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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第一世:穿成绿茶皇妃,我抢了女主光环

所属系列:桃之夭夭:恶毒女配要填坑

第一世:穿成绿茶皇妃,我抢了女主光环

桃之夭夭:恶毒女配要填坑

01

谢夭夭是一只魅妖。

准确地来说是一只倒霉到家的魅妖。

她是魅妖一族最后一支血脉,不得已伪装成人孤独地混迹世间几百年。

结果就在刚刚,一辆车莫名其妙把她撞飞了,还是几米远的那种。

意识模糊的瞬间她想恐怕她是魅妖一族里死法最奇葩的了,真是有辱她家门楣啊。

「各位祖宗大佬求放过……」

还没等她说完最后一句遗言就直接昏死过去。

醒来后就出现了眼前这一幕。

清新雅致的大殿,牌匾高悬之上,写着「地府」二字。院内兰桂馥郁芬芳,溪水潺潺。

殿里一男子穿着玄衣,眉目英挺,异常英俊,此刻正蹙眉翻阅着手中的线装古籍,端的是一派赏心悦目的样子。让一向爱美男的谢夭夭不自觉地多欣赏了几眼。

看着她一脸馋人家身子的样子,男子旁边服侍的小童呵斥道:

「放肆,不得对无常大人无礼!」

「无常大人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吗……」

还没等她说完,那玄衣男人冷淡出声,好听的嗓音带来的骇人气势让她心头一颤的同时还一头雾水。

「谢夭夭,你可知罪?」

谢夭夭表示她真的很想唱那首歌。

听了一会终于明白,因为她死前撩男太多,那些被抛弃的男人为情自杀,最后无一例外地投诉了她。

某妖欲哭无泪,难道太有魅力也是她的错了?

「谢夭夭,你身上背负的怨气太重,按律……本该去十三层地狱经受炼狱之火。」男人刻意放缓了声音,拿起茶杯微抿了一口,仿佛在讨论天气一样云淡风轻,还带着些许笑意。

谢夭夭就没这么淡定了,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张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心里还不忘吐槽,一个大美女都要没命了,这大哥还能笑得出来?

她很清楚炼狱之火的威力,那已经不仅仅是生死之事,而是魂飞魄散,代表着永远消散于世间,不留一丝碎片。

此刻谢夭夭心里像是雨点拨鼓一般咚咚作响,面上虽没有泄露太多情绪,但生平第一次通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即使没有一滴眼泪流下。

只因为被诅咒的魅妖一族,是不配拥有眼泪的。

等等,谢夭夭反应过来,刚刚他说的是「本该」吧,难道是还有办法补救吗?

她按压住内心的慌乱,敛了心神重归于冷静。

一瞬间变脸,一张明媚的脸像是花朵盛开一样对着男人甜甜地笑着,带着些许狗腿,只是那笑意并不见底。

「大人可是需要我做什么?大人英明神武举世无双惊绝艳艳仙人之姿,为大人做什么夭夭都是愿意的。」

谢夭夭看起来一脸真诚地说道,说完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对于她听出自己弦外之音的通透,男人像是意料之中一般,但是她变脸的技能还是让他哭笑不得。这个嘴甜心黑的妖精!男人的眸子不自觉地多了一丝笑意。

男人又微抿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

「你需要完成我交代的任务。」

「无常大人,那……我这样算不算是地狱在职人员了呢?」

谢夭夭听罢,知道自己能保住魂魄,心中石头落地,冲男人挑眉一笑,真诚了几分,还带着些许调侃。

「顶多算是个兼职,你还敢痴心妄想?」男人清冷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谢夭夭的幻想。

「只是兼职吗?」

她这么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居然只能给别人当兼职?

不可能,兼职是不可能兼职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兼职的!

还没等她立好 flag,男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她,某妖认命地停止了接下来的话。

其实,那什么……兼职也整挺好。

挺自由的对吧?哈哈哈……

几分钟后她就被莫名其妙地绑定了一个炮灰女配系统,系统需要宿主去书中小世界满足女配的愿望,达到一定的念力才可以平息她身上的怨气。

「宿主现在开始任务吗?您也可以选择休息一下。」

「太好了,我确实需要缓缓……」

「好的,宿主,这就为您开启书中世界。」

一道声音传来,她就被送进了愿力系统。

谢夭夭表示,这系统这么有自己的想法,还多此一举问她干吗?这么有能耐怎么不上天呢?

02

头晕目眩间就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殿外朱墙绿林,海棠花开得枝繁叶茂,在天边晚霞的映衬下红得像火一样。殿内轻纱帷幕和陈设之物一看就贵重非凡,隐隐约约还有药香袭来。

抬眼就看见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走过来,看起来十分焦急,还有几分面红耳赤。

「娘娘,嘉裕王爷和那个民间女子在御花园里……」宫女好似不忍启齿一般。

谢夭夭没有答话,在没有接受记忆之前,还是不说为好,给了宫女一记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娘娘……他们在拥吻。」宫女说完脸都红到脖子了。

拥吻?所以,关她什么事?难不成原主是偷窥狂不成?

「退下吧……」谢夭夭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刚穿过来,脑子还是晕的。

那个宫女就一脸蒙了,走出寝宫的时候还在疑惑自家娘娘平时听到王爷和那民间女子的消息都是勃然大怒的,怎的今日如此平静,难道主子已经难过到没有情绪了?

「宿主是否需要接受记忆?」

「接受。」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穿越女版本《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

女主唐心悠从现代穿越而来,喜爱女扮男装逛青楼,说话豪放不羁,和男人称兄道弟。

这种特别吸引了京城不少贵族公子,甚至连皇上唯一的弟弟嘉裕王爷,也就是男主沈岸也被拿下。

两个人在各种阻碍和压力下破除重重困难,最终一生一世一双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只是很不幸,原主谢夭夭就是这些阻碍里最大的一环。

原主作为相府千金,从小恃才傲物,谁都不看在眼里,却在八岁那年差点遭山贼绑走,被男主所救而一见倾心。

只是后来皇帝沈洲下诏书册她为妃,为了家族只能断了念想,从此只敢把沈岸放在心里,但是痴恋沈岸的事却传遍了京城。

女主刚来古代的时候无依无靠,是相府好心收留她为义女,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越发不满相府上下把他们的病秧子女儿谢夭夭看得比她重,所以恨上了谢夭夭。

在听闻谢夭夭暗恋男主的事后一次一次故意出现在她面前秀恩爱刺激她。

这让原本就久病缠身的原主受不了刺激,直接药石无医吐血而亡,在她死后她的家人也被女主恩将仇报,女主联手男主陷害相府叛国,无一活口留下。

还真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人心黑起来可比她们妖还恐怖。

「她有什么愿望?」

「她想要保护谢府家人平安无虞,想要让沈岸对她爱而不得,想要让众人识清唐心悠真面目,另外,弥补皇帝沈洲。」

前面几个愿望都能理解,只是弥补皇帝沈洲?

她记得书里面这个清冷帝王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女主撩走的人,在大半个京圈贵公子都拜倒在女主石榴裙下的时候,这个年轻英俊的帝王眼里只有久病缠身的谢夭夭。

这种举动更加激起了唐心悠的征服欲,一向被人捧惯的她一方面和男主暧昧不清,一方面又撩着皇帝,奈何皇帝油盐不进,最后只能作罢。

谢夭夭死前一直恨着沈洲,因为她觉得是沈洲抢了她的姻缘,明明不爱她却把她锁在自己身边,所以从来没有给过他一天好脸色。

但是这个清冷帝王从来没有迁怒于她,她以为那是他忌惮相府的实力,奈何她死后看到那个一向清冷自持的男人在她的寝宫坐到天明,直到蜡烛燃尽,一夜白头,不久后就因为伤心过度染上风寒逝去。

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笑她错把鱼目当珍珠,识人不清,枉费了一番情根深种,还把自己和家族白白搭了进去。

「系统,这沈洲怎么对原主如此深情?」谢夭夭疑惑道。

「抱歉宿主,我也不知,也许是隐藏剧情。」

她点了点头,看来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

谢夭夭感觉到她的心口好像还残留着原主刻骨的心痛和后悔,这种感觉让她很陌生,她抚了抚心口。

她转头看向铜镜中一张略显病态却不失美貌的惊艳脸庞,虽比不上她,本体却也是极美的。

瓷器一样的皮肤,尤其是那一双魅惑的眸子又带着几分楚楚可怜,要是再配以她魅妖一族的修炼心法,绝对可以去掉病容,让明珠不必蒙尘,真正闪闪发光。

「你且放心,这一世,我替你活出你要的样子。」

她刚刚说完,那边下人就通报相府义女唐心悠过来看望她。

谢夭夭理了理随意披散的柔软黑发,才瞟向外殿。

只见一女子在外殿候着,透过帷幕看得不真切,大概瞧出模样,虽称不上美却清新活泼。

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活力十足的样子,和谢夭夭的病容完全是两副模样。想到刚刚下人的通报,原来是来她这里炫耀来着。

好啊,女主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唐心悠,希望你能聪明点。

「姐姐,我今天来看望你,你怎么不让我进内殿啊?」

女主说话全然没有一丝淑女的样子,整个人就想给人透露四个字,「我很特别」,或者七个字,「我一点也不做作」。

「麻烦心悠姑娘还是唤本宫贵妃娘娘,怎么算你都是叫不上本宫姐姐的。」谢夭夭晾了她一会冷淡出声,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压。

唐心悠顿了一下,她一向被人捧着,走到哪里不被人喜欢?怎么这个曾经的弃妇还如此嚣张?叫她姐姐是瞧得起她,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啊。

「姐姐怎么这么说?我不是相府的女儿吗?」唐心悠嗤笑了一声。

「是不是你最清楚,不是吗?心悠姑娘。」

谢夭夭最喜欢这种穿越女了,因为一个女主光环就飘飘然,觉得天大地大自己最大,瞧不起所有人。

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唐心悠心中气极,出身不好是她最大的污点,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笑出声。

「姐姐,你是不是因为今天我和沈岸在御花园接吻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他强迫我的……」

唐心悠面上一副懊恼的样子,心里却得意起来。

上一次这谢夭夭看到她和沈岸走在一起都气得旧病发作半月不出殿门,今天这样,她还不得当场吐血而亡?

谢夭夭怎么不知她的小心思,这女主不就是传说中的汉子婊吗?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有意思。

「心悠姑娘,虽说本宫和你并无关系,只是,你名义上好歹是我相府义女,我谢家世代门楣清白,姑娘竟如此放浪,可别毁了谢家清誉。」

谢夭夭清甜的声音不疾不徐,哪里有半分发怒的迹象?

唐心悠不可置信,这谢夭夭一定是装出来的。

「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那王爷偏偏喜欢我……」她刻意提高了声音,把「偏偏」二字咬得格外重。

「关本宫何事?」谢夭夭的语气里带着点细碎的笑意,少女的声音仿佛铃铛般清脆。

「我……姐姐你不是喜欢……」

唐心悠看着油盐不进的谢夭夭气恼至极,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喜欢什么?」谢夭夭反问道。

「喜欢……王爷……她们说的……」唐心悠解释道。

「唐心悠,本宫问你,你可知道污蔑贵妃娘娘该当何罪?」

谢夭夭感到好笑,这女主怕是失了智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万人迷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没罪,是她们说的,我只是复述。」感受到殿内人气势的威压,唐心悠的声音带了一丝慌乱,心里对谢夭夭的恨意更浓了。

「本宫今日乏了,唐心悠,看在你是我相府义女的分上,本宫今日放过你了,若有下次……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见到明日朝阳。」

谢夭夭甜美的声音听到唐心悠耳朵里异常刺耳。

她谢夭夭一个弃妇还有脸了?

居然这么对她!

