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还有谁不服？一起上

还有谁不服？一起上

为了你的荣光

篮球场，宋擒隔扣了我哥。

还放狠话：「离我女朋友远一点，这次是警告。」

我哥敛眉，走向我：「这就是你交的男朋友？」

我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哥，我错了。」

不远处，宋擒的表情，像是吃了屎。

「你叫他什么？」

哦，我忘了，他俩是死对头。

1.

陈稚夏到篮球场时，平时没什么人的球场，现在很是热闹。

栅栏网外，停了几辆重型机车，球场边坐了一圈人，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

球场中央，MC 拿着麦克风，激动且亢奋的声音，透过音箱，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林昭阳一个后撤步！后仰跳起！野马紧跟防守！但是很可惜，迟了半步，林昭阳已经投出了这个球！」

哥哥进球了！

听到解说，陈稚夏的脸上闪过喜色，想跑进去看比赛，却被人从身后一扯，她转过头，看到一个生面孔。

「美女，一个人来看球？」

他身上有一股很重的酒味，陈稚夏嫌恶地皱紧眉，从包里摸出手机，想给哥哥打电话。

醉汉看她摸出手机，凑过来，说：「加微信吗？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扫个屁。

迎面走过来两个男生，陈稚夏计从心头来，绕过醉汉，跑过去，说：「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陈稚夏一边说，一边往旁边使眼色，醉汉走了过来，探了探头，说：「你朋友？」

宋擒只是想来篮球场练练球，这儿没他认识的人，更不会有女生喊他。

他一看这局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脸上浮起一丝不耐，不答反问：「有事？」

宋擒长得高，面相也凶，现在眉头拧成一结，一看就很不好惹。

醉汉反应慢了半拍，就被人拉到了一边，点头哈腰：「不好意思啊，喝多了，喝多了。」

这男的刚才一直站在旁边，也没见他站出来，现在看到有男的来了，就说喝多了，真讨厌。

陈稚夏一直瞪着他，他拽着醉汉了走进去，她收回视线，松了一口气，说：「谢谢你们。」

宋擒没接茬，和他一起来的大头，指了指里面，问：「没事没事，小姐姐，里面比什么呢？」

陈稚夏这才发现，他俩也是生面孔，给他们介绍：「野球杯啊。」

他俩聊天的空当，宋擒已经进去了，找了个角落运了两下球，动作随意，但很吸引人的眼球，陈稚夏不懂篮球，但感觉他的动作很好看，一看就是经常打球的。

也对，他长这么高，说不定跟哥哥一样，也是专业球手。

大头尬笑了下，说：「他就这样，装高冷，小姐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啊。」

陈稚夏笑着摇摇头，听到解说，哥哥又进了一球，她已经等不及想进去了。

大头四处瞅瞅，瞥到一旁的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第一名，奖金十万元。

他吓了一跳，问陈稚夏：「第一名给十万？」

「对啊。」陈稚夏朝他招招手，说，「我先进去了，等下聊。」

正好，大头也想进去，他朝宋擒跑过去：很兴奋：「擒哥，你猜我打听到什么了？」

宋擒在运球，没说话，也没听到。

大头拍了下他的肩膀，指着那块牌子，说：「十万啊！擒哥！有了这笔钱，你还愁什么医药费？」

宋擒被他一拍，球没运住，但也没丢，还在他掌控的节奏里，他又运了一下，使了点劲，球高高跃起，落进他的掌心。

他转过头，看向那块牌子。

「三分！三分命中！林昭阳杀死了这场比赛！让我们恭喜林昭阳！拿下了本场比赛的胜利！」

「这也是林昭阳拿下的第三个冠军！三连冠！尖叫声！让我们恭喜三连冠林昭阳！」

话没说完，从远处直直飞来一个篮球，朝 MC 砸来，他低头闪了一下，最后一个字没说完。

他骂了一句「我去」，抬起头，才发觉人群之外，站了一个人。

他穿了一身黑，寸头，很高，目测快两米，肩膀很宽，小臂的肌肉紧实，线条分明，看起来很瘦。

但打球的都知道，他的腱子肉都藏在衣服底下，一看就是练出来的。

他没穿篮球鞋，迈步朝他们走来，越过人群，走到球场中央林昭阳面前。

刚刚弹出去的篮球，砸到栅栏网上，落到地上，滚到宋擒脚边，他脚一勾，把球控在手里，往前一传，林昭阳接住了。

宋擒一笑，脸上挂着不羁和傲气，问：「玩玩？」

话音刚落，场上就躁了起来，有人起哄，有人尖叫。

按照规定，宋擒没报名，自然没资格参赛。

但谁不想看热闹呢，更何况，这里是一群热血躁动的街球手。

林昭阳低头，看着手上的篮球，不知名的杂牌子，胶皮还有些开裂。

他抬起头，迎向宋擒挑衅的目光，好战心也被他挑了起来，勾勾唇，说：「行啊。」

2.

来者不善。

陈稚夏看到挑衅的人是宋擒，傻了。

几分钟前还向她伸出援手的人，变成了哥哥的敌人。

她看到林昭阳走下来，连忙迎上去，递给他水和毛巾，问：「哥，没事吧？」

林昭阳拧开水，喝了两口，润润嗓子，说：「没什么，玩玩而已。」

三毛也跑过来，给林昭阳按肩膀，像是比赛前给拳击手按摩的教练。

他一向贫嘴，这会儿还在开玩笑，说：「妹妹，你放心，阳哥很强，这点小喽啰还不是他的对手。」

话音刚落，就被林昭阳踹了一脚：「谁是你妹妹？」

「哎呀，阳哥，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兄弟齐心不分家嘛。」

「那你女朋友是不是也是我女朋友？」

这个死妹控。

三毛语噎，没话了。

十分钟后，休息时间结束，林昭阳扔了毛巾，上场。

场边很热闹，刚才还坐着的人，现在都站了起来，这是街球手的比赛，宋擒是个生面孔，没人知道他的底细。

有人开了赌局，赌这场比赛的最终赢家是谁。

陈稚夏走向人群，拿出钱包，把几张百元大钞摔到桌上，说：「押林昭阳。」

有女生带头，男生吹了声口哨，不甘示弱，有人掏钱包、有人掏手机，全都押注林昭阳。

完全是一边倒。

有人在挑唆，说：「这还玩什么，没人押黑马啊，你们是不是玩不起？」

大头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拍了拍宋擒，宋擒看过去，眼色没什么起伏，大头气不过，想走过去，宋擒拉住了他，先他一步，走进人群，摸出钱包，扔进人堆里：「押我。」

「all in.」

3.

他一出来，气氛更加燥热，被煽动到了极点。

陈稚夏脸烧得慌，不敢去看宋擒的眼睛，毕竟人家刚对她伸出援手，现在这样，的确有些忘恩负义。

但她心里很清楚，哥哥为这个比赛付出了多少努力，她在心底默默给宋擒说了句抱歉，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才发觉他视线平静，薄唇轻启，淡淡开口：「你输了。」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风平无波，好像一切已成定局，这是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陈稚夏别开眼，嘀咕了句：「哥哥不会输的。」

是吗。

难得，宋擒唇边掀起一抹淡笑，看着她，慢悠悠地说：「那你就看好了，看好，我是怎么赢他的。」

4.

