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男朋友红了之后
所属系列：他是真的变了：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男朋友红了之后
他是真的变了：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男朋友红了之后，跟一个女明星官宣了。
我当时就蒙了：我们不是还没分手吗？
早就暗戳戳磕了他俩一路的同事，把 CP 粉圈疯传的视频怼到我脸上，问我甜不甜？
视频里，我交往三年的男朋友跟女明星一起上台领奖。
身材高大的男人弯着腰一路为她提裙，妥帖护送，直至她的高跟鞋安全登上高台。
我扯了扯发僵的嘴角：嗯，甜。
1
我真的不想知道我的男朋友跟别的女生有多甜，可同事不让。
自从苏明宥参加的那档综艺开播以来，中午大家一起吃饭，既不吐槽老板，也不骂甲方了，一起其乐融融磕起了 CP。
「选食物做饭那里，苏明宥第一个就扔掉香菜，问他为什么，说不喜欢！明明第一集吃饭的时候他第一筷子就夹的香菜！所以到底是谁不喜欢？？！！！」
「还有还有！两个人一毛约会金都没拿到，只能去公园喂蚊子，结果苏明宥居然就地取材，拿草给池梦编了只兔子！呜呜我的心都要化了啊！」
「重点是他后面走着走着，抬头看了眼月亮，说仙女手里都是抱着兔子的。太会了吧！」
同事注意到我一直没说话，转头问我，「晚晚，你看了吗？」
我抬头强笑了下，「没有。」
同事正要摁头安利一波，突然看到我手机上挂的吊饰，眼前一亮，
「哇你这个小兔子也是草编的，和节目里的好像啊！你怎么挂这个？」
同一个人编的，能不像吗？
我苦笑着解释，「我属兔。」
所以其实苏明宥只会编兔子，还是有一次惹我生气后为了哄我现学的。
原来不光是我吃这一套，别的女生也吃。
2
节目开播之前，苏明宥就打预防针似的告诉我，节目组可能会剪他跟另一个女生的 CP 线，让我不要在意。
我也不想在他上升期拖后腿，所以尽量不看不听，不给自己添堵。
但我身边磕昏的 CP 粉同事，没让我错过苏明宥和池梦任何一个暧昧的细节。
多少他从前哄我的招数、打动过我的那些私密时刻，他都游刃有余地复刻在别的女生身上，变成大家津津乐道的糖。
纪伯伦的心都只悲伤七次，而这档该死的综艺有整整十四集。
我一集一集熬，终于熬到节目收官。
CP 粉同事心满意足又略带遗憾地发朋友圈告别，我如溺水已久的人终于得到一口空气。
但我还没来得及多呼吸两口，又被摁头扎进窒息的深水——
苏明宥跟池梦官宣了。
两人的名字高高挂在热搜上，我点进去好几次，反复确认，这不是综艺节目组布置的什么特殊任务，不是节目组在蹭他们一手捧起的大热 CP 的流量，也不是在搞什么新噱头。
我男朋友的微博简单明确——
是的，在一起了@池梦
池梦的转发迅速跟上，一个矜持又羞怯的「嗯啊。」
评论区的 CP 粉全都疯了，耳边也已经响起尖叫。
只有我，在这一刻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耳朵里一阵嗡鸣，我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同事推醒我，「晚晚，你手机响好久了。」
桌上手机嗡嗡直震，来电显示上赫然闪烁着一串熟悉的数字。
可是苏明宥，跟现任官宣之后再来通知前任，这顺序是不是有点不对？
3
这个电话竟不是打来通知我分手。
在公司无人的楼道，他的嗓音低沉，透着浓重的疲倦，
「晚晚，别挂我电话，我只有 5 分钟，马上就要继续录节目。」
「你说。」我应了他。
「网上的都别信，都是工作，只信我说的。」
苏明宥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很快，我能想象他在节目录制途中，匆匆找僻静处给我电话的样子。
「下周我生日，我帮你订了机票过来，有什么话，我们见面再说，好吗？」
我犹豫地沉默下来。
我陪苏明宥过过三个生日。
第一次是我央着电影学院的朋友带我去他的 party，我隐在人群，自以为无人注意，谁知他切下第一块蛋糕，竟第一个递到我面前。
他眼神侵略，紧紧攥着我，似玩笑似认真地问大家，「这是谁给我带的生日礼物？」
第二年他在剧组，那时他的同学大多已经毕业转行或者回老家，但他还留在这个圈子挣扎。
我坐了很久的车，带着自己做的小蛋糕去横店看他。
苏明宥一身小厮装扮，脏兮兮的，脸上的血污妆未卸，看不清原本清俊的模样，大概是刚演完挨打之类的剧情。
我见他手上端着一块蛋糕，高兴地问，「剧组帮你庆祝过了？」
苏明宥苦笑摇头。
原来那天也是男主角的生日，剧组精心为男主准备了庆祝仪式，苏明宥也分得一块蛋糕。
剧组黑压压上百号人，可聚光灯下的主角只有一个。
第三年生日，我在我们一起租住的那个小破屋子里等他。
那是他第一次有机会争取一个三番以内的角色，他读了原著小说之后，每天都在家里练角色的个人技，把一柄扇子转出了花，才去试镜。
我都已经做好了庆祝的准备，可那天他很晚才回家，一眼没瞧桌上热气消散的饭菜，只强笑着亲了亲我的额头，让我早点休息。
然后就站在阳台，立了一夜。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角色被换了，男主经纪人嫌他扮相太抢镜，会抢风头。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夜色中他单薄的背影，一边心疼他，一边忍不住失落：
或许在成功之前，他每一个生日都不会快乐。
4
我最终还是答应他过去。
他只用一句话，就让我彻底心软。
「晚晚，过来陪我好吗，我很想你。」
苏明宥生日当天行程是满的，我在酒店待不住，就戴着口罩去现场探班。
他没空理我，我就在他身边不近不远地跟着，他化妆做造型的时候，眼神绕过化妆师的手臂，从镜子里递过来。
大概没有人会否认，苏明宥长了一双特别会说话的桃花眼。
就像这一刻，他嘴唇未启，只眨了眨眼，就清晰地表达了两个字：等我。
我便轻轻点头。
这些人群中只属于两个人心领神会的时刻，才让我觉得飞这一千多公里过来见一面，是值得的。
晚上他的经纪人周姐过来探班，一眼认出我，登时脸色就垮了。
她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不耐烦道，
「阿宥没跟你说清楚吗？这样纠缠不休有什么意思？」
「我纠缠？」我一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宥不是早就跟你分手了吗？！」
我更蒙了：苏明宥跟经纪公司是这么说的？
「我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反正为他好也得分，现在他多少通告都是签的双人约，你搁这儿砸人饭碗啊？」周姐没好气地教育我。
「我不会给他添麻烦的，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们的关系。」我攥着衣角，努力解释，「我只是来陪他过个生日……」
是他说想见我的。
我心里盘旋着这句话，却不能说出来，怕惹周姐不高兴，迁怒在苏明宥身上，影响他的资源。
我咬着唇，小声说，「把生日礼物给他，我就回去了，不会打扰他工作的。」
「冥顽不灵！」周姐声色俱厉地反问，「你能给他什么？他跟池梦在一起就是一加一大于二！跟你在一起，没准还塌房掉粉。礼物？你不存在就是最好的礼物。」