在她走出荣瑶殿的时候还听到里面的人令人恶心的声音。

「以后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谢夭夭表示,她就是故意的,女主留着慢慢玩,先恶心她一下还是可以的。

「春华,帮我准备沐浴,做一碗养胃的粥送去荣清殿。」

春华是谢夭夭从相府带出来的陪嫁丫头,前世原主死的时候春华一起下去陪她了,属实忠心护主。

只是那时的原主心里眼里全是男主沈岸,自然把别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

今日主子没有因为嘉裕王爷发怒已经很让她吃惊了,眼下又听到自家主子说要送粥去荣清殿,要送去给圣上?

这就更加让她吃惊了,自家主子有多不待见圣上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以往和圣上在同一宴席都拼命拒绝,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虽然心里翻江倒海般诸多疑问,但是面上还是没有询问,不要猜测主子,这一点她始终牢记于心。

「好,奴婢这就为娘娘准备。」

谢夭夭知道自己的行为反常,只是既然要做出改变,不就是要效果明显吗?

之所以只是送粥没有自己亲自去,一方面是因为一下子变化太大会让人生疑,另外一方面纯粹是因为她懒。

整个身子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时,谢夭夭心满意足地笑了,这具身体曾经忧思过度又天性寒凉,所以总是病恹恹的。

不过,热气入体再配上她魅妖一族的独门心法加以调养,不出三月定能容光焕发。

春华看着自家主子在热气下微微泛红的脸,心里不禁感慨,她们家主子生得花容月貌,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怎么就是如此想不开,偏偏一心放在那人身上,命如此之苦呢?心里一阵惋惜。

谢夭夭看着旁边丫头的疼惜表情,她这是被可怜了吗?

她堂堂魅妖不要脸面的吗?

「春华,你是本宫的心腹,有些事本宫和你明说。从今日起,本宫和嘉裕王爷再无半分关系,可明白?」

春华听着自家主子的话又是感动又是惊喜,感动是因为自家主子把自己当成了心腹,惊喜是因为自家主子终于不一心扑在王爷身上了。

「好,春华明白。」

谢夭夭听出她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哽咽,不免柔软了几分,这个人待原主是真心的。

「你先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会。」谢夭夭慵懒地抬了抬手,示意她下去,主要她在这里实在不好修习心法。

「是,奴婢这就退下。」

03

沈洲刚进荣瑶殿就看到眼前这一幕,屏风后袅袅娜娜的身影,轻纱微撩,几分暗香袭来,接着一女子从屏风后走出来,只在里衣外披了一件锦纱外衣,还带着些许氤氲的热气。

眼前女子如丝绸般的长发倾泻而下,衬得一张脸越发白皙,只是脸颊处微微发红,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红梅,诱人又带着妖艳。

一双魅人的剪瞳完全褪去了平日里的郁郁寡欢,眸子里没有过多情绪却又充满生命力。

谢夭夭看到一男子进来,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帝沈洲。她慵懒地抬了抬眉,旁若无人似的赤足走到铜镜前擦拭一头柔软乌黑的头发。一边擦拭,一边透过铜镜观察着身后的男人。

毫不夸张地说,沈洲是整个大卿最好看的男子,书里面说,他的母妃曾是艳绝天下的美人,自然沈洲也是。

一身玄色龙袍,贵气十足,却不掩他本人半分气度,剑眉星目,竟是如画般浓墨重彩。当然如果不是这么优越的长相,也不会让女主心心念念求而不得那么久。

就是气场太过于慑人,君主的东来紫气带着威压,让他即使面对最喜欢的人也是一副清冷至极的样子,难怪原主以为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沈洲看向背对他的谢夭夭,他也不知自己今日为何如此失态。

唐心悠来她殿内说的那些话,按着她对皇弟的重视,他以为她一定是要大发雷霆好好出气一番的,意料之外的是她居然没有。

那一刻他承认他的心里是隐隐约约有一丝欢喜的,只是他不敢去奢求,也不敢多想。结果她居然给自己送了一碗粥,天知道当时他的心里有多么不敢置信,甚至他觉得即使这是毒粥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吃下去,因为是她给的。

所以他按捺不住心里的一丝期待,情不自禁地来到她的寝宫,看到她从屏风后走出来的身影,身上氤氲着的热气,一瞬间绮念无数,只是他只能压抑心中的燥热,不敢往前一步。

他怕她恨他。

「圣上今日来荣瑶殿怎么不派管事公公通知一声?」

谢夭夭感受到身后男人炽热专注的目光,心里有点哭笑不得,怎么这个人正面对着她时就一副君子模样,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背着她时眼神都快把她吃了?

「朕今日吃到爱妃的粥了……」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他停顿住,生怕她不开心。

谢夭夭心里不可抑制地动了一下,君临天下,一向清冷至极甚至有点不近人情的沈洲,在她面前如此小心翼翼的吗?

见谢夭夭没有打断他,沈洲继续说道:「粥很好吃,朕全吃完了。」

沈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即使那是一碗普通的粥。

「嗯,好吃下次我还给你送。」

谢夭夭转过身来,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他的眼里来不及掩饰的震惊全然被她捕捉。一张冷淡的脸上却是来不及褪下的惊讶,真的有点滑稽好吗?

沈洲怎么这么可爱?

「爱妃……这不是你用来捉弄朕的新法子?」

沈洲根本不相信谢夭夭会真的愿意给自己……

他的声音如常清冷,还带着些许疑惑,只是心里又忍不住期待。

「圣上还觉得是吗?」

谢夭夭跑过去飞快地亲了一下男人过分好看的脸,看着沈洲,偏过头,笑了一下,逗逗他也不错。

沈洲的脸上一瞬间爬上可疑的红晕,万人之上的帝王像是一个少年一样心里乱了半拍,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他看着今日的谢夭夭,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她依旧是她,特别的她。

皇弟总是在他面前说唐心悠如何特别如何不一样,只是他却从来不认同。

他觉得他的皇妃才是最好的,连她的冷傲都是真实的。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他的皇妃笑的时候原来是如此好看,像是冰山融化进春江,雪地盛开的红梅,带着狐狸般的狡猾,像猫爪一样轻轻挠动他的心,却又琢磨不透,怎么样都把握不住。

「沈洲,今日我乏了,你回去吧。」

还没等沈洲反应过来,某女人已经把他赶出去了。

今天还真是奇幻的一天,先是他冰山一样的皇妃亲了他一下,然后就是他一国之君被赶出寝宫了。

管事公公看着自家圣上万年不变的冷脸一时间各种情绪来回变换,心里不由得给贵妃娘娘比了个大拇指,论厉害还是这位厉害。

他们家圣上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怎么到娘娘这儿就这么不受待见呢?为圣上默哀三分钟。

「圣上,我们去哪?」

「荣清殿。」

谢夭夭之所以把沈洲赶出来,主要是因为虽然她答应了原主要弥补沈洲,要对他好,不过男人嘛,想要他全心全意爱上你,可不能那么随意。

就在谢夭夭哼着小曲开开心心地躺在床上睡美容觉的时候,另外一边的沈洲却翻阅着兵书怎么都睡不着。

他走到窗前,看着月光倾泻而下,如水般流进人心,不自觉地想到今日那个一闪而逝的亲吻,那柔软的触感让一向自持的他燥热难耐。

她氤氲着热气的皓腕,狡猾的笑,像狐狸一样的眼睛,让他想要相信却又不敢相信,生怕只是黄粱一梦,梦醒了只剩下一片虚空。

月光下男人冷漠的脸如神般英俊,眼里的迷离却泄露了他的心事,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炙热,随即恢复清明。

谢夭夭,朕拿你怎么办才好?

04

荣瑶殿内,阳光微略过树梢,殿内阁窗下几片浮光掠影如鼓点般舞动。

谢夭夭一夜好眠,醒来时心情颇好,看着窗外的海棠花,眼底生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春华,本宫要打扮一番,待会可是有客人要来拜访。」

谢夭夭撩起床前的纱幔,慵懒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兴味。

「娘娘为何如此说?难道是圣上要来?」春华不解道,自家主子病愈后,越来越让她摸不清了。

「春华,圣上怎么是客人呢?休要胡说,下次被别人听去了,少不得你吃苦的。」谢夭夭调笑道。

「是,娘娘,奴婢失言。」春华自知自己失言僭越了,赶忙说道。

抬起头便见自家娘娘对着铜镜描着黛眉,再用胭脂轻抹樱唇,这几日经过调养,娘娘的气色越发好了。

顷刻工夫,镜子里的人,朱颜玉貌,春华看得呆愣了会,自家主子真的是堪称倾城佳人。

谢夭夭拿起桌上的七味糕吃了一口,微甜的糕点带着花香弥散在她口舌之间,转头看向阁窗外的海棠花。

「春华,你吩咐人摘一束海棠花去宫外找手艺精巧的师傅包装一下,给唐心悠送过去。」

「啊?娘娘,这是何意?唐心悠这样对娘娘……」春华不解,唐心悠明明不是什么好人,怎的主子如此上心,连最爱的海棠花都给她送去?

「春华,你得知道你主子可不是什么善茬,你且听我的,待会自会知晓。」

谢夭夭笑着看向春华,在春华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说完眨了眨眼睛,活脱脱的一副妖精样。

春华呆愣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佩服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便兴致勃勃地去办了。

按照书里女主的尿性,谢夭夭猜测,这会子,沈岸应该已经接到了女主的信件,添油加醋地哭诉谢夭夭如何如何欺负她了吧。

只是,女主却不明白,一定不要让妖精背锅,否则妖精会让你明白什么才叫锅。

果然不出谢夭夭所料,嘉裕王府里沈岸的侍卫呈上来一封信,那上面的字迹一点也不清秀甚至还有几分潦草,可是在沈岸眼里,唐心悠什么都是特别的。

看完信件后,他眼里升腾起一团怒火,谢夭夭这个妒妇欺人太甚。为了给唐心悠讨回公道,沈岸退朝后连官服都没换直接去了荣瑶殿,他进来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宫人阻拦他,只是怒气已经让他忽视了这丝反常。

他一进去就看到殿外院里一片海棠花中,一女子身穿锦衣,那红衣如火,像是能灼烧人心一般。

似是感应到他的目光一样,女子转过头来,一瞬间笑靥如花。

这笑颜配上那双魅惑人心的眸子,一瞬间竟然比她身后的海棠花还要惊艳明媚,颇有倾城之姿。

沈岸不确定起来,这个人真的是那个成日病容的妒妇谢夭夭?还没等他确定,对面的人却先开口了。

「嘉裕王爷来我荣瑶殿可是有事?」

谢夭夭今日如此就是知道沈岸是个红衣控,书中他第一次见到唐心悠的时候女主穿的就是一身红衣,说着惊世骇俗的话,才让他注意到。

谢夭夭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艳后,她知道今日的计划会顺利许多。

沈岸才反应过来,这个红衣女子真的是谢夭夭。

一段日子不见,这个女人倒是越发手段高超了,居然让他都认不出了,想起心悠在信中的哭诉,他看向谢夭夭的神色变了几分,带着几丝寒意。

「谢夭夭,我和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关系,你为何再三针对心悠?」男人呵斥出声。

谢夭夭好整以暇地听完对面人的责问,悠悠然地抚摸着海棠花,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原主错爱一生的男人。

沈岸确实算得上玉树临风,有几分皇家贵胄的仪度,五官俊朗,只是眉眼相对于沈洲而言要寡淡几分,气质也比不上天子之姿。

只是按照书里的描述,他生性爱好自由,也乐于结交好友,比沈洲平易近人许多。

原主大概就是喜欢他的那份开朗温柔,只是这份开朗温柔并不属于谢夭夭罢了。

「王爷说的可是本宫让心悠姑娘站在外殿说话一事?」谢夭夭抬眸问道,眼里一片清明。

「你自己心里清楚。」沈岸心里狐疑,这谢夭夭平日里看到他连话都说不出口,怎么今日有点反常?

