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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系列:太后魂穿太子妃-第一章

第一章

太后魂穿太子妃

王爷叫道:「救侧妃!」

于是王妃不再挣扎,潜入水底,从通向王府外的护城河跑了。

然而兢兢业业游了一下午,终于到了郊外无人追堵,刚想爬上岸去避暑,就被鱼网兜头围捕。

行吧,反正我也正好筋疲力竭了,便任由那撒网的男人吭哧吭哧把我拽上了岸,从渔网空隙中望过去,真是姿势毫不文雅,力道也不怜香惜玉,莽莽撞撞地磕了我好几下,气得我想骂人。

我张了张嘴,实在没了力气,索性又闭上,便听见他嘟嘟囔囔地絮叨:「大哥,没骗我,捕鱼,真的,可以,捕到,媳妇儿。」

你大哥骗没骗你我不知道,但你断句技巧是真的鬼斧神工。

我强撑着力气瞧了瞧他,他也正微微侧头望过来,无辜又好奇地打量我,神色间有些许的木讷。

啧啧,模样还挺清秀文雅,身量也是颀长挺拔,可惜却是个傻的。

但立刻不傻的就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之,一下午了,打着鱼了没?」

「没~~」傻子慢条斯理地拉着长音儿,垂眸看了我一眼,又道,「打着,媳妇儿了。」

来人立刻就笑了,笑的好大声:「那你还不赶紧绑起来,好不容易逮着个媳妇儿,跑了可咋整?」

傻子眨巴眨巴眼,慢悠悠地看向我,慢悠悠地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慢悠悠地说道:「有,道理哦~」

有道理你个头,你个鬼,你个罗圈腿!

我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只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最后的一丝意识只听见那浑厚的声音已经到了跟前:「哟!怎么还真让你捞上来一个人啊!」

傻子的语气中还带了点认真的小骄傲:「……我,媳妇儿。」

――――――――――

我叫苟命,是个公主,今年十六,英年早婚。

我的夫君是齐王莫亦剑,他恨我。

他从小就恨我,恨跟我指腹为婚,恨皇上逼他娶我,恨他必须依从尚公主者交军权的规制,最后成了个没有令箭的鸡毛。

不过体贴如我,当然要为他着想,当然要在成婚之日失踪,好给皇上一个搜查齐王府的借口,让他豢养私兵之事早日败露,最后,丢官、破财、还得养小老婆!

大婚之日,王妃侧妃同时落水,王妃下落不明,侧妃却安然无恙,我倒要看看,他要和皇上申请哪种死法。

我既重生一次,总该让他瞧瞧何为兵不血刃,何为手段残忍。

再重复一遍,我虐文女主既浪子回头,幡然醒悟,就是为了雪恨报复,虐渣打脸,而不是……

而不是一睁眼,正对上一张憨傻的脸,睁着一双纯良无辜的眼,端着个豁了口的碗,慢条斯理地递到我跟前:「吃,药。」

我撇过头去,我可是公主,公主怎么能喝这么难看的碗装着的这么难看的药!

他却一脸坚持:「生,病了,吃药。」

「我…不…!」我想拒绝的很有气势,但是耐不住嗓子哑涩酸疼,说出来的话也像蚊子哼哼。

他听不清我说什么,只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眨巴眨巴着眼看我半晌,又把碗递得近了一些:「吃,药。」

我说不了话,气得直瞪他:我、不、吃!

「哦~你没有力气。」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慢吞吞道,「我,喂你。」

我继续瞪他,故意把唇瓣狠狠闭紧,将我的态度表达的很清楚:你尽管喂,喝一口算我输。

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我的意思,接着便伸出手掐住了我的下颌,咔地一声就把我的下巴给卸了,然后十分熟练地把药给我灌进了喉口,又咔地一声给我接了回去。

我:「???」

他看出了我的不满,嘟嘟囔囔的说:「不用,担心……我有,经验……家里,生病,不吃药的,驴……我都是,如此。」

……驴?!!!!

你敢把本尊贵的长宁公主当成驴?!!!

伤害挺大,侮辱性一句更比六句强!

我刀呢?我四十米长的大刀呢?!

我在脑子里已经把他杀了一千二百七十三遍,他却浑然不觉,只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低低「啊!」了一声,接着从兜里拿出一块冰糖递到我的唇边,我呆了我木了我麻了,我下意识张开了嘴吃了下去。

他肃着神色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解释:「甜的,不苦。」

他说完就心满意足地走了,徒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懵逼,待走了几步他又反身折了回来,慢腾腾地拍了拍我的脑袋瓜,一本正经地夸我:「真、乖。」

我:「……」我刀呢?我另一把四十米长的大刀呢?!