周姐的话跟刀子似的扎心，我却无反反驳，一个圈外素人，的确没办法给他任何事业上的助力。
可不管旁人怎么看我，要见我的人是苏明宥，我总要跟他说说话再走。
我抹了把眼睛，平复好心情，回到现场。
苏明宥的直播已经开始，大概是红气养人，他本就清俊的脸愈显光彩夺目，气质也更加舒展自信，对着镜头游刃有余地配合主播介绍产品。
「那大家都知道今天我们阿宥生日，我们也请到了一位神秘嘉宾。」
主播话锋一转，笑得暧昧，「阿宥猜一下？」
苏明宥脸色微愣，下意识看了我一眼，而我也在那一刻猜到答案。
果然，池梦出现在直播间，上来就亲昵地拥住他，娇声道，「阿宥，生日快乐。」
然后随手指了下近前的我，「过来端下蛋糕。」
「我？」我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工作人员已经把蛋糕塞到我手上。
生活真是离奇，我男朋友生日这天，我的角色竟是移动桌台，帮别的女生向他展示自己精心准备的蛋糕。
在直播镜头下，苏明宥在开始一瞬愣怔之后，再没朝别处看过一眼，满心满眼装着自己刚官宣不久的「女朋友」。
「许了什么愿？」池梦狡黠地眨眼，「是不是跟我有关？」
苏明宥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宠溺，「当然。」
我木着脸站在镜头之外，递刀叉，端盘子，帮池梦跟苏明宥完成这场恩爱的仪式。
主播适时把话题带回产品，「那我们压轴的 7 号色，不如就让阿宥来替梦梦涂吧？」
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苏明宥凑近的时候，池梦甚至下意识闭上了眼，像等待亲吻。
他涂口红的手法，也一蹴而就得令人惊叹，在池梦的嘴上几乎一笔成型。
弹幕上顿时起了一波高潮：「这么熟练一定没少给梦梦涂。」
又有人说：「何止是没少涂，估计都没少吃。」
我看着池梦唇上那一抹艳色，想起从前刚在一起时，苏明宥帮我涂口红的场景，那时他还不熟练，总是涂到我唇边外去。
我嫌他笨，他就讨好地夸我：「晚晚，你的唇形真好看。」
说着就顷身过来，用舌尖细细描摹我的唇形。
颜色在我们唇齿之间潋滟一片，呼吸急促间，他喘着气问我：可以吗？
而现在，这个颜色在几十万人的围观下，被他手法熟练地涂到池梦的嘴唇上，然后又被她娇娇怯怯印回到苏明宥脸上。
池梦的红唇吻过去时，苏明宥眼神微顿，飞快朝镜头外某个方向扫了眼。
但他的慌乱仅是一闪而过，又很快流露出应有的受用和宠溺来，还条件反射一般地伸手掌住她的后脑，故意朝自己扣近。
我低下头不忍再看，但一垂眼，眼泪就滚落下来，打湿了口罩。
万幸没有人注意一个背景板的情绪。
即便有，他们大概也只会以为，这个工作人员被这对爱人的幸福感动到哭了。
5
我在距离这一天结束的最后三小时里，搭上返程的火车。
直播结束后他还有品牌庆功宴，还有池梦相伴左右，我想他应该没有时间再见我，但是没关系，他今天应该很开心。
今天他的名字挂在热搜上，万人祝福。
有粉丝为他买下一颗星星的命名权，有人在各个城市的中心广场为他包屏庆生。
还有他官宣的女朋友，千里迢迢赶来为他举行庆祝仪式。
他终于成为这一天唯一的男主角。
不像从前那些生日，我在他身边努力哄他开心，可他每一个表情都发苦。
我知道我为他做的蛋糕，为他置办的饭菜，绞尽脑汁想的那些安慰和鼓励，都不是他真正的需要。
他需要的是星途闪耀，功成名就。
所以离开前，我把原本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丢进垃圾桶，换了一个更好的给他。
「苏明宥，我们分手吧。」
6
即便是分手了，我也避不开苏明宥……和池梦。
每天等车的公交站换上了他们的双人广告牌，两人额头相抵，指尖相触，比出一个标准的爱心。
公司电梯里，循环播放着两人穿着婚纱，幸福洋溢的婚庆旅拍广告。
就连我惯喝的某个牌子的果汁饮料，包装也换了他们甜蜜的牵手照。
可谁也不知道，广告的男主角每天半夜都在微信里孜孜不倦地在对我说，他跟池梦的牵手不是真的，拥抱不是真的，亲吻也不是真的。
我只觉得讽刺，他跟池梦这段全世界都祝福的恋情不是真的，那我跟他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就是真的了吗？
我把苏明宥的微信删掉，也不再接任何陌生号码的电话。
他忙着满世界秀恩爱，自然也没空来找我。
直到有一天，同事拿着手机来跟我分享他们的新糖：苏明宥跟池梦疑似同居了。
因为池梦在微博晒了苏明宥那条养了三年的萨摩耶，并配文，「我的了。」
看着池梦强扭着豆豆脑袋的九宫格自拍，我当时就一阵气血上涌。
因为豆豆不是苏明宥的狗，是我的。
之前苏明宥接到综艺要拍家里，公司就给他安排了一套单身大公寓，豆豆也抱过去给他做暖男之类的人设道具。
结果豆豆镜头表现很好，在网上吸了一大批粉，就暂时让它留在了苏明宥那里。
就算我们分手了，豆豆以后肯定是我来照顾，怎么就变成池梦的了？
我当即就把苏明宥的号码从黑名单拖出来，打过去兴师问罪。
「终于肯联系我了？」
苏明宥嗓音里笑意未褪，就听到我开门见山的质问。
他略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不甘不愿地说，「原来是为了豆豆啊。」
「她微博乱说的。豆豆签了一个宠物商务，要跟她一起拍，你知道豆豆认生，怕到时候场面不好控制，就先送过去跟她熟悉一下。」
我更气了，「苏明宥，你有什么权利安排我的狗？」
那边呼吸一顿，用一种格外委屈的语气说，「晚晚，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我忽略某一刹的心软，继续划重点，「所以什么时候还我？」
「先别挂，等我一下。」苏明宥那边大概是查了下行程，默了会儿才重新开口说话，「这周五下午我排得出空档，过来吧，我在家等你。」
「我问的是狗什么时候可以还我。这个问题我们电话里也能说清楚。」
「晚晚。」苏明宥嗓音低沉，压着淡淡的笑意，「你不想见我，难道也不想见豆豆吗？」
7
我请了假去苏明宥的公寓，从他的客厅到卧室都叫了遍，也没看到那个白胖的身影跑出来。
苏明宥慢悠悠跟在我后面解释，
「池梦那里有个综艺要拍，豆豆有商务要露出，今天可能过不来了。」
「那你还让我过来？！」我真是被他气死了，白白浪费半天工资。
苏明宥俯身抱住我，脑袋搁在我肩窝，在我耳边喃喃，「我想见你。」
我死命挣扎，隔着衣料抓到下面他薄薄的肌肉，分明精瘦，可这一双手臂围困过来，我怎么推他都纹丝不动。
「我们已经分手了！」
「谁答应分手了？」苏明宥自是知道我的弱点在哪里，牙齿轻咬住我的耳垂，一下一下弄得我身体发软，才满意地松口。
「上次连句话都没有就走了，还把我拉黑，我过生日你就这么对我？」
我不知道他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我留在那里看你们接吻还不够，还要留着看你们过夜？」
苏明宥身体一僵，我趁机推开他，理了下衣服就要走。
「晚晚！」他飞快跟上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把我拽回到沙发上死死摁住肩膀，「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我不懂事？
「我都告诉你我跟她是假的了，还要怎样？」