「若是此事,确实是本宫对不住心悠姑娘……」谢夭夭掩面,做出一副后悔的样子,待会她就要飙演技了,今天要做绿茶皇妃有点兴奋,怎么办?

「你也知道自己对不住她?」沈岸就更震惊了,她居然承认了?

「是本宫的不是,近日本宫身子不太好,心悠姑娘来探望本宫,只是那日风寒未见好,本宫恐将风寒传给心悠姑娘,属实没有考虑到心悠姑娘会不会误会,是本宫不是。」

谢夭夭的神色里尽是后悔之色,看得沈岸都快相信了。

「如果只是这样,那为何你要说心悠侮辱你谢家门楣?」沈岸又问道,他相信他的心悠不会骗他的。

谢夭夭听完一瞬间神情带上一抹哀伤,随即恢复清明,但是这瞬间变化显然被沈岸看到了。

她自嘲一笑,说道:「那日,心悠姑娘同本宫说王爷和她在御花园……是王爷强迫她的……本宫只是想这话在荣瑶殿说说倒是无妨,要是传出去怕是对王爷名声有损,才自作主张换了个理由。」

沈岸看着她脸颊爬上的绯红,衬得一张脸更加娇艳欲滴,说出的话却是让他一愣,还有这回事吗?为何心悠没有告诉他?

「你休要胡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诳本王?」

「无妨,嘉裕王爷不相信本宫,尽可以去调查。本宫虽不是好人,却也坦坦荡荡。」

谢夭夭一字一句地说着,站得笔直,在风中像一朵随时都可能凋零的花朵,却倔强地不肯折腰。

沈岸看着她如此心下微动,没有过多言语。

这时,春华匆匆忙忙走过来,神情满是愤怒。

「娘娘,那心悠姑娘好是无理,奴婢刚刚给心悠姑娘送去……」

「休要胡说,王爷还在这里呢。」谢夭夭呵斥道。

事关心悠,沈岸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意,她们又对心悠做了什么,还不能给他听?

「你且说出来,本王倒是想听听,心悠她怎么无理了?」沈岸的语气不容反驳,一股威压袭来。

春华仿佛是受不了这骇人气势一般,战战兢兢地说出口:

「前几日娘娘感染风寒不便见客,恐忧冷落了心悠姑娘,今日娘娘看着院里海棠花开得正好,就亲自摘了一束吩咐奴婢去宫外找好的巧匠装饰了一番给心悠姑娘送去,安慰她一番。」春华说到这里,神色又有几分不平。

「结果心悠姑娘一听是娘娘送的,当即就扔掉了,一点都不顾及皇家和相府的面子。」春华说道,又看向自家娘娘。

「这海棠花是娘娘最爱之物……是娘娘一大早起来亲自……」

没等春华说完,谢夭夭就打断了她。

「罢了,春华,多说无益,想必心悠姑娘只是错怪了本宫,不是有意为之。」她神色哀切,摇了摇头。

沈岸看着谢夭夭,虽然不敢相信心悠会如此这般,但是这种一查便知的事情,想必谢夭夭也不会傻到这种地步,和他说谎。

「春华,你刚刚没说完的话且说给本王听听。」

春华欲言又止,最后咬咬牙直接哭了出来,说道:

「娘娘向来都是有苦直接往肚子里咽的,只是今日奴婢无论如何也得说。那海棠花娘娘平日里最是喜爱,今日还亲自摘花,连手都被枝干划破了。」

春华说完眼角还流下几滴泪。

沈岸听罢看向海棠花旁的谢夭夭,她正慌张地把手往身后放,但是瞬间还是让他看到了,那手上确实有红色的血迹。

「那贵妃娘娘为何不让春华说出来?」

「王爷心系心悠姑娘,本宫不想因为这点事情让你们心生嫌隙。况且,本宫说什么王爷会听吗?」

谢夭夭的嗓音有女人特有的软糯,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魅惑,眼眸微波荡漾,语气里还有几丝自嘲。

沈岸听完语噎,谢夭夭说得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手上的血迹,他是不会信她的。只是眼下见此,知道此事八九不离十,上前一步准备给谢夭夭道歉,谢夭夭却往后退了一步,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注意到谢夭夭的退避,沈岸疑惑,她以前不是总往自己身边凑吗?怎么如今倒如此守礼数了?心下虽不解也没有深究。

「抱歉,贵妃娘娘,心悠她性子洒脱,一定不是故意的。」

「无妨,本宫爱花,想送有缘之人,既是无缘,不必强求。」

谢夭夭脸上的哀色淡去,看着沈岸,抬眉浅笑,澄澈的眸子好似不经世事的少女般,在一片海棠花中像极了刚刚修炼成人的妖精。

沈岸按压心下的一丝异样情绪,慌忙告辞转身离开了,身后还能听到谢夭夭铃铛般清脆的笑声。

「春华,本宫要把这海棠花给圣上送去,你帮我挑挑哪朵最好看。」

「娘娘,您的手受伤了。」

……

沈岸的心里乱哄哄的,加快了离去的步伐。

看着男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谢夭夭拿起袖中的帕子,擦拭了手上的「血迹」,莞尔一笑。

「春华,本宫第一次发现你居然如此厉害。」

「哪里,是娘娘高瞻远瞩,奴婢真没想到,娘娘居然都猜到了。」春华是真心佩服自家娘娘,一双眼睛里满是钦佩之情。

谢夭夭没有答话,走到内殿褪去了红色的衣衫。

要不是原主想要让沈岸「爱而不得」,她都不想和渣男主说一句话。

不过嘛,一想到可以让女主被阴一招,她心里又欢快起来。

唐心悠,你不是喜欢豪放不羁吗?你不是钟爱特别吗?

那么,当你的豪放不羁变成了行为孟浪,当你的特别变成了没有教养,不知道还会不会过得这么滋润呢?

「春华,把这身衣服处理掉,看着心烦。」

不处理掉的话说不定她家的沈洲要生气了呢。今天的事肯定传到男人耳朵里了,虽然她全程礼数周全并无不妥之举,只是她向来不会为了渣男让自家男人难过。

当然了,夫妻间的情趣除外。

05

就在谢夭夭想到沈洲的时候,御书房的男人听到下人来报的消息,如画般的眉眼从一开始的紧皱逐渐放松开来。

他眸色渐深,看着荣瑶殿送来的海棠花心下微动,起身离开。

沈洲到荣瑶殿的时候,夕阳西下,天边的晚霞下沉至树梢,把整个荣瑶殿都笼罩在绮丽之中。

像是娇媚女子用胭脂涂染上去,还带着些许醉酒的媚态。

院内大片海棠花旁,谢夭夭穿着一身蜜色锦织流苏裙,蹲在木樨树下。

在霞光映衬下,白皙的脸庞带着醉人的甜美,清泉般的眼睛还泛着霞光,蜜色的衣服像是被浸染了一般。

一时之间沈洲竟分不清天上人间,是梦是真。

谢夭夭预备把刚刚吩咐下人酿好的海棠花酒埋下,就看到盯着她看得出神的男人。

今日的他穿着一身黑色锦云袍,上面还绣着金丝龙纹,看起来贵气非凡,往日清冷的五官在天色晕染下,也增添了几分柔和。

尤其是这样一个男人专心致志地用一双琉璃般的眸子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带着别样的吸引。

「还愣着干吗,还不过来帮忙?」

谢夭夭开口道,虽然话语是不容反驳的样子,只是语气里却有着属于女儿家特有的温软和魅惑,轻快中还带着笑意。

「好,朕来帮爱妃。」

沈洲走近谢夭夭,蹲下来把坛子埋进土里,隐隐约约还能闻到带着海棠花甜蜜的酒香。

他低着头,神情一脸专注。

谢夭夭才发现,原来近距离看沈洲,他的睫毛又密又长,还微微卷翘,真是女儿家都比不上的精致。

眉里似乎还有一颗小痣,看起来还有一些可爱。

他这副叫他做什么就做的乖宝宝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君临天下高不可攀的感觉?

怎么办?又戳到她萌点了,好想笑哦。

她也确实笑了,一开始还是浅浅微笑,到后面就是肆无忌惮开怀大笑了。

铃铛般清脆的笑声在沈洲耳边响起,他不明所以,抬起头就看到谢夭夭一双眼眸波光荡漾,里面带着浓浓的笑意看向他。

她身后的海棠花还带着一丝清香裹挟着她的甜蜜一起撞击到他心里,一瞬间不可抑制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爱妃笑什么?」

沈洲压抑着内心的躁动,看向眼前小狐狸一样的女孩子,不解地问道。

谢夭夭看着沈洲强装淡定的样子就想逗他。

她俯身靠近沈洲耳边,用软软糯糯的嗓音说道:

「沈洲,你知不知道你特别好看啊?」

话还没说完,谢夭夭就看到男人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还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沈洲只觉得她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像是靡靡之音一般,温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地撩动心弦,让人沦陷。

反应过来时,谢夭夭已经提着裙子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叫嚣着:

「皇上今天埋不好酒就不许进殿吃饭了哦……」

沈洲转眸看向她离开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还带着些许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

她怎的变得越发捉摸不透了?

不过这样好……惹人怜爱。

月亮爬上枝头,荣瑶殿还能依稀看见天上的星辰,这是后世环境污染后很难看到的景象。不远处还有虫鸣此起彼伏,带着特有的情调。

谢夭夭看着手上全是泥土的男人,心里还有丢丢的心虚。

就一丢丢,不能再多了。

「春华,去打盆水来。」

谢夭夭坐在院里的玉桌旁,看着男人眼里的控诉。

「爱妃,你把朕一个人丢在那里了,那里蚊虫好多。」

沈洲一本正经地说道,眉头微微上挑,一双潋滟的眸子里带着些许邪气。

但是即使这样,谢夭夭却觉得,怎么感觉这狗男人在和她撒娇呢?

他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她怎么不知道?

春华把水端过来,准备服侍圣上清手,却听见自家主子的声音――

「放着吧,本宫来。」

谢夭夭摆了摆手,示意春华旁边去,理都没理某丫头和某男人的惊讶。

「手拿来。」

谢夭夭说道,只见某男人还在惊讶中没有反应过来。

「是不是听不懂仙女说话?那行,重新说,蹄子拿来。」

此话一出。

某丫头?

某男人?

沈洲的手直接被谢夭夭牵着放进水里,她的手像是水里盛开的水仙花一般,一点一点地拭去他手上的泥土,像是练习了无数遍一样。

好像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隔阂,没有什么阻碍,好像她从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他。

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子,喜欢了很多年的小姑娘,此刻在一轮月色下面,安安静静又神情专注地为他清理手上的尘泥。

那场景明明是寻常人家最普通不过的样子,但是在这深宫高墙中,却像一把温热的火燃进了沈洲如画的眉眼,钻进了他冷寂又杂草丛生的心里。

这一刻他确定真的是她来了。

他反手握住了眼前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小姑娘的手,既然她来了,又毫无顾忌地非要闯入他苦心设置的结界中,那么她便再无逃脱的可能。

曾经他严防死守,只为了将来她要离开时,给她可以离开的余地。

那么如今,便是黄泉碧落,他也决不能放她离开。

「夭夭……」

以往的沈洲都是清冷克制地叫着她爱妃,可是此刻的沈洲,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带着危险和诱惑。

这让他原本就惊绝艳艳的五官更加迷惑人心,他的嗓音喑哑,还带着一丝难耐。

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女人,那抹轻点朱颜的唇,突然耳朵就红起来。

终究没有直接冒犯她,他伸出带着她幽香的手指,轻轻放在她的唇上,微微一抹,像是对待最珍贵的瓷器一般。

做完这个动作,他的耳朵更红了。

该死,谢夭夭心里暗骂道,她是被狗男人反撩了吗?她堂堂魅妖居然被反撩了!