―――――――

我病好了,我跑了,我实在受不了了,那傻子竟然要本公主跟他种地!

本来我醒来的第二天,为了打探京都城里的消息,就趁着那走乡串村的小货郎过来的时候跟村里的人一起围了上去,一边拿了个他货筐里最贵的小瓷瓶看着,一边佯装随意地问了问齐王府的情况。

然后他说没有情况。

淦!

莫亦剑这狗东西竟然把我失踪的消息瞒得滴水不漏,我可得藏好不能让他找到,我就不信,他躲得过宫里的查问,还能躲得过新婚第七天的回门?

这次,我如果没搞好,就是跟他回宫过婚七。

若是弄好了,就是我为他过头七。

我总得给点儿力,让他整个齐王府都死得整整齐齐。

毕竟美丽的皮囊我已经有,恶毒的苟命只想升官发财死驸马。

我正默默在脑子里筹划,小货郎被我拉着问半天已经有了几分不耐:「喂,你到底买不买?」

「买!当然买!」我回过神来,摸了摸身上,发现……妈耶,我没钱!

真是尴尬的儿子给尴尬拜早年,尴尬得好讨人嫌!

小货郎很显然也发现了,立刻就变了脸色:「没钱你问东问西的!」

他一把将我手中的瓷瓶夺了过去,但还依旧气不过,叨叨咕咕地数落了我半天。

我长宁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我当即就决定……给他道歉!

却听身后传来带了几分急切得磕磕绊绊的一句:「谁说,没钱。」

闻声转头,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不高兴地瞪着小货郎,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有钱。」

小货郎一听就笑了,嘲笑的那种。

他是长期在这一带走街串巷的,对傻子的「小气」之名早有耳闻,傻子他不吃也不穿他就要攒钱娶媳妇儿,十里八乡都知道他为了攒五百钱有多努力,努力到睡觉都死死抱着钱匣子不撒手。

「你有多少钱?」

「你的钱买得起吗?」

「你把钱给她花吗?」

「给她花了你那没影儿的媳妇儿乐意吗?」

小货郎嘲讽四连问把傻子问得满脸通红,于是傻子拉过我的手,极为认真地说:「她,就是,我,媳妇儿。」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我立刻把手抽回来严词拒绝:「别给我买!买了我也不要!我不是你媳妇儿!」

「不行。」他摇了摇头,看了看围在旁边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肃着神色说道,「别个媳妇儿有的,你也要有。」

我一听便愣住了,脑子里猝不及防地闪过和莫亦剑的回忆片段。

「听说西昭近日进贡了夜明珠,微臣还未有幸见过如此珍品。」

「太后娘娘确实疼爱公主,这夜明珠只有三颗,除了皇后娘娘,就唯有公主得了赏。」

「可惜颜色略显晦暗,并不能与公主相配。」

是啊,那珍奇的西昭夜明珠与我不相配,却被你讨了去,转日就出现在了欧阳白花头上,确是我不配了。

反正只要欧阳白花想有的,我就不能有呗!

我以前瞎了眼才会看上他,真是矮子里拔矮子,一对比他还不如个傻子!

然而傻子不禁夸,傻子下午就让我去种地,还满脸的很有道理,他说:「别个媳妇儿都种地,你也要种。」

我觉得这傻子在套路我,我还有证据,但是傻子不跟我讲证据,傻子让我去种地。

我说我不会,傻子表示无所谓,站旁边就很对,我瞅着满地的苍苍翠翠,晒得很崩溃。

于是我果断跑了,傍晚决定,傍晚跑的,吃了饭跑的。

毕竟大漠孤烟直,干饭不能迟。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才是永远滴神!

所以一吃完饭,我瞅准那傻子又去了书房,赶紧溜了。

说来是在嘲讽,我不太懂,傻子竟然有专门的书房,听说是他自己亲手垒的,里面的书架排排列列,整整齐齐,他还不准任何人进,只每日晚饭后自己去里面待半个时辰。

我之前实在好奇,忍不住从门缝里偷看,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就是抱着那宝贝钱匣子数铜板,然后再叨叨咕咕地背一阵子书。

还是个挺有上进心的傻子!