「官宣能接到更多商务，获得更多流量，这还不明显吗？」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别人不理解我就算了，你还不知道我坐了多久的冷板凳吗？」
「你就当作我是在演戏，只不过接的这个角色是别人的男朋友。」
「你就跟那些 CP 粉一样，天天拿我们当戏看不行吗？」
「等商务结束了，戏就演完了，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啊！」
他声嘶力竭，满目痛心的样子，倒像是我对不起他。
我一着急就容易嘴笨，心里想的东西一时都表达不出来。
但我知道他说得不对，在综艺里我还可以说服自己是剧本，可是他们现在一举一动都跟情侣没有两样。
「……我说不过你。」我偏头避开他灼热的气息，执拗地重复，「反正我们已经分手了。放开，我要回去了。」
他沉下身，用迫近的姿势挤靠进来，「还不听话？」
我不知道他是故意无视，还是真的听不懂我说的话，竟不顾我的反对，一意孤行地试图像从前那样睡服我。
我剧烈挣扎之际，门铃声响了。
「靠！谁啊？」他不爽地停下来，反身看了眼大门。
门铃急促又响了两声，他只好松开我去开门。
我连忙坐起身，缩在沙发一角，拉起已经被他强褪到腰际的肩袖，裹紧自己。
他只在门口瞟了一眼，就立刻折回来，
「池梦来了……肯定是那个该死的综艺来我这儿搞突袭，你快躲起来。」
我茫然望着他慌乱的脸，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他等不及了，直接弯腰抱起我往卧室走，一脚勾开衣柜门，把我塞进去，低声叮嘱，
「手机调静音，不要出声。」
然后急匆匆关上柜门。
我在那片狭小的黑暗很久才回过神，现在是什么情形：因为池梦来了，所以我要躲起来？
我几乎笑出眼泪。
从前苏明宥总是说我好哄，惹我不高兴了，他路边随便折朵花插到我耳际，亲亲抱抱就哄好了。
有时甚至都不用哄，只要他露出伤心的表情，我都会止不住心软，反过来安慰他。
可就因为我好哄，就可以被这样对待吗？
我要分手，他不同意就硬把我往床上带。
现在他正牌女朋友来了，又急急忙忙把我往柜子里藏，我算什么？
这样衣不蔽体地躲在衣柜里，跟偷情的第三者有什么区别？
我都不求他公开我，可我只是谈个恋爱，何至于落得这么卑微难看、见不得人？
我正委屈到难过，外面忽然传来女生的娇嗔，
「我不管，我认床，我要带一件有你气味的衣服去。」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几乎整颗心都提起来。
黑暗中恐惧没顶，压迫到让人窒息，我僵缩在那里，只等柜门被拉开那一刻，自己衣衫不整地被暴露于镜头之下。
忽然「咚」地一声，有重物压在了柜门上。
我的心也在这巨大的冲击声中痉挛起来，这一瞬间几乎停跳。
外面传来苏明宥压低的嗓音，「我身上这件不行？」
后来节目花絮里播出在苏明宥家里拍到的片段，苏明宥将池梦抵靠在衣柜门上，一手极具压迫性地撑在她身侧，另一手牵引着她的手，一颗一颗把自己衬衣扣子解开。
CP 粉磕昏一片，说：太撩了太撩了，这谁扛得住？
没有人知道，那一门之隔的衣柜里，有一个女生死死捂住嘴，连哭泣都不能发出声音。
8
那天苏明宥送走池梦，把我从衣柜里抱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哭到虚脱。
他在我耳边说了无数遍「对不起」，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只问他豆豆什么时候还给我。
「等豆豆身上的商务履约完毕就好了。」苏明宥小心翼翼地哄，「你别担心，豆豆现在身价很高，又吸粉，池梦不会亏待它的。」
「等商务到期，我就把它接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
「苏明宥。」我嗓音低哑难听，眼睛肿得发疼。
但我还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把话说完，「没有『我们』了。」
9
苏明宥没有再逼我，只默默安排好每周抱狗回来让我见见。
但他自己忙起来并没有每周定时的空档，有时甚至人都不在本地。
我也并不想见他，所以后来就变成我自己去他家里带豆豆玩一天，然后在他回家之前离开。
直到他进组拍戏，没有理由再找池梦把狗抱过来。
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看他不定期发过来狗狗的私拍视频。
这也是我留下他联系方式唯一的理由。
他有时会夹带私货，让我再等等，双人商务结束他跟池梦就要解绑切割了，让我别着急。
我当然不着急，他爱跟谁炒跟谁炒。
正主如何，还是粉丝最敏感。
有人说最近两个人微博上的互动好像少了，同框也都是之前的，都没有新糖了。
但是很快有大粉出来稳定人心，「苏明宥都进组拍戏，哪儿这么多时间玩微博。」
「小情侣私下恩爱就行了，不用秀给我们看。」
就在大家不信谣不传谣时，一则匿名爆料炸开了热搜。
苏明宥池梦恋情疑似有第三者插足，某神秘女性自由熟稔地出入苏明宥的住所，数小时后才出来。
这个女生，当然就是我。
苏明宥第一时间没有回应，而池梦在微博上发了三个语焉不详的「？」，被出轨的暗示性极强。
顿时评论区 CP 粉哭成一片，痛骂渣男和心疼、抱抱，姐姐独美之类的安慰。
也有理智粉在说，大家不要太早下结论，等苏明宥回应。
我也在等他回应，那个平时他一个人能自说自话好几条的号码，在这个时候却打不通了。
我理解他现在的焦头烂额，但我总得知道下面该怎么办。
在联系不上他的这段时间里，网上已经有人爆出我的个人信息，详细到工作单位，身份证号码，一切都放在网上被人评头品足。
「小小年纪就当小三，真是有人生没人教养。」
「一副可怜相，看着就晦气！」
「要是真的，我只能说苏明宥瞎了眼，这从头到脚哪能跟池梦比啊？真是家花不比野花香。」
还有粉丝冲到公司官博底下，叫嚣着要开除我，到公司的淘宝旗舰店找客服麻烦，问公司为什么要聘用小三。
电商部的同事被整烦了，将截图丢到了公司大群，没好气地问，
「有些人私事能处理干净吗？一上午客服都接了几十个粉丝了，我们电商还要不要卖货了！」
一时间群里鸦雀无声，但周围悉悉索索的，可能另开了小群议论。
我硬着头皮出来道歉，「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粉丝对我的情绪愈演愈烈，我联系不上苏明宥，只好打到周姐那里去。
她却先发制人，
「说了多少遍让你别来纠缠阿宥，还非要来，来就来，还被拍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被她一通这劈头盖脸的责问砸蒙了，可我做错什么了？要不是他们把我的狗抱走，我怎么会去苏明宥家里？
我忍下心头委屈，「我可以解释吗？我就说我们是前任关系，我只是过去看狗。」
周姐一如既往的强势，
「跟前女友藕断丝连，跟出轨有什么区别？那正中池梦下怀，这是把 CP 粉都往她那边送。」
我一时无法反驳。
「算了。姐说话不好听，但看得出来你对他是真感情。」
周姐语气缓了缓，「公司会处理的，反正你什么都不要说，为阿宥好的话。」
很快我就知道她所谓的「处理」是什么。
他们向苏明宥的大粉释放消息，说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是因为他们也很蒙，问了一圈都没有人认识这个女生。
