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节 死亡高铁
所属系列:死亡旅行:拳与恶之争
第一节 死亡高铁
死亡旅行:拳与恶之争
1
女朋友趁我不在的时候离开了,留下了两千块钱,说那是她最后的积蓄了,让我不要再找她。
她跟我吃了半年的方便面,住在腰都伸不直的筒子楼里,我知道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我不怪她,只怪自己没本事。
拿着两千块钱,我决定干票大的。赢了人间天堂,输了无间地狱。
我去了渣哥的场子,那是一个半公开的地下赌场。我曾好几次路过这里,但今天是第一次进去。
渣哥看到我进来有些吃惊,也许他想不到,一个职业拳手能落魄到这种地步。可谁能想到呢,整整疫情三年,我没有工作,没有比赛,没有收入,连我训练的那家拳馆都关门了。
就连那腰都伸不直的筒子楼,我要是下星期还交不上租金,都要被房东扫地出门了。
换完筹码,渣哥拍了拍我:「悠着点,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我点了点头,一头扎进了搏命的海洋。
不到半个小时,我身上的筹码就输了个精光。
我输红了眼,找渣哥借钱,渣哥露出为难的样子:「借钱可以,但我们这里都是 15% 的利息,五万起借。乾哥,你看都是街坊邻里的,要不算了,今天就这样……」
「别,别,我借。」我生怕他反悔,急忙在借款合同上签了字,拿了钱,换了筹码,一头又扎进了赌场里。
没一会儿,我手里的筹码又输了个精光。
我就像一个标准的赌徒那样,输了借,借了输,一心想着能翻本,我在心里默念:「只要开一把大的,只要开一把大的……」
直到最后一枚筹码输进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借了 20 万的高利贷。
我头重脚轻,耳朵嗡嗡直响,站在赌场里,如同飘在云端。
「不,不对,你们出老千!」我意识到那骰子有问题,指着大声道,「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的钱!」
所有赌客都面面相觑,惊讶地看着我。
渣哥阴沉个脸,从赌桌上拿起骰子递给我:「你要是觉得骰子有问题,可以检查。」
我掂了一下,就知道他们已经调了包:「不对,这不是原来那个!」
「操——」渣哥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口唾沫。他的两个马仔见状,上来架着我就要拖走,我使劲挣脱了他们:「出老千,还我的钱!」
一个马仔挥拳便打:「敢在这里闹事,找死!」
这动作,太慢了。
我一个下潜摇闪,接着一个摆拳反击,精准地命中了他的下巴,「砰」的一声,对方像根面条似的软了下去。
五六个马仔同时冲了上来,对着我拳打脚踢,可在职业拳手的眼里,他们的动作破绽百出,全是漏洞,我随手一拳放倒一个,抓住另一个想把我拦腰抱起的马仔,一个箍颈顶膝,狠狠地撞向了他的面门,只听「咔嚓」一声,鼻骨应该断了。
我一下子冲到渣哥面前,他大惊失色,想要从腰间掏什么东西,可我没给他这个机会,拧腰翻胯,一记暴力扫踢抡了过去,穿豆豆鞋、铅笔裤的渣哥当场就飞了。
他跌在地上,哼哼唧唧,我正要上前,忽然听到脑后传来「哗啦」一声独特的金属声音。
我的动作瞬间停滞了,全身紧绷不敢动弹。因为我知道,有比我更暴力一百倍的东西出现了。
我慢慢转过头,眼前出现了一张宽阔的国字脸,嘴角上还有道疤,他就是这个赌场真正的主人,大疤明。
大疤明手里拿着一把警用五四,正对着我的脑袋,刚才那一声响,就是拉动枪栓的声音。
「跪下。」他用枪点着我的脑袋。
我知道,他绝对有杀人的胆子,于是只能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敢在我的场子里闹事,你算是头一个。」大疤明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哼唧的那些马仔,恨铁不成钢地问,「你们都是被他一个人打的?」
「是他……」渣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借了 20 万,想赖账……」
大疤明蹲下来,用枪管顶着我的脑袋:「你可真行啊。砸我的场子,你想过什么后果吗?」
我说:「他们出老千……」
「你有证据吗?」
我一时语塞。他们都是老手了,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拿贼拿赃,捉奸捉双,懂吗?」大疤明用力拍着我的脸,「那份借款合同,可是白纸黑字地写着你的名字,少还一分你都别想。」
我这时才冷静下来,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绝望,高利贷的利滚利,我这辈子都别想还清了。
「当然,你可以跑,但你的父母还在山东老家吧……」
「别动他们!」我大喝道。