不过跟我没啥关系,我并不感兴趣,我只关心我自己。

但我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虽然从齐王府游出来的时候,我为了减重,扔掉了金尊玉贵的满头珠翠和厚重繁琐的凤冠霞帔,只剩了身上的绯红里衣,但头上的一根累丝镂空飞凤金簪是十二皇叔送的,我当时没舍得扔,现今就留给傻子,权当这些日子的花销和贴补。

但是傻子很快就察觉我不见了,带着全村的人、狗和大鹅追了上来,然后告诉我方向跑反了,重新跑。

我觉得他们在忽悠我。

接着他们就开始继续忽悠,啊不是,继续解释,说我再往里走,就走进了禁地。

我一听,禁地好啊!

禁地不就是你禁的你自己?那我进去不是很有安全感?

然而他们却表示我还是太天真,禁地之所以是禁地,是因为禁地有毒、迷路,会死人。

村长看见了我满脸呼之欲出的怀疑,苦口婆心地劝道:「禁地一入夜便会起有毒的瘴气,不信你使劲儿吸两口,看你的头晕不晕?」

我照做了,然后表示:「不晕啊,没事儿啊。」

「没事儿走两步。」

走就走!

诶?我腿怎么麻了?

诶?前面怎么多了那么多小人儿?

诶?哐当一声是什么声音?

我循声低头瞧了瞧,哦,我的腿已经被捕兽夹夹住了,旁边还有个贱嗖嗖的小人儿扭着屁股跳舞,海草海草海草,随风飘摇,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海草海草海草……

……草!一种植物。

这是我昏古七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

一睁眼,又是熟悉的傻子的脸,又是熟悉的豁口药碗,又是熟悉的那句:「吃药。」

但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我是钮祜禄?长记性?有经验?苟命,所以我二话不说就把药干了,真是荡气回肠,消化不良。

我鼻子眉毛眼睛嘴都苦得紧紧地皱到了一起,忍不住吐槽:「这药里面都是什么?黄连开会,苦参大杂烩吗?」

他伸手给我口中塞了一块儿冰糖,低了低头,露出了十分惭愧的神色:「黄连,效果好,下次,我给你,换一种,不苦的。」

这还差不多。

嗯?等等!

「你给我换?」我后背一凉,心头就涌上不大吉利的预感,慢慢抬起头问他,「不会……我喝的药都是你开的方子吧?!」

他面上慢腾腾地浮上了一层薄红,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胃里一阵翻涌,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别看傻子平时慢条斯理的,这时却像早料到一般,反应极快地将一旁的木盆扯过来,将我吐出来的秽物全数接住了。

「垫絮,干净的,别弄脏。」他说着还拽了拽床上的垫絮边角,仔仔细细地把褶皱的地方抻平。

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

我吃错药才重要!

我拼命地往外吐,正搁那儿呸呸呸,傻子的大哥临秀延就进来了,见我呕得昏天黑地,以为我受了噎,上前就要帮我,傻子拦住了他,讷讷解释:「吃了药,吐出来,才能解毒。」

「解毒?」我差点笑出声来,对着临秀延道,「你让一个傻子给我开方子,一个敢开,一个敢让他开,你们这是居心叵测!是作奸犯科!是不谋财但害命!」

临秀延被我的气势骇住了,一时愣在了那里,傻子皱了眉,不高兴地反驳:「我不是,傻子。」

「你就是傻子!」

「我不是!」

「你不是傻子你告诉我这些药都是什么功效?你说得出来吗?你说啊!」

他气得脸色涨红,又大声又结巴道:「三七,止血!当归,化瘀!丹参,消肿安神!乳香、独活,补血生肌!天仙藤,镇痛止痛!」

还真知道?!

我瞬间哑火了,但对一个傻子示弱又觉得很没面子,索性偏过头去不再作声。

傻子见我不说话了,又梗着脖子强调:「我不是,傻子!」

「不是就不是。」我心里发虚,声音越来越低。

傻子愣了愣,胸口还气得连连起伏,但音量明显小了下去,仍旧坚持道:「我不是傻子。」

他说完转头看向临秀延,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里带了些委屈:「我不是,傻子,先生,说过的,我不是傻子。」

临秀延笑着点了点头,肯定道:「咱们之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当然不是傻子。」

「就是!」傻子重重地应了一声,满脸骄傲地对我道,「我是,俊后生。」

我静默着没言语,平心而论,光看长相,倒也确实算得上,就是别张嘴。

临秀延拍了拍他:「先去把碗洗干净。」

傻子抿着唇点了点头,但是没有从我嘴里听到承认他是俊后生的话,他还是有些气郁,蹙着眉又看了我一眼,突然伸手将覆在我额头的面巾拿走,然后转身出去了。

切!不给用就不给用,当我稀罕!小气鬼!