合理推断应该是私生粉，不知怎么套出密码锁，经常趁着苏明宥不在家的时候进去。
大粉言之凿凿，还给出了苏明宥的行程表，基本确认每次我去的时候他都在外面跑通告，有时甚至不在本地，所以压根不存在什么出轨。
经纪公司已经报警，现在想等核查清楚之后再发声明。
消息一出，苏明宥的唯粉立刻支棱起来。
替代之前喊打小三的那批 CP 粉，换上私生粉的名目，重复之前 CP 粉的各项操作，骚扰我所在单位的正常运营，大有让我声败名裂之势。
如果说之前那一波还属于私德范畴，这一波她们已经上升到违法犯罪了，说我私闯民宅可真刑。
好像把我踩得越彻底，就越能彰显出苏明宥的清白。
「您不能这样。公司人力已经找我谈话了，我会丢掉工作的！」
我打不通苏明宥的电话，只好继续联系周姐，
「我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就变成私生粉了？这种说法也太离谱了吧！」
「小叶啊，这事暂时只能委屈你了，后面小苏肯定会补偿你的。」
电话里周姐一副已经想好了万全方案的样子，
「年轻人以后工作很好找的，你暂时休息一下，到处旅旅游，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也挺好不是？」
我知道苏明宥现在日进斗金，肯定瞧不上我这份月薪几千的工作。
可从前他没有通告、被家里切断经济支持的时候，也是这份工作，养活了我们两个人。
我也知道一个素人的声誉肯定不如一个大明星值钱。
可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打上这样的污点也是一生的麻烦，以后找工作像背调严格的单位肯定不用考虑了。
哪怕在现在这个小小公司里，背后的指指点点，同样令人窒息。
可在周姐口中，我的工作和声誉多么廉价，我似乎应该，也必须，要为他牺牲。
「你们不能这样做……」我怎么都想不通，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变成我来承担这样的后果？
「这是保护他最好的方案，难道你要毁了他吗？」周姐反问，「你忘了之前你怎么求我多给他一点机会了？现在他机会来了，怎么你反而不配合了？」
「现在他星途就握在你手上。只要这波稳住了，他就能打好这个翻身仗。」
「我跟你透个底，他后面也不用靠 CP 了，资源还能再提升几个档次，现在好几个导演都在谈，几个戏下来直接飞升顶流。」
「娱乐圈的机会都是万万人里抢破头挣的，现在他只差一步之遥，你忍心看他功亏一篑吗？」
我忽然意识到，在苏明宥跟池梦解绑的这场 CP 粉收割战中，我的定位要么是第三者，要么是苏明宥的私生粉，总之不能是跟他有正当关系的女朋友。
因为他的女朋友，众所周知，是池梦。
其实我现在随便传一段聊天记录，发一张照片，都可以帮自己洗清白，可我难道真的要毁掉他的事业吗？
他知道，周姐也知道：我做不到。
我最后问了一句，「这件事他知道吗？」
周姐在电话那边笑出了声，然后哄小孩似的说，
「行吧，我就来做这个恶人，我确实收缴了他的微博，现在人被关在剧组也出不来，他什么都不知道，清清白白，这样你心里好受点吗？」
那话里带着讽刺，我知道她在笑我太愚蠢：到这个时候，还在为苏明宥找补。毕竟苏明宥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无论如何，他都是最大的受益者。
其实我不是为他找补，只是不愿意相信，和这个人相识于微时的扶持，寂寂无名时的陪伴，还有曾经真挚热烈的相爱，到头来连存在本身都被否认。
原来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过去，也及以后。
我自嘲一笑，三年啊，不过尔尔。
10
我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书，当然也没所谓休息一下。
普通人丢掉一份工作之后，只会打开招聘 app，更新简历，准备面试。
我答应周姐唯一的条件是，把豆豆送回来。
我希望这件事不必再经过苏明宥，我不想再见他。
而周姐本身也不想我再跟他有任何接触，很乐意地答应了。
她查完豆豆身上的商务约之后回复说，三个月内一定把狗给我送回来，她亲自送。
于是我换掉自己的号码，搬了家，离开所有跟苏明宥有关的过去。
新公司是做电影营销的，较之前的工作有趣很多。
公司同事都很友好，唯有一个跟我前后脚进公司的同事，看我第一眼，我就明显感觉他很不喜欢我。
我刚开始以为我们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可能试用期录取名额有限，公司只会选一个人留下。
后来才发现人家有业内经验，跟我这种刚转行过来的纯新人压根不在同层级，更不存在竞争。
我来上班也不是来交朋友的，讨不到好，也自己就该干嘛干嘛了。
然而墨菲定律生效，我们总是分到同个项目组。
项目前期筹备之后，终于迎来电影首映礼。
那个商业片质量还可以，我们之前已经看过粗剪，以便挖掘不同的营销点。
但是正式首映也是第一次看，片子放到结尾彩蛋，我竟在荧幕上看到了苏明宥。
影院内顿时一片惊叫。
在刚刚过去的 CP 切割战中，苏明宥跟池梦几轮短兵相接之后，最终以池梦被爆出与一中年男子车内拥吻而一锤定音。
苏明宥大获全胜，方全面收割 CP 粉。
现在正值人气巅峰。
这个片子的导演不愧熟稔商业片套路，还在彩蛋里藏了个这样的惊喜。
我看着荧幕上苏明宥的脸，只觉一切恍如隔世。
影院灯光亮起，主创上台，这时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也从观众席走出来。
他摘下口罩，露出那张跟方才荧幕上重合的脸，笑意盎然跟台下观众打招呼。
苏明宥竟然来了。
我迅速低头背过身去，下意识摸了下脸上的口罩，还好还在。
台上正在引导控场，主创马上就要开始讲话，我胡乱把话筒塞到何漾手里，「你帮我递下话筒。」
何漾惊诧得仿佛我在把一个中了五百万的机会让给他，「你不去？」
这个位置台上的人一偏头就能看到，我怕在这里纠缠会引起台上的人注意，干脆推了何漾一下，把人推出去，自己则迅速转身，隐入后台。
我跟何漾交换了工作位置，躲着苏明宥一直到首映礼结束。
我惊魂甫定，而平时一句话也不跟我多说的同事，突然格外关心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不去递话筒，那可是苏明宥耶！
他穷追不舍，我被问烦了，没忍住反问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何漾梗了一下，悻悻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还挺凶……还以为你没脾气的呢。」
「……」我好像暴露了什么。
因为我是新人，也很珍惜这份工作，所以进公司以来态度一直比较谦虚好说话，同事也都说我脾气好，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
今天确实是失态了。
但我这会儿也没心情找补，反正这人本来就看我不惯。
正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他问，「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脚步一顿，身体僵直，心下一片慌乱，我不知这个人怎么知道，知道什么，又知道到什么程度。
