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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可是爱的人没死成

所属系列:她的野蛮生长,势不可挡

可是爱的人没死成

她的野蛮生长,势不可挡

我穿越回了最懦弱的 18 岁,找到了同样 18 岁的前夫。

我边哭边暴揍那冷淡少年:「这一拳送给未来的你!这一拳送给现在的你!」

1

走出医院,我仰头望了望太阳,感觉自己这一生就像是个笑话。

出生、初恋、被甩、死亡。

我扯了扯嘴角,笑得肤浅又短暂。

「顾辰!」景岑从后面追了出来。

他眼下青黑,西装凌乱,丝毫不见以往矜贵的总裁样:「顾辰你别闹了!」

景岑攥住我的手,仿佛下一秒我就会人间蒸发:「我们再去国外看,你的病一定还有救!」

他红了眼眶,声音沙哑又凄哀:「顾辰,我求你,别放弃,别离开我,我求求你,好不好?」

我忍不住又笑了。

这算什么,追妻火葬场?

可为什么追妻的是他,要进火葬场的却是我?

我的人生什么时候那么像那种恶俗虐文了?

虐女主是虐身虐心众叛亲离,虐男主就是让女主死?

我笑啊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我甩不开景岑的手,就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指甲一寸寸抓出五道血痕。

景岑吃痛地皱眉,却依旧不肯放开我,一双深邃的黑眸里全是悔意与心疼。

曾经单单为那一双眼睛,我就愿意放弃一切。

而此刻我只觉得厌烦。

「阿岑!」

循着身后那清亮女声,一抹白裙跑进我的视野。

「阿岑你到底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

喻明月就像没看见被景岑纠缠的我,惊呼道,「阿岑,你的手背流血了!」

她想靠近,景岑却红着眼一把将她推开:「滚!滚开!你个小偷!骗子!」

喻明月跌坐在地,白裙被蹭脏,衬得她脸更煞白:「不是的!阿岑,阿岑你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

解释她一直冒名顶替了我,说曾经那封救赎了景岑的漂流瓶是她发的?

初二那年,景岑父亲公司破产,母亲出轨又被他撞破。

那会儿网上正流行玩『漂流瓶』,他就扔了个想自杀的瓶子。

当时的我回复了,却并不知道对方是景岑,也从不知道他的这段故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我和喻明月指指点点,兴奋地猜测谁是那个小三。

而我对这场闹剧也厌烦到了极限。

我想走,一股奇妙的流逝感却掠夺着我对身体的操控力。

我用最后的力气仰头望了望太阳。

我这是,要死了吧。

真可悲啊。

我无力地闭上眼。

我这笑话一般的人生,结束得也像个笑话。

……

再睁开眼,全身暖和得不可思议。

我茫然地看向桌上的小枕头,又看向身上的小毯子。

最后看向教室里四十多个埋头大睡的脑袋。

我一时恍惚极了。

这里是——学校?

深绿色的窗帘拉起,昏暗的光线穿梭在一桌桌高垒的书卷上。

我摸了摸最上面一张周考试卷,触感粗糙又微凉。

不是做梦吗?

教室里很安静,唯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我也重新趴回桌子,脸埋进枕头里。

我咧嘴笑啊笑,眼泪掉啊掉。

工作后,我就很少哭了,哪怕想哭也能忍住。

但此时此刻,我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随着下课铃打响,幸福的午觉时光宣告结束。

同桌不情不愿地坐起身,脸上明摆着的怨气比鬼都大。

「辰辰,起来啦。」她打着哈欠看向我,「你不是说午休后要给景岑送奶茶的吗?再不送就要冷……」

她猛地一顿,看向我的眼睛:「辰辰,你怎么哭了?」

我不顾去擦黏糊糊的脸,只怔怔盯着眼前的少女。

「羽馨!」我忽地扑向少女,终于放声大哭:「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其余睡意蒙眬的同学都被我惊醒,地鼠似的探出一个个脑袋。