我正暗暗腹诽,傻子又折了回来,探手摸了摸我额头的温度,微皱着眉点了点头,将又过了凉水拧干的面巾仔细的叠好,轻轻敷在了我的脑门上。

哦,原来是要给我换毛巾。

我偷偷抬眼瞧了瞧他,他板着脸,还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看都没看我就转身走了。

临秀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开口道:「我弟弟虽然单纯了些,但他的医术是我们这里顶好的,乡里乡亲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愿意先来找他。」

我闻言不禁有些意外,这傻子还真会医术?

他继续解释:「你的腿是被先人放的捕兽夹夹到了,幸好年岁久远,捕兽夹已经失效,被你踩到之后只合上了一小半,并没伤到筋骨,好好休养一阵儿就行。」

「哦。」

「你觉得腿疼吗?」他又问。

「不疼。」我摇了摇头,突然反应过来不疼才坏事,立刻一起身就弹坐了起来,抱着伤腿仔细检查,慌忙忙地问,「我怎么没有感觉!我是不是要截肢!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临秀延很淡定,「是因为之给你敷了止痛效果最好的天仙藤。」

又是傻子开的药?我瞬间觉得心脏都停跳,完了完了完了我指定是要死了!

临秀延看见我绝望又嫌弃的表情,冷了脸:「天仙藤只长在毒瘴林的悬崖边,稀少、难找,采摘的时候还很危险。」

「山里人没那么多讲究,受了伤敷些寻常草药,忍忍就过去了,没人会为了缓那几分疼,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它。」

「但之心疼你,天刚髁辆捅匙乓┛鹕狭松剑我跟他嫂子拦都拦不住,等入了夜才回来,还在林子里吸了不少的瘴气。」

他眼中涌上了明显的心疼之色:「瘴气会致幻,比你之前的情况严重得多,可在幻觉里,他都在惦记着给你治伤。」

「这可不就是傻吗?」他定定地凝视我的双眼,语气里带了几分责怪,「不傻怎么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如此掏心掏肺,对方还一点不见领情。」

我听得愣住了,怔怔地瞧着他,可能因为嘴里的糖之前已经被吐了出去,此时便从舌底漫上了几分苦来,压也压不住。

「姑娘一看就非富即贵,我们乡野村夫确是高攀不起,」他又开口,「之单纯憨直,不通人情世故,闹了很多笑话和误会,我为他的莽撞向你道歉。」

我赶紧道:「不不,是我叨扰了才对。」

他看着我,开口下了逐客令:「待姑娘伤好,便尽快回去吧。」

我自知理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却听门外骤然传来一声娇喝:「放屁!」

接着便是临大嫂舒灵儿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来,她一伸手就揪住了临秀延的耳朵,手里拿着的擀面杖在他面前挥来挥去,空气中飞舞的面粉都是快活的味道,「人家一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还受了伤,你在说什么屁话!」

「娘子娘子!哎哟!给我留点面子!」临秀延一个八尺大汉,被娇娇小小的舒灵儿拽得弯下身子连连求饶,「我又不是现在赶她走,是伤好了再走……娘子,娘子,松松手,耳朵掉了耳朵掉了!」

「你懂个屁!」舒灵儿悍声打断他,拎着他的耳朵一边往外走,一边转头温柔地对我笑,「我跟你大哥聊聊人生,你歇着哈。」

这变脸的技术,这悬殊的态度,这临秀延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大概是早早就明白了这世界的参差。

「怎么了!她对之那样,我还不能说她两句了?」临秀严充满委屈的声音从屋外隐隐传了进来。

「你看不出来之多喜欢她?给人赶跑了,你赔他一个媳妇儿?」舒灵儿恨铁不成钢,「就她来时候穿的那身衣服?那是嫁衣的里衬,逃婚出来,是断不会再回去的,大好的让她留在咱们这儿的机会,提着灯笼都找不到,你是不是傻?」

临秀延还有些不服气:「她的衣服我是看不出来,但她看不上之我是看出来了,怎么可能愿意当他媳妇儿?」

舒灵儿的声音高了八度:「难道你一开始救人,就是为了给之讨媳妇儿?」

「当然不是!」临秀延大呼冤枉,「救人要紧,当时哪想的了那么许多!」

「道理不是挺明白的!那还说那么多屁话!婚嫁不成仁义在,你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怪我怪我,别骂狗,狗又没赶她走。」临秀严悻悻地败下阵来。