可能是我脸色太吓人，何漾也没绕弯子，解释说，
「那个……我上一份工作，在池梦工作室。你知道的，她代言快掉光了，养不起这么多人，我也就另谋出路了。我记得你……好像是苏明宥的粉丝来着。」
「……」原来他曾经离事故中心这么近。
普通网友吃瓜对我这种小角色转背也就忘了，但是他……我终于理解他为什么第一次见我就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一个会私闯偶像房子逗留几小时的私生粉，在正常人眼里确实跟疯婆子差不多。
我没有办法为自己解释什么，只得敷衍一句，「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11
那天下班回来已是大夜，我一路心神不宁回想着首映礼上的事，一时没注意到楼道里除去自己清脆的高跟鞋声，还有另一个脚步声。
直到走到声控灯坏掉的 4 楼，我停下脚步，拿手机打灯时，才听到下面有窸窣声，在慢慢靠近。
心下一紧，也顾不得再打灯，我扶着栏杆急急忙忙往楼上跑去。
才到中层拐角，身后的人就已经赶上来，一手扯住我的手腕，另一手紧紧捂住我的嘴，顺势把我摁在墙上。
恐惧没顶那一刻，声控灯亮起，蔓延下来的微弱光线里，我看清对面男人鸭舌帽下的脸。
「别怕，是我。」他嗓音低沉，在逼仄的楼道显得格外清晰。
「你有病啊！」我拍开他的手，捂着胸大口喘气，才缓过劲儿来，「你怎么跟到这儿来的？今天首映礼你看到我了？」
「我没有看到你，但我听到后台有人叫了你的名字，就找人查了工作组人员名单。」
苏明宥看着我，无奈一笑，
「很意外？我告诉你，这段时间我就是这样，只要一点线索，都不会放过。叶晚晚，你怎么可以一句话都不给就消失？你怎么做到都看见我了还躲？你对我就这么恨吗？」
我好笑地反问，「两个月前我找你的时候，你不也消失得挺利索吗？」
眼见他心虚得再没了话说，我推开他径自往楼上走，「你走吧。」
「我当时在剧组，公司怕我乱说话，手机微博都被管控了，几乎是与世隔绝。」
苏明宥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说，「这件事让你受到伤害是我不对，但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消失，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停在某一户门前，转身道，
「好了，就到这里吧，就不请你进去了，现在也不是能请你进门的关系，回去吧，不要再来了，我搬个家很麻烦的。」
「我今晚推掉跟宋导的局来找你，你对我就只有这些话吗？」
苏明宥眼睛飞快扫了下我身后的门户，「你就住在这儿？一个人住吗？看起来不是很安全。」
我也知道不安全，但只有在这样的城中村，我才租得起稍微大点的房子，方便豆豆回来有地方跑动。
「这都跟你没关系。你走吧。」
「你今晚都对我说了多少个走了？对我就剩下这么一句话了吗？」苏明宥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伸手勾住我耳边垂下的一缕头发，轻挽到耳后。
我正要后退，他却突然伸手勾住我的腰，往怀里一带，然后展开双臂紧紧抱住我，妥协般喟叹，「算了，总比一点音信都没有要强。」
「你放开我！」我用力挣扎着，身后抵靠的门板里面响起开锁的声音，和一个粗犷男声，「谁啊大半夜的？」
「……」苏明宥反应很快，牵起我的手，抬腿就往楼上跑。
再往上就只剩下顶楼。
他停在楼上这一层同一户的门口，满目了然，「看来就是这儿了？开门吧。」
我：「……」
12
「这儿怎么比我们之前住的房子还破。」苏明宥在房里逡巡，审视着房里的一切。
老房子装修都简单，有房东提供的基本家具，还算干净，但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客厅的日光灯坏了，总是一闪一闪的。
我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回家基本倒头就睡，这个灯开不开都影响不大，也就这么晾着了。
这些也不必跟他解释，我催他回去，「已经快十二点了，我很累了，明天还要上班。」
「跟我回去吧，我不放心你自己住在这儿，明天我帮你在我小区找一套房子住。这样我们见面也方便。」苏明宥自说自话地安排我，像听不懂中文。
「我不想跟你纠缠了。苏明宥，你不要的时候扔掉的东西，不是你回头捡起来，拍拍土，又可以继续揣进兜里的。」
我没有力气跟他争辩，坐在沙发边上，低声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人不能什么都想要，何况你已经作出选择了。我们早就结束了。」
「你不愿意我来安排的话，我明天给你打一笔钱，你去换个好点的房子。」苏明宥顿了下，「但是我要知道你住在哪里。」
「你什么意思？」我一下给他气笑了，「你现在是打算来包养我吗？」
「不是。是豆豆的商务分成，是你应得的。但是我不能一次性给你……你拿到那样一笔钱会有无数种办法离开我，我没办法给你这种程度的自由。我会慢慢打给你。」
苏明宥在我面前蹲下来，手搭在我的膝盖上，循循善诱，
「晚晚，我想让你生活好一点，你可以不用工作，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但我要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我得知道哪里可以看到你。」
「这还不叫包养？！我真服了你苏明宥。」我拂开他的手，「我养得活自己，不稀罕你的钱，也没有义务告知你我的去处。」
「这个工作有什么好做的？让人呼来唤去，艺人采访还得跪在地上递话筒，还这么晚才下班，辛辛苦苦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你以为我找到这份工作很容易吗？这是我之前在网上发影评偶然得来的机会，再加上我是转行过来的，公司才没有做背调。不然以我之前被你们扣的那些帽子，有任何注重声誉的公司会要我吗？」
苏明宥被扒了面子，顿时恼羞成怒，
「没人要最好！我养你！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哪儿也别想去！」
我被他这番话里赤裸裸的欲望震惊到失语，他眼中那一抹戾色告诉我，这不是一时心直口快，他是认真的。
只要他想，他真的可以让我走投无路。
我看着他的脸，愈发感到陌生起来。
我想起从前他还是无名小卒时，被上位者拿掉角色之后，咬牙切齿的恨意。想起他被某个大佬话里话外暗示要他接受潜规则时，眉眼里清晰的厌恶。
现在这算什么？少年终成恶龙？
我笑得极为讽刺，
「所以你上位之后，第一个就来对付我了？你从前的己所不欲，现在是要施加到我身上了？你站上高位有能力翻云覆雨，就回来肆意拿捏我了？你认真的吗？」
「对不起，晚晚，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明宥伸手圈住我的腰，将脸贴近我的腹部，用刻意示弱的姿势来安抚我，
「我只是太怕了……这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找你，要不是今天这么偶然碰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找到你。」