大疤明呵呵笑了起来,他明白已经拿到了我的软肋:「真让人发愁啊,你拿什么来还这笔钱呢?要不,你去卖肾吧,不过现在行情不好,一个腰子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一股寒意在我体内慢慢爬升。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大疤明掏出一个东西放在地上,点了点,说,「明天你按照指定时间去坐这趟车,咱们的账就一笔勾销。当然,如果你能安全地到达终点站,那么你手里的钱也足够还这笔债了。」
我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张用我的身份证买的高铁票:「欧阳乾,济南——呈江北,23:15 开,04 车 17F 号,二等座。」
我震惊不已,问道:「你什么时候……」
「别多问,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大疤明把车票放进了我的衣服兜里,拍了拍,「机会给你了,怎么选择,就看你自己了。」
2
我坐在出租屋里,想了整整一晚上。
除了他们给我指的那条路外,我没有第二种选择。
大疤明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为了逼人还债,堵门,泼油漆,威胁家人,无所不用其极。何况我这是 20 万的高利贷,利滚利,光利息就够我背一辈子的。
我真是后悔,怎么就想瞎了心,拿着两千块钱去搏富贵,结果却搏了一屁股债。
看来,只有上车了。
我拿出那张火车票,仔细地看了又看,没错,这是一张货真价实的高铁票,而且是用我的身份信息买的,他们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一切?
难道,他们能未卜先知,知道我会去赌场里赌博,而且输个精光?
更让我在意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大疤明说,只要上了这趟车,我和他的账就一笔勾销——这趟车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
我隐隐约约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圈套,但我现在除了乖乖踏进这个圈套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既然没得选择,那就不想这么多了。吃完最后一包泡面,我挑了一套最干净,看上去最体面的衣服换上,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衰。
临行之前,我还下狠心花十块钱买了一瓶发蜡,给自己做了个造型,怎么说呢,聊胜于无吧。
一切准备停当,我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火车站,然后刷身份证、验票、安检,流程一切正常。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来到站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距离发车还有十五分钟。指示牌上不停地闪烁着下一趟的列车信息。
「23:15 开,济南——呈江北」。
呈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偏僻小城,如果不是这张火车票,我一辈子也不会跟这样的地方发生交集。
环顾站台左右,只有我一个人在等车,这也很好理解,呈江那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本来就没什么人去,何况还是半夜这个点。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但我心头的迷雾更重了。
片刻之后,一列白色的高铁在我面前徐徐停下,舱门缓缓开启。我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
壁顶上散发着柔和的灯光,车载屏幕上还在播放着旅游宣传片「大美山东」,我按照票面座次来到自己的车厢,找到座位,刚坐下不久,列车就启动了。
我前后张望了一下,车厢里人不多,坐得稀稀拉拉的。除了气氛有点沉闷外,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难道这是大疤明给我开的一个玩笑?大家都在那片住,怎么说也算是街坊邻里,莫非他是想用这种办法警告我一下子,让我悬崖勒马,及时戒赌?
如果真是这样,他用心良苦啊。
可他一个开赌场、放高利贷的混混头子,哪来的这好心?他图什么?我实在想不明白。
就在我心头一团乱麻时,忽然觉得前排一名乘客有些眼熟,便仔细打量了一下,不觉大吃一惊!
奎恩?那个 WBC 次中量级冠军?
