准备的,时刻幻想的,那些好看的时候,没有遇见你。

在我蓬头垢面傻兮兮的这片刻,你倒不缺席。

真是见了鬼了。

话说回来你住北校区,没事跑我们南边女生宿舍这儿溜达什么?

你是不是该死?

夏一帆听不见我这番祭奠爱情的碎碎念,歪头等了许久。

然后抬手看看表。

他是不是赶时间?

这场尴尬盛宴终于要结束了吗?

我安静如鸡,继续沉默等他主动离开。

那想他说,「9 点我来找你。」

「…… 找我?」我慢悠悠抬起头来,有些迷茫不解:「找我做什么?」

他笑了笑,径直走向我,俯下身来在耳旁说:

「谁知道呢?」

温热的气息洒落下来,我的耳朵又不争气红了。

夏一帆这厮靠这么近干嘛?太犯规了!

6

事后许菲回忆,她当时就隐隐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我出门丢垃圾,回来倒像是把魂给丢了。

脸上飘着可疑的红晕,眼神愈发的不聚焦,仿佛染上二两杨梅酒的薄醉,整个人偏偏倒倒的。

先是悄么声的爬上床去,把帘子拉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在里面捣鼓些什么,然后就听见有东西发出「砰砰」的声音。

她支起耳朵听了小半会儿,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 我说…… 甜儿啊~」

「嗯?」

「哪里不舒服吗?」

「啊?」

「我怎么瞧着你不对劲儿?」

「有吗?」

「有。」

她三步两蹦爬上楼梯,「唰」一声拉开我的床帘,只见我双目无神,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个蚕蛹。

脑袋一下一下磕在折叠小桌上,平日里最喜欢的玉桂狗公仔端坐在我正前方。

她当时心想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

喝高了?

拜神不好使,改拜狗了?

她端着印度人扒火车的姿势站在楼梯上,满脸的疑惑只差没把天花板给捅破。

见状我悻悻地坐起身来,盘腿把腰挺得笔直:

「要听吗?」

「麻溜的,少给我摆谱。」

「……」

越过许菲的肩膀能依稀看见阳台外有好看的夕阳,我揉了揉眼,好不好看都不重要了,反正世界已经黑得一塌糊涂。

「哈哈哈哈…… 所以呢?夏一帆是看见你把塑料袋当成狗子说话了?…… 我去,牛啊紫薇……」

我跟着她干笑几声:

「呵呵呵~好笑吧?后来我才发现他不把我当傻子已经很客气了。」

「我真…… 哈哈,脚趾抠地了我……」

「亏我还在寻思他从哪儿看出来我眼神儿不好,你知道吗?我走近了看见那是一塑料袋……」

「咋了?气急败坏了?」

「差不多吧,」我脸上激愤着连比带划:「简直怒上心头,我一脚就给它踢飞……」

「然后呢?」

「然后?……」我驼起背,语调瞬间低了几分:「然后又给拣回去了,还做了分类,那里面有枇杷果核儿,是湿垃圾……」

「嗯不错,」许菲边笑边朝我竖起大拇指:「我们小甜同学社死之后还不忘爱护环境保护地球,值得表扬。」

我「咚」一声倒下,用力把被子裹紧:

「毁灭吧尔康,我累了…… 还肖想什么爱情,他肯定觉得我脑子瓦特了……」

许菲挑了挑眉:

「丧什么气,他不说晚上来找你么?」

「找就找呗,丢脸成这样,难不成还指望他喜欢我……」

「那可不一定,」她笑眯了眼睛,「据我所知,二狗的那位大帅哥兄弟,不是什么没事闲的到处瞎逛的人物。」

说完这话她抬脚踢了踢我的屁股,「今晚的月色,怕是有点撩人呢,磕到了~」

我在她贼兮兮的笑声里,羞愤地滚了两圈。

啊啊啊!这都能磕,许某人真是不挑!