他抬眼观察我脸色，继续温声哄道，
「你别生气，是我胡说八道，你工作喜欢的话就好好做，我也很忙，不会经常出现，我只要知道你在哪里就好了，偶尔看你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反正也挣不开，我只好由他这么抱着，只在心里默默计算豆豆回来的时间。
公司那边已经有何漾这样的知情人了，我那些「丑闻」随时可能传开，我估计也待不长。
等豆豆回来之后，一切才好安排。
也就不到一个月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低头去看苏明宥，他如孩童一般偎依在我腰际，但我知道这都是想让我卸防的伪装。
现在是能拿他对我还算新鲜的愧疚压住恶念，可人心难测，一个人久居高位之后，欲望会膨胀到什么程度，我不想拿自己验证。
13
后面那段时间，苏明宥只要不在外面跑通告就会来找我，说些有的没的。
这城中村里老楼房里没监控，我家又在顶楼，大半夜邻居也没人出来转悠，还真是方便他来去自如了。
有时他从晚宴上下来，妆都没卸，就靠在我家门口刷白的廉价墙壁上玩手机，一切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知道他耐心不多，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有时他没藏住皱眉烦躁的样子，都泄露出他对这栋倒霉房子的嫌弃，和对我无法完全掌控的不满。
还好周姐如期把狗送了回来。
其实商务约前几天就结束了，周姐是特意等到这几天苏明宥在外地跑通告，才把狗带走的。
她也不想跟自己正在上升期的艺人正面冲突，但她更加厌烦苏明宥对我的执念。
她把牵引绳交到我手里，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到我，豆豆没有像以前那样扑过来跟我玩，只是在我脚边亲亲嗅嗅，然后淡定地站在一边摇尾巴。
周姐临走叮嘱我时，她的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发现狗不见了，打来了。」
这段时间跟我提及豆豆，苏明宥讲的都是客观条件上的不方便不可以，但本质意思就是：想见豆豆，就回到他身边。
幸好他并不知道我跟周姐的约定。
看着周姐利落挂掉电话，我说，「谢谢周姐，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
等房东过来收房的空档，我陪豆豆玩了会儿，却发现拿它从前最爱的玩具逗它也兴趣缺缺，我正觉得奇怪，手机嗡嗡震起来。
显然是打不通周姐的电话，又来找我了，我都猜得到他说什么，挂断之后，就把号码拉黑了。
房东阿姨到入夜才姗姗来迟，一边检查家具一边抱怨，
「有人打过来说要租这房子，要来看房，我还想着等人到了一起，结果临了又不租了，现在这些年轻人啊，真是白耽误人时间……」
我随口附和着，却在签确认单时，生出一个不好的想法。
我顿时一刻都不敢耽误，送走房东阿姨，就立刻给狗套上牵引绳，准备连夜离开。
但还是晚了。
一打开门，就看到苏明宥立在门外，脸色阴寒，眼中笼着沉沉雾霭。
他气势太强，往前一进，我就下意识退了一步。
他进来反手「砰」地一声重重甩上门，扫视了一周收拾一空的屋子，最后落定到我身边的行李箱上，才缓缓抬眼，眼中寒意沉沉罩在我脸上，「要走？我答应了吗？」
我一时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样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在上海有行程吗？」
周姐特意挑的他根本走不开的这几天办这件事，为的就是给我打出时间差，谁料到他这么疯，竟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回来。
「所以你就趁机要跑？又想给我玩消失？」苏明宥冷笑着，眼中有破碎的失望。
他顷身迫近，握住我的肩膀，咬着牙质问，
「我这段时间做得还不够吗？为了迁就你我通告能推的推，不能推的也想尽办法挤时间出来看你，你知道我现在出场费多少吗？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之前的事都过去了，我说了我会加倍对你好，我会补偿你，你怎么就非要在这里较劲，非揪着这件事不放？」
「对！过不去！你在我这儿已经死了！我去哪儿你管不着！」
「叶晚晚，我真是对你太客气了。现在就跟我回去！」他懒得再废话，直接来拽我。
我急道，「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见他一脸不可置信，我作势去拿手机出来，正要按 110，却被他一把抢过去，反手砸在墙壁上，然后摔在地上，碎了。
我一时蒙了，「你疯了？！」
苏明宥已经懒得再伪装，眼里露出偏执的疯狂，
「报警？好啊，我也可以报警，我身价百万的狗被偷，然后在你这儿找到了，你说你要赔钱还是赔人？」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我找不到词句表达此刻的震怒，一个人怎么可以颠倒黑白到这个地步？
苏明宥紧盯着我，没有一丝让步，
「叶晚晚，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离不开我，我只是不忍心用那些肮脏的手段对付你。但如果你非要逼我，我会让你知道，这件事有多简单。」
我气到身体都在发抖，「你就不怕我爆光我们的关系，让你身败名裂吗？」
苏明宥阴测测笑了下，「现在你手机没了，你原来的号码也成了空号，你上哪儿找证据？」
他伸手抚住我的脸，如拂过珍爱的瓷器，
「就算有，当时爆出来的时候你没说，你以为现在还有人信你的话吗？叶晚晚，你爱我，就注定了你一定会输给我。」
就在我们俩僵持时，豆豆忽然叼起茶几上刚房东阿姨带来的一个苹果，跑到阳台那边。
我心生疑窦，推开苏明宥追过去，却看到它正埋头啃那只苹果，吃得正香。
顿时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一片寒凉。
豆豆从不吃苹果。
苏明宥也跟过来，握住我的肩膀要拉我回去。
我甩开他，蹲下去掰开狗的嘴去看它的牙口，却惹得它不高兴，歪头在我手背狠咬了一口。
「你疯了？！」苏明宥一脚把狗踢开，攥住我的手腕查看。
那一口没收力，伤口有血渗出来，他恼得直冲我吼，「你发什么神经？狗吃东西你去惹它？」
我根本没办法冷静，「苏明宥，你把狗抱回去这么久，都没发现它不是豆豆吗？」
14
豆豆不见了，我走不了。
这边房子退了，手机也碎了，我只好先跟苏明宥回家。
他的私人医生帮我处理好伤口，打了一针疫苗，苏明宥也终于从书房出来，问过医嘱之后，送医生离开。
「怎么回事？」我问他。
「是池梦。」苏明宥垂眼看着脚边不明所以还在摇尾巴的狗，抬腿赶开它，烦躁道，「靠，居然被她在这里摆了一道。」
「……」我可以想象苏明宥怎么对「豆豆」的。
自己反正每天都在外面飞，狗也有专人照顾，偶尔回家心血来潮逗着玩玩，觉得狗狗认生也正常，这样的漠视之下，怎么可能发现狗不对劲？
现在只要池梦咬死不认，没人能奈何她。
「那她要怎样才肯把豆豆换回来？」
苏明宥拧住眉，眼中透着鄙夷，「她要跟我『复合』。」
「那你就跟她复合啊！」我脱口而出，「这还需要考虑吗？豆豆的安全最重要不是吗？」