我再次确认了一下,不会错,就是他!没想到现役拳王竟然会跟我坐同一趟车。
我顿时化身小迷弟,找出纸笔,走过去忐忑地说:「奎恩先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能给我签个名吗?你可是我的偶像。」
奎恩并未接过纸笔,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在这趟车上,没有什么偶像。你我都是平等的,任何人都会跌落神坛。」
「啊?」我听得一头雾水。
「你也是练格斗的?」奎恩打量了一下问我。
「嗯。」我点点头。
「什么流派?」
「踢拳,打过 12 场职业比赛,还拿过……」
「好了,」他摆手道,「要不要先跟我结盟?」
「结盟?」我着实有点懵了,「结什么盟?」
就在这时,一名长相甜美的女列车员走进了车厢,拿着话筒说道:「欢迎大家乘坐本次列车,我是你们的列车长娜娜。目前济南站最后一名乘客已经上车,我们的正式旅程即将开始。」
「本趟列车一共有八节车厢,除最后一节餐车外,其余全部为战斗区域。如果有中途弃权或者受伤的乘客,请及时前往餐车寻求帮助,不过,那样也意味着你的资格丧失哦。」
我一下子懵了,什么战斗,什么资格,她在说什么?
「本次旅程不提倡使用武器,当然也不禁止,不过我想诸位在过安检的时候,该没收的也都已经没收了——我特别嘱咐过安检人员,他们的检查可是空前严厉哦。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有武器使用的话,那我只能表示佩服了。」
「另外,补充一下奖励说明:到达终点站的乘客可以获得五十万元的奖励,在此前提下,多拿到一张别人的票根,多奖励十万元,上不封顶。」
「好了,就这样,祝各位好运,娜娜在餐车等你们哦。」妖娆的列车长说完,抛了个媚眼就离开了,只留下我在原地一脸懵逼。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怎么还提到了「武器」,这列车长疯了吗?
「喂,小伙子,没时间了,要不要结盟,我给你三秒钟考虑!」奎恩突然咬着牙说道,「3、2……」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咣」地一下,就砸在了奎恩的座位上。我眼皮一跳,原来那是一根从行李架上拆下来的钢管,已经洞穿了奎恩的座椅。
所幸他反应敏捷,一个就地翻滚避开了,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一个穿着西服,教师模样的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诡异地笑了笑,他慢慢抽出钢管,舔着自己的嘴唇:「结盟?呵呵,别骗新人了。小伙子,听我一句劝,在这趟车上,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
此时,车厢内已经全面开战,所有乘客都混战在了一起,一时间哀嚎四起,鲜血飞溅。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
直到一坨血飞溅到我的脸上,我才缓过神来:不不不,大疤明他绝不是大发善心,这也不是一次正常的旅程——这根本就是一趟高铁版的「大逃杀」啊!
能坚持到最后,活着到终点站的人,可以拿到五十万!而且多拿一张票根——也就是多收割一个人头,还能额外获得十万!
我终于明白大疤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如果你能安全地到达终点站,那你手里的钱也足够还这笔债了。」
天呐,这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我不想在这杀人,也不想被人杀!我这大半辈子都是一介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摊上了 20 万的高利贷,我可以打工,可以卖苦力,怎么着都能还上这笔钱……我从来没想过要用杀人来还高利贷啊!
报警,对,赶紧报警,打 110,让他们想办法截停这列高铁,这趟车上的人全都疯了……可当我掏出手机后才发现,完全没有信号。
餐车……对,不是还有餐车吗,可以逃去那里,逃到那里就没事了!我急忙朝最后一节车厢跑去。
每个车厢都在混战,我就像一只在夹缝中潜行的老鼠,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摸到了最后一节车厢,却迎来了一阵绝望——去往餐车的通道已经被堵死了,几个彪形大汉就在那虎视眈眈地守着,明显是在等着送上门来的人头。
怎么办……我灵机一动:对了,厕所!餐车去不了,我还可以去厕所里躲一阵子!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我挨个找厕所,却发现都处于「关闭」状态。天可怜见,在我连滚带爬摸到下一节车厢的时候,终于找到一个虚掩着的厕所。我急忙推开门钻了进去,却一下子愣住了。
里面竟然蜷缩着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还穿着某个高中的校服,正蹲在厕所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脸上全是眼泪。
怎么还有孩子?