田羽馨也吓懵了,「我、我当然还活着啊,辰辰你做噩梦了?」

「好啦好啦。」她一下下拍着我的背:「我在这呢,别哭别哭,那都是梦……」

我紧紧抱着她,哭得歇斯底里。

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梦。

那是未来。

我记得清楚,高三上学期的一天,田羽馨说她放学有事,就没和我一块回家。

结果次日她就没来上学,人失踪了。

直到三个月后警方捣毁了一个人贩子村,才发现被锁在猪圈,活活打死的她。

新闻上报道时,镜头只拍到被垫在猪圈当床铺的蓝白校服。

那脏得不成型的袖口上,唯独画有小猪涂鸦的地方最干净。

就好像校服的主人到死都在保护这一块净土,满怀希望地等待救援。

此刻,我哆嗦着拉过田羽馨的衣袖,看见那里用黑笔画的涂鸦。

田羽馨跟着我看去,气笑道,「好哇顾辰,你又趁我午睡在我校服上乱画!」

「3 月……3 月 14 日……」我只顾喃喃。

「什么 3 月 14 日?哭傻了?」田羽馨抽纸给我擦眼泪:「今天才 7 号,3 月 7 日。」

我瞳孔一下骤缩到极致。

3 月 7 日,3 月 14 日。

还有七天。

2

我重生了,回到了 18 岁。

但在旁人看来,我只是睡了一个午觉。

于是我一觉醒来就抱着同桌大哭的事闹得有些大。

第一节下课后,班主任特意找我去谈话,问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我埋头久久不语,班主任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高中时我就是这性格,内向又懦弱,怕老师怕得要死。

唯独喜欢景岑,是我高中三年做过最大胆的事——

也是我这辈子第二后悔的事。

重生前的两年前,追求「美国梦」失败的喻明月回国。

一纸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就被景岑扔在我卧室的床头。

只因喻明月的一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成为有妇之夫的你」。

我也早该想到的。

喻明月叫「明月」,又总爱穿一身白——多名副其实的「白月光」啊。

这年头男人心里没个白月光都不配当男人了是吗?

至于第一后悔的事,就是七天后。

走出办公室,田羽馨在外头等我,担忧道,「辰辰,你脸色好难看,难道老师骂你了?」

我刚摇头,余光就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抱着试卷的少年目不斜视,径直与我擦肩而过。