比赛开始。

林昭阳率先进了一个三分，现在是宋擒的进攻局。

陈稚夏回头，往球场那边看，都是大高个，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踮着脚，看不太到，只能听三毛的解说。

「看小寸头这架势，是也想投个三分啊，没戏，他也太看不起阳哥了，我草！玩假动作啊。」

宋擒的速度极快，装作要投三分，骗林昭阳过来防守，在他出手的一瞬间，他收球快攻，林昭阳慢了半步，追在他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宋擒上篮得分。

3:2。

全场欢呼。

虽然比分没追平，但至少没被压制，有机会。

宋擒持球，走到中线，把球传给林昭阳，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说：「来，过我，三连冠。」

「靠，他还挑衅阳哥，真没品。」

陈稚夏看不到，急得很，只能硬着头皮往里挤，她是女生，大家都会避让，很快就挤到了前排。

她刚一站定，就看到林昭阳被盖帽，MC 激动得喊破了音：「黑马！一匹黑马冲出赛道！请林昭阳吃火锅！」

「林昭阳会如何应对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就在刚才，MC 还是个阳吹，一直在吹林昭阳的球技，这才多大一会儿，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别担心，才一分，哥哥追得上。」

话是这么说，但在两人水平如此接近的赛局上，落后一分，可能就永远追不回了。

陈稚夏的预想没有错，到了宋擒的进攻环节，他这次没假装投篮，而是快速运球突破，林昭阳跑位跟了上去，宋擒要投篮，林昭阳伸出手，也想回他一记盖帽，但他太过着急，误判了，宋擒没投篮，可他已经起跳，没机会了。

宋擒利用他起跳的瞬间，突破，上篮得分。

3:4。

反超一分。

5.

陈稚夏不懂篮球，但也看得出来，哥哥已经完全落入了这个男生的节奏里。

接下来几局，宋擒一路开挂，林昭阳频频失误，连上篮机会都没把握好，球出框，又落后了 2 分。

最后一局，宋擒一记 3 分，落网命中，结束了这场比赛。

MC 在欢呼，把刚才林昭阳投中 3 分结束比赛的解说词，又重复了一次，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是宋擒。

跟周遭的躁动截然相反，宋擒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副沉稳的表情，让人看着更加不爽。

他脸上挂着汗，汗塌湿了后背，他掀起黑 T 的衣摆，擦了下脸上的汗，露出紧实的腹肌。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看过来，愣了一秒，笑了下，肆意张狂，用口型问：「看到了吗？」

讨厌鬼。

陈稚夏没理他，撇开眼，迎上她哥，林昭阳脸色有些难看，喝了口水，把剩余的水倒在头上，冲了冲脑袋。

「走，我们回家。」

陈稚夏背上包，跟在林昭阳身后，转过头，看到宋擒站在中心，扫了一圈坐在场边的人，与他对上眼神的人，全都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MC 把麦克风递给他，他接了过来，开口，音量不大不小，音色很沉，足够所有人听到。

「还有谁不服？」

「一起上。」

无人回答。

十秒之后，裁判举起麦克风，激动亢奋地宣布：「我宣布——」

「第十一届野球杯比赛，一打一，冠军得主是！帅哥，你叫啥来着？」

宋擒神色淡淡，回答：「宋擒。」

「好！冠军属于宋擒！

「让我们有请野球俱乐部的创始人，为冠军宋擒颁奖！」

6.

那天之后，陈稚夏再也没见过宋擒，但他成了圈里的焦点，大家都在讨论他，都在找他。

与此同时，一夜之间，林昭阳变成了群嘲对象。

大家都在寻找打败魔王的宋擒，但他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哥哥比之前还要拼命，每天上午抱着篮球出去，夜里才回来。

陈稚夏去过那个球场，没见过宋擒，也没见过哥哥，倒是见到几个之前一起和哥哥打球的男生。

那次比赛之后，除了三毛，其他人都很默契地抱团疏远林昭阳，把他赶出了这个篮球场。

没找到人，陈稚夏想走，却被口哨声拦住了，几个人跑过来，把她围在中间，不怀好意。

「妹妹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谁是你妹妹？这让我们的三连冠听见，又得骂你了。」

「是啊，不过，怎么好几天没见到我们三连冠了，输了球，连球场都不敢来了？」

一唱一和，阴阳怪气。

陈稚夏不想听这种垃圾话，她低着头，埋头往前走，说：「我要回家了，麻烦你们让一让。」

她往左走，左边的人拦住她；往右走，右边的人拦住她。

只需两个回合，陈稚夏就懂了，他们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她走。

她索性不走了，站在原地，抬起头，提高了音量，问：「你们想怎样？」

「不怎样？」

其中一个红毛，右手搭在眼镜男的肩膀上，朝她扬扬下巴。

「我们哥几个，之前一直跟林昭阳不对付，今天他不在，作为妹妹，你替他道个歉，怎么样？」

不对付？

不是他们求着哥哥让他们录视频，发到网上涨粉的时候了？

不是他们天天跟着哥哥屁股后面，甩都甩不掉的时候了？

一群见风使舵的人渣。

天黑了，球场上没多少人，再这样耗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

「对不起。」

陈稚夏无意和他们纠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道完歉，抬头，直视他的双眼，不卑不亢。

「可以了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红毛抓了抓头发，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妹妹，这可不算道歉啊？」

「那你想怎样？」陈稚夏的耐心也快被耗尽了。

她攥紧了手机，规划着逃跑路线，万一出什么变故，她先大喊，引起别人的关注，再逃跑。

万一没跑出去，也要找到机会报警。

红毛思索了片刻，指着眼镜男，笑得很猥琐，说：「不然你亲我兄弟一口，这事就算了。」

「你别欺人太甚！」

「我就欺人太甚，你能怎么样？」

话音刚落，远处砸过来一个篮球，正中红毛的太阳穴。

他疼得弯下腰，捂住脑袋，骂了一句，回头，问：「谁啊！」

篮球场的另一个半边，篮网下，站着一个男生。

他穿了一身黑，身形挺拔，脸色很沉，像是索命的黑白无常，只有他一人，背着光，影子拖得老长，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是他。

离近了，陈稚夏看清楚了，正是消失已久的宋擒。

见到是他，红毛也愣住了，气焰消下去不少，揉了下脑袋，说：「是你啊。」

宋擒点头，瞥了陈稚夏一眼，还有她旁边的几个男生，低身，捡起篮球，握在手里。

「不好意思，手滑。」

「哦，没事，下次注意就行，都是在这儿打球的，交个朋友？」

「不了。」宋擒拒绝了，说，「我不和傻逼交朋友。」

他说出这话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跟他那天拿了冠军时一样，淡着张脸，不愤怒，也不激动。

好像没有任何事能够挑动他的情绪。

陈稚夏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人，心态如此强大，面对面骂人，还能保持面不改色。

红毛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上头了，揪住宋擒的衣领，说：「你他妈骂谁傻逼呢！」

宋擒攥紧他的手，把衣领挣了出来，红毛手指攥红了，但是劲没他大，只能硬生生被掰了下来。

宋擒还是神色如常，看那样，像是一点没使劲，说：「谁应我，我就骂谁呢。」

红毛气笑了，说：「兄弟，我看你球打得不错，本来想给你点面子，你他妈蹬鼻子上脸是吧？」

宋擒已经不想再和他吵架，没意思，他看向呆站在原地的陈稚夏，问：「走不走？」

陈稚夏一愣，指了指自己，怀疑地问：「我？」

「不然呢？

「还是你想被他们堵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宋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救她，但陈稚夏还是朝他走过去。

才迈出去一步，就被眼镜男拽了回来。

「让你走了吗？」

红毛站在陈稚夏身前，挡住宋擒的视线，说：「想英雄救美是吧？来啊，打一场，赢了就让你们走。」

宋擒皱眉，他只是看她眼熟，顺手搭救，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他只想速战速决，瞥了眼红毛，说：「没必要费劲，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啪！」红毛一巴掌打掉了宋擒手里的篮球，吼道，「谁说和你打球啊！兄弟们！一起上！」

7.