舒灵儿见他态度良好,语气也软了几分:「要我说,咱们之那么好,谁见了不喜欢,这世上那么多人,她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就被之捞了上来,这就是命运,就是缘分,就是揪不乱剪还断!」

临秀延默了默,决定士可杀不可不纠正:「是剪不断理还乱。」

「闭嘴!」

「好嘞。」

外边声音渐次低了下去,我又静静面壁思过了良久,然后单腿跳着出去找到了傻子,啊呸,找到了临秀川。

我也没啥特别的想法,就是想做个人,道个歉。

他正在做木工活,动作有些许的笨拙,似乎对这种活计并不熟悉,听见声音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垂了眼皮微微地往另一个方向偏了偏身子,然后又专心地刨挫着手上的东西了。

我自小受嘲讽冷遇到大,早就习惯不放在心上,可不知怎么,今天他不理不睬的态度,却格外令我难受。

我心里清楚是我有错在先,也是该受,虽然很难开口,还是犹豫半晌,厚着脸皮软了语气:「对不起啊,我不应该叫你傻子,我错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我:「我不是,傻子。」

「嗯。」我应了声,「我是傻子。」

「你也,不是傻子。」他神色认真的瞧着我,「我们,都不是傻子……先生说过,没有傻子……是心里干净,没有脏东西。」

我听得越发惭愧:「先生说得对,是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能!」他粲然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在跳跃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先生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还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见他仰着头,双眼亮晶晶地瞧着我,一张略带了些婴儿肥的娃娃脸可爱的紧,便忍不住伸手挠了挠他尖尖的下巴。

他痒痒地眯了眯眼,乖得像只舒服得直呼噜的奶猫。

我忍不住也笑了出来,轻声道,「我以后再也不那样叫你了,我叫你的名字好不好?」

「嗯!」他用力地点头,眼角眉梢都是蓬勃的笑意,温然如玉:「我叫,临秀川……字之,是旧絮,的意思,通蕴,事理深奥之地……你可以,叫我秀秀。」

嚯,你这马甲还怪多的!

他顿了顿,微微垂了眸,长长的羽睫浅浅投在目尾薄染的桃花绯色,轻声道:「我只让你叫秀秀。」

还是不麻烦了。

我笑笑道:「我叫苟命,长命百岁的命。」

「命命。」他表情认真地叫我的名字。

「叫姐姐。」我故意道,「虽然咱俩都十六,但我可比你大四十天呢!」

他不肯叫,我逗他他就躲,嘴巴闭得紧紧的,一脸倔强,怎么也不愿意开口。

年下不叫姐,我看你心思是有点野。

打闹了几番,我发现他手腕白皙的皮肤上有好几处鼓起的红痕,愣了一下,突然就反应过来必是他上山采药弄的,便温言问道:「还疼吗?」

他无比实诚地回答:「疼。」

我往四周看了看,将一旁翠绿的藤蔓拿了过来:「这就是能止痛的天仙藤?」

他点了点头。

「那我把它弄碎给你也敷一敷。」我有样学样,把藤蔓放进杵臼,刚要动手,就被他按住了腕子。

「药少。」

我瞅了瞅药筐:「不少啊,还有十几棵呢。」

他摇了摇头,神色认真:「你会疼。」

原来是怕药草不够用,想都留给我。

我心里一软,登时又涩又暖,低了头小声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我不配。

「我能,对你更好。」他抿了抿唇,将刚才手里一直打磨的东西递了过来,我这才看清那是个拐杖,他微微歪着头看我,一脸期待地说道:「试试。」

试试就试试。

我也不扭捏,拿过来撑着走了一段路,他认真地观察半晌,来来回回修改了几次,最后在打磨光滑的手柄凹里处刻上了我的名字:命命。

他刻完献宝一样指给我看,笑出了一口灿烂的小白牙:「这样,就只有命命有了。」

我忍不住笑,拿过他手中的刻刀,对着院子的栅栏里的咕咕哒,在我名字的旁边雕了一只潦草的鸡。

他睁大眼忽闪忽闪的仔细看着,在我弄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啊啊」叫了两声,兴奋地直颠着脚在小板凳上弹了弹,接过手杖,三两下就又在鸡的旁边刻了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大鹅,然后便抬了眼望着我,眼底是藏不住的小小狡黠和逗趣。