她尴尬地看向天边的月色,清了清嗓子:

「那啥,今晚月色挺好。」

谢夭夭佯装看向月亮,笑得一脸灿烂。

「嗯,月照流年,年照眼前人。」

沈洲拿起桌上的茶杯,微抿了一口,欣赏着她难得小女儿家窘迫的样子,眼里划过一抹宠溺和压抑不住外露的欣喜。

「皇上要不要用膳?」谢夭夭问道。

还没等沈洲回答不饿,就听见某个小女人肚子咕咕咕咕地叫。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这小丫头自己想吃吧。

「好啊。」

06

春华很快端了几碟小菜上来,这些一看就是谢夭夭平日里最喜欢的菜,沈洲随意瞥了几眼,便记住了。

谢夭夭吃起饭来完全不在乎旁边还有一个大美男,吃得那叫一个欢快啊。

沈洲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下微动,眼里划过一抹宠溺。

想起刚刚沈洲的调戏,谢夭夭眼里划过一抹小算计,低下头,带着微微羞涩,说道:

「皇上今夜可否留宿荣瑶殿?」谢夭夭装作一副害羞的样子,所以沈洲没有捕捉到她眼里的狡猾。

「夭夭……」某男看着谢夭夭把饭吃完了,就招呼着下人准备离开了,然后脸色带着可疑的红晕。

谢夭夭抬了抬眼,示意他说下去。

「今日,真让朕留在荣瑶殿?」

说完沈洲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红了,看起来颇有几分诱人,怎么回事?

谢夭夭拿起一颗葡萄吃下去,完全没当回事,心里又盘算了起来。

「对啊,臣妾近日来想通了很多事情,心中属实过意不去,今日圣上就在荣瑶殿休息可好?让臣妾好好……服侍你。」

谢夭夭看着他,一脸真诚又带着几分害羞。

沈洲顿时心跳如雷,面上不显,心里却不自觉想起那日她宛如皓月一般的手腕,如同蜜桃一般的嘴唇,氤氲着热气从屏风后走出,还有如玉一般的赤足,一步一步,仿佛可以踩在他的心尖之上舞蹈。

他心里的绮念,让他痴迷,又让他害怕。

他只觉得他的皇妃像是妖精一样占据了他的心,占据了他的一切欲念,让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变成一个笑话,因为她的一句话便溃不成军。

谢夭夭说完,便袅袅婷婷地走到沈洲面前,此时正好下人已经退下,只剩下了她和沈洲。

她轻俯下身,身上的幽香游走在沈洲每一个毛孔。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男人的脸庞,他脸上的清冷面具几乎快要瓦解。

最后她的手指停在男人的嘴唇,微微摩挲,像抚摸猫一样。

「夭夭……」

男人的声音已经带着喑哑,这种触摸对于他而言是享受也是煎熬。

「沈洲,你要留下来吗?」

谢夭夭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风一样,可以安抚人心,又像太阳一样,炙烤人心。

「夭夭……抱抱我,好吗?抱抱我……」

沈洲看着她,和他的溃不成军相比,她仍旧是云淡风轻,又是魅惑丛生。

只是他无悔,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输给了她,输得彻底。

谢夭夭听着他喑哑的嗓音,只见往日里清冷的脸彻底崩溃,只留下脸颊的微红和乞求。

她慢慢靠近他,环住他的腰,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和剧烈的心跳,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温度。

沈洲感受到怀里女人的娇软,和他梦里的景象重叠。他愣了一会,随即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女人,似乎要用尽一生的力气,此刻无关风月,却让他十分满足。

她不怕他,那就好。

「抱啦……皇上只要抱而已吗?」

谢夭夭轻轻在他耳边说着,继续诱惑着他。

在沈洲拼命想要找回理智的时候,只感受到冰凉的唇贴在他的唇上,还带着混合果香的馥郁芬芳。

谢夭夭亲了亲沈洲,直到看着沈洲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螃蟹,眼底都是炙热,才离开。

「皇上……九五至尊,都是臣妾的不是。」

听着谢夭夭铃铛般的轻笑,看着她脸颊微红、眼波流转的模样,沈洲脸红得不行了。

偏偏那人又一副被欺负的样子,明明被欺负的是他。

妖精就是妖精,最知道怎么才能魅惑人心,又欲罢不能。

「皇上,你走不掉的。」

谢夭夭又重复了一遍,轻柔出声,仿佛言语之外尽是旖旎。

最后,沈洲不出所料,「半推半就」地答应在荣瑶殿歇息了。

谢夭夭用完膳以后就实施了自己的小计划。在沈洲看奏折的时候去沐浴了一番,沐浴的时候特意用的海棠花熏香,还修炼了魅族的心法。

当她从屏风后面偷看桌案旁的沈洲在烛火下惊绝艳艳的脸时,看到他认真地批阅奏折,微抿薄唇,似乎十分不悦,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谢夭夭可不想看到沈洲生气,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还带出一缕暗香,这暗香是海棠花香和谢夭夭魅妖一族本体的香味交织而成,世上独一无二的一份。

这暗香让沈洲不自觉抬头,看到从屏风后出来的女人,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让他血脉偾张,她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纱衣,里衣若隐若现,一双眼睛里满是勾人意味,明媚的容颜此刻如花朵含羞待放,还有蜜桃一样的嘴唇和某处。

他假装淡定从容地别开了眼望向窗外,心里却如同雨点拨鼓乱成一片。

此刻他要是还不知道他的贵妃想要捉弄他的意图,那他一定是个傻子。

「皇上,臣妾美吗?」

谢夭夭靠近了他,俯下身吹灭了玉灯的烛火,只剩下阁窗外的月色,一双眸子含着笑意看向沈洲。

「夭夭,朕……今日不是在做梦吧?」

沈洲看着眼前人一脸慵懒又勾人的样子,面上一片镇定,嘴唇微抿,一副禁欲的清冷模样,心里却躁动不安,更多的是害怕美梦成空的忐忑,耳朵一下子红成了一片,连带着口舌也燥热了起来。

「皇上,你之前吃胭脂撩臣妾的时候怎的没有半点羞涩呢?」

谢夭夭的声音又轻又媚,说得那叫一个勾人,还带着一点调侃,说完,一双狐狸般的眼睛看向沈洲敲击桌子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这是他紧张时会做出的动作。

「朕不紧张,朕从来不会紧张,遥想当初朕还是皇子时,北寒国犯我漠北,朕挂帅亲征,单刀直入,直取敌人首级。」

说到这里,沈洲一副「你老公厉害吧」的表情看着谢夭夭,又接着说道:

「朕会因为这种事情紧张吗?不知道当初在漠北,北寒有多少女人想要诱惑朕,朕都坐怀不乱,直接将她们斩杀了。朕才不紧张。」

谢夭夭看着烛光下的男人,拿着兵书,说起自己征战漠北的经历,一脸得意的模样。

想起书里后期北寒国是有又一次出现的,那个时候为了天下黎民他也是毅然决然御驾亲征,离开前在原主的寝宫外面看了她一夜的烛火也不敢进去看她一眼。

后来去了漠北,差点死在了战场上,靠着信念回到了京城,他怕再也见不到她了,那年笑靥如花的小姑娘。

回到京城后终于坚持不住就病倒了,晕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贵妃在哪?朕想见她。」

原来他的信念是她。

只是那个时候,原主正在为嘉裕王爷争风吃醋,一门心思在对付女主,没有去理会沈洲的受伤,再加上女主为了撩到沈洲,故意封锁了谢夭夭这边的消息。

沈洲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她来看朕了吗?」

得到的答案可想而知,那个时候他一定很心痛吧。

那么惊绝艳艳的少年,文能治国安邦平安盛世,武能统百万大军直取敌人首级,却唯独在她面前像一个卑微的得不到爱的孩子,连接近都是小心翼翼的。

谢夭夭沉浸在一股悲伤中,沈洲自然注意到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什么话让他的小姑娘不开心了。

「爱妃,都怪朕,朕不该说什么血腥的事。朕也不该骗你,其实朕紧张,和你在一起,朕无时无刻不在……」

还没等沈洲说完,谢夭夭就扑到他怀里堵住了他的嘴巴和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没有更进一步,只是静静感受着他薄凉却柔软的唇,身上特有的龙涎香的味道,怀里滚烫灼热的温度,还有心口剧烈的跳动。

沈洲这么好,怎么可以被辜负呢?

她抱了他很久很久,对于沈洲而言,那是他有生以来唯一一个,也是最长的一个拥抱,是和他唯一爱的女人,他心上的小姑娘,他日思夜想的那个谢夭夭。

就在谢夭夭准备离开的时候,沈洲却加大了手臂的力量把她更进一步地搂在怀里,摸着她如绸缎般柔软的头发,感受她在怀里的娇软还有她身上的幽香。

「夭夭……」他轻声呢喃,加深了这个吻,舌头探入她的蜜唇中,鼻尖全是她的幽香。

让他意乱,让他情迷。

「夭夭……」

这一声里面仿佛压抑了他十几年的情感,把对她的满腔的喜爱压抑住不要让她知道,他害怕会撕碎了她,他的爱会不会让她窒息?

他的小姑娘那么娇弱,还不到年龄,他只能隐忍一些,再隐忍一些,不能吓着了她。

「沈洲……以后你的贵妃只爱你,好吗?」

谢夭夭在他怀里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告诉他。

沈洲听完心口一颤,愣了很久,这句话反复在他的耳边回响,仿佛心里悬着很久的石头终于落下。

她说以后她只爱他?

她说以后她只爱他?

她肯……爱他了吗?

他把怀里的小姑娘抱得更紧了,他害怕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

即使知道也许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听到这些他还是开心。

他愿意相信。

「好……以后你只能爱朕……谢夭夭,朕再也不要放开你了,以后你也别想逃了……你逃不掉的,朕给过你机会的……你偏要招惹朕……」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清冷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点颤抖和喑哑,谢夭夭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到他用力的拥抱,仿佛要用尽一生的力气,才可以确定她不会走。

「好,我不走,我不走,沈洲,我不走……」谢夭夭拍着他的背,缓缓说道,像安慰一个小孩子。

「夭夭?」沈洲问道。

「我在……」

过了一会,沈洲又问道:

「夭夭?」

「我在……」

「夭夭?」

谢夭夭实在是哭笑不得了,太腻歪了这男人,随即把他推开。

结果某男人死活不撒手。

「你不是还有奏折没看?」谢夭夭翻白眼。

「今日不看了。」

「你不是说饭都可以不吃,奏折必须要看?」谢夭夭再翻白眼。

「奏折可以不看,我的夭夭必须要抱。」谢夭夭注意到他说的是「我的」。

也就是说,她不仅仅是皇上的贵妃娘娘,还是沈洲的谢夭夭,沈洲捧在心尖的谢夭夭。

窗外的月光皎洁明亮,今夜照进了何人的厢房,又窥见了何人的忧伤?

07

正当谢夭夭和沈洲浓情蜜意感情再进一步的时候,唐心悠却迟迟没有入睡。

她想起那日她给沈岸写信后,沈岸一直都没有回应她。

在她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去问他时,得到的结果却是,沈岸告诉她,其实谢夭夭也并非有意,后来她便和沈岸大吵了一架,还摔了嘉裕王府不少东西。

她承认她确实有点过于激动了,现在也有点后悔,只是拉不下脸面和沈岸道歉。

不过她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给沈岸说了什么,沈岸居然头一次为那个女人说话,还让她以后说话要注意点,他难道不知道那天在荣瑶殿那个女人是怎么让她待在外殿,又是怎么羞辱她,说她是一个有辱门楣的人?

难道他不应该去教训谢夭夭帮她出气吗?沈岸居然让她唐心悠注意点行为。

注意?注意什么?