陈稚夏下意识闭上了眼，不敢看，但只闭了一秒，她就睁开眼。

不行，不能这么没义气，她要报警。

刚睁开眼，就看到宋擒一脚一个，把两人踹翻在地，他们虽然人多，但是拳脚毫无章法，根本碰不到宋擒，倒是被他耍得团团转，还借力打力，甩出去好几个。

等到他们都趴在地上，宋擒才捡起地上的篮球，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我说了，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不论打球，还是打架。」

他看向陈稚夏，问：「走不走？」

陈稚夏点点头，又摇摇头，举起手机，说：「刚刚，我报警了。」

靠，更麻烦了。

宋擒眉头紧皱，后悔刚才头脑一热，多管闲事。

半个小时后，接到消息的林昭阳，来接陈稚夏回家，见到他，宋擒愣了下，他怎么来了。

看到宋擒，林昭阳也愣住了，把陈稚夏拉到一边，问：「怎么回事儿，他欺负你了？」

「不是。」

陈稚夏摇摇头，把林昭阳拉到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番，只是去掉了那些人逼她道歉的部分。

宋擒站在不远处，听不清他们说话，就看到他们头挨着头，挺亲近的。

女孩个头就到林昭阳的胸口，她很瘦，穿了件白色 t 恤，风一吹，空荡荡的，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她扎了个丸子头，几缕碎发落在她的脖颈，灯一照，皮肤白得发亮。

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输给他几百块的白眼狼。

挺好的姑娘，就是眼光有点差。

宋擒收回视线，看到林昭阳怒气冲冲，走到红毛身后，踹了他凳子一脚：「起来！」

宋擒觉得怪有意思，抱臂看热闹，怒发冲冠为红颜啊，那天输了球，都没见他这么激动。

林昭阳下一秒的动作，让在场几人都傻眼了。

红毛不情愿地站起来，嘴唇动动，还没说话，就被林昭阳一拳抡到脸上。

红毛觉得丢脸，急了，想回过去一拳，被民警拦住了。

「干什么，警察局打架，都不想回家了是不是？都给我坐下！」

林昭阳没坐，指着红毛，还有他的狐朋狗友，警告：「再有下次，就不是打你一拳那么简单了。」

红毛撇撇嘴，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林昭阳瞪红了眼，说：「如果不信，你们可以试试，我保证让你们线上线下，都混不下去。」

说完这话，林昭阳拽着陈稚夏走了，只是在经过宋擒时，他略停顿，说：「谢谢。」

宋擒一怔，收起嘴角不咸不淡的笑意，回了句：「没什么，顺手。」

那语气，真的很顺手，像是救了一只路边的流浪猫。

出门之前，陈稚夏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一身黑，隐在黑暗中，他的骨相本就硬朗，光影映照下，比平时还要利落。

他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起头，黑沉的眼眸，望不到什么情绪。

视线相接，陈稚夏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张了张嘴，无声说了句。

「谢谢。」

8.

从派出所出来后，林昭阳走得很快，一直没说话。

陈稚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有些怂，跟着他走了一路，一句话也不敢说。

林昭阳腿长，现在走得又快，陈稚夏实在跟不上了，只能发出讨好的笑，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哥，今天的事，你应该不会告诉爸妈吧？」

林昭阳瞥她一眼，见她脸上出了层汗，放慢了脚步。

「现在知道怕了？以后还敢大半夜不回家往外跑吗？」

「不敢了哥，再也不敢了，我保证，你千万别告诉爸妈啊。」

林昭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接茬。

陈稚夏放心了，开学之后，她就是准高考生了，这事儿要是让爸妈知道，免不了一顿教训。

上车之后，林昭阳想到什么，随口问了句：「你和那个宋擒，怎么认识的？」

陈稚夏拉过安全带，愣了一秒，没想到哥哥会问她这个问题，她老实回答：「我们不认识啊。」

也对，她怎么会认识那种浑小子。

这么想，林昭阳放下心来，脸色缓和了不少，但还是摆出哥哥的威严，教训了几句：「稚稚，你高三了，现在正是重要时期，我不希望你因为别的事分心……」

这些话，陈稚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叹了口气，往后一仰，是抗拒的姿态，问：「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昭阳看向前方，没注意到她的情绪，说：「离宋擒远一点，他看起来不像什么善茬。」

陈稚夏觉得，她哥完全是想太多，先不说她根本就不认识宋擒，就算认识，明天就要开学了，封闭住宿，出不来学校，她上哪儿离他近一点啊。

想到即将要开学，失去自由，还要考试，复习，最难熬的一年，陈稚夏就觉得有点烦躁，她瘫进座位里，闭上了眼，说：「哥，你放心，我肯定会离他远远的。」

「不止是他。」林昭阳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

「离其他男生也不要太近，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等你考上大学以后……」

这些话，陈稚夏都听过八百遍了。

「好了哥，别唠叨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早恋，这是我早就答应过你和爸妈的，我心里有数，你还不相信我吗？」

林昭阳想了想，的确，他这个妹妹虽然被家里人惯得有些娇气，但该做的、不该做的，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这么想，他也不再唠叨，专心开车，给陈稚夏说：「睡会儿吧，到家我喊你。」

9.

两人前脚刚走，大头就来派出所「捞」宋擒，他们走出门，正好看到白色宝马三系驶离。

大头和警察叔叔挥手 say bye，碰了下宋擒，问：「看什么呢？」

「没什么。」宋擒收回视线，问，「回家？」

「肯定回家啊，不是我说你，擒哥，你怎么想不开打架呢？还好事不大，不然直接给你记一笔，进了档案，你这次转学都难办。」

宋擒倒还淡定，说：「不至于。」

「不过你提醒得对，这次确实是我冲动了。」

这不是他认识的擒哥。

怎么还真认上错了呢？

大头有些惊讶，问：「咋了，受啥刺激了？」

宋擒摇摇头，说：「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打架，他们不让你打球？不应该啊，自从你出名以后，想巴结你的人多的是，你为了躲他们，特意大半夜出来打球，还有人这么不长眼，不巴结你，反过来揍你，这是什么新的涨粉套路？」

「不是。」宋擒想了想，也觉得自己今晚纯属有病。

他想了一会儿，颇为正色道：「大概，因为我是个好人。」

「？」

是好人，所以正义感爆棚。

救同一个人两次，不是好人还能是什么。

宋擒捋顺了思维，舒服了不少，抬起胳膊，一把揽过大头的肩膀，说：「走啊，请你吃板面。」

「还吃板面？擒哥，不能换道菜吗？」

「快走，晚点阿姨就收摊了。」

「得，我上辈子绝对欠你的，大半夜来局子里捞你，你就请我吃面条！」

话是这么说，大头还是紧跟上去，干了两碗面。

宋擒结账时，大头看到他拿出来的 50 块钱，收敛起笑意，问：「钱还够用吗？」

宋擒一怔，摇摇头，说：「就那样吧。」

他的 10 万奖金，扣掉学费，剩下的都进医院了，但只要奶奶还在医院里，他就永远填不上这个窟窿。

大头叹了口气，问：「奶奶怎么样了？」

「还那样，偶尔会醒，不太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大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宋擒摇摇头，把钱递给老板娘，瞅一眼愁眉苦脸的大头，踹了他凳子一脚。

「丧眉耷眼的干什么？天还没塌呢，放心，我还撑得住。」

大头犹豫了老半天，心一横，还是说了。

「擒哥，马上就开学了，再不做决定，就真的没机会了，你真不考虑刘老板的意见吗？加入他的队伍，你就不用再愁钱了。」

那天，比赛结束后，野球俱乐部的创始人刘老板，找到宋擒，给了他一张卡，还有一份合同。

刘老板提出，让宋擒加入自己的队伍，一年 50 万的基本工资，赢球还有提成，签五年。

宋擒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了，他说自己不想赚快钱。

这几天，大头一直没提这茬，他不理解宋擒为什么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而是转去一中念高三，上学能有什么出息，出来不还是给老板们打工，说不定都没现在的待遇好。

宋擒没说话，抬起头，看着天空。

今晚没什么星星，但是月亮很圆，小时候的夏天，奶奶经常抱着他，摇着蒲扇，给他讲嫦娥月兔的故事。

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考个好大学。

看着月亮，宋擒的表情柔和了许多，语气坚定，说：「不考虑，大头，你知道的，我只想上学。」

10.