我一下就想到了刚来的时候被大鹅支配的恐惧,那鹅子似乎能看得出来我怕它,越怕就越追的我满村子跑,还是临秀川及时赶到,拎着它的大长脖子给O走了,才避免我差点被大鹅追到上树的窘迫。

真是个人生地不熟的故事……

我噗嗤一声笑出了出来,想到了前些日子丞相之女教我的歌谣,便对着临秀川道:「你听没听过那个,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

他摇了摇头,静静地出神盯着我看,落日的澄黄余晖浅浅地落在他的身上,静谧安稳,我又唱了一遍,坏笑着点了点他的脑门:「你就是那个胖娃娃!」

「……我不是。」他立刻否认,但也不是认真的否认,只反射性地闭了眼,并不躲开我的手,咧着嘴笑的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你们两个娃娃,快来吃饭啦!」舒灵儿清脆的嗓音随着饭菜的香气飘过来,我下意识扬声应了一句,「哎,来啦!」

等再转头,正好扫见临秀川又快速在拐杖上刻了什么,见我回身,赶紧正了正神色,但因着不善撒谎,还是难掩一脸猫猫祟祟的心虚表情。

我假装没发现,等他把拐杖递给我才悄咪咪地瞅了一眼,原来是在我名字的旁边刻了他自己的名字。

秀秀-命命。

嗯,连起来是救命。

很优秀!

他时不时地偷瞟我,见我似乎并未察觉,便忍不住抿了嘴偷笑,面颊上慢慢浮起浅浅的一层薄红。

我心里暗笑,做坏事儿给自己整害羞了可还行?

――――――――――

我又开始种地了。

这谁听了不叹一声「哎!」呢。

临秀川的人生准则就是:饭必须得按时按点吃,地也得分毫不差地种。

但别个夫妻,是当家的在前面插秧,娘子在后面浇苗。

我跟临秀川,是他在前面插秧,我在树下乘凉,然后他插完一棵苗,就过来把我抱到田垄里,手把手地握着我的腕子给秧苗浇水。

我好死不如赖活着地任他搬来抱去,「你不累吗?」这四个字本宫都说倦了。

他汗流浃背,却精神抖擞,一双乌黑的眼眸亮的惊人:「我不累,我比他们,插得都快,我棒吗?」

「……棒死你了!」我露出礼貌又不失咬牙切齿的微笑。

那年杏花微雨,我逃婚遇见了你,你说你捞鱼捞到了个媳妇儿,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说人话。

我又想逃跑了!

嘤嘤嘤!

――――――――――

临秀川待我如初恋,我对临秀川说了一遍又一遍,我不是他媳妇儿不是他媳妇儿不是他媳妇儿,但是他非不听呢,就拿我当媳妇儿就拿我当媳妇儿。

我一反驳,他就低了头垂了眼,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幼犬,把「你不要我了吗」写满脸。

你你你……你这是道德绑架。

但是幸好,只要我没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我。

我又跑了。

我现在走,他可能只是难受一阵子,等感情深了再走,那可是伤心一辈子,毕竟我这么优秀的女子,这世道真是不多了。

幸好这次方向跑对了,不过坏消息是:这次遇上了不对的人。

是莫亦剑派来找我的人。

我反身就是一个掉头窜进了旁边小树林里,谁知没跑几步,迎面就碰上了同样慌慌张张的陈桃芬。

我听舒灵儿说过她,她家是村里最穷的一家,她娘生了七个姑娘她爹还要继续生,非要儿子不可,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就卖女儿养家,可怜得很。

当时乍闻她的名字我就觉得,陈桃芬,陈逃婚,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逃婚小天才!

果然,现在初次见面,她就是在逃婚,优秀!

她一见着我就更慌了,尖叫一声便转身往回跑,我跟在她的后面意亮撕靡徽蠖,她实在跑不动了,就带着哭腔问我:「为什么追我?」

「谁追你了!是你挡了我的路好吗?」我伸手扒拉她,「起开!」

她本来就心绪不稳,被我一推就软着脚跌在了地上,我自己都累得呼哧带喘,还得费劲巴力地把她扶起来,差点一起摔地上。

接着就听见她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地问我:「你跑啥?」

「我跑咋的?」

「你……你吓着我了。」她满脸委屈,「我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都被你吓没了!」

我:靓女无语子。

静默半晌,我问道:「你跑啥?」

其实我知道,但出于礼貌还是得问,要不她在那哭,我不说话,多尴尬。

「我要逃婚……」她扁了嘴又要哭,「我不想嫁给死人。」

嗯嗯嗯???