我来不及思考,先把厕所门锁上再说。没想到这门锁却是坏的,我只能先用拖把将门顶上。
「求你了,别杀我……」他吓得嚎哭起来,朝我哀求道。
「你别害怕,我跟外面的那些人不一样,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便问道,「你哪个学校的,怎么会在这趟车上?」
「我妈住院了,我赶着回去看她,可是票全都卖完了,我只能买到呈江转车,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孩子是被吓坏了,嘴唇哆嗦,脸色煞白,说话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别担心,我们躲在这里,不会有事的。等到了终点站,我们就安全了。」我只能不停地安抚他。
「叔叔,我不想死,我才上高二,明年就要高考了,你救救我……」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我的袖子。
「放心放心,有我在,没事的。」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尽量让他放松。
安抚了半天,他的情绪才逐渐平稳下来。也是,这种场面连我都承受不了,何况他一个孩子。真要能平安到达终点,还不知道他以后要做多久的噩梦呢。
这个孩子激发了我的保护欲,我决定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这个藏身之所早晚会被发现。
于是我悄悄将厕所打开一道缝,想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忽然,一道尼龙绳从后面猝不及防地勒住了我的脖子。
3
窒息感立刻涌了上来。
我拼命挣扎,可那尼龙绳极为坚韧,又非常纤细,仿佛一下子勒进了我的肉里去,要切断我的气管。慌乱中,我的双手向后抓去,却只摸到了他的校服。
「叔叔,你也太天真了,像你这样的,怎么会出现在这趟车上?」他的语气满是嘲讽,跟之前判若两人,「难道你不明白,在这趟列车上,他人即地狱吗?」
我想转过头看看他的脸,可是一阵阵的窒息感传来,我觉得脖子都快被勒断了。我拼尽全力,也只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含混不清的字眼:「你……骗……」
「哈哈哈,想说我骗人吗?我可没有骗你哦,我真的是上高二,只不过是在少管所里读书罢了,因为我手里有好几条同学的命,到现在警察还没有把尸体找全呢,我可是被特赦出来参加旅行的哦。对了,你是第一次来的新人吧,真可惜,就这么结束了……」
我的意识越来越稀薄,眼前一阵阵眩晕,所有景物都开始模糊了,双手已经谈不上挣扎,只是出于本能徒劳地挥动着。我感觉到他从后面把一只手伸进了我的口袋,摸到了那张火车票:「叮咚,额外奖励到手了。」
就在我即将丧失意识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闯进了厕所,朝着高中生就是一拳。只听「咣当」一声,勒在我脖子上的尼龙绳松开了。
足足过了好几秒,我的神智才恢复过来,看清楚了闯进来的人,竟然是奎恩!
他明显也负了伤,脸颊一侧全是血迹,不过看上去并无大碍。我急忙回过头去看那个高中生,却见他只是吃了一拳,整张脸就像开了花似的,躺在角落里只剩抽搐的份了。
乖乖,现役拳王的重拳,果然不是盖的。
「你没事吧?」奎恩伸出手,将我拉了起来。
「我没事,谢谢你,咳咳……不过,你为什么要救我?」经历了刚才的一幕,我不由得对奎恩也心生警惕。
「还是那个邀请,要不要跟我结盟?」
「为什么选我?」我充满了戒心。
奎恩叹了一口气,换上了一副「你丫真是麻烦」的表情:「相信你也看到了,这趟列车里成员复杂,有黑帮、变态、杀人犯……除此外,还有极小一部分武者。如果非得找一个人结盟提高生存率的话,我宁可找一个跟我一样的格斗家。」
虽然在现有规则下,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但看目前的形势,找一个盟友确实能够大大增加生存下去的几率。不管怎么说,他刚才好歹救了我一命。
我不再犹豫,答应了他的请求。
「听着,兄弟,我现在有一个计划。」奎恩说道。
「什么计划?」
「我们去往第一节车厢,也就是车头,那里有控制室,我们可以把自己锁在里面,安全待到终点站。」
「听不上不错,可是,」我疑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去餐车呢?」
「你要主动放弃资格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上这趟列车?」
说来话长,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而且我心念一转,如果真的能活到终点,拿到五十万,就能保衣食无忧了。
于是我道:「好,听你的,我们去控制室。」
车厢里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所有人都像嗑了药一样在互相厮杀,在缺乏武器的情况下,他们展现出了人类兽性的一面,使用拳头、膝盖、头槌、关节、甚至牙齿来攻击。在我脚边就有这么一具尸体——确切来说他还并未死透,脖子左侧的一大块肉都没了,很明显是被咬的,动脉里的血还没喷干净,可是他也只剩下动动嘴唇的力气了。
这一幕让人头皮发麻,我拼命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奎恩看了我一眼:「怕什么?你不是职业拳手吗?」
他娘的,我是拳手,不是屠夫啊。
终于来到了第二节车厢,通过这一节,再往前就是车头了。想着即将能脱离这地狱一般的场景,我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车厢前面忽然闪进一个人来,他穿着西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还拎着一根从行李架上拆下来的钢管。我眼皮一紧,这不是一开始的时候,袭击奎恩的那个教师吗?