那就是 18 岁的景岑。

冷淡、理智、薄凉。

早熟得完全不像个学生。

田羽馨也看见了,撇嘴道,「什么嘛,发小的眼睛都哭肿成这样了,他路过问都不问一句,真是没良心!」

我扯了扯田羽馨的衣袖,刚张嘴,她就抢过话头,「好好我不说了,知道你的宝贝竹马说不得。」

田羽馨又小声嘟囔:「他是你竹马,我还算你的青梅呢,怎么不宝贝宝贝我,见色忘友的家伙。」

我哭笑不得,揉揉发烫的双眼,「羽馨,我们回教室把奶茶分了吧,虽然有些冷了。」

田羽馨惊讶道,「你不送景岑了?」

「不送了。」我牵起她的手,认真极了:「再也不送了。」

我追了景岑二十年,他就烦了我二十年。

我曾经热烈如旷野的爱,早已被他一次次的薄情给烧了个干净。

现在好了,我提前清醒,他可以提前解放了。

然而我想得清楚,奈何有些感情已经变成习惯,藕断还丝连。

下午两节数学课结束,田羽馨有题没听懂,便拉我一块去问题。

而一进办公室,我就知道什么叫「冤家路窄」。

屋内,一缕斜射进窗的阳光正好点亮少年干净又优越的侧颜。

让人情不禁感叹一句世上若有造物主,那造物主一定偏爱他……

以及他身边的少女。

我一眼认出那正是同样 18 岁的喻明月。

注意到有人偷看,景岑偏眸扫来。

见是我,他微微皱眉,很快收回视线,身子前倾将喻明月完全挡住。

我抿了抿唇,心中莫名泛起的异动和酸涩叫我一阵不适。

「老师,这道题我还是没听懂。」

田羽馨递去试卷,数学老师正讲题,却三番五次被隔壁的夸赞声打断。

数学老师无奈扶额,「我说老吴,知道你的学生很优秀了,你这都快嘚瑟一上午了,可以歇歇了吧!」

被称作「老吴」的秃头老师则笑呵呵:「歇什么歇,这可是奥数竞赛的决赛金奖!我们班景岑替我争脸,你啊就是羡慕!」

两个老师这么一对话,免不了引得旁人视线交互。

那边景岑依旧不骄不躁,眉眼平淡,仿佛身处这夸赞的喧哗之外。

「景岑。」喻明月却忽然开口,声音甜极了:「那不是你小青梅吗?」

「什么小青梅?」数学老师听见了,刚好转移话题,「顾辰和景岑是青梅竹马吗?」

我下意识点头。

「不是。」景岑也拒绝得干脆:「不认识。」

于是我才点头的动作一下显得尴尬而自作多情。

瞧见少年冷淡又疏离的模样,那股不受我控制的酸涩感更强烈了,连带着我眼眶都开始发热。

我才想起,曾经的我为景岑掉了多少眼泪。

18 岁的少女,「爱」字还羞于提。

但「喜欢」是喜欢得不得了。

在学校景岑多看来一眼,走路都能高兴地转圈圈。

谁叫这时的我还年轻,还期待爱情,还一无所知。

还不知道未来十年将会发生的误会与真相。

也不知道自己即将止于二十八岁的寿命。

「哈?怎么就不认识了!」田羽馨恼了,她拍桌,「你敢说小时候和我们一块……」

「算了,羽馨。」我拦住她,又指向试卷:「老师,这里为什么要除 2?」

「啊?噢,咳。」数学老师也有些尴尬,「我把公式写给你看啊……」

秃头老师也识趣闭嘴,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讲题声。

出了办公室,田羽馨还不高兴:「辰辰你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他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难道觉得丢脸吗?」

「他怎么想都无所谓,在老师那儿和他争辩这个只是浪费时间。」我安抚她,「重点是把题目听懂,争取高考多拿一分是一分不是吗?」

田羽馨一怔,上下打量我,「今天你怎么看得这么开?你不喜欢景岑了?」

我想了想,「如果他在 28 岁得绝症死了,我会发自肺腑地感到高兴——这算是『不喜欢』吗?」

恰在这时,身后的办公室门打开,景岑和喻明月走出来。

明显将我最后一句话听了个清楚,景岑脚步一顿,望来的黑眸冷冷清清。

而我毫无歉意地与他对视。

最后还是景岑先移开视线,倒是他身旁的喻明月意味不明地冲我笑了笑。

似乎是在说「你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正巧上课铃打响,我拉着田羽馨往教室走:「走吧,上课了。」