7

话是这样说,晚上接到夏一帆电话的时候,我的小心脏还是不争气地蹦了起来。

暗恋真让人求死不得啊。

临出门前站在镜子前纠结了五分钟,眼镜拿起又放下。

最后还是心一横,决定裸眼上阵。

既然脸已经丢了,看不看得清重要么?

就不要再加深脑子不好,脸也不行的印象了吧,以后二狗攒的局大小也要碰面不是。

出了宿舍楼门口,远远看见路灯下有人招手朝我走过来,一八几的大高个,灰色的运动卫衣。

我下意识把头发捋到脑后,脸上撑开了笑迎上去。

边走就边在想,这身针织衫小皮鞋,铁定要比下午那肥睡裤好太多了吧,不知道能不能在他那儿挣回些许形象,不多,一点就行。

离他越来越近了,我保持完美微笑打招呼,「嗨,久等了吧。」

几秒之后,我…… 社死了。

只见面前的灰衣男愣了几秒同我错身而过,牵着他身后的红衣女有说有笑离开了。

啊这?

夏一帆是喊我来见证爱情的吗?

我的笑容有些僵住,周遭望去,哪儿哪儿都是模糊的人,成双成对的。

难过缓缓涌上来。

直到有人轻轻点了一下我的肩膀,「你真是,要把我气死!」

我循声转过身去,这人很高,穿一件宽松的丹宁外套,眼睛亮亮的。

哦,这才是我喜欢的夏一帆。

那刚刚?

我在风中凌乱了几秒,后知后觉认错人了。

好傻。

害!这男的没事干嘛和夏一帆长一样高,身材也差不多,这样很容易混淆视听的啊喂。

十米开外六亲不认,谁近视谁知道。

所以夏一帆也看到刚刚认错人那一幕了吗?

好尴尬!

我干笑两声,试图以此来缓解当下的窘态,并装作没事发生一样,镇定自若打招呼,「嗨。」

「晚上风大,穿这么少不冷么?」

「…… 我吗?」我扯了扯衣袖,笑得越发干了:「噢~还好吧,呵呵……」

夏一帆叹了一口气,将手里得奶茶塞给我,接着脱下外套罩在我肩头。

「不不不,我真不冷,谢谢……」我连连摆手。

乖乖,这是什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桥段,可别把我心里那点准备掐灭的小火苗给整燃了。

人贵在自知,却也架不住那些自欺欺人的心猿意马。

夏一帆只轻轻抓住衣襟把我往里面裹,也不说话,神色淡淡的。

他这个样子,有点凶,又有点…… 迷人。

我忽然明白了许菲说的死去活来。

红了脸,手摆着摆着也偃旗息鼓了,他外套上有一种草木香味,仿佛要缓缓渗入我的肌骨。

沉默半晌,我仰头问:

「嗯…… 你找我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他似乎认真想了想,「这个…… 说来话长……」

这么复杂的吗?

我原本以为他多半是来当说客的,因为上个星期二狗给别系的女生带早餐,许菲闹了点小脾气。

两人就这么僵着,二狗努力了几天,没哄好。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就二狗那耙成泥的耳朵,哪儿有那么大胆子,不过是许菲想晾着,借机多敲打敲打他几天罢了。

两口子冷战,都是姐们兄弟为他们两肋插刀的卖命时刻,我自认为很懂这个道理。

奇怪的是直到出门前,一向热衷于说教的许菲,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二狗也真是的,一个方案而已,去给那女生瞎献什么殷勤。

我想起许菲这些天在宿舍把二狗从盘古开天骂到辛亥革命,好家伙那叫一个句式复杂不重样,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