只不过,他的半张脸都已经变形了,左边的眼镜片碎了,全都嵌在眼睛里,一片血肉模糊。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到处溜达。
「现役拳王的拳头,果然不是盖的。」他向上伸出舌头,舔舐着脸上淌下来的血迹。
不用说,这肯定是奎恩的杰作。
不过奎恩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是吓了一跳:「怎么,你连另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吗?」
教师并未回话,而是用仅剩的独眼打量了一下奎恩,又打量了一下我,忽然笑了起来:「呵呵,找到小帮手了呀。不过,你以为随便拉个人帮忙,就能保住自己的命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又有三个彪形大汉从车厢的另一端闪身进来了,将我俩堵了个严严实实。
「打个招呼吧,这些都是我劳改队里的哥们。两个无期、一个死缓——」教师拿钢管敲着车窗,「对,我们就是大名鼎鼎的『铁窗四人组』。」
4
我特么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号。
但这伙人绝不是善茬,他们应该也是特赦出来参加旅行的。
「铁窗四人组」很有默契,从两边朝我俩包抄过来。
教师手里的钢管划过车窗玻璃,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他歪头笑着看着奎恩:「我的眼睛没了,我要拿你的双眼来换。」
平心而论,如果这是一个开阔场地,这样的四个壮汉我有把握轻松放倒,何况我身边还有一个 WBC 的现役拳王。没经过正规训练的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一个职业拳手的拳头有多重,速度有多快。
但这里是一节高铁车厢,狭窄逼仄,根本没有「格斗」的发挥空间。再加上对方不是普通的壮汉,而是四个亡命之徒,你看那个教师,半张脸都毁了,他却毫不在意——从气势这方面来说,是他们赢了。
我跟奎恩背靠背,摆出了格斗架,准备迎敌。他面对的是手拿钢管的教师,我面对的则是另外三个气势汹汹的重刑犯。
「小子,听好了,这里不是擂台,是地狱!」奎恩低声道,「千万别被比赛时的那些规则所限制!别心软,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我咽了一口唾沫,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我明白!」
对面三个人咆哮着冲了过来,我先下手为强,一记后手直拳塞到了第一个冲过来的人的脸上。这一拳我毫无保留,蹬地拧腰,将大地的传导之力由脊椎送上拳面,结结实实地轰在了对方的鼻梁上。
「咔嚓」一声脆响,他的鼻梁凹进了面孔里,随后便扑倒在地。但几乎就在同时,第二个人从他身后跳了过来,一下子就扑在了我的身上。
在街头 1VS 多时,最怕的就是被抱住,哪怕强壮如泰森,一旦被缠抱住,施展不开手脚,剩下的人再一拥而上,也就成待宰的羔羊了。
这人牢牢地抱紧我的身体,让我一时间根本脱不开身。而就在这时,他们的另外一个成员居高临下地对我发起了攻击,拿脚猛踹我的脑袋。
我只能拼命地左摇右摆,在狭窄的过道上像蚯蚓一样扭动着身体,躲避着他的踩踏。而缠抱我的那个人趁此机会,竟然一口咬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立刻疼得浑身一个哆嗦!