田羽馨却才缓过震惊,拉住我,「辰辰,你这是因爱生恨了啊!」

她又长舒一口气,「太好了,你这恋爱脑终于清醒了,省得我下周再找景岑谈谈了。」

「等等。」我敏感地捕捉到关键词,「下周?」

田羽馨撇嘴,「对啊,他现在可是个大忙人,又是竞赛又是领奖,想找他单独聊聊都得预约,真夸张。」

「预约的几号?在哪儿聊?」我一下攥紧田羽馨的手,声音都有些哆嗦。

「14 号放学后,在学校后街的肯德基……怎么了?」田羽馨终于有些不安:「我就觉得景岑他对你一直若即若离,想着让他别吊着你,辰辰你别生气……」

而我却什么都听不进了,双耳一阵嗡鸣。

14 号,放学后,学校后街的肯德基。

那正是当年警方调取的监控里,田羽馨最后出现的地方。

3

我把景岑打了一顿。

就在刚才。

放学后,我先陪田羽馨回家,又在小区门口堵了景岑。

把他拉进事先看好的摄像头死角,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

重生前,在田羽馨出事后,我就开始苦练拳击和散打。

我知道我救不回我的羽馨。

只想着假如再遇到这种事,我或许能救下别的女孩。

「顾辰你疯了吗!」景岑捂着出血的鼻子,再也不见白天的冷淡疏离。

而我双拳攥紧,喘着粗气,浑身抑制不住地抖。

田羽馨曾经打趣我,说我对景岑就是见色起意。

但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喜欢景岑,并不是因为皮囊。

九岁那年,在一场青少年钢琴表演上,我临阵退缩,父亲越怒骂我越不敢上台。

是景岑临时上场,替我化解僵局。

那时哭花了脸的我坐在台下,而景岑坐在台上。

被聚光灯照耀的他自信又从容,灿烂宛若星辰。

叫埋没在台下的我仰着头,一时连呼吸都觉得冒犯。

因为我是个胆小鬼,所以才会喜欢上如此勇敢的景岑。

可他都干了什么?

14 号那天,田羽馨和我说的「有事」,原来就是指找景岑谈谈。

田羽馨出事前,景岑明明就和她待在一起!

可他什么都没说。

田羽馨没来上学那天,老师问,他什么都没说。

田羽馨确认失踪那天,警察问,他也什么都没说。

等田羽馨的尸体被接回来,所有人都不问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自始至终,他都保持沉默,冷漠得像个局外人。

如果他能早点说出田羽馨那晚和他在一起。

警方就能更早在监控里确定田羽馨的行踪。

或许田羽馨就能被救回来了,或许她就不会惨死了!

「顾辰……」面前的景岑狼狈极了,他怔怔看向我:「你,哭了?」

「闭嘴!胆小鬼!懦夫!」

我恨极了,「砰」地又给他面上一拳,抬脚就走。

原本这一世我只想救回田羽馨,再好好过完剩余十年。

原本我也没想报复景岑,打算从此做个陌路人就好。

毕竟我也曾妄想过,假如没有喻明月的从中作梗,我和景岑,或许就不是这种结局。

现在我明白了。

自私的人本身就是自私。

他能把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他的借口。

说来也怪,我本以为昨晚揍了景岑,和他就算是彻底撕破脸皮的关系。

他该告状告状,该报复报复。

谁料第二天到学校,景岑除了眼圈青紫,脸上贴满创可贴,别的毫无动静。

哪怕他们老师追问,他也一口咬定是骑自行车摔的。

事实上就算景岑供出我,也没有人会信。

毕竟 18 岁的我,只是一个内向懦弱,别人说话重点都会吓哭鼻子的小姑娘。

出早操的时候,景岑频频扫向我这儿。

而我全无视,倒是田羽馨一脸若有所思的暧昧。

我既不像以往那样舔着他跑,也不为自己的暴行感到愧疚。

终于,景岑忍不住了,放学后将我堵在昨晚的死角。

他冷着脸:「你喜欢上了别人?」

没想到他张口就是这么一句,我都怔住了。

被我暴揍一顿后,他思考一天就得出这么一个质问?

没想到景大学霸还有这么恋爱脑的一面啊。

「对啊,我喜欢上了别人。」我干脆仰起脸,明媚笑道:「网恋。」

景岑眉头皱了一下:「顾辰,你这是早恋。」

而我自顾自一脸甜蜜,「我和他是昨天玩漂流瓶认识的,聊完才发现原来初二我们就有过交集了,那年我捡到了他想轻生的瓶子,回复给他一段很长的话。」

景岑倏地愣在原地,月光将他紧抿的唇照得苍白。

我只当没看见,继续道,「你知道,我爸妈离婚了,法院把我判给我有钱的爹,但他眼里只有他的香火,他的宝贝儿子。」

「所以我当时回复他,说我以前也想过死,但我越想越不值,还是觉得活着更好,毕竟活着才有朋友、阳光、音乐……」

「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是浪费时间,总之昨晚我就是带着私人恩怨的打击报复。」

我说着一顿,直勾勾盯着景岑的眼睛:「我不喜欢你了,景岑,我放弃你了。」

被冒名顶替的感觉,你也先好好尝尝吧。

景岑瞳孔缩成一个点,他下意识伸手,颤抖地吐出一个「不……」

而我已经转身,轻盈地走向大片月光铺成的路。

失去了才知道后悔,践踏了才想起挽回。

贱不贱啊?