当初她冒天下之大不韪说人人平等的时候他夸她性子洒脱,当初她女扮男装搅得青楼鸡飞狗跳的时候他说她特别,当初她直接当街骂一泼妇的时候他说她率真。

他说她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好的,他说他爱她所有的样子,连吃醋的样子都是可爱的。

怎么现在她就摔了谢夭夭这个弃妇送的什么破海棠花就要注意了?那么假惺惺地给她送花说什么道歉,谁信啊?

凭什么?

她谢夭夭不过是长得狐媚子了点,其他的哪里比得上她?

凭什么谢夭夭就是相府千金有爹疼有娘爱,她就要寄人篱下?

凭什么那么有魅力的后世天下明主眼里只容得下谢夭夭?

现在居然连一直追在她后面的沈岸都为谢夭夭说话,一个古代社会只知道家长里短的女人罢了,怎么比得上她们现代人的思想?

唐心悠看着相府院子里的海棠花,心里越发地嫉妒起来,想起她刚来时一身落魄差点被山贼欺负。

而她谢夭夭穿得光鲜亮丽像仙女一样地出现,看着她的眼神仿佛什么路边的流浪猫流浪狗一样,那个时候她求她带自己走出那个穷街道,她穿得那么靓丽,为什么不可以救她?

她却说,什么都要靠自己。可笑不可笑,她一个相府千金靠着相府过得好,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享受别人的追捧,而她无权无势只能被欺负。

后来她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救了丞相府的小儿子,才被丞相认作义女,才可以爬出底层。

只是她还是恨,恨谢夭夭的惺惺作态,为了突出自己的善良来救她,她更恨她拥有了自己想拥有的一切,甚至是她在现代时候最崇敬的帝王,想也不敢想的男人,她却弃之如敝。

她眼里划过一抹狠厉,把院子里的一枝海棠花折下来狠狠踩了几下,转身离去。

08

很快到了中秋夜宴。

谢夭夭想起书中唐心悠在宴会中大出风头,跳了一支民族舞,引起京中子弟称赞,这就罢了,跳舞的时候还一会给沈洲递酒,一会给沈岸媚笑。

当时原主病一日比一日重,本就难受,再见到这景象,当场气得吐血。

夜幕未临,宫内早早挂上红灯,映衬着天边淡淡晚霞。一轮圆月逐渐清晰,官员各自携带自己的夫人进宫赴宴,好不热闹。

唐心悠借着相府义女的名义也进了宫,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谢夭夭暗戳戳的帮忙。

戏子要演,没有舞台怎么可以?

她最喜欢看别人卖力地演出但是又无人欣赏的模样了,这才有趣。

就在外面人声喧嚣时,内殿里谢夭夭穿着一身水红色宫服对着镜子描眉,只见她鸦青色的头发高高绾起,被华丽的步摇固定住,步摇下的一张脸明艳生辉,尤其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直勾人心。

沈洲上前,看着余晖下的谢夭夭,握住了她的手。

「夭夭,我给你描眉。」

谢夭夭慵懒地抬起眼,笑而不语,一双漂亮白嫩的赤足抬起往沈洲怀里钻。

「也要给我暖暖脚才好。」

沈洲听着她软软的嗓音心里荡起涟漪,把她的玉足往怀里带,安置妥帖以后拿起眉笔轻轻描摹她烟雨江南般的黛眉。

谢夭夭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人,那专注的一笔一画,握住笔的手微微用力,神情专注而认真,像是生怕画得不好一样。

在他画好以后,谢夭夭飞快地抱住他的腰。

「沈洲,你给我画一辈子眉好不好?」

沈洲看着怀里小猫一样的女人,心里诡异地满足。

「好,一辈子。」

「只给我画。」

「好,只给你画。」

这个妖精一样的谢夭夭,霸道地霸占了他的内心,让他爱着她,一刻不停。

虫鸣蛙叫,一轮明月挂上树梢,圣洁美好。

沈洲来到宴会上,周围热闹的人群一瞬间安静又带着恭敬。

随沈洲一同而来的自然是谢夭夭,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天子威严。见到众人皆屏息行礼,她才意识到,身边这个人不仅是那个愿意蹲下身子给她画眉的翩翩少年,更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

察觉到谢夭夭在悄悄看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沈洲耳朵微微发红,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她克制一点,自己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连忙喝了口茶压制一下跳得飞快的心。

坐在台下的唐心悠看到主位上两个人的小动作还有那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在现代对历史很感兴趣,尤其是这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帝王后世明君,虽然一生短暂但却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是无数历史迷妹心中的男神。

唐心悠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却忍不住看向玄色华袍的沈洲,而他身边原本病恹恹的谢夭夭越发妩媚,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眼前女人一身水红色华袍,头戴步摇,额头一抹花钿衬得肌肤赛雪黑发如墨。

谢夭夭一边暗戳戳地调戏沈洲,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沈岸和唐心悠。

沈岸倒是痴情,心里眼里都是唐心悠,倒是唐心悠,那双讨人厌的眼睛时不时看看沈洲。

不着急,她等着待会唐心悠带来的把戏。

宴会进行到一半,规定里官家女儿可以表演一些舞曲助助兴。

前面有弹琴吹箫的,还有画画作诗的,倒也是颇为风雅。

唐心悠却嗤之以鼻,觉得这些古代人真无聊,除了这些古板玩意还有什么,待会她要压轴出场,惊艳四座。

「丞相义女唐心悠。一舞,飞天。」

谢夭夭坐在案桌前,看着唐心悠穿着类似于敦煌莫高窟飞天的服饰,头戴面巾,款款走进,尤其是一截腰肢盈盈一握,让人浮想联翩,造足了神秘感。

她抬了抬眉,唐心悠把脸蒙上看起来顺眼多了,有那么几分美人感觉。

一切都如唐心悠的预料,出奇地顺利,她心里得意起来,想起刚刚的憋屈,更加卖力地扭动腰肢,一边状似害羞地给沈岸抛媚眼,看到座下世家子弟眼里的兴味和沈岸醋意满满的眼神,觉得一颗心都要飞起来了。

一舞结束,唐心悠拿起事先准备的酒杯给沈洲敬酒。

「慢些,给陛下敬酒,戴着面纱恐怕不妥当吧。」

谢夭夭也没阻止唐心悠,笑着看向她,一脸纯良无害。

唐心悠顿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容貌不够出众,所以想要营造氛围,看不到摸不着的神秘,才是最吸引人的。

结果谢夭夭让她当场摘掉面纱,她乞求地看向旁边的沈岸,希望他能给自己解围。

「你看向王爷做什么,陛下还在这里呢。」

谢夭夭清甜的声音,让唐心悠恨得牙痒痒。

「皇上觉得呢?」

沈洲压根就不想这个女人给他敬酒,戴不戴面纱都无所谓,只是看着谢夭夭兴致很高的样子,他只能纵容她。

「摘了。」

唐心悠听见上方传来的清冷声音,低下头愣了一会,只能照办。

大家的眼光都聚焦在唐心悠身上,很多世家子弟并没有注意过这个相府义女,只是听闻嘉裕王爷喜欢,刚刚又看到她身姿曼妙,对她十分好奇,想必是个一等一的妙人,不然怎么嘉裕王爷当初连京城第一美人谢府嫡女都不要却独独喜欢上她了呢?

结果下一秒,众人……

众人?

好吧,那张脸也不能说不好看,也是好看的,但是只能说活泼可爱,和预想的实在相差太多,不少世家子弟的绮念淡了不少,尤其和高座那位比更是暗淡了。

众人的反应谢夭夭尽收眼底,原本在书里许多世家子弟在此次宴会上对唐心悠的神秘颇有兴趣,后期给了她不少帮助。

「相府义女唐心悠给陛下敬酒,陛下英明神武。」

唐心悠伸出手,沈洲没有接,他觉得烦躁,这个人看着贵妃的眼神让他很不喜欢。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沈岸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唐心悠想要上前为她解围。

谢夭夭用眼神示意沈岸退下,她接过了唐心悠手上的酒,笑得一脸宽容大度,春风和煦。

很好,又到了她的绿茶表演时间。

「本宫替陛下喝下,心悠姑娘真是才貌双全,令本宫欣慰。」

沈岸感激地看了谢夭夭一眼,她能帮唐心悠,他是感激的。

但是地上的唐心悠可不这么想,同为女人,她当然知道谢夭夭那茶里茶气的样子,什么替陛下喝酒给她解围,都是屁!

给了她难堪又做好人,这不是妥妥的绿茶婊吗?

她急中生智地想了个主意,她想要谢夭夭出丑。

「贵妃娘娘,民女听说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舞艺出众,今日佳节,想必娘娘定会艳压群芳。」

唐心悠知道谢夭夭虽然为京中第一才女,舞艺也出众,但是自从生病以后就无法跳舞,这算是宫中秘闻,旁人是不知晓的,自然不觉得这个请求僭越,谢丞相问起来就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完全可以把自己择个干干净净。

唐心悠说完这句话,沈洲的脸色就变了,他握紧茶杯的手微微用力,一抬眸,吓得唐心悠心里咚咚作响,不敢继续说话。

沈岸也在旁边担心起来,虽然他知道心悠并无恶意,但是皇兄最是宠爱谢夭夭,就在他再次准备上前替唐心悠求情的时候,谢夭夭突然笑起来。

「唐心悠,你可知道……」

谢夭夭清甜的声音响起来,那张脸一时之间在月光下灿烂如华,灼灼如火,像是昙花突然盛开一样,让人失了神。

她的眼神停留在唐心悠微微暴露在外的一截腰肢上,意有所指地说道:

「自轻自贱,真是可惜。」

这句话像一团火一样烧在唐心悠的脸上,她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古代,她的行为一不小心就是……孟浪。

谢夭夭嗤笑一声,正好借这个契机逗逗她家沈洲,还能让唐心悠名声扫地。

「你可知道本宫与你不同,本宫的舞只为皇上跳,也只要皇上看。」

话音刚落,沈洲的耳朵发烫起来,突然又想起曾经看见她沐浴出来曼妙的身姿和曲线,还有她给他的所有偏爱和例外,胸腔里像是被什么填满一样,立马抚平了他暴戾的心。

一众世家子弟,原本刚刚看到唐心悠真容对她的兴趣就淡了,再听到贵妃娘娘意有所指的话,顿时纷纷看向嘉裕王爷,突然觉得王爷的头上有点颜色。

沈岸自然感受到了众人悄悄打量他的眼光,心里一阵无名之火。

「谢夭夭,我穿什么样的衣服是我的自由……」

还没等唐心悠说完,沈岸就快速上前一步把唐心悠的嘴巴捂住,他歉意地看了一眼沈洲和谢夭夭,这次确实是心悠放肆了,再让她说下去恐怕连他都保不住她了。

谢夭夭倒是大方地笑笑,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做足了皇家仪态。

「嘉裕王爷把本宫义妹带下去吧,我谢府一向家教严格,心悠才入相府不久,恐怕仍不适应,让大家见笑了。」

这句话倒避免了别人看谢家的笑话,毕竟一个半路认的养女而已。

谢父本来对唐心悠献舞就有意见,但是架不住她每日请安看起来颇为孝顺才勉强同意,这下看见她御前失仪又隐隐针对夭夭,心里暗暗有了嫌隙,看着举止落落大方的亲生女儿,越发满意起来。

宫中夜宴原本在书里是唐心悠逐渐走上人生巅峰的开始,她用一支舞就收获了太多惊艳和爱慕,而如今许多东西都出了变数。

09

众人离宴后,沈洲终于按捺不住洪水般汹涌的情绪从身后抱住了谢夭夭的腰肢,轻轻含住她的耳垂,一股酥酥麻麻的触感让谢夭夭耳朵微微发烫。

沈洲在她耳后呢喃,温热的气息、喑哑的嗓音标志着此刻的沈洲很危险。

「夭夭,我不开心……」

谢夭夭难得地懵逼了一下,准备象征性地哄哄身后的男人,就在她准备转过来的时候某男人牵着她的手抱得更用力了。

「别转过来,我不想你看见我这个幼稚的样子。」

谢夭夭哭笑不得,怎么回事,这个沈洲好奶好可爱?