宋擒去一中校队报到那天，是个晴天。

一中球队，是省里最好的球队，蝉联 7 届省比赛冠军，全队都是国家一、二级运动员，也是各个大学重点关注的球员。

可以说，踏进一中的大门，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重点大学的球队。

万里无云，微风不燥，宋擒心情好，觉得连空气都变得好闻。

去一中的一路，路边开着不知名的野花，风把花香送进宋擒的鼻尖，他不由得想起那个女孩。

气味是一个很独特的东西，它能瞬间把人拉进回忆，宋擒想起那一晚，在球场。

他们距离很近，他刚打完球，一身汗臭味，她却一身清爽，发丝还散出好闻的花香。

到了学校门口，花香渐渐散去，宋擒的回忆也渐渐散去，收起了那些胡思乱想。

他进球场的时候，队员们在做准备活动，宋擒放下东西，也走进了队伍里。

教练出差了，一星期后才回来，队长见到宋擒，就跟没见到一样，连声招呼都不打，也没让他自我介绍，照旧训练。

宋擒也不恼，不是很在意这些没用的小细节，他是来打球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做完准备活动，他跟大家一起，从推车里拿出一个篮球，运着球，走到队伍的末尾。

风声呼啸而过，宋擒神色凛然，往后一躲，砸过来的篮球飞了出去。

宋擒手中的篮球，也滚到了地上，他没捡，转过头，始作俑者朝他摊手。

「不好意思啊兄弟，球没长眼，我也控制不住。」

球没长眼？

应该是人没长眼。

他们在练习过人上篮，这球就算再怎么投，都不会投到他这里来，更不会直直朝他飞过来。

宋擒知道他是故意的，没理，撇开脸，跟着队伍往前走。

他这么淡定，别人可不愿意了，指着他，说：「喂，那个新来的，就喊你呢，去把球捡过来。」

宋擒看向他，他本就骨相硬挺，这会儿没什么表情，看着有些唬人，但是没人怕他，他才一个人，就算再厉害又能怎样，能打得过他们一群人吗。

这样想着，又有人使唤他：「说你呢没听见？别练了，把球捡过来。」

宋擒这才有点反应，眼神略过他上下，停留在他的手腕上，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声音不大不小，问：「没长手？」

「你他妈骂谁呢！」

挑事的人想上前，被两人拦住了，拍拍他的胸口，劝道：「高哥消消气，新来的不懂规矩，不值当跟他置气。」

一个戴眼镜的朝宋擒走去，说：「去捡球吧，这是我们篮球队的规矩，你现在也是篮球队的一员，总不能不守规矩吧？」

宋擒觉得可笑，扬眉，冷声问：「什么规矩？」

「新来的第一周见习，不参与训练，负责捡球和打扫球场，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你总不能破例吧？」

什么破规矩，真傻逼。

宋擒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的。

「这是哪个傻逼定的规矩。」

面对他的耿直，小眼镜直接傻眼，点点下巴，指着站在一边练运球的队长，说：「喏，队长。」

「哦。」宋擒点点头，评价，「的确是个傻逼。」

「你他妈骂谁傻逼呢！」脾气暴的高哥又想过来揍人。

队长听到动静，一脚把球踢得飞远，朝他看过来，歪了下头，问：「不想守规矩，是不服气？」

这学校的人真有意思。

球打得一般，坏毛病倒是不少。

宋擒不乐意惯别人的坏毛病，他笑了，也学着他，歪了歪头。

「你又打不过我，凭什么让我服气？」

这话一说完，篮球队的男生们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宋擒会认怂，没想到他性子这么硬，竟然和队长起正面冲突，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冲的新人。

四周都静了下来，空气中涌动着危险的因子，一点就着。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你们在做什么？」

教练出差，喊已经毕业的队长林昭阳回来带几天训练，他刚进来，就看到他们围成一团，一看那样，就是想打架。

宋擒朝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看到了三连冠，也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小姑娘。

四目相对，陈稚夏表情浮现出一丝困惑，林昭阳也有些困惑，走过来，看向宋擒，问：「你怎么在这儿？」

「林队，他是新来的。」

一中球队很少中途招人进来，特别是高三这种时候，招进来也只能打一年球，对于教练来说根本不划算。

换句话说，高三进来的人，就是想靠一中的关系网去好大学试训，对其他队员很不公平。

林昭阳了然，也有一些瞧不上宋擒，没有人会喜欢关系户，他没再理他，看向杨南煦，说：「那就跟着一起训练，有什么问题吗？」

「林队，这个新来的，说杨队……」

队员吞吞吐吐，林昭阳有些不耐烦，觉得他们事多，有这个磨嘴皮子的工夫，不如多练会儿球。

「有话快说，没话就训练。」

「说杨队是傻逼。」

说这话的人被杨南煦拍了下后脑勺，他看向林昭阳，笑了笑，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阳哥，我想和他聊聊，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杨南煦知道宋擒，之前在网上刷到过，什么横空出世的黑马，噱头大，实力可说不准。

他一向瞧不起打街球的，也不明白林昭阳为什么要和街球手混到一起，还输给了这个菜鸟，

真是给一中丢脸。

但他不是林昭阳，他要把一中的面子找回来，靠自己的方式。

杨南煦走向宋擒，走近了，才发现他俩个头差不离，体格也不分上下，

但是黑马的装备极差，一身地摊货，只有一双普普通通的运动鞋。

土鳖。

杨南煦把球扔给他，脸上闪过嘲讽，一看就瞧不起他，说：「你要是不服，咱们就比比。」

比比就比比。

怎么比都是手下败将。

宋擒点头应了，杨南煦想到什么，突然起了心思，唇边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在这儿比，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点刺激的。」

「？」

「下星期，高三的就要回来上课了，不如到时再比，输的人退出篮球队，敢不敢？」

有意思。

没见过上赶着主动送人头的傻逼，还要号召全世界帮他见证。

这学校的人，还真都是一个德行。

一群自以为是的傻逼。

宋擒轻笑，点头，没有拒绝的理由，说：「行啊。」

说完，想到什么，皱了皱鼻子，难得好心提醒他，语气低沉轻缓，像是在说情话。

「输了，可别哭。」

11.

虽然不对付，但宋擒还是跟着他们训练到晚上。

训练结束，杨南煦他们拉着林昭阳聊天，宋擒和几个高一的收拾球场，陈稚夏也过去帮忙。

她弯腰捡起两个球，抱在怀里，走到小推车旁，还没扔进去，从一旁伸出来一只手，接走一个球。

她抬起头，看到宋擒冷漠的下颌线，还有微凸的喉结，她把球递给他，说：「谢谢。」

「不用。」

「我是说上一次，谢谢你帮我。」

宋擒挑了下眉，把球扔进小推车，看向她，问：「哪次？」

陈稚夏攥攥手，说：「就那天晚上，还把你连累进了派出所，实在不好意思。」

宋擒想了想，他帮她两次，第一次她站在林昭阳那边说他赢不了，第二次她把他带进派出所，的确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报，这么想，他点点头，说：「确实。」

啊？

陈稚夏愣住，正常人的反应难道不该谦虚一下，说「没什么吗」，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她发愣的工夫，球都收好了，宋擒锁好小推车，背上书包，往球场外走。

其他人都在讨论去哪儿聚餐，只有宋擒一人往外走，天黑了，他的背影也渐渐隐入夜色中。

看着他孤零零的背影，陈稚夏也不知怎的，突然脑抽，喊了句：「一起去吧。」

宋擒脚步一顿，热火朝天的讨论突然中止，大家扭过头，都看向陈稚夏。

她立刻就意识到说错了话，摆手，说：「没什么，当我什么也没说。」

宋擒别过脸，抬步又想走，听到身后的三连冠说：「一起去。」

「宋擒，你也是球队的人吧？」

12.