4

报复景岑的事不急,我还有十年时间可以慢慢和他耗。

重点是四天后,我一定要改变田羽馨的命运。

我一定要救下她。

然而我不找景岑麻烦,景岑却自己找了麻烦。

我昨晚才「委婉」告诉了景岑真相,第二天景岑就和喻明月发生了争执。

就在走廊上,所有人都看见了。

景岑抬手,打了喻明月一巴掌。

喻明月捂着被打偏的脸,难以置信。

「景岑你干什么!?」喻明月甜美的嗓音都有些尖锐。

「你还记得漂流瓶里的那封鼓励信吗?」景岑只冷冷盯着她。

喻明月面上闪过几分心虚,「漂流瓶……我当然记得,怎么了?」

「自从初二收到那个长到像是信的回复,后来每当我心灰意冷,我都会重新打开那封信。」景岑一字一句,「高一在机房,你看见我打开那封信,你惊喜地说那是你写得,还记吗?」

喻明月的目光下意识躲闪,「那、那的确是我写得……阿岑,我还要去老师办公室……」

景岑却不容她回避,「那回复里的内容,你一定还记得吧。」

喻明月的脸彻底白了,「我……都这么久过去了!我怎么可能记……」

「啪!」的又一声清脆响亮,四周全是其他同学倒吸凉气的声音。

「骗子。」景岑狠狠瞪着她,神情憎恶极了。

「景岑你个混蛋!」喻明月终于忍受不了羞辱,用力推搡开景岑后哭着跑向教师办公室。

很快,景岑被老师叫去谈话,还让他家长明天到学校来一趟。

但因为景岑一向成绩好,到底没立刻挨处分。

哪怕不少同学也八卦景岑那番话里的信息量,觉得喻明月一定是欺骗了景岑什么才惹怒他。

但当众打人,特别还是男生打女生这种事怎么说都不好听。

景岑在学校里的风评急转直下,从「校园男神」一下变成「暴力男」。

走在路上都有同学对他指指点点。

对此,景岑像是毫不在意,风水轮流转似的开始烦我。

「顾辰。」景岑拦住我,「你去哪儿了?」

又是放学后,又是那个摄像头死角。

但这次,我足足叫景岑在春夜的寒风中等了三个小时。

「关你什么事?」我抬脚要走。

「别走!顾辰,我有话和你说。」景岑伸出手,指尖冻得通红。「求你。」

我停下步,挑了挑眉。

原来这颗高贵的头颅,这么早就会低下了啊。

我看了眼手表,「给你五分钟,我和羽馨约好了,今晚在她家过夜。」

景岑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黑眸垂下,「初二那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