「那皇上能告诉我怎么不开心了吗?」

她的语气温柔,像是在哄他一样。

沈洲把谢夭夭的手往他的头上带,让她轻轻摸他的头。

「叫我阿洲。」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哄着谢夭夭。

「阿洲……」

沈洲这才满意,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继续说:

「我看你给皇弟解围了两次。」

他的语气酸溜溜的,还带着几分埋怨,说到「两次」的时候还加重了语气,显然很不满。

他一看见谢夭夭帮沈岸,他就喝一杯酒,他的贵妃都没发现他不满吗?

他……真的好不喜欢她的眼睛里有别人啊。

酒精的作用放大了沈洲的欲望,还有他的占有欲。以前可以压抑的东西现在不可以了。

「不要看别人,只看朕,好不好?」

说完,沈洲用头蹭了蹭谢夭夭,像一只大型挂件,弄得谢夭夭哭笑不得。

「沈洲,你是不是醉了?」

「我没醉,朕还可以抱你去寝宫,抱你去睡觉。」

说完,沈洲拦腰抱起谢夭夭,借着月色和酒劲,他抱着他的小姑娘走了一路,路的尽头是他们的温柔乡。

「夭夭,朕心悦你。」

沈洲在谢夭夭的床上,借着烛火看着眼前的女人,寸寸相思入骨。

谢夭夭轻轻勾着沈洲的衣带,用手微微摩挲他的唇,洗漱好后的香肩半露,雪肤乌发,一双眼睛迷离又妩媚。

她圈住沈洲的脖子,笑起来魅惑人心。

「沈洲,做你想做的事。」

原本还在压抑自我的沈洲,心跳如雷,他轻轻地抱住谢夭夭,像是匍匐的信徒又像是堕落的修罗,从她的额头开始,一点一点,一寸一寸,辗转厮磨,温柔又暴力,虔诚又动情。

「夭夭,你好甜……」

烛火长明,一夜旖旎。

10

而这边的沈岸在带走唐心悠以后,心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满满的难受。他总是想起初见唐心悠的时候,她穿着一袭红衣,一张脸虽然不算美貌但是清新可爱,红扑扑的笑脸,眼里亮晶晶的,说着惊世骇俗的话。

可是如今,他想起唐心悠在众人面前扭动腰肢,暗送秋波,又出言不逊目无尊长,想起谢夭夭口中的「只给沈洲一人舞」,想起他带走唐心悠以后她恶狠狠的眼神和指责。

她说,沈岸我算是白喜欢你了,你是个懦夫。

懦夫吗?是了,喜欢她的时候他确实懦弱,连指责都不愿意指责她。

月色下,男人清冷的脸仿佛镀上了一层霜,眼里带着疑惑和悲伤。

沈岸再次见到谢夭夭是在初春的一个清晨,沈岸下早朝时,彼时朝阳升起,桃花灼灼如琉璃。

宫中画师正在给她作画,从沈岸的角度看过去,她一身碧水色的华服站在树下,笑靥如花。

「怎么回事?你这个画师,画了几次,娘娘的一分美貌你也画不出。」

春华声音不大,正巧让小道这边准备转身离开的沈岸听到了。

谢夭夭示意春华退下,仿佛才看到不远处的沈岸一样,走过来,隔着段距离,眼睛里落落大方,和曾经总是带着讨好和爱慕的眼神大相径庭。

「嘉裕王爷,听闻您擅长丹青,和前朝大才子潘平比肩。」

沈岸看着谢夭夭面色如桃,即使对她并无爱慕,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美丽似乎远胜从前。

「不知王爷能否给本宫作画一幅?」

谢夭夭徐徐开口,语气规规矩矩的,神情天真又烂漫,一时之间沈岸竟然觉得眼前人如此陌生,气质神态间都带着生机勃勃,和从前的样子竟然找不出半点重合,除了相似的五官。

想起宫宴上谢夭夭多次替心悠解围,沈岸自觉理亏便同意了。

「臣弟献丑了,娘娘这边请。」

谢夭夭扬了扬嘴角,她就知道沈岸会同意,也不枉费她在宫宴上做的文章。她不仅要硌硬唐心悠,还要让唐心悠看着她唯一能依靠的沈岸一步一步远离她。

沈岸拿起笔细细观察着眼前人,巨大的红日自东方升起,金光下一树桃花,花前女子面色含春灼灼其华,碧色华服似山间仙泉。

他看着谢夭夭,谢夭夭也看过来,眼睛里落着春日风光,也落进了他的倒影。

沈岸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情绪,按捺住异样,提起画笔描摹起来。

就在他画到快一半的时候,谢夭夭突然咳嗽起来。

「王爷,今日不巧,你也知我……身体抱恙,烦请三日后再来吧。」

谢夭夭脸色突然苍白起来,咳嗽之后眼带泪珠,看着沈岸,让沈岸倒愧疚起来,许是谢夭夭站得久了才旧疾复发。

「娘娘好生歇息,三日后臣弟再来。」

沈岸的青衫被风吹起来,桃枝也微微摇曳,春日里的景色大抵是能让人记住的。

或许人也是。

谢夭夭看着沈岸离开的背影,眼睛里带着得逞的笑意。

「娘娘为何又让王爷离去?」春华知道娘娘的心思,但是实在不解她为何要装咳嗽。

「当然是……驯服他。」

谢夭夭没有多言,驯服一个人,让他把你放在脑子里,久而久之,才能进入心里。

况且依照唐心悠的性格,一定会因此更加疏远沈岸吧。

眼下,她最重要的,是安抚她家的吃醋狂魔沈洲。

「春华,随本宫去皇上那。」

11

谢夭夭失策了。

这次沈洲拒绝见她,管事公公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看起来这次沈洲很生气啊。

谢夭夭笑了笑,向殿内张望着,一边看一边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

「皇上这么不想看到臣妾吗?那臣妾走好了。」

某女人抬腿就走了,没看到身后某男人在阁窗里冷着脸一言不发,明明写着字,耳朵里却都是她的声音。

半夜里谢夭夭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好像有什么生物轻轻地亲着她的耳朵,又啃又咬。

等她睁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人,一张俊脸在月光下越发英挺,迷得谢夭夭享受了一会他的亲吻,准备回应来着。

下一秒,不对劲。

「皇上不是不见臣妾吗?」

身上的某人并不被影响,愣了一会继续啃她的脖子和锁骨。

谢夭夭想推开沈洲,奈何身上的人太沉太重,似乎还带着酒气。

「你起来。」

谢夭夭不肯就范,拒绝着他的亲吻又享受着他的亲吻。他的吻炽烈灼人,仿佛可以把她烫化。

「夭夭,别推开朕。」

沈洲的头埋在谢夭夭的脖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声音委屈巴巴的,迷迷糊糊地又继续说:

「朕好难受,你怎么可以让他给你画画?你说过你是朕一个人的。」

沈洲的脸红通通的,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就很想她,想找她,什么面子,什么不低头,统统见鬼去吧,他要他的谢夭夭。

「夭夭……别推开朕,亲亲朕好不好?」

谢夭夭看着他一副小孩子要糖吃的模样,心里软了好几分。

「沈洲,我只爱你。」

沈洲愣住了,头又靠近了谢夭夭一点,用发烫的耳朵贴近一点她的唇,想要听得真切一点。

「阿洲,我只要你,只爱你。」

谢夭夭又继续道:

「至于沈岸,我有自己无法言说的缘由……」

还没有等谢夭夭说完,沈洲就堵住了她的嘴唇。

「在我们的榻上,不准提别的男人。」

他温热的手抚摸上她纤细的腰肢,温柔又霸道。

「夭夭,你只爱我就好了。」

他一边惩罚她,眼眶发红,一边又温柔地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其他的,任你胡来。」

沈洲自嘲地想,他可真是矛盾。

想要彻底占有她,让她做他的金丝雀被圈禁起来,又想要让她开心,忍住自己膨胀的占有欲,让她只做谢夭夭。

「夭夭,你见他一次……就惩罚你一次。」

11

距离谢夭夭的三天之约只有一天时间,沈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那天他和唐心悠大吵一架,唐心悠说过一句话――

「我永远也学不会谢夭夭那么矫揉造作。」

她恶狠狠的语气让沈岸觉得陌生,甚至这些日子里谢夭夭已经改了很多了,变得不再那么不讲道理,反而是心悠……

就在沈岸沉思时有人来报说唐心悠来了。沈岸心里隐隐划过一丝甜,想着心悠愿意主动找他自然是好的。

「让她进来。」

沈岸脸上的笑还没有维持几秒钟,就看到唐心悠一脸怒气冲冲,提着裙子走了进来。

「沈岸,你个负心汉。你和谢夭夭那个贱货又勾搭到一起了?」

唐心悠一脸沉痛又带着狠狠的戾气,她眼眶通红地看着沈岸。

「心悠,你冷静一点。」

「够了沈岸,从此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唐心悠打了沈岸一耳光,转身就走。她一个现代女性怎么能容忍沈岸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行为呢?而且她这么难过,她就不信沈岸不会回头求她。

原地被打的沈岸面色绯红,心里又气又恼又难过。

他给谢夭夭作画也是为了感激她对心悠几次出手相助,不想心悠欠她的人情,为何他苦心孤诣最后居然得到如此下场?

风吹竹林,青衫男子如竹般修长白皙的手遮住眼睛,不想被人窥探到眼底的情绪。

三日之约如期而至,谢夭夭到的时候沈岸正坐在湖边,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爷久等了。」

沈岸听到一道甜美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一只手把他从失意的湖里打捞出来,拉回现实。他回过头看见穿着一身浅蜜色宫衫的谢夭夭款款走来,手里还捧着一束花,巧笑嫣然。

「贵妃娘娘无碍。」

谢夭夭看见沈岸脸色不太好,就知道唐心悠和他闹矛盾了,而且矛盾还不小。

「王爷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沈岸铺开了宣纸开始研墨,墨水扑面而来的气息淡了他的愁绪,也许是墨香,也许是别的什么。

「贵妃娘娘无须挂怀臣弟的私事。」

谢夭夭失笑了一下,又上前了一步,整个人沐浴在春光里,无限温柔。

「你可知道为什么本宫今日选择了这片竹林?」

沈岸不解地抬起头,他家里是种了很多竹子的,高雅清洁,至于谢夭夭,他还真没想过。

「前庭是湖,湖中荷花,后院是山,山中带竹。荷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竹贞洁高雅身正影直。」

谢夭夭的声音清脆,如同一阵清风拂面,沈岸不自觉多看了她几眼,心里泛起丝丝涟漪。

「贵妃娘娘是何意?」

谢夭夭也不着急,一双本就明媚含笑的眼睛此时更带着清明的光,她看着沈岸笑出了声。

「竹如人,本宫喜欢罢了。」

沈岸低下头并未接话,拿起工笔开始描摹,几根清竹之下少女手捧花,一张脸无限风情,他突然想,也许一直以来都是他错怪谢夭夭了。

一个似竹爱荷的女子,一个坦荡明媚的女子,在他的笔下越发清晰,他的眼睛里好像看到了她的……动人之处。

终于最后几笔落下,沈岸的额头已经微微有汗,他抬起头看见谢夭夭朝着他笑了笑。

「王爷辛苦了,喝杯茶吧。」

谢夭夭走近他,带起一阵风,风里有股独特的香气,似乎是花香中带着其他的特别的味道,让人欲望膨胀,又让人意识清醒。

这是魅妖特有的味道,尤其在房事的时候有催情的效果,一般只有对魅妖动情的人才能闻到。

沈岸的耳朵微微发红,这种味道并不会让人控制不住自己,却会让人放大欲望,心神荡漾。

谢夭夭知道,沈岸开始沦陷了。

他终于一步一步主动走进了她编织的网里,总有一天会对她俯首称臣。

「擦擦汗吧,画可真好看。」

谢夭夭拿起一个手帕递给他,又很识礼数地后退了。

「谢贵妃娘娘。」

沈岸明明知道那个手帕是不能收下的,却忍不住伸出手,手帕上仿佛还残存着她的味道。

「王爷,这幅画改天本宫令人来取。」

谢夭夭说完便离开了,只留下沈岸一人在原地,神情迷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午时还是艳阳天,到了下午天空变成了鸦青色,乌云密布,偶有几丝闪电划过,仿佛带着怒气。