餐桌上，他们打着欢迎宋擒入队的旗号，联合灌他酒。

宋擒来者不拒，喝了一杯又一杯，脸色见红，表情也越来越呆滞。

陈稚夏担心这样灌下去会出事，看向哥哥，他不紧不慢地吃菜，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喝到第三瓶，宋擒挺不住了，站起来，说：「我去趟洗手间。」

他走出去之后，几人笑了起来，说：「还以为多牛逼呢，也就这点水平，装什么啊。」

「可不呗，就一个关系户，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要我说，林队之前就是让着他，侥幸赢了一次，还真当自己是宝贝了，对不对林队？」

林昭阳没说话，陈稚夏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跑到洗手间门口，才现在宋擒站在门外，靠墙站着，脑袋倚在墙上，眉头紧皱，看上去挺难受的。

陈稚夏跑过去，不敢碰他，只能观察他的表情，问：「你没事吧？」

好一会儿，宋擒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他的眼底发红发胀，一看就是喝多了。

他酒品还行，喝多了也不说话，就呆呆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你怎么不知道拒绝啊，不能喝就别喝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要不要先送你回去，对了，你家在哪儿啊，我还不知道呢，你给我说，我给你叫车……」

聒噪。

她说的什么，宋擒一个字都没听清，就觉得好吵，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很晕。

终于忍耐不住，他皱了下眉，抬起左手，大拇指和食指一夹，夹住了她喋喋不休的、柔软的唇，喉头沙哑，说：「吵。」

陈稚夏呆住了，嘴唇上覆盖的感觉又热又燥，他用的力气不小，估计把她嘴捏红了。

她打开他的手，说：「宋擒，你喝醉了。

「对，你喝醉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人。」

宋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头晕，快要站不稳，他往前一倒，跌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后面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宋擒突然往下倒，陈稚夏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接住了他，可他的个头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难扛，她都快站不住了，还没想出对策，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陈稚夏转过头，坏了，哥哥来了。

林昭阳快步走来，还没发火，就听到陈稚夏说：「哥哥，接一下，我快接不住了。」

接什么？

林昭阳这才发现，宋擒已经睡死过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倒睡得挺沉。

接个屁。

林昭阳拽着宋擒的胳膊，把他拉起来，丢到了地上，看着陈稚夏，说：「善后的事就交给他们了。」

「你，跟我回家。」

13.

醒来时，宋擒觉得头昏脑涨，大头坐在一旁，看他醒了，递过来一杯水，问：「擒哥，你好受点了吗？」

不好受。

头晕，想吐，胃疼，眼酸，嗓子跟火烧一样，宋擒喝了一口大头递过来的蜂蜜水，还是不舒服，他开口，嗓子沙哑，跟发烧了一样，问：「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是说晚上一起去吃板面吗？我没等到你，就给你打了个电话，是你球队的人接的……」

想到那群人的态度，大头皱了下眉，说：「擒哥，他们是不是针对你啊？」

宋擒摇头，说：「没什么，我自己能解决。」

大头叹了口气，说：「擒哥，要不咱们再去找一次刘老板……」

「大头。」宋擒身体难受，本来耐性就不够，这会儿更是直接打断他。

「我已经决定了去上学，就不会再改变主意，这是奶奶的心愿，我不想让她失望。」

话说到这儿，大头也不再说什么，接过他喝完的水杯，说：「擒哥，有事给我打电话，我 24 小时随叫随到，哥们儿虽然不会打球，但收拾几个傻大个，还是绰绰有余。」

宋擒被他逗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收拾他们，还用不到你。」

这话倒是真的。

他擒哥，打架比打球更猛。

这么想，大头放心多了，说：「那你再睡会儿吧，醒了喊我，我打会游戏。」

「成。」

宋擒真就闭上眼睡着了，这次他做了个梦，梦里一片花海，柔软得像是某个人的怀抱。

是谁呢。

他不记得了。

14.

后来几次训练，林昭阳再也没带陈稚夏去过。

在他的耳提面命下，陈稚夏写了保证书，一定会远离宋擒，绝对不会耽误学习。

林昭阳放心了不少，但还是拜托教练帮他看好妹妹，别让她总是去球队，为别的事分心。

林昭阳完全是想多了，先别说陈稚夏压根就不会主动去球队，就算是她想去，学校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为了让高三生收心，学校提前半个月开学，开学第一件事，就是摸底考试。

考完最后一门理综，陈稚夏瘫到桌上，困得要命。

前一天考的卷子，老师已经批完了，晚自习安排讲数学。

她从来没想到，原来老师的效率可以这么高，只要他们想，就可以让你没有一分一秒休息的时间。

走廊有人在大声喧哗，喊着什么篮球队，一群人狂奔过去，另一群人又紧跟着跑过去。

陈稚夏很困，对外面的热闹不感兴趣，她趴在桌上，快要睡着了。

「稚稚，稚稚，快起来，陪我去篮球场。」

文小橘打探完消息，从教室外跑进来，冲到陈稚夏桌子前，拍了拍她的桌子，把她震醒了。

陈稚夏没睁眼，头还埋在胳膊里，瓮声瓮气地问：「怎么了？」

「篮球队打起来了，大家都去看热闹了，咱们也去吧！」

打架？

没兴趣。

「不去，我好困，你让我睡会儿，不然一会儿晚自习我就要睡着了。」

陈稚夏没兴趣，但是文小橘很有兴趣。

因为队长杨南煦是她男神。

她坐到陈稚夏旁边，摇着她的手臂，试图把她摇醒。

「稚稚，错过这节晚自习，还有下节晚自习，接下来一年，咱们最不缺的就是晚自习了，但是错过这场比赛，我们以后可就看不到了，你忍心以后大家都在讨论杨南煦的时候，只有我在一旁傻眼吗？」

其实，她忍心。

陈稚夏一直看不上那个杨南煦，仗着会打球，吊着女孩子，听说他谈过好几个外校的女朋友，还调戏校内的单纯妹子。

不过这些话，她是万万不能跟文小橘说的，不然她就会念八百字小作文，为她的偶像洗白。

陈稚夏只好抬起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要是我晚自习睡着了被老师骂，你就给我洗一个月的袜子。」

「哎呀，稚稚，你最好了，你怎么舍得欺负我呢，你是我的神！」

15.