「我都捶死她出轨了，现在又复合，我是上赶着领绿帽吗？而且她现在什么咖位，我跟她绑定，那是给她当血包，我脑子有坑啊我跟她复合。」
苏明宥显然完全没有考虑过池梦这个条件，反而不满我居然会让他答应，
「你之前因为我跟她炒 CP，就跟我闹成这样，现在居然拱手让我去跟她复合。你怎么想的，我现在跟谁炒你都不在意了吗？」
「苏明宥你真的……」我说着声音哑下去，被情绪淹没了所有语言，说不下去了。
我可以肯定，当初周姐那个把我打成私生粉的公关方案，他一定没有任何犹豫，因为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选。
这段时间他看似有几分真心，也不过是因为护住了自己最看重的名利地位，才分点心思来找我锦上添花。
一旦我跟他的星途冲突，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推我下地狱。
就像现在，他甚至不愿意为豆豆牺牲一点自己的公众形象。
「别着急啊晚晚，我会想别的办法的，等我跟公司商量一下，公关那边也会有办法的……」苏明宥急切地解释。
我几近绝望地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他一眼。
「苏明宥，如果豆豆出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15
我想到了何漾，他是池梦工作室出来的，应该多少知点情。
正好公司通知我和两个同事去影视公司参加一个内部看片会，其中就有何漾。
「你还粉那条狗？」听我开口之后，何漾又露出那种看智障的表情，阴阳怪气道，「还真是爱屋及乌啊。」
我强自笑笑，试探道，「我感觉豆豆在池梦 po 出的物料里，好像精神不太好，现在好像也没怎么出来了，一直挺好奇的。」
「他俩掰了，狗应该是回苏明宥那里去了吧。」何漾看来也不清楚换狗这件事，顿了顿，他感叹地摇摇头，「还回去也好，那狗在池梦那里过得不好。」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心里涌出一个不祥的预感。
「他们具体怎么照顾狗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之前有一次狗进医院，还挺危险的。听池梦助理说，是那狗吃不惯商务牌子的狗粮，但是商务拍摄需要它吃得很香的样子，它不愿意吃……池梦就饿了它三天再拍。狗拍完没多久就吐了，那次医生都说很凶险……」
「救回来之后，池梦说，就是没吃得惯，还让助理把它之前的狗粮都扔了，就换成商务牌子，一定要让它纠正过来……后来助理都是偷偷拿商务牌子的袋子，装原来它喜欢的那个狗粮给它吃。」
「平常拍摄的时候不听话也经常挨打，反正……唉，这些人就是这样，人前光鲜亮丽的，人后心思毒得很，是人是狗都拿来撒气，难怪墙倒众人推。」
何漾口中的内情让我几乎整颗心都揪痛起来，他没有直接接触豆豆，提到的恐怕还只是豆豆遭遇的冰山一角。
狗不会说话，又长着一张时时刻刻都在微笑的脸，所以都没有办法表达自己受到了如何的虐待。
我没有办法再忍受豆豆在那样的人手里多待一秒，也再顾不得许多，直接说，
「何漾，你可以帮我联系那个帮池梦照顾豆豆的助理吗？」
何漾听我说完我跟苏明宥真正的关系，差点惊掉下巴，良久才喃喃自语，
「之前以为你是疯，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傻。」
我现在也知道自己有多傻，一直以来的退让让自己完全陷入被动，也护不住自己的宝贝。
「我问问吧，那个助理已经辞职了，也是个挺心善的姑娘。池梦虽然爱发神经，但毕竟忙，没经常跟狗在一起，狗狗中间有助理顾着，应该不至于太过分，就是不知道她辞职之后狗狗在池梦那里是什么情况……」
何漾说着也皱起眉，当即就起身，「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何漾这个电话打了二十分钟，我的心就提了整整一百二十秒。
再回来时，何漾脸上沉重的表情让我几乎不敢问，「怎么了？」
我紧紧看着他，由衷希望他嘴里说出的字眼会仁慈一些。
「狗狗不在池梦那里。」何漾顿了顿，艰难道，「它已经走丢了。」
「什么？」
16
晚上我浑浑噩噩回到家，脑子里盘旋着何漾说的话。
他说豆豆早就在池梦掉光最后一个代言的夜晚，被她泄愤式地赶下车，遗弃在路边。
我再也找不回它了。
我捂着绞痛的心室缓缓蹲下去，分明想哭嚎，却在巨大的哀恸之下，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苏明宥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快步过来扶起跪坐在地上的我，「怎么了？晚晚，怎么抖成这样？」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身体的哀颤，看着他的脸，最后终于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苏明宥被打得偏过脸去，当下脸就沉下来，「你干什么？！」
我把何漾拿到的助理偷拍的视频放给他看，
「这就是你说的池梦会好好对它？这就是你说的会把它照顾好？她不光拿豆豆当出气筒，还把豆豆丢了！它丢了！」
「你说什么？」苏明宥愣住，随后看着视频画面，渐渐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怎么会这样……池梦这个疯子。」
我冷笑出声，「你以为你比她好哪儿了？」
比起池梦，我更恨苏明宥。
要不是他拍着胸脯保证，我何至于相信一个陌生人。
归根究底，我还是最恨我自己。
明明他们已经暴露出种种不堪，我还惯性地以基本的良善去揣度别人，想象不出人性的恶意可以有多没有下限。
到最后自私自利的人仍旧光鲜亮丽，赚得盆满钵满，我却被逼到狭角，连带着豆豆都任人宰割。
苏明宥表情慌乱，手足无措，想碰我，又生生止在那里，「对不起，晚晚，我真的不知道她会……」
我打断他无用的解释，直直看向他的眼睛，「让我看看，你有多对不起。」
17
后面的事情，苏明宥那边接手过去。
他的经纪公司有专业团队，无论是爆料节奏还是水军跟进，所引发的舆论力量比我一个普通人来操作要强，也更能抵御池梦那边的公关反扑。
也的确掀起了全网舆论对池梦的讨伐。
我却发现，他们安排的爆料完全只限于池梦虐狗的部分，对她掉包了豆豆，还恶意丢狗的事实却避而不谈。
我找苏明宥质问，他一脸为难地说，
「公司考虑到已经用这只狗拍摄了很多物料，如果现在说这只狗不是原来的豆豆，商务那边操作起来会很麻烦。而且过了这么久才发现狗被掉包，对我们这边形象也不利……总之这件事处理起来会很棘手。」
「所以呢？我的豆豆就这么白白丢了？你们就当这件事不存在？你们还打算继续拿那只假狗欺骗大众？」
「晚晚，虐狗的事已经够捶死池梦了，她已经快被封杀了。」苏明宥艰难道，「反正对池梦来说结果都是一样，我们就不要计较料爆没爆全了。」
我指着他，怒极反笑，
「苏明宥，你真是一点都没让我失望。我告诉你，豆豆的公道我要每一点都要讨回来，你，还有池梦……你们等着吧。」
我重新登录了那个之前被他的 CP 粉和唯粉轮流网暴的微博，那些触目惊心的恶毒辱骂还留在那里，宣泄着他们对这对假凤虚凰的信仰，和对自家哥哥的维护。