「啊?…… 哦,没什么,想起好笑的事。」

夏一帆挑了挑眉,似乎不太满意我这副神游的样子。

「走走吧,我们。」他垂下眼帘,语气忽然郑重:「我有话和你说。」

「…… 哦。」

8

奶茶的甜味刚好。

握在手里是温热的,还有我喜欢的白桃香。

和夏一帆走在图书馆背后狭长蜿蜒的小道上,两旁是高大的小叶榕,夹杂了些许女贞树,在初夏的夜里零星开出白色的花,却还没有到最炽烈的时候。

树木静默不语,路灯的暖光洇满肩头,他负手在侧。

气氛着实有些暧昧不明,我披着他的外套,喝着他买的奶茶,我在想,和他们擦肩而过的十个人里,应该有十一个会认为我和夏一帆是一对相爱的恋人。

当然,只是想想罢了。

我不配。

「所以二狗还真的…… 手写检讨书啦?」

「差不多吧。」

「他学理的,那文采能糊弄过许家文科大佬么?」

「某度东抄西改加工加工,纸上再来两滴泪,没问题。」

「……」

好家伙,深情都是男人的套路。

「咳咳,你不怕我跟许菲打小报告说他作假?」

「你不会。」

「……」

我侧仰着头去瞧他,这人在光影里看不真切,语气是那样漫不经心的。

只是,我们之间的话题大多和那对笨蛋情侣有关。

我忽然发现除了许菲和二狗,能和夏一帆聊下去的事原来这么少。

我甚至从来没在这段小心翼翼的暗恋里,以朋友的朋友身份借口问一句,吃了吗,睡了没,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也许偷偷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即便脑海里常常已经大胆到…… 把那些不可描述不会发生的旖旎臆想了无数遍,现实里却永远是个普通而怯弱的,嗯,朋友的朋友。

大概是我得视线太过明晃晃,直勾勾。

他停下来,悄么声息的开始发难:

「好看么?」

「…… 嗯?什么?」

半路刹车,我被问得猝不及防。

「我说……」他缓缓转身:「你觉得我好看么?」

这什么明知故问的送命题?

「好看呀…… 呵呵,怎么不好看……」半颗珍珠差点卡我嗓子眼儿:「整个西洲…… 谁不知道你好看,呵呵…… 嗯,好看……」

事实如此,但是当人面儿这样吹彩虹屁着实也让人手指蜷缩。

「你撒谎。」

「什…… 什么?」

「你根本就看不清,怎么知道我好看?」

「我…… 看不清?」

我愣住了,吃甜食能让人心情愉悦,但也容易把大脑思考变得迟缓,比如现在。

喝掉的奶茶并不能帮助我去判断夏一帆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只能顺着这话头胡乱往下接:

「哦…… 对,呵呵,那个…… 我今天没…… 呃对,之前戴眼镜的时候看清过呀…… 太好看了你…… 嗯,超级帅……」

为了证明发言真诚,我还煞有其事的伸出个大拇指,见夏一帆不为所动,又悻悻的收了回去。

「现在呢?」

现在?什么现在?

这个人好奇怪,怎么一直要纠结我的视力。

我有些不明白。

看不看得清有这么重要么?

算了,想起下午被他目睹了《我与黑色塑料袋的爱恨情仇》这件事就糟心,爱咋咋地吧,最多也就被调侃两句。

「现在…… 是看不太清楚,我近视。」我想了想,又补充说:「不戴眼镜的时候看人是模糊的。」

「哦……」夏一帆像是恍然大悟般的,认同地点点头。

他背着手,朝着我轻轻迈了一步:

「这样呢?」

「什么?」

我呼吸一滞,耳朵忽然就烫了起来。

「能看清么?」

他的人已经很近了,甚至越过了自我割据的社交距离。

「有好…… 好一点……」我莫名开始有些结巴。

「哦……」

他又往前了一步。

我眼睁睁看着他蓝色的帆布鞋,靠近了我脚上这双小乐福,和外套一样的草木香从正前方迎面而来。

我惊觉,

这个味道的缺口,正在合拢。

「还是看不清?」

「……」

没等我回答,夏一帆倾身弯下了腰。

那张我第一眼看见便喜欢到现在的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等等,这也太近了吧。

四目相对,呼吸纠缠不过半指。

那么英挺的眉和鼻子,眼睛里的光带着笑意,亮得像璀璨的星河一样。

我一动不动僵在原地,耳朵瞬间烧得要起泡,当他的鼻息若有似无的掠过我的脸颊,我感觉自己缺氧了!