篮球场人很多。

放眼望去，全是人头，估计是连着两天考蒙了，都想找点刺激。

陈稚夏走上台阶，找了个视野稍微开阔的地方，听到几个女生在窃窃私语。

「他们篮球队不是一直都很团结吗，怎么会突然搞内讧啊？」

「不是内讧。」

「新转来一个体育生，听说不服管，让杨南煦他们教训了。」

「什么不服管啊，说白了就是不想帮别人捡球，也不想收拾球场，太不懂规矩了，每一个新生，都是从捡球过来的啊。」

「你也说了是新生，他也是高三的，凭什么不能训练？要我说，这个规矩早就该改了，也没听说别的球队有这规矩。」

几人争辩起来，很意外，有一个女生向着新生说话。

之前，她们都是无条件站队杨南煦的，看来，某个新生的魅力挺大嘛。

陈稚夏的眼前，浮现出某个人的脸，他总是淡着一张脸，不悲不喜，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连喝多了，也只是脸比平时烧红，好像没有任何事能够让他有情绪波动。

「得了吧，你就是看宋擒长得帅，才替他说话的，要是换成别人，你看你还会不会正义感爆棚。」

被这么说的女生，一点都不生气，她散着长发，双眼亮晶晶的，看向篮球场，一脸憧憬和崇拜。

「可是他就是很帅啊，你们不觉得吗？」

「帅是帅啦，就是太高冷了，我还是喜欢杨南煦那种平易近人的。」

她们还在讨论，篮球队的人已经走上场了，一群人簇拥着杨南煦，离他们几步外，宋擒单手揣兜，迈着长腿，慢悠悠地往前走。

大家都穿着统一的队服，只有他一身黑，脸上没什么表情，头发剪短了，看上去稳操胜券。

比赛还没开始，陈稚夏就预判到这次比赛的结果。

胜负已分，杨南煦输定了。

哥哥没毕业前，也是篮球队的，那时候杨南煦是高一的队员。

1 打 1 的时候，哥哥让他一只手，他都防不住。

杨南煦现在进步了许多，但他仍旧打不过哥哥，更别提能打过赢了哥哥的宋擒了。

文小橘踮着脚，一直往球场看，抓着陈稚夏的胳膊，有些担忧，说：「稚稚，杨南煦不会输吧，那个转学生看起来很高诶。」

尽管这么说，会有些残酷。

但陈稚夏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用周围几人都能听到的、不大不小的音量，说：「不，他一定会输。」

「宋擒，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强。」

16.

陈稚夏说完这话，杨南煦的粉丝都不高兴了，「切」了几声，还朝她翻了几个白眼。

只有刚才的长发女生，像是找到了组织，抓住她的手，说：「姐妹！你也喜欢宋擒啊！」

陈稚夏心肝一颤，抽出自己的手，澄清：「不，我不喜欢他。」

这下，连文小橘都不懂了，拽拽陈稚夏的衣角，说：「那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啊？」

「我没有。」陈稚夏摇摇头，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场上，像是在回应陈稚夏的话，宋擒后仰跳投，进了角度刁钻的一球，率先拿下 2 分。

现在是杨南煦的进攻局，场上的呼声极高，今天来了好多女生，杨南煦想秀一波球技，运起花球，想把宋擒当猴子耍。

但宋擒是谁，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杨南煦右手往后拉，想来个背后运球再突破，但球还没回到他手边，就被等待他入套的宋擒截走，他反身快攻上篮，在杨南煦进攻局里，给自己赚了一球。

球进之后，没人喝彩，显得有些凄凉，宋擒倒不在意，走到半场，对失魂落魄的杨南煦说。

「看好了，我来教教你什么是打篮球。」

这一次，换他给杨南煦耍花活。

宋擒之前打球时，动作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和那群街球手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陈稚夏还以为是因为他不会玩花球。

现在来看，完全是她想错了。

宋擒的动作很漂亮，也很娴熟，控球技术简直完美，一套行云流水，把人看得眼花缭乱。

杨南煦屏气凝神，想回敬他一波抢断，但是宋擒没给他这个机会，找准他的空当突破。

这次，杨南煦追了上来。

宋擒那套和林昭阳打球时，投篮假动作故技重施，骗过了杨南煦。

他跳起防守，宋擒偏转方向，借着这一秒的空当投篮，球网簌簌，又中了一球。

6:0。

杨南煦在宋擒手底下，1 分都拿不到。

他有些焦躁，明显心态崩了，看向场下，他的追随者都在为他加油，声嘶力竭，但他一点都不感动。

只觉得丢脸。

杨南煦还在出神，宋擒把球扔进他怀里，冷声提醒：「别乱看，你的对手是我。」

杨南煦脸色很臭，向裁判使了个眼神，他本来不想用这招，但他更不想丢人，特别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这一次，杨南煦想用身体压制，好多动作都过了界，一直夹着肘子，不让宋擒逼近，连陈稚夏都看出他犯规，但裁判就是篮球队的队员，怎么可能吹他犯规。

「啊啊啊啊啊杨南煦终于进球了！救命啊稚稚，我手心都出汗了！」

文小橘一直双手合十祈祷，大概是她的诚意感动了上天，杨南煦总算投中一球，打破了零蛋的尴尬局面。

一片欢呼，像是杨南煦已经赢了。

几个女生抚平不安的心，互相打气，说：「刚才一定是杨南煦还没找到状态，才会让宋擒得这么多分。」

「是啊是啊，比赛现在才刚开始呢，是时候反击了。」

「稚稚，你怎么也出了这么多汗，你也担心杨南煦输球吗？」

经文小橘一提醒，陈稚夏才发觉，她大气都不敢出，掌心也都是汗，不知道是在紧张谁。

她抽回手，说：「是啊是啊，我怕他输了，某人又要哭鼻子了。」

文小橘捂住她的嘴，不敢让其他人听到.还好，这里很乱，没人听到她们的姐妹私语。

又到宋擒的进攻局。

这次，他没急着进攻，站在原地运球，眼神微眯，不知在想什么。

杨南煦走过去，挑衅，问：「怕了？」

他抬起眼，正对杨南煦的挑衅，点头，应道：「是啊，怕了。」

杨南煦刚想接一句，就听到宋擒紧跟的后半句：「怕你输得太难看，当着你这群小粉丝的面哭鼻子。」

「你！」

话音刚落，宋擒就过了他。

经过这一挑衅，杨南煦觉得不能再忍，打算盖他一个火锅，宋擒放松了警惕，真的被他逮到这个机会，他追着球去，只听「啪」的一声，打到了宋擒的手。

他一个微怔，宋擒出手，球滑进网。

没人吹哨。

宋擒落地，没管进球，径直走到裁判面前，伸出手，说：「打红了，这都不判？」

裁判扫一眼杨南煦，不知道该不该判，宋擒勾唇嘲讽一笑，激了一句：「这么输不起，还组什么球队？」

杨南煦急了，指着当裁判的队友，骂道：「吹啊，看不见我打手犯规？」

得到应允，裁判吹哨，宋擒得到一个 2+1。

不就是造犯规吗？

谁不会啊，都是他玩剩下的手段。

宋擒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走到罚球线上，运了两下球，在全场的嘘声中，他抓球扬臂，球出手的那一刻，传来一声嘹亮的口哨声。

「不训练干嘛呢你们，搁这儿逛菜市场呢？」

宋擒转过头，教练站在场外，满脸怒气，骂散了围观的人群。

被文小橘拽走前，陈稚夏看到球进了。

如她所想，宋擒不是一般的强。

17.

教练回来，比赛被迫中途喊停。

胜负其实很明显，只不过杨南煦不认，还说什么：「我手刚开始热呢，再比下去谁输谁赢可说不准。」

宋擒冷冷瞥他一眼，陈述事实：「你打不过我。」

没错，单挑，没人是宋擒的对手。

但是放进五打五的赛场，可就说不准了。

最后半小时，杨教练安排了一场五打五训练赛，宋擒上场后，和他是对手的五个人丧眉耷眼。

输定了。

结果，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宋擒不懂战术，也不会配合，只顾自己进攻得分，但是他一个人怎么敌得过五个人，他们严防死守，他连往前多走一步的机会都没有。

训练赛结束，高哥故意经过他身边，说：「只会一打一有什么用，废物。」

宋擒难得没与他争执，跟没听见一样，只是盯着球场，不知在想些什么。

球场外，杨教练也盯着宋擒，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野了。

野路子使不得，让他们磨磨性子也不错。

18.