我在微博编辑了一段小作文，在里面详述了我跟苏明宥的三年恋爱关系，和他联合池梦炒 CP 博流量欺骗大众，还有两人 CP 切割后池梦故意丢狗的事。
当初我作为苏明宥的前女友，不忍毁他前途，没有出来为自己说话。
但现在我作为豆豆的主人，必须要出来讨个公道。
最后一段话，我是对苏明宥说的。
「苏明宥，这些真相在我之前被你们打成私生粉的时候就应该说出来，现在我为我的软弱感到羞耻和后悔，豆豆出事是对我无底线退让的惩罚，而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这段作文发出来，很快就登上了热搜，一大波网友来我微博上吃瓜——
「又一个嫂子出来锤渣男了！@苏明宥@池梦 等一个回应。」
「文笔不错，这个瓜吃得比较清楚，满意离开。」
还有网友@自己追星的朋友：宝，房子塌了。
而他们曾经的 CP 粉感叹，「一刷热搜发现我死去的 CP 又在攻击我。」
「亏我还以为是爱过……没想到是演过。」
「救命，原来我磕的那些都是嫂子糖……求嫂子的心理阴影面积。」
苏明宥经济公司公关，派出水军疯狂洗地，爆料我私生活不检点，有预谋陷害苏明宥，或者是以共沉沦式的「都不是什么好鸟」的口径，疯狂造谣转移视线。
池梦那边也在做垂死挣扎，说不接受被扣这样的帽子。
这些力量也的确带了一部分节奏，我就在微博上针对网友的每一个质疑都作出回应。
吃瓜群众在评论区笑言：水军蹦跶得越欢，嫂子锤得越狠。真是越努力越不幸。
就在苏明宥公司开始第二轮反扑，把之前苏明宥打到我账户的豆豆商务金作为证据，开始黑我是钱没谈拢时，苏明宥突然转发了我的微博。
「对不起，晚晚。」
这一出把他的粉丝和公关都整蒙了。
就在粉丝开始自我安慰可能是微博被盗了的时候，苏明宥又在微博发了长文道歉。
他语气诚恳地坦白自己这一路的心路历程，承认自己在演员这条道路上没有禁得起诱惑，选择了一条流量捷径，伤害和欺骗了支持他的粉丝朋友，也还伤害了很爱他的女朋友。
评论区一片狼藉，脱粉无数。
20
经此一役，苏明宥无论是人气流量还是公众形象，都跌入谷底。
他和池梦还面临巨额的商务违约索赔，从前靠炒 CP 吃到的流量，都疯狂地反噬回去。
他突然地抵达顶峰，又以更快的速度陨落，一切如一场空。
我也已经从苏明宥家里搬了出来，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公寓，一边工作，一边利用微博上的人气找豆豆。
我在微博上发了豆豆走丢的地点和豆豆的特征，用高额悬赏，请求大家帮忙。
这条置顶微博得到了很多善良网友的转发扩散，也吸引了很多好心人的帮助。
一时很多同城的网友都去那条路上转悠，我也收到了不少线索，但是每一次追寻过去，都不是豆豆。
寻狗的微博人气日见稀少，唯一一次起了点新动静的，是有一个网友说凌晨的时候在那附近看到了苏明宥，那是他沉寂之后在网络上唯一一点音讯。
有时看我收到什么新线索就立即奔赴过去，但总是失望而归时，何漾会劝我放手，他说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已经没有太大可能找回来了。
我知道这些动作也许都是白费，人人都可以用理性思考，但其实在真正的在意面前，还是想去博一个万一。
在我执念般寻找豆豆的第三个月，何漾说有一个人要见我。
是池梦的助理。
之前她只匿名提供了视频，但从没露过面，何漾说她已经转行，也不想参与纷争，所以我只是在线上表达了感谢，没有打扰。
之前豆豆全靠她照顾，我内心是感激的。
「听说你还在找豆豆？」她审视的目光落到我脸上。
我点头之后，很快意识到什么，说话都开始发抖，「你知道它在哪儿吗？」
她盯着我看了良久，轻轻点头。
「之前以为你跟他们都是一路人，但是我看到你在微博上写的话，也听何漾说你一直还在找它，我想你应该是真心想要豆豆的。」
她顿了顿，「那天池梦把它赶下车之后，我实在是心里过不去，就折回去找它，幸亏它没有乱跑，就在绿化带里啃草皮，我就把它带回家了。」
我顿时捂住嘴，眼睛里也涌出热泪，颤抖着开口，「那它现在……」
「在我家。」她笑了笑，像个天使，又低头抽了张纸巾递给我，「你跟我回去，把它接回家吧。」
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豆豆扑到我怀里的心情。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大概就是全世界都回到了眼中。
21
最后一次见到苏明宥，是在小区附近的公园。
我刚遛完豆豆，坐在长椅上休息，就放长了牵引绳，让它自己在周边玩耍。
不多久，那长椅另一端坐下来一个人。
起初我没有在意，却福至心灵般，转头看了一眼。
果然是他。
最近一次听到苏明宥的消息是公司竞标的项目，就是他之前拍的那部片子。
划的小组名单里本来有我，领导特意抽掉了我，安排我去另外一个项目。
我在心里轻轻松了口气，私下跟领导说了谢谢。
但听同事说，那部电影的导演后来怕影响口碑，把苏明宥的镜头都剪掉了，换了个新面孔。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流量明星了，一颗星陨落之后马上就有无数人蜂拥而上，瓜分他曾经的蛋糕。
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与我分坐两端，却相顾无言。
还是豆豆不知怎么的注意到了我身边的人，哼哧哼哧跑回来，在他脚边嗅了嗅，很快就认出他来，摇着尾巴伸手扒到他腿上，张开嘴冲他人畜无害地微笑。
狗狗总是不计前嫌，大概还以为一切还似从前。
苏明宥眼中露出惊喜，征询般看了我一眼，看我没意见，就抱着它玩了会儿。
直到豆豆常一起玩的小朋友来了，它才跑开，跟小狗们社交去了。
「看到微博上你报平安说豆豆找回来了，我才敢来见你……幸好找到了。」
苏明宥看着不远处几只小狗终于开口，「你还好吗？」
「嗯，挺好。」做着喜欢的工作，一人一狗，日子平平淡淡，没什么不好。
「那就好。」苏明宥顿了顿，说起自己，「我现在又租回了我们原来住的那套小房子，有时候早上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恍惚以为还是从前，一样地一觉醒来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活儿，大概率是没有。只不过那个时候，你就会安排我带豆豆出去多遛几圈，然后再去上班。」
「看微博也像，还剩下几个粉丝，安慰我说会好起来的，那清清冷冷的，跟以前没人认识的时候一样。不过我知道，那时候，我微博上那几个翻来覆去鼓励我的小粉丝，都是你开的小号。」
他说着轻笑了一下，「你也不想想，正常观众谁会夸一个镜头都不到一分钟的背景板演技好。」
想起那时傻乎乎的自己，我也跟着笑了笑。
说的都是相似，但是我们都知道，一切已不一样。
走出去太远，连回望都不可及了。
我与他告别，然后拉了下牵绳，招呼豆豆，「崽崽，回家啦。」
（全文完）
备案号:YX01ovPjlzErabn4q
编辑于 2022-08-05 09:58 · 禁止转载
您的会员即将到期
还剩 4 天到期，最低 9/月续费免费参与千场课程
立即续费
赞同 127
目录
26 评论
分享
他是真的变了：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刺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