「我爸的公司出现经济状况,合伙人跑了,我妈出轨又被我撞破,紧接着她还被查出有孕,孩子,是奸夫的。」

「几乎在一夜之间,我的世界观全部崩塌,万念俱灰之下就想到了死,但又不甘心,所以……现在想想还真是幼稚。」

他苦笑一声,「那时网上正流行玩『漂流瓶』,我就扔了个想自杀的瓶子,打算如果有人劝我活,我就活,劝我死,我就立刻去死。」

景岑说着停下来,像是等我接话。

我却沉默着,一动不动。

景岑表情有些失落,只好继续说下去,「后来,果然有很多人回复我,他们有的说『快去死吧』,有的说『别想不开啊』,但说来说去不过草草四五字。」

「而我看完,忽然意识到,这世上的人根本没你想得那么在乎你。」

「你是谁?你算什么?你死不死管我什么事——人人都这么想罢了。」

「于是我也不打算轻生了,只觉得冷漠、麻木、无趣极了,也就在那时,我收到了一个不一样回复。」

「你猜她的回信有多少字?八百个字,我数过了,整好八百个字,我当时就在想,她这是在写语文作文吗?」景岑笑了一下,喉间却滚出些哽咽。

「她也劝我不要放弃,说她也想过死,因为她的原生家庭,但她越想越不值当,还是觉得活着更好,活着才有朋友、阳光、音乐……」

「总之啰唆了一堆,开始看完我还感到可笑,但渐渐地,眼泪就止不住——顾辰。」

景岑紧紧注视着我,语调到最后近乎哀求。

「说完了?」我终于开口。

景岑犹豫补充,「走廊上的事,你听说了吗?」

我点头。

景岑有些激动,「是喻明月骗了我,我一直对她心怀感激,我现在才知道她是冒名顶替,真正救赎我的人其实是……」

我又看眼手表,打断他,「五分钟到了,再见。」

重生前的景岑也是这样,哪怕后来和我结婚,心里也一直念着喻明月,感激着喻明月。

直到十年后真相大白,景岑无意中登录了我的账号,发现喻明月的欺骗。

而我也确诊,他才终于醒悟自己真正爱的其实是我。

扔下景岑一人在漆黑的寒风里,我敲开田羽馨家的门,收获一个温暖的拥抱。

在田羽馨「这么晚了还要去喂流浪狗,你也真是闲的」的抱怨里,我咧嘴傻笑。

认错人就爱错人。

如此廉价的爱,我才不要。

5

昨晚的「表白」被我毫不留情打断。

景岑剩余的自尊叫他再说不第二次,只得化作行动。

于是在旁人眼中,景岑分明开始笨拙地「倒追」我。

而我转头就到老师那儿又告上几状。

毕竟不管在高几,早恋可都是大忌。

三番五次被老师找,景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冷言冷语顶撞老师。

加上之前老师请家长,景岑也没有家长愿意出面,数罪并罚到底落了处分。

再之后的事,我就没多关注。

现在的我全天神经紧绷,眼中只有田羽馨一人。

还有三天。

事实上在四天前,我就发现了。

一个人的命运,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特别事关生死的命运。

四天前,班主任找我谈话,问我是不是压力太大。

而我埋头久久不语。

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我说不出话。

我想告诉老师,有人贩子盯上田羽馨了,我想寻求大人们的帮助。

可我的牙关就像是被焊死,不管我怎么用力也张不开。

出了办公室,我也想告诉田羽馨。

告诉她我重生了,告诉她要小心。

可我憋得脸色难看,还是只字提不出。

后来我也不断尝试,想用其他方式求助其他人。

但结果要么是我说不出口,要么是那些人直接无视了我的暗示。

就像游戏里的 NPC,只会死板地指引人走向既定剧情。

我意识到,除了我自己,谁也无法改变。

如果说人的命运就像一列奔驰的火车,不同的选择好比信号灯,将人引向不同的方向。

而生命,则是最基础轨道。

方向随时可变,但轨道长短既定。

我要做的,是逆天改命。

延续她的轨道。

6

「辰辰,我不知道你和景岑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这样二话不说,直接放景岑鸽子不太好吧?」

田羽馨背着双肩包,被我拽着往前走,神色有些为难。

「而且这条路也不是我们平时回家的路啊,辰辰,辰辰你走慢点!我胳膊要被你拉断了!」

我紧紧咬唇,一语不发,再一次看向电子表。

今天是 3 月 14 日。

田羽馨被人贩子拐走的那天。

「辰辰!顾辰!」

田羽馨终于忍不住了,她挣开我的手,「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从放学你就神经兮兮,还间谍似的看来看去。」

见田羽馨停下,我紧绷的小腿肚都开始抽筋,使劲去拽她:「羽馨,羽馨我们回家再说!」

这条路我明明事先看好了,一路都有路灯和监控,临街都是商店,不到 500 米还有个警务亭。

但不知为何,今晚的夜不见一丝月光,前几天还亮堂的路灯也昏暗得厉害。

整条街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又闷又静到像是一条长长的黑棺材。

「嘶,顾辰你抓痛我了!」

田羽馨也犯了倔脾气:「不行,你必须现在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这几天一直疑神疑鬼,今天更是叫我旷课,你一定瞒了我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别说了,快和我走啊!快回家啊!

我的牙关再次被一股冥冥的力量封死,我说不出话,急得眼泪都出来。

快走啊!快走啊!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啊!

也就在这时,一辆面包车遽然从漆黑的拐角冲出,直奔我和田羽馨面前。

不好!