9

夏一帆在的地方,空气总是很稀薄。

初见他在一个人声嘈杂的 KTV 里,那时二狗和许菲刚在一起,正是你侬我侬的好时节。

二狗搭着他的肩,半醉着对我说,这是和我穿一条裤的兄弟。

他笑笑,声音带着温柔和蛊惑:

「你好,我叫夏一帆。」

「……」

世界突然就安静了。

无论那晚 KTV 里人来人往唱过多少首撕心裂肺的情歌,我耳朵里只剩下这句话。

我从此常常要面临突如其来的高原反应。

他的每一次出现,都足以让我的心脏抵达一个前所未有的海拔。

眼下这种境况…… 夏一帆是想要我的命么?

「你……」

「怎么?」

「你离我太近了。」

「哦,怕你看不见。」

「我又不是瞎子,我能…… 看见……」我紧张到有点哆嗦,手指也有些麻麻的:

「你这样…… 我会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 你要……」我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

夏一帆的目光从我那双呆滞的眼睛开始,顺着鼻子往下,最后停在我的嘴唇上。

「以为我要亲你?」

「……」

这种话怎么好摆在明面上说的?

我心脏砰砰直跳,一时气短得厉害,恨自己大脑短路口无遮拦,连忙磕磕巴巴找补起来:

「呃……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呃……」

边说边想要往后退,试图悄悄拉开这段暧昧的距离。

夏一帆似乎看穿了我缩头缩脑的小心思。

他伸手环住了我的腰,只轻轻一带,整个人就跌进了怀里:

「那可惜了,我就是那个意思。」

「……」

我懵了。

脑子里的问号和今晚的月亮一样,不,比月亮还大。

我仰头眨巴着眼睛,努力想搞清楚状况。

夏一帆差点被我逗笑,轻点我的额头。

「麦甜。」

「…… 啊嗯?」

「我只说一次,你听好。」

「……」

「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不太确定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我这个人很简单,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在一起。」

「……」

「不愿意的话…… 我现在就放开你。」

「……」

我的脑子停止了思考,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初夏的夜很静,再过两个月,这条路上会有蝉鸣和蟋蟀的叫声,但现在只有小叶榕和女贞花轻摆时细碎的风动。

以及,两个人的心跳。

沉默了许久,我仍然没有回答。

就这么直勾勾且呆呆的看着他,仿佛我真的只是,努力想看清他这个人。

仅此而已。

他松开了手,点点头:

「那么…… 对不起,唐突了。」

10

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是一个稀有概率。

我一时难以相信,我的暗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盛大的双向奔赴,那些被藏匿起来的秘密,瞬间有了另一种意义。

想象中的这个场景,我会激动得原地起飞,或者,大哭不止。

为了漫长的暗恋里那些快乐,心酸,和委屈。

原来不是的。

百感交集往往像身处暴风眼一样平静。

仿佛积压了多时的陈年旧物忽然清仓,在写了很久的文档里敲下最后一个句号。

当那些默默喜欢,独自等待的时光拂袖而去,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

会有一个人为我重新装填。

等想完这些,夏一帆就已经离我七八步远了。

搞什么,你这是告白诶~就不能多等我一会儿么?

「夏一帆。」

「……」

他没有回头,仍然闲庭信步的往前走,在我的视野里开始渐渐模糊。

「夏一帆…… 我喜欢你,喜欢死了。」

好险。

我听见,他好像舒了一口气。

转身在我看不清的距离以外,笑了笑:

「谁死了?这么严重?」

「……」

我听出他语气里的玩味,耳朵上的红染了一脸。

这人坏得很,宕机的大脑忽然变得清明,我觉得夏一帆是有备而来,非要逼我真情实感的把这句话说给他听。

我有点恼羞成怒:

「你?…… 我,我死了,被你活活气死的……」

「……」

说完便不理那人,顾自转身走开。

没等跨出两步,我就被人重新拉进怀里。

也是,他腿长。

夏一帆从背后拢住了我,在我耳旁轻声问:

「这么小气?嗯?」

「……」

「喜欢死了…… 是有多喜欢?说来听听……」

「……」

我的小腿肚发虚,有什么在四肢百骸流窜,心脏突突的,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声线低哑,带着三分慵懒和戏谑,正在摧毁我所有的意志。

我羞红着脸挣脱开,转身和他对视,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

「喜欢死了…… 就是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我喜欢你夏一帆行了吗?懂了吗?满意……」

他低头攫住我的唇,没有丝毫犹豫。

「你…… 唔……」

他的吻来得蛮横而虔诚,我有片刻的眩晕,周身紧绷得厉害,连带着攥住他衣角的手指都是僵硬的。

整个人浑浑噩噩,陷入一片混沌。

我迷失在夏一帆的幻境里,在辗转厮磨中听见彼此如雷的心跳声。

鼻息交缠,唇舌间都是他的味道。

和等待了许久的这杯奶茶一样。

那么甜,那么软,是我喜欢的,初夏的白桃。

眩晕维持了很长时间,末了,夏一帆轻吻了我红透的脸颊,不怀好意的在我耳边说:

「嗯,满意死了。」

「……」

呵~这死去活来的爱情。

11

临近期末,二狗和许菲又开始形影不离,我也重新戴上了框架眼镜。

夏一帆常常会在教室外的转角等我,我从教室出来,总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他。

他牵起我得手,笑得如和煦暖阳,「真好,我的麦甜从此不再像只呆冷的小天鹅,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从我眼前经过了。」

我抓住这句话的重点,「目中无人?我什么时候这样了?」

他讪笑地摸摸鼻尖,似乎有些别扭。

不对劲,他铁定有事瞒我!

在又一次甜蜜气氛上头时,他终于害羞又窘迫地说出了原因。

原来,扔垃圾那次,他反问有段时间没见了吗?

其实是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不过,是他单方面见我。

夏一帆说:5 月 9 号,我在食堂旁边的自动贩卖机前买饮料,穿一件枣红色的薄开衫,他远远的朝我招手,我朝这边望过来,又面无表情的扭头便走。

5 月 16 号,他坐在二教 1-3 阶梯教室倒数第四排靠窗的位置,我进来自习时手上抱了两本很厚的书,视线分明在他周围绕了一圈,又面无表情的在挨着前门的第一排坐下,以至于他准备打招呼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黑色的中性笔只能绕着手指尴尬的来了一个托马斯;

5 月 20 号,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回学校时看到有些女生手里抱着花,我似乎没带伞,站在图书馆外的宣传栏下,素色的棉布裙,头发松松的扎在脑后。

他确定我看到了他,因为我的目光显然平视着他来的方向,他撑一把透明雨伞,相距不过二十步的时候,我突然把帆布包举过头顶,飞也似地朝宿舍方向跑了。

他愕然,脚下的水坑里印出自己迷茫的脸。

5 月 24 号,也就是扔垃圾偶遇的前天。

更扯。

他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小组课题,等到把那些沉闷的数据图表和文档搁置在一边,他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场清算。

和我有关。

女生宿舍楼下的晚九点往后,爱情在这个时间段发酵得最充分,夜幕中往往隐藏着呼之欲出的暧昧和悸动。

他斜斜的虚靠在栏杆前给我打电话,事实上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找借口问候过彼此,加过的微信也长期横尸在列表里,一动不动。

他坦言,以前不是没有这个念头,只是每每想起我和他说话多少带着一些客气和疏离,哪怕是被一众女孩们频繁示好的他,也会有迟疑的时候。

更不用说我最近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和态度。

仿佛是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哪怕打个招呼,都是我惹不起也赎不清的罪过。

他莫名有些火大。

一切发生在十秒之内,他记得很清楚。

他清了清嗓,试图开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通话,手机摄像头还没来得及识别人脸,我就像大黑耗子一样从宿舍楼里蹿出来了。