回到教室，陈稚夏才发现，她的手链不见了。

这是哥哥送她的开学礼物，考完试还在手上戴着呢，一定是刚才看球赛的时候弄丢了。

算了，下课之后，过去找找吧。

陈稚夏心神不宁，一心只想着下课，连老师叫她都没听见，还是同桌杵杵她，她才反应过来，站起来，低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站着听吧，正好醒醒神。」

陈稚夏这次发挥正常，但是掉出了年级前三，第五名。

其实成绩有浮动很正常，特别是高三，大家都在冲，你如果不冲，原地踏步，就只能退步。

王老师不想罚她，只是觉得她假期玩嗨了，太浮躁，想让她收收心。

下课之后，陈稚夏本想冲向篮球场，结果，被老师叫到办公室。

她以为要挨骂了，没想到老师笑眯眯地看着她，递给她一张纸。

竞赛班申请表。

陈稚夏有些蒙，问：「王老师，这是……？」

「竞赛班啊。」

「你不是高二就参加过生物竞赛？填个申请表，下周考试选拔，好好加油，老师觉得你是保送的料，别辜负了大家对你的期望。」

竞赛获奖，就能拿到保送名额，一中每年都有保送生。

今年，陈稚夏是老师们的重点培养对象。

陈稚夏看着纸发呆，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老师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问：「看你这表情，好像不太高兴？」

又要考试，能高兴吗？

陈稚夏连忙说没有，说她会加油的，不给王老师丢人。

王老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让她回去上课。

陈稚夏拿着申请表出去了，文小橘等在办公室外，等她出来了，迎上去，问：「咋了，老王骂你了？都怪我都怪我，早知道不拉你看篮球赛了……」

「没有。」陈稚夏递给她申请表，说，「她只是给我这个，没骂我。」

「竞赛班？」

文小橘抬高了音量，她不关心什么竞赛不竞赛，只关心一件事。

「稚稚，咱们是不是要分开了？我不想和你分开啊！」

文小橘抱住陈稚夏的手臂撒娇，她俩从高一就黏在一起，一直没分开过。

陈稚夏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就算分班了，咱们也还是好朋友啊，也还在一个寝室，以后还是可以一起吃饭、一起打水、一起睡觉，只是不能一起上课了。」

这么一听，文小橘乐了。

「那就好，稚稚，没关系没关系，以后下课了我去找你，你只要好好学习，成为保送生，这样以后我也可以出去吹牛皮，说我好姐妹保送北大清华了！」

保送生吗？

陈稚夏思绪飘远，其实她没什么信心，去年的生物竞赛她就没拿到名次。

本来以为，以后再也不会参加竞赛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先不想了。

19.

又熬过一小时，坐立不安。

下课铃刚响，陈稚夏就冲出了教室，刚跑出教学楼，她就后悔了，应该喊小橘陪她的。

现在很晚了，校园里空空如也，没什么人，只有教学楼亮着灯，路边每隔几米，就有一盏白色的路灯，平时觉得挺亮堂，现在才发现根本不顶用，没人的校园很可怕，像是随时能上演一部恐怖片。

陈稚夏很害怕，她不敢四处乱瞄，埋头往前走，身后传来脚步声，陈稚夏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不敢回头，一开始只是快走，后来就变成了狂奔，眼前只有一个目标，一路跑到篮球场。

到了门口，她才敢回头，喉头很腥涩，她双手扶在膝盖上，回头，没看到人，应该是听错了。

球场里面，传来咚咚的，篮球击打地面的声音，这么晚了，还有人在练球吗？

陈稚夏喘匀了气，往里走，球场的白炽灯下，站着一个人，他站在三分线外，练习投篮，没穿队服，还是一身黑。

陈稚夏想起了哥哥，他也总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加练。

人人都说他打得好，是天才，老天爷赏饭吃，但是水平高超的背后，是比别人刻苦千百倍的努力。

陈稚夏悄悄地走近，不想打扰宋擒。

但是还没走两步，就看到有一个女生从另一边走了过去，长发飘飘，脚步轻盈。

尽管背对着她，但陈稚夏还是认出来了。

是那个在球场一脸憧憬，说喜欢宋擒的女生。

20.

宋擒打球的时候，不喜欢别人靠近。

哪怕是和他关系很好的大头，也不会在打球的时候打扰他。

这个女生刚出现的那一刻，宋擒就感觉到了。

他捡起地上散落的篮球，一个个放进推车里，女生跑过来，捡起一个篮球，递给他。

宋擒没接，把推车推到她面前，她把球扔进去，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宋擒，你怎么还没回宿舍？」

这个开场白，实在不太聪明，宋慧敏自己也意识到了，跟了句：「是在练球吗？」

更不聪明了。

宋擒没接茬，抬起眼，淡淡扫她一眼，那个表情，就像是在说：「不然呢？」

宋慧敏决心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笑着说：「我叫宋慧敏，咱们一个班的，我是艺术生，学表演的。」

没印象，宋擒一向记不住陌生人。

出于礼貌，他也做了自我介绍，很简洁明了，说：「宋擒。」

「我知道我知道，你转来的那天说过。」

宋擒点头，背包想走，宋慧敏跟上他，风一吹，长发散了一脸，飘出好闻的茶花香。

跟那个女孩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太甜了，还有点腻，宋擒往旁边站了站。

宋慧敏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把长发挽到耳后，露出好看的侧脸，她今天特意打了亮闪闪的高光，灯光一照，非常耀眼，只可惜，宋擒没往她这边看。

「你要回教室吗，咱们一起啊。」

「不顺路。」

「啊？」

「我不去教室。」

说完这话，宋擒加快了步子。

宋慧敏也没去追，接连被冷落，她也拉不下来面子了，只能落寞地追着宋擒的背影，懊恼自己发挥失常，没给他留下很好的初印象。

不过转念一想，她很快又高兴起来。

反正是一个班的，这一年才刚开始，她还有的是留下好印象的机会。

这么想着，宋慧敏又追了上去，朝宋擒摆摆手，说：「明天见！」

21.

两人都走远了，陈稚夏还蹲在地上，发呆。

身后传来脚步声，地上一团黑影，和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陈稚夏紧攥住拳，屏住了呼吸，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问：「听够了？」

她吓了一跳，往后一仰，坐到了地上。

「怕什么？」

宋擒走到她旁边，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她伸出手，伸出去就后悔了，收回来，又显得怪怪的。

陈稚夏有些惊讶，出于礼貌，还是搭上了他的手，他的掌心很大，有些干燥，指关节粗粝。

和她的完全不同。

宋擒也意识到了，女孩的手又小又软，被他包在掌心，他往上一拽，把她拽了起来。

同一时刻，两人默契地把手分开。

陈稚夏有些不自在，低下头，碎发落在耳边，她解释说：「我没偷听。」

「哦，光明正大地听？」

好像也不是。

怎么解释都不对，索性就不说了。

「对了，那天，你回去之后没事吧？」

「哪天？」宋擒微微眯起眼，明白她说的是聚餐那天，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没喝过这么多酒，回去睡了一觉，就好了。」

「那就好，那天你突然往前倒，我还以为你是晕倒了呢……」

「往前倒？」宋擒挑了下眉，有些困惑，他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一段。

陈稚夏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喝断片了，估计全忘了，她这么一提，他不就全想起来了。

她连忙摆手，说：「没什么，你没事就好，那个，你忙，我不打扰你了。」

陈稚夏拍拍屁股，往里走，半蹲着腰，假装找手链，其实根本就没心情找了。

宋擒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娇小的背影，脑子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片段，一个温暖的怀抱，不，是怀抱吗，还是……嘴唇？