谢夭夭撑着伞走在雨里,春华跟在她后面拿着小点心,雨水溅湿了谢夭夭的鞋袜。

荣清殿外,公公一脸便秘地看着眼前容色倾城的贵妃娘娘,头上布满了汗,刚刚皇上大发雷霆,伴君如伴虎,周围的人连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恼了圣上。现在始作俑者来了,不知道圣上会如何,这位主子一向喜怒不行于色,他不禁隐隐担忧起来。

「贵妃娘娘,圣上交代了谁都不许进去。」

谢夭夭也不恼,心里笑死了,她们家沈洲真可爱,小醋精作起来也好可爱。

「啊……可是本宫给圣上带来了七色糕。」

管事公公听着贵妃可怜巴巴的语气犯难起来,诚惶诚恐地说:

「娘娘,老奴得罪了。」

谢夭夭声音大起来,自言自语道:

「可是为了赶过来本宫鞋袜都湿了……阿嚏……那我走?」

谢夭夭的做戏时间到,说出这句话总觉得很想笑。

那我走?

哈哈哈哈……唉……

这个段子在她脑子里很影响她发挥好吗?

还没等她转身,门就慢慢打开了,沈洲站在门里,身着黑赤色龙袍,那张脸英俊无比,好看又威严。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谢夭夭,神色淡漠。

「贵妃来了,就想走?」

谢夭夭好想翻白眼,是谁拦着她不让进去的?

「皇上,臣妾想进去。」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洲,一边伸出脚给沈洲看,示意他鞋子湿了。

男人微微动容,上前一把拽过了谢夭夭,关上了门。

「你来干什么?」

沈洲不想给她好脸色,神色冷淡极了,身体却很诚实,脱掉了谢夭夭的鞋袜,让人打热水亲自给她洗脚。

「当然是……来受罚了。」

女人略带凉意的手微微摩挲着沈洲的唇,她看见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耳朵发红,沈洲情动了。

「谢夭夭,朕不是你的宠物,没有那么好哄。」

沈洲冷着脸,看上去油盐不进,禁欲极了。

「沈洲,我要……」

女人千娇百媚的声音钻进沈洲耳朵里,她小巧的玉足还在他的手上,下一秒沈洲把谢夭夭的脚扯到他胸口,扑倒了她。

「你确定在这里……受罚?」

谢夭夭眼睛里全是勾引,看着沈洲微微发红的眼眶,觉得他像一只散发着荷尔蒙的豹子,浑身上下烫得灼人。

「女人是水,皇上……你需要降火。」

沈洲看着她像只妖精一样,明明心里气得不行还是被她牢牢地吸引,他轻叹了一声,俯身堵住谢夭夭的唇。

「朕罚你下不来床。」

床上颠鸾倒凤吱吱呀呀,衣物散落了一地,惹人浮想联翩的声音被窗外瓢泼的大雨湮没。御书房里的桌案上,一幅画像,女子在桃花下荡着秋千,笑得春光灿烂。

画像旁一行字龙飞凤舞行云流水,被砚台挡住看不真切。

12

转眼间已是秋收,今年大卿雨季长,地方旱涝不均,许多庄稼地颗粒无收。

这几日沈岸头疼不已,皇兄委任他主持赈灾一事,整日忧心忙碌,但更让他头疼的是做梦。

自从那次给谢夭夭画像以后,他总会梦到她,梦里面的内容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曾经那个他总是躲得远远的人如今在他的梦里千娇百媚,勾引得他欲火焚身,一颦一笑总是带着浓浓的吸引力。

而不知从何时起他想唐心悠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想起她的时候内心少了很多甜蜜,只有让他反复回味的回忆。

「主子,相府的唐小姐在门外求见。」

沈岸才回神过来,听到是唐心悠,内心五味杂陈。

「让她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红衣女子便跑进来,脸上布满了泪痕,看起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沈岸,我好想你。」

来人正是唐心悠,这些天她从气愤到疑惑到害怕,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等了数月也不见沈岸回过头求她,她突然害怕起来,害怕那个总是笑着看自己的沈岸,总是会给她买好吃的糖葫芦和最新绸缎的沈岸不要她了。

「沈岸,我不能没有你……」

唐心悠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悲痛,呜咽着像只小狗一样,她死死地抱着沈岸,哭得很伤心。

沈岸感受着怀里的女人,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又无助的唐心悠,记忆中的她总是张扬不羁的,甚至带着几分江湖的痞气,行事作风像个男孩子。

只是很奇怪,他原本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她哭一下他都心疼好久。

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只是微微泛起了波澜,不算痛,也不算没有情绪。

「我知道错了……沈岸……求你原谅我。」

唐心悠的心里慌乱极了,她以前哭一下沈岸都会难过好久的,都会心疼得眼眶发红。

「我只有你了……以后我不针对任何人了。我都已经对你托付终身了,不要对我始乱终弃……好不好?」

唐心悠小心地说着,试探着沈岸,她知道沈岸是个正义感很足的人,曾经她就是替人打抱不平赢得了他的好感,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她必须得抓住沈岸,无关爱情,因为她很清楚,以她的条件,无法找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良久,她听见沈岸微微叹息了一声,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肢,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不悲不喜的声音:

「希望你说到做到。」

次日,沈岸出门安置流民,路过街头商铺时看见几个商铺门口正在施粥。

就在马儿越走越近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素衣,发饰也极其简单,仍旧难掩花色,晨起阳光照耀在她毛茸茸的头发上,映照在脸上,衬托得她有种出尘之美。

「谢夭夭……」

沈岸自言自语,心跳得却飞快,他骑着马呆愣在原地,不知是该前行还是后退。

一时之间,眼前这个和古稀老人交谈笑得温柔和善的妙龄女子和梦中那个姿态妖娆容色倾城的吸人妖精竟然重叠起来。沈岸的脸瞬间红得发烫,急忙转身离开,像是生怕被人窥探到内心深处的渴望。

而这一幕自然被那女子察觉到了,而女子正是谢夭夭。

至于为什么在这里,自然有她的道理。民间赈灾任务艰巨,看着灾民们流离失所,即便她是妖精,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况且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为了让沈洲同意她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沈洲,你可真好看。」

「沈洲,你英明神武。」

「沈洲,你玉树临风。」

「沈洲……」

谢夭夭的小嘴动个不停,一直叭叭着,她说一句就亲沈洲一下,正在批奏折的某人被亲得有点蠢蠢欲动了。

「有求于我?」

喑哑的嗓音警告着谢夭夭,让她感觉到此刻的沈洲有危险。

「有……好聪明。我想去布粥,可不可以啊?」

然后她就被某男人在床上摆弄了好多个姿势,虽然说是挺舒服,但是也真……他妈累。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岸都会刻意经过那条街,只为了过街的时候可以见到谢夭夭。

而这一布粥就是许久,直到朝廷和地方官员治理得当,勉强控制住灾情。

谢夭夭自然知道沈岸是喜欢自己的,但是原主要的是爱而不得。

她要让沈岸爱上她。

而爱上一个人,必须是更加深入灵魂骨髓的东西,女子的一颦一笑可以入脑,善良大义才可以入心,埋下了种子就该让它生根发芽,开出丰茂的花,即使是为了摧毁它。

沈岸和唐心悠的貌合神离,只需要轻轻一推,一切就会结束了。

灾情结束后,正值花灯节,普天同庆,朝廷有意延迟了宵禁时辰,街上商铺和人家纷纷挂起了灯笼,准备迎接夜晚。

谢夭夭央求着沈洲带着她出宫玩。

「皇上还可以趁机考察民情啊。」

谢夭夭睁大双眼,睫毛扑闪扑闪的,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沈洲无奈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朕说过,任你胡来。」

傍晚,天边斜阳如火,烧起来似乎不要命一般热烈,余下水青色的天也澄澈得像红鲤划过的清池,天边挂着一轮满月,还未完全亮起,不如街上的灯夺目。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漂亮的游船划过湖面,荡起投下来的天边晚霞,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天上人间。

湖边一女子一身水红色绫罗锦衣,看起来如画中人一般美好,她转过头来,额前一抹红色花钿红得发烫,衬得肤白胜雪,发黑如乌,眉眼灼灼如琉璃,艳如桃李。

「沈洲,想牵。」

谢夭夭声音甜美极了,伸出白皙的小手,放到沈洲提着大包小包的手前,仿佛在找可以牵手的地方。

「夭夭,你在撒娇吗?」

沈洲眉眼间是不可掩饰的喜悦,浸润着他英挺却冷淡的脸,带上了一抹颜色,让他淡了几分高不可攀,多了人间烟火气,一身玄衣站在那里,就是风景。

「对啊,沈洲。」

某妖精也不害臊,抓起沈洲的衣角,扬了扬嘴角,笑得灿烂极了。

「人好多,我才不要跟丢你。」

某妖精又继续说道:

「我要跟着你走……走一辈子的。」

听到这句话,沈洲的心突然像是被一双温热的手抚摸过,熟悉得让他眼眶发酸,这条路可以走一辈子。

一辈子吗?

说好的一辈子,无论在哪里都不能走丢的。

谢夭夭没有注意到沈洲的情绪,她拉着沈洲继续往前走,那里等着她的还有一场好戏呢。

「心悠,你怎么会不认为父呢?」

一个老伯在路中间缓缓爬起来,拉住一个走过的姑娘,眼睛里噙着泪花。

「你是在碰瓷吧,你不是我爹,这里这么多人,别冤枉我。」

女子声音不算大,但是周围的人都能听到,无凭无据的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心悠,爹想你啊……」

老汉抹了抹眼泪又继续说道:

「你真的如此狠心吗?」

唐心悠心里已经问候这个老头子千百遍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得维持一下表面的样子,只得赔笑说道:

「老伯,你可别冤枉好人,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女儿。」

唐心悠从怀里拿出几两银子,想快点解决,这种人用点钱打发了就行了,可惜了她的银子。

「给你钱,别赖上我了。」

老伯拿起地上的银子扔到唐心悠脚下,脸上带着悲痛的神情,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心悠啊,爹一把屎一把尿地给你养大,你怎么这样对爹啊?」

唐心悠气不过,她怎么这么倒霉,哪来的这么个鬼爹?