速度跟风一样。

当时他握住电话的手忽然僵硬,接着呼吸开始变得短促。

而我这位暗夜里的耗子精裹了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急冲冲朝他的方向跑。

十米,他举着电话的手臂垂下来。

五米,「吧嗒吧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和他心跳一样快。

三米,他在夜风里微微扬起嘴角,想起我说话的时候,尾音总是很好听。

然后……

没有然后。

耗子精一鼓作气一往无前一言不发的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我脚上那双粉紫色的拖鞋活像两朵趾高气昂,在夜里盛开的喇叭花,压垮了夏一帆最后的尊严。

路灯那昏黄而凉薄的光,瀑布似的,从头到脚,把他包裹成一尊好看的木雕。

夏一帆伫立了片刻,一共目睹了 4 对热恋的情侣从身边经过。

他说,他忽然觉得,生命中第一次喜欢的姑娘,

多少有点,目中无人。

12

还好。

算算时间,其实那晚夏一帆离开不过几分钟,我就踏着夜色回来了。

他没有见到手里拎着一大堆烧烤的我,整个人眉开眼笑的样子。

幸好没有。

不然他会被活活怄死。

嚯!原来我曾经离爱情那么近。

夏一帆越说越羞愤,「你说这不是目中无人吗?」

我臊得脸红,「我又不是故意忽视你这么个清纯大美男暗戳戳的小心思的。」

他拥我入怀,有些庆幸,「还好让我撞见你和垃圾袋说话,我多怕猜错你的心意,怕你是真的,目中无人。」

真好,我开始感谢那天窘迫的遭遇。

感谢阿炭,它是我的神。

偶尔,我们喂完狗子,会去湖边的长椅上晒太阳。

我总是枕着他的腿,不断重复问同一个问题:

「你说…… 我戴着眼镜也好看么?」

「好看。」

「真的么?」

「真的。」

「我不信。」

「你什么样子都好看,我说的。」

每每听到这个回答,我会满意的起身亲他的嘴角,然后被他反手抱起来吓得呲哇乱叫。

图书馆自习的时候,我喜欢慢悠悠的转着笔,支着头去瞧我的男朋友。

啧啧,无话可说的五官,清俊的眉眼,还有恰到好处的碎发和鬓角。

我笑自己以前是不是傻,竟然无视了这么多次。

夏一帆会在我走神的时候一把拉过我的板凳,然后狠狠的在我脸上捏出一个红印,语重心长的说:

「专心点。」

嘶~他捏人真的好疼。

我盘腿坐在宿舍床上对许菲抱怨:

「真的,他再捏我一次…… 我就和他分手。」

许菲翻个大白眼,一边刷牙一边说我闲得蛋疼。

暑假开始,夏一帆送我去机场。

我坐在行李箱上哼哼唧唧,他好言好语哄着,喂我吃冰淇淋:

「乖,回来我接你。」

「想你怎么办呢?」

「电话,微信,视频…… 你喜欢的话,写信也行。」

「要不…… 我不回去了吧。」

夏一帆挑了挑眉,点点头:

「好。」

随即把我拉开,拖着小黄鸭的行李箱往出口走。

「诶~我随便说说的…… 夏一帆……」

「……」

我三步并两步追上人,气急败坏的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站定,转身把我抱住:

「…… 到底要不要走?」

我牢牢圈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喃喃自语:

「我就是…… 就是,不想和你分开。」

「……」

小牛皮糖,又甜又黏。

夏一帆倾身过来吻我,却被我的一双手死死捂住:

「不准亲,亲了我更不想走了。」

「好,不亲。」

他的唇在我额头轻轻点了一下:

「注意安全。」

我独自过完安检,朝来时的方向望去。

夏一帆仍静静地站在原地,机场的玻璃顶透进来的光洒在他肩上,周围人来人往。

我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清晰的视野里有一张英俊温柔的脸。

他的目光穿越汹涌的人潮,落进我的眼眶。

候机坪上有飞机起落,赶路的人总是匆匆忙忙。

他说,

我开始想你了。

(全文完)

作者:狐狸有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