我单知道她逃婚,却不知道她要冥婚,这一细问,才知道他爹又把她卖了,卖给了村里的沈大善人,配给给他刚死不久的儿子。

我听得毛骨悚然,她才十四岁,人生还没开始就要入土了?

她话音刚落,我便听见从她跑来的方向传来了动静,来不及多说,赶紧拉着她躲进了一旁的土洞,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出声。

她也听见了响动,连忙点点头,虽然一双大大的鹿眼里满是惊恐,身子更是抖得和筛糠一样,但仍是听话地在我的手上又捂上了两层。

来!把公屏打在谨慎上!

不一会儿,就见三五个拿着绳子的汉子跑了过来,四下找了找,因为我们藏得很是隐蔽,他们并没有发现踪迹。

为首的那个汉子气得破口大骂,另一旁的瘦猴忐忑地问他:「大壮哥,怎么办啊?」

李大壮实啐了一口,恨声道:「能怎么办?妹妹跑了,姐姐顶上,走,去陈老鬼家!」

陈桃芬一听就急了,一下挣脱了我的手跑了出去,哭叫道:「我姐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你们不要去找我姐!我跟你们回去!」

行吧,我誓死捍卫你跑出去的权利,但是你跑的每一步我都不同意。

说人话。

你死就死,不要带上我。

于是我赶紧又缩了缩身子,这土洞跟我锁了,钥匙我吞了,告辞,下辈子见!

然而我算不如天算,我还是被李大壮实扫到了衣服的边角,外面立刻就平地炸雷般起了一声厉喝:「谁在那儿?滚出来!」

我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毕竟莫亦剑的人正挨家挨户地盘问,我实在是怕争执起来把他们引来,于是默默地叹了口气,我听话的滚了出去,啊呸,走了出去。

李大壮实看见我,微眯了眯眼:「是你。」

「是我。」我点一点头,好说好商量,「但你要抓的不是我,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点了点头:「可以。」

然而我刚抬脚,他又沉声道:「往哪儿走?林子里晚上有狼你还往里钻,不要命了?」

肯定是要的。

我又默默将脚收了回来,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走。

一路上,我实在没找到机会逃跑,只好安慰自己,如果现在跑了,莫亦剑的人跟村里一打听,就会知道我的踪迹,然后一搜山,我就是妥妥的翁中那个鳖。

但我跟他们回去,他们觉得我是临秀川的媳妇儿,是自己人,就会保护我,我不仅不用做鳖,还能让莫亦剑成为绿帽老王八。

想想就很刺激!

我不仅良心不会痛,还有些美滋滋的!

到了沈大善人家,李大壮实急着将陈桃芬带到沈夫人那里邀功,我赶紧趁机溜了,在沈府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然后就被找到了。

沈夫人一看是我,立刻就惊喜地笑开了:「命命原来在这!」

她长得慈眉善目,还总是笑容满面,平素和沈老爷一起做了不少好事,十里八乡无不赞她是在世女菩萨。

她对我一直喜欢得紧,每次见面,都会拉着我的手亲亲热热的聊上好一会儿。

我窘迫地扯了扯唇角:「我,我想找你来着,但沈府太大了,我迷路了。」

她看着我同手同脚地从书房的柜子里走出来,温柔道:「我们家柜子多,确实很容易走错。」

「……」果然只要人家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

但沈夫人没为难我,低声吩咐下人了几句,便带着我从沈大善人的书房去了客房,还让人上了满桌子精美的吃食。

我有些难为情,就没好意思动。

她素来持香礼佛,屋子里新点着檀香,味道有些重,熏得我有些头晕,但幸好只一小会儿,我便很快习惯了这个味道。

她热情拉着我的手坐下,浅浅笑道:「同为女子,我自然也心疼芬儿,但今日所有的乡亲都来家里观礼,要是坏了规矩,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见我张口欲辩,她安抚地拍了拍我,又道:「当年,我的亲姐姐也是为人配阴婚而死。」

我听了既惊讶又同情:「夫人节哀……」

她神色悲怆地点一点头:「所以一看到芬儿,我就想起了姐姐,让芬儿大好年华给我的嵩儿陪葬,我也甚是于心不忍,但习俗如此,我能做的,便是先让她先与嵩儿拜堂行礼,应付过外面的宾客,再悄悄放她走。」

「是、是这样啊。」难道真我误会了?