我敢打包票,这家伙下嘴的地方肯定是瞄着我的颈动脉去的,但由于我晃动猛烈,他找不准位置,才退而求其次地咬住了我的脸。我不知道这帮劳改犯进监狱到底是犯了什么罪,但我可以肯定,判死缓绝对是便宜他们了!
这种变态不枪毙,留在社会上早晚是个祸害。
我不敢硬挣,否则脸上这块肉都要被他咬下来,情急之下,我也只能出狠招,将力气凝聚于右手食指指尖,然后朝着他的耳朵眼猛力戳去!
除了踢拳格斗,我还修习过极真空手道,其中有一项技术叫做「贯指」,就是锻炼自己手指的硬度,然后去戳木板、瓦块之类的。我最鼎盛时期的贯指,可以将一个西瓜戳出一个窟窿来。
跟瓜皮或者木板比起来,人的耳朵简直是不可承受之脆弱。我的食指顺着他的耳道狠狠地贯了进去,几乎直没指根,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一串浓稠的黏液和鲜血。
他「啊」的一声惨叫,顿时松开了嘴,两只手捂着耳朵在地上打起滚来,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踹我脑袋那个劳改犯见状一愣,也许他在思量到底是跑还是留下来继续战斗。但我没有给他考虑时间,而是跳起来一个飞膝顶在了他的下巴上,他立刻向后跌倒,我又连着一个势大力沉的低扫,正踢在他的颈椎骨上。
他的脖子向一边折去,落地的时候几乎都是 180 度了,整个身体呈一个诡异的姿势瘫在那里,完全不会动弹了。
看着自己的「杰作」,我忍不住弯腰吐了。我承认,我已经豁出去了,不再考虑任何道德伦理的束缚,像个「变态」一样去战斗。因为我的对手就是「变态」,哪怕有一点点仁慈和犹豫,都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而奎恩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他那无比犀利的组合拳几乎把教师轰成了筛子,黑框眼镜已经不翼而飞,整张脸一片血肉模糊,都快看不出五官了。
奎恩最后用一记教科书式的后手摆拳解决了战斗,教师的身体没动,脑袋几乎被打得转了一圈,才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乖乖,真是恐怖的力量,奎恩不愧是次中量级的霸主,他的拳法太彪悍了。
解决完战斗,奎恩过来扶起正在呕吐的我,问:「兄弟,没事吧?」
我说:「我第一次这样……」
「没事,谁都有第一次,你这反应还算好的。」奎恩搀扶起我,「走吧,去控制室。」
忽然,已经倒下的教师不知道为什么又站了起来,像丧尸一般回光返照,拎起钢管就捅了过来!
而他的动作正好在我的视野盲区,当我发现不对的时候,钢管已经捅到了跟前!
我刚呕吐完,身体正处于一个懈怠状态,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在这时,奎恩一下子挡在了前面,只听「噗嗤」一声,那根前端带刺的钢管生生地捅进了他的小腹。
我的眼眶猛地一热,不由自主大呼了一声:「奎恩!」
他疼得面容扭曲,怒吼一声,高高扬起右拳,一下轰向了教师的脑袋。
这一下再也没有任何意外,只听「咔嚓」一声,也不知道是哪块骨头断了,教师的头像拨浪鼓似的晃了几下,然后无力地垂到了背后。
我急忙去照看奎恩的伤口,正捅在小腹左下方,一个拇指粗细的开放性创口,正在往外汩汩地冒着血。
「坚持住!」我急忙脱了外套,给他按压在伤口上,可那血还是止不住地涌出,很快就洇湿了衣服。
「别管我……」奎恩疼得直皱眉,「快去控制室,要不然,一会儿还会有别人过来。」
我怎么可能抛下他,自己去控制室,要不是他刚才替我挡了一下,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应该就是我了。
我不由分说搀扶起奎恩,一步一步挪向了车头。果然,那里有间控制室,我关上门,从里面反锁,暂时形成了一个安全的封闭空间。所幸,我还在控