「老伯,你冷静一下,这位是相府义女,你可能是看错了。」

沈岸拨开人群,急忙拉过唐心悠,他刚刚离开一会,怎么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相府……义女?」

老伯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眼里带着浓浓的失望。

「难怪了难怪了,原来是攀上高枝了,不要我这个穷鬼爹了。」

「我走我走……」

围观的人纷纷开始同情这个老伯,一时之间看着唐心悠,面露鄙夷。

「老伯,请等一下,阁下自称心悠的父亲,可有什么证据?」

沈岸觉得此事怪异,当初心悠和他说自己是安和乡人,父亲唐海鲜参军战死,只留下自己一人来京城投奔亲戚,奈何亲戚都不知所踪才流落街头,后来救了丞相的儿子,被收为义女。

「敢问阁下是哪里人,姓甚名谁?」

「鄙人是陆城安和乡人氏,唐海鲜。」

沈岸和唐心悠一时愣在原地,尤其是唐心悠,这事她只和沈岸说过,名字是她胡扯的,地方是她流浪的时候听说的。

没想到……居然真有……

沈岸这下信了大半,又继续问道:

「心悠说老伯已经在战场牺牲了。」

老伯抹了抹眼泪,指了指自己的腿,继续说道:

「这双腿,废了,我还没死。」

这下沈岸信了,他准备再说点什么,没想到唐心悠却疯了一样扑向老汉: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你这种人怎么会是我父亲,我是相府义女,我是大小姐,不是你这个残废的女儿……」

原本准备安抚唐心悠的沈岸听到这番话后愣在原地,一瞬间血液倒流,从头凉到脚。

「我觉得人人平等啊,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我这个人最喜欢打抱不平了,那些欺负弱者的人都该死……」

「是啊,那就是好兄弟,肝胆相照……」

曾经的那些话在记忆里还是鲜活的,甚至还能闻到当初那股生动倔强的清香。

如今一切都像笑话一样,笑他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却丢失了真正的珍珠。

想起在阳光下和耄耋老人交谈的少女,姿色倾城,容颜灿烂,明明是当今贵妃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是那么平易近人。

他拉着唐心悠的手渐渐松了力道,只余下后知后觉的悔恨和自责。沈岸转过身就看到人群中的谢夭夭,就站在那廊桥上,身后一弯明月,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控制不住内心的震惊急忙寻过去,带着浓浓的悲痛,也不管身后唐心悠的呼喊和阻拦。

「夭夭,我……」

等他走到谢夭夭面前时却发现其实他没什么可以说出口的,真正的悔恨是无声的,无论如何都只能憋在心里。

他呆呆地盯着那两双十指相扣的手,脸憋得通红,睫毛颤抖着,隐忍又克制地看了谢夭夭一眼。

眼前的人,是大卿最负盛名的天子,而他的旁边是他心爱的贵妃,谢夭夭,而不是那个曾经爱慕他的谢夭夭。

「皇弟,何事?」

沈洲的眼神波澜不惊却隐隐带着天子的压迫,他讨厌沈岸的眼神。

「无事……看到皇兄想打个招呼。」

谢夭夭看了一眼沈洲,笑得清甜极了。

「沈洲,我有事和沈岸说,你去烟花那里等我好不好?」

沈洲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他放心,不是放心沈岸,而是放心他的夭夭,他信她。

被她爱的那些日子里,他的心已经被浸润得温和了许多,虽然他的温和只给她。

「沈岸,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谢夭夭倚在桥边栏杆上,慵懒又优雅,看起来像只猫咪,她的眼里荡漾着星河,笑起来甜甜的,还带着一丝得逞的妖气。

「我有愧于你……」

沈岸沉默了很久,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是指我以前爱慕过你的事?」

谢夭夭笑得温柔,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她的身后一只只孔明灯升起来,离那轮满月越来越近,一阵微风吹过,却偏离了原来的路程。灯光下,她的脸带着不切实际的美感,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沈岸显然没有想到谢夭夭如此坦然,又如此云淡风轻。心里又是诡异的甜蜜,又是难以言喻的失落,没有接话。

「沈岸,昔日的谢夭夭在十七岁那年有过一场梦。那个时候,她的梦里全是你。」

沈岸的眼眶红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郎居然话语里带着哭腔:

「是我的错,辜负了……」

谢夭夭打断了他,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口,眼睛里带着残忍的笑意。

「只是,她死在了那场梦里。你不配得到原谅。」

谢夭夭说完离开,只留下身后的男人失魂落魄地看着离开女孩的背影。

十岁那年的雨幕下,少女匆匆赶来,身上还淋着雨,用小小的手给他递过伞,她稚嫩的嗓音听起来还带着几分虚弱。

她说,沈岸哥哥,给你伞。回宫的路上就不会是一个人了,有它陪着你。

这边谢夭夭一离开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沈洲给牵走了。

「不是让你在这里等我?」

沈洲抱着谢夭夭,表情奶奶的,语气狠狠的。

「我要守着你,寸步不离。」

「夭夭,你见他了,今晚惩罚你。」

他亲了亲谢夭夭的耳朵,语气暧昧得让人脸红心跳。

话音刚落,身后的烟花盛放在巨大的夜幕之下,人们纷纷看向夜空,一轮圆月下,孔明灯也随之升起,这场烟花灿烂盛大。

漫天的浪漫落在谢夭夭眼里,她的笑容第一次如此纯净和欢快。

「沈洲,快看,真好看。」

沈洲的眼里没有任何其他,谢夭夭看着天空,他看着他的谢夭夭。

「是啊,真好看。」

13

嘉熙三年,谢夭夭因赈灾在民间颇有威望,受封皇后,后宫唯余皇后一人,自此帝后琴瑟和鸣,视为一段佳话。

「所以,你当初同意我去布粥也是考量封后的事?」

某男人点了点头,耳朵微微发红,他的皇后只能是谢夭夭。

「皇上后宫都没什么女人来制衡,不会有事吗?」

谢夭夭揶揄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没想到沈洲听完,脸色一黑,眼睛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虔诚。

「夭夭,朕要做明君,也要做好你的沈洲。」

「你说过,你只要朕,朕也只要你。」

「江山社稷和谢夭夭,朕都要。」

……

谢夭夭的心里不感动是假的,按照大卿律法,无所出者不得封后,而沈洲为了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东宫皇后,想得那么多。

她抬起头,看着沈洲那张英挺清朗的脸,明明还带着几分少年郎的意气风发和稚嫩,却独自承担了那么多。

少年郎的肩膀之上,有他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却在怀里紧紧护着她。

嘉熙六年,边境北寒来犯,边关告急,比书里记录的晚了三年,就在谢夭夭以为不会再来的时候,还是来了。

沈洲御驾亲征,那日黑云沉沉,谢夭夭身怀六甲无法陪同,留下来和沈岸一起镇国,协调后方国事。

谢夭夭站在城墙之上,看着穿着银鳞铠甲拿着红缨长枪的天子,几年的时光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气,剩下的是刀剑出鞘般的锋芒,一张丰神俊朗的脸精绝艳艳,身后是他的臣子,一群铮铮铁骨的将士甘愿为他赴汤蹈火。

她想起出征之前,沈洲对她说过的话:

「风雪江山,朕要护。谢夭夭,朕更要护。」

那个时候,窗外冰依着雪,琉璃世界,夜气清如许。

窗内沈洲辗转在她温热的肩头,啃噬着她浑身上下的寸寸肌肤,带着入骨的温柔缱绻,仿佛用尽了此生的疼爱和力气。

只因她是他今生唯一,他独一无二的谢夭夭。

「夭夭,自古帝王薄情,痴情的帝王也有,前朝君主葬送江山鱼肉百姓大火烧宫殿十日十夜,只为红颜一笑……」

他轻轻低吟,此刻他的眼里带着北国风雪的光芒和少年荡平一切的雄心,更珍贵的是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里容得下仁慈,惦记着他的子民。

「你可知,朕有为你倾覆天下的勇气,但是这天下百姓千千万万信朕,爱朕,忠于朕,所以朕要有这护住他们的能力。」

她很欣慰,她的沈洲不仅是缠绵于儿女情长的温柔乡儿郎,还是大卿可以挑起日月的大丈夫。

沈洲的手上戴着她送给他的平安绳,沈洲说过明年桃花开的时候,他会回来陪她看桃花。

沈岸每日都会来看谢夭夭,如今她正值孕期,自然要万分小心。

「你又在这里吹笛。」

沈岸轻笑,他就知道谢夭夭不在东宫便在城墙头上。

「今日边关好转了许多,听闻皇兄在战场宛如杀神,逆贼闻之马蹄声都胆战心惊。」

女子笑得温婉,自然知道没有如此夸张,但是沈洲的实力她是知道的,只是隐隐担忧,书中他曾受一箭。

谢夭夭拿起笛子,吹起来,一阵风吹过来,吹动额前的碎发。

那支笛,仿佛依着塞外一枝梅,吹遍了整个京都。

曲终,谢夭夭轻笑。

「我要我的天子御驾亲征归来时,最先听到的就是我的声音。」

来年初春边关大捷,沈洲提前率领将士回京,留下部分人马驻扎北边境。赶回来时已经是暖春,城郊街边岸上桃花开得繁茂热烈,沈洲由远而近,从城楼之下远远听见来自皇宫方向的笛声,他一向没有表情的眼睛竟然发红,下意识伸出手抚摸着手上的平安绳,那绳子已经有损旧,一看就是主人经常抚摸。

「安营扎寨,在此歇息一会。」

沈洲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舟车劳顿,已经是风尘仆仆。他想起他的谢夭夭是很爱干净的,现在他的身上太脏了,会让她不舒服的。

那个战场上总是威风凛凛的少年天子,那个文能安邦武能统率千军的君主,在见她的时候居然会紧张,看到自己不太好的样子会不敢靠近。

沈洲在军营里沐浴了一下,洗干净了北方的漫天飞尘和舟车劳顿,洗去了行军打仗的疲惫,才下令进城。

他要去找他的谢夭夭了。

打开城门,百姓夹道欢迎,百姓有欢呼的,有感动得哭泣的,他们拥护那个从城门而进带领千军的天子,拥护那个在战场为他们浴血奋战的皇帝,由衷地拥护他。

「各位百姓,朕没有辜负你们。」

高大的汗血宝马上,男人的声音洪亮,在一众喧嚣的人群中依旧清晰,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那个让敌人如遇杀神的男人对他的百姓却多了一丝宽怀。

临近皇宫,谢夭夭站在宫墙之上,手里持着那支玉笛,隔着长长的街道,她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此时阳春四月,桃花纷纷扬扬,满城春色,她的夫君回来了。

城楼下熙熙攘攘,刚从战场归来的男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上还带着肃杀和冷漠,身后是浩浩荡荡追随他的战士,周围是拥护他的百姓,前方城楼处是他心心念念的谢夭夭。

春风吹来,她和他隔着城楼,在漫天桃花中,相视一笑。

「好久不见,谢夭夭。」

14

嘉熙二十一年,沈洲旧伤复发,于冬日病逝,临死前,手中还拿着那串平安绳。

谢夭夭想起那次他御驾亲征回来的时候就晕倒了,原因是曾受过一箭,负伤了。众人只知晓他骁勇善战却不知他并非神,却以凡人之躯护佑他的子民,终归还是没有逃脱历史。

晕倒之前,他看着她,眼睛里是浓浓的笑意,仿佛那些伤口不存在一样。

他说,谢夭夭,终于见到你了。

是啊,她的沈洲为她撑了一路快马扬鞭,只为桃花盛开的时候见到她。

沈洲好看如星月般的脸上,带着些许虚弱,神态却很放松。

「沈洲,你安心睡吧,这一次你醒来的时候我在你身边。」

沈洲死后,谢夭夭去他的御书房收拾遗物,在御书房的案桌上,她看到了一张又一张的画像,画上女子眉眼灼灼有倾城之姿。有她笑的时候,有她依榻而眠的时候,有她看桃花的时候,还有看烟火的时候。

每张画像上,都有一行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谢夭夭终究还是湿了眼眶,乱了神色,想起沈洲临走时意味深长的话,当时他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漫天星河褪去,只剩下谢夭夭。

他说,谢夭夭,我做了个梦,我们还有下辈子。

是啊,那就下个世界见,沈洲。

15

后史书有云,嘉熙皇帝驾崩后,长子继位,国号清元,同年谢氏甍,帝后合葬帝陵。而嘉熙皇帝和他的皇后谢氏的爱情故事在后世亦成为佳话,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是否开启下个世界?」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