急刹、开门、敞开的车厢好似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

车上飞速跃下两个蒙脸男人,其中一人一把抓住了田羽馨的胳膊。

而我为这一刻已经演练无数次,我猛地抽出兜里的美工刀,狠狠划向那人的胳膊。

鲜血飞溅!

「啊!」

在男人的惨叫中,我另一只手掏出喷雾瓶,直朝另一人的眼睛喷辣椒水。

「呃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我依旧发不出声,心脏跳到极致快,浑身肌肉都在痉挛。

肾上腺素狂飙,我攥住呆滞的田羽馨,朝警务亭拔腿狂奔。

快跑!

快跑!!

快跑!!!

「啊啊啊臭婊子!给老子抓住她!」

「别让她们跑了!!」

我听见身后传来车门被用力撞开的闷响。

更多沉重的脚步声轰隆隆打雷似的追上来。

我回头看了眼,除了田羽馨那张惊恐的脸,逐渐逼近庞大身影简直不似人类。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贩子!来人啊!」

田羽馨放声大叫,想要向其他人求救。

然而街上依旧死一般寂静,没人听见,没人回应。

亮着灯的商店里人影一动不动,好似一面面挂在墙上的壁画。

「救命啊!有人贩子!有……啊!」

随着田羽馨一声尖叫,我只感觉身子向后一个猛踉跄,与她相牵的手臂瞬间脱臼。

我重重摔在地上,摔得昏天暗地、眼冒金星。

剧痛叫我无声地张大嘴巴,泪水瞬间溢满眼眶。

不。

「快跑!辰辰!快跑啊!」

被抓住的田羽馨拼命挣扎,拼命尖叫。

不!

无数只胳膊铁锁似的将她死死缠住,呼哧呼哧喘着肮脏的粗气。

贪婪地要将少女整个生生吞进肚子。

不!!

她咬、她踢、她拼命拖拽那些人,想阻止他们来追我。

「快跑啊!辰辰!别管我,快跑啊!快跑啊——」

不要!!!

一口血腥味与我的声音一起冲破我喉咙的枷锁。

「来人啊!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我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喊,像呱呱坠地,第一次学会发声的孩童。

只是孩童哭闹后握住的是母亲的手指,而我握住的,却是反抗的尖刀。

再一次。

一万次。

7

睁开眼。

消毒水味灌满鼻腔。

我迟缓地运作大脑。

「醒啦?」护士过来道,「感觉怎么样?」

田羽馨呢?田羽馨人呢?

记忆终于接上,我急切地想爬起身,「和我一起的那个……」

「哦,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啊,她走了。」护士过来扶我,淡淡道。

田羽馨……走了?

我呆滞在原地。

「辰辰!」

恰在此时,一人冲进病房。

我呆愣愣看去,只觉得来人陌生又熟悉。

来人唠唠叨叨:「还好你这次是昏倒在医院门口,路过的小姑娘好心把你抬进医院,景岑他要来看你被我轰走了,都十年了他还不死心,真是烦人……」

她说着一顿,皱眉道,「你干嘛这么盯着我?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羽……馨?」我哆嗦开口。

「不错,还记得我,看来狗血故事没有发生。」田羽馨松一口气,继续唠叨,「你原先那病还好早发现早治疗,给你治好了,这次昏倒只是低血糖,医生说注意饮食,活个百八十岁也没问题。」

「羽馨……」我眼眶开始发热。「你长大了。」

「你怎么和我老妈一个口气?」田羽馨好笑道,「我又不是彼得潘,当然会长大,你不也长大了嘛。」

未来被改变了。

她的轨道被延续下去了。

太好了……

太好了!

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抱住田羽馨的腰放声大哭。

田羽馨无奈地回抱我,「都 28 岁的大人了,怎么还和 18 岁一样爱撒娇,一睡醒就抱着我哭啊?」

「好啦好啦,我在这呢。」

她紧紧抱住我,一下下拍着我的背。

「不哭不哭,你救下我了。」

我们的未来都有彼此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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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3-02-15 17:04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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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难道是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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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野蛮生长,势不可挡

晏河清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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