越想越不对劲。

宋擒脸颊发烫，别开眼，没再理她，又从推车里拿起一刚好篮球，练起了投篮。

天黑，啥也看不见，陈稚夏也没心思好好找，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手链。

宋擒这边也不怎么舒服，他想好好打球，但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想让她快点走，但又觉得她在这里也无所谓。

这种矛盾的心情，宋擒搞不懂，也觉得有些烦躁，连投了几个球，一个都没进。

「那个……」球出手，没中。

宋擒吐出口气，转头，眼神有些凶，透着不耐烦。

陈稚夏本来还想问他有没有见到她的手链，但一看到他这个表情，就不敢问了。

脑海中，不自觉跳出宋擒那晚打架时的狠戾，算了，还是别惹他了。

陈稚夏干笑一声，说：「我先走了，拜拜。」

「等等。」

被他喊住，陈稚夏愣在原地，心怦怦直跳，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她以为宋擒会说什么，结果，他只是指了指地上，说：「鞋带开了。」

「谢谢！」陈稚夏松了口气，弯腰，系好鞋带，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她身后，宋擒弯了弯唇，突然觉得心情畅快了不少，他捡起地上的篮球，扬手，对准篮筐，投了出去。

球进了。

22.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铃打响时，宋擒走出校门。

大头等在门口，看到他，站直了，走过来，问：「顺利吗？」

「不怎么顺利。」

大头傻眼，说：「你不是刚赢了你们学校的篮球队队长？」

「你怎么知道，在篮球队安插卧底了？」

真自恋啊。

大头无语，把手机递给他，说：「看告白墙，你都成明星了。」

宋擒快速滑了几下，大头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问：「感觉怎么样，大明星？」

宋擒把手机扔给他，说：「照片拍得不错，发我一份。」

嗐，这人，自恋狂。

不过，该说不说，确实拍得不错。

两人溜达着，到了板面铺，支上小马扎，宋擒一直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大头递给他一双筷子，看他这个丧样，觉得不是在开玩笑，问：「真不顺利？是不是这帮菜狗又排挤你了？」

宋擒摇头，他才不会被这种事影响，说：「跟那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啥问题。」

宋擒抬起头，撇了下嘴，不想承认，但还是承认了。

「是我太菜。」

「啪。」大头的筷子掉到地上，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情况，反讽上瘾了？

「哥，你挤对谁呢？」

谁也没挤对。

宋擒也拿起一双筷子，递给他，说：「快吃，吃饱了去书店。」

这么晚了，只有学校门口的辅导书店还开着，大头八百年没来过书店，一进门就翻翻这个，看看那个，好奇得很。

宋擒站在书架前，一本本扫过去，教材全解、错题集、状元笔记，一排又一排，没找到想要的书。

大头买了根棒棒糖，含嘴里，站他旁边，含混不清地问：「你受什么刺激了，这是打算弃球从文，放弃你那冠军梦，好好学习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

宋擒瞥他一眼，眼底漆黑，似是结了一层冰。

大头吃着糖，一点都不怕，不错，还会骂人，看来还没放弃。

23.

半个月后，陈稚夏考进了竞赛班。

她从文小橘那里，得知宋擒在球队没人理，一直被排挤。

单挑无敌，团战垃圾，他缺的是配合，但是没人愿意跟他配合。

队友不传球，对手死盯他，宋擒彻底变成了球场上的边缘人。

陈稚夏有时会看到宋擒，他总是一个人，偶尔会看到那个女孩散着长发，跟在他身后，碎碎念说着什么，他都跟没听见一样，基本不搭腔。

有时候，宋擒也会看到她，四目相对的时候，陈稚夏会笑着和他招招手，宋擒点点头，走远。

这天中午，两人在食堂遇到了，宋擒来得太晚，他找了个空位坐下，才发现旁边坐着陈稚夏。

文小橘眼底闪起憧憬，一看，就是想询问杨南煦的事。

但是碍于宋擒结冰的眼神，她硬生生咽了下去，看向陈稚夏，她摇摇头，文小橘只得作罢。

饭吃到一半，突然听到「啪」的一声，陈稚夏吓得一激灵，刚夹起的排骨掉到桌子上。

她转过头，高宇霆带着一伙人，从身后走过来，一脚踹倒了宋擒旁边的凳子，说：「识相的，滚一边去。」

陈稚夏皱了下眉，高宇霆才看到她也在，收起戾气，转为不干不净的笑意。

「哟，稚稚也在呢，林队最近怎么样，替我给林队问声好。」

陈稚夏没理他，高宇霆把盘子扔桌上，又让宋擒滚蛋，说他要和陈稚夏叙叙旧。

溅起的油点，溅到了宋擒的校服上，他看了一眼，撇过头，问陈稚夏：「认识？」

陈稚夏摇摇头，如实回答：「不熟。」

哦，那就是不认识了。

他这才放下筷子，抬起头，冷沉的视线直逼高宇霆的双眸，问：「找揍？」

「宋擒，我真是给你脸了是吧？」

高宇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得很难听，陈稚夏皱起了眉头，看到他伸出手，想指着宋擒教训。

食指刚伸出来，就被宋擒抓住，往后一掰，他疼得龇牙咧嘴。

宋擒沉着一张脸，一看就很不爽，高宇霆太吵了，他越听越烦躁，说：「道歉。」

食堂人多，高宇霆不想丢面子，给傻站在旁边的几人说：「愣着干嘛，动手啊！」

文小橘有些害怕，压低声音，给陈稚夏说：「好像要打起来了，他们人多欺负人少啊！」

文小橘一直不喜欢高宇霆，因为杨南煦有好几个女朋友都是他牵的线，她总觉得杨南煦本性不坏，都是被他带坏了。

陈稚夏见识过宋擒的战斗力，一点都不担心，眼都没抬，吃了块土豆。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宋擒就把高哥推了出去，左右开弓，给跑过来的两人，一人一拳。

桌子被撞得摇来摇去，陈稚夏的饭盘掉到地上，汤也洒了，要不是她躲得快，还会弄脏裤子。

陈稚夏皱起眉，看向被踹倒在地的高宇霆，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那个喜欢跟着宋擒的女生跑了过来。

她今天化了妆，皮肤比平时还要白，扎了个丸子头，没穿校服，很像微博上征集的校园女神。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就去找老师了！」

宋擒没理，还是战斗状态，高哥揉了揉手指头，看到她，眼前一亮。

「什么风把女神吹来了。」

宋慧敏挡在宋擒面前，跟母鸡护鸡崽一样，指着高宇霆，说：「高宇霆，你别欺人太甚。」

高宇霆摊开手，看向宋擒，说：「看在女神的分上，今天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宋擒，咱们走着瞧。」

宋擒连看都没看他，坐下，拿起筷子，接着吃饭，宋慧敏也去拿了吃的，坐在他旁边。

闹剧散场，但陈稚夏的问题还没解决，她喊住了想走的高宇霆，音量不大，但让人难以忽视。

「等等。」

听到声音，高宇霆转过头，连宋擒都是一怔，低下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只见小姑娘红透着脸，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

她指着地上的盘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高宇霆，冷淡地问：「我的饭掉地上了，你们谁赔？」

高宇霆堆起笑意，这姑奶奶可惹不起，万一给林昭阳告状，教练肯定得让他们喝一壶。

他想说「我请你吃饭吧」，「请」字还没说出来，宋擒就先他一步，把饭卡甩到了桌上。

他低头，看着小姑娘因愤怒而变红的侧脸，她的胸口快速起伏，一看就是真气着了。

突然，觉得怪好玩的，想笑，但还是憋住了。

就这么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给。

「刷我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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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09-15 15:21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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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小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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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你的荣光

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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