「当初没能救家姐,是我一生憾事,所以断不能让芬儿步她的后路。」她目中盈了哀婉的泪,拿起素娟拭了拭眼角,「不瞒你说,今晨早起,老爷还说芬儿并不是最适合给嵩儿陪葬的人,只是……」

「只是什么?」我追问。

「只是我家婆母素性刁钻,她又一向最疼嵩儿,断不可答应嵩儿孤身入殓,所以你千万别泄露了消息让她知道,否则我可就难做了。」

我表示理解,摘下了镯子递给她,这是我身上仅剩的值钱东西了:「这个就当给她赎身的钱吧。」

「不急。」她拉过我的手将镯子戴了回去,「万一不成……」

「可不能有万一。」我被她说的七上八下的,不禁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

「其实……」她略略迟疑,润白的指尖不断摩挲着翠玉的镯子,柔和道,「若想避免意外,我倒有个法子,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

「什么法子?」

「我现在放芬儿走,由你来替她拜堂,礼成之后,我再找机会让你离开,如此一来,即便被发现了,芬儿已早就跑远了,有我做主,也不会有人为难你,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

我觉得我也没有那么想救她。

沈夫人见我不应声,紧了紧拉着我的手,又道:「活人祭祀是触犯律法的,我们沈家断不会做那种丧尽天良之事,只是走个过场,众乡亲都看着呢,你不用担心。」

等等……

我疑惑道:「既然不是活人祭祀,那陈桃芬逃什么?」

「她逃的是她的命,逃的是守活寡的下半生。」沈夫人叹了口气,神色认真地望着我,「如今只有你能救她,你可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

我可以好心,但我不能滥好心。

她都不会被活埋了,我为什么要为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刚要拒绝,却又觉得檀香袭来,立刻便是一阵晕眩,甚至连周围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而沈夫人眉目带笑的脸在一片朦胧中渐渐凑近,轻轻托住我的面颊哄劝道:「囡囡,说你愿意,快,说你愿意,快说啊!」

我紧紧闭着嘴,死活不肯出声,接着就听外边喧哗了起来,一个婢女急急地敲了敲门:「夫人……」

沈夫人被打断,眉毛不悦地抬了抬:「什么事?」

婢女声音怯怯的:「回禀夫人,官府来了人,老爷请您过去。」

我知道是莫亦剑的人到了,也顾不得其它了,张口就喊救命。

至于什么报仇不报仇的,哪有命重要!

毕竟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我的原则就是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但不知怎么,我头晕的厉害,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来。

而沈夫人应了婢女一声,目光在我面上流连几番,便轻拍了拍我的手:「你是个好孩子,嵩儿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沈夫人出去后,下人给我换上了吉服。

我虽四肢绵软无力,但意识还算清楚,所以当陈桃芬偷偷溜进来,我立刻就让她去向外面来寻人的官兵求救。

她却说那几个官兵素来与沈府熟识,早已经在酒席上被灌醉了。

我想了想,让她去外面找族长。

她道:「族长今早突发头疾,实在起不来身,是钱长老代他来主持的。」

「那就把她偷换新娘之事告诉钱长老。」

「可钱长老是沈大善人的族亲,不会向着我们的。」她神色极是为难,「现在府里守的像铁桶一样,只有后院的狗洞少有人知,你振作一点,我们一起逃出去。」

我摇了摇头,心里清楚中了迷香的自己就是个累赘,她若是带上我,谁都走不掉,便将颈间自小戴着的项链摘给了她,让她别管我,先去平西王府找救兵。

她知道事态紧急,不再固执,赶紧拿着项链走了。

等她出了门,我的头又开始发沉,靠着床头待了一会儿,忽然听见隐隐的敲击声,声音很小,只有两下,然后就再无动静。

我怀疑自己幻听,竖起耳朵等了片刻,才又有了微弱的声响,是从床侧的墙壁传来的。

我撑着力气,伸手敲了敲墙面,很厚实,不像后面有密室的样子。

但我确定我没听错,便将掌心和耳朵贴在墙上,须臾,虽再无明显响动,指尖却感受到了些微的轻颤。

正摸索着,突然吱呀一声,房门又被推开,冥婚的吉时到了。

但有一说一,我身穿岷旒抟拢也知该如何行礼,可我万万没想到,和我拜堂的,竟然是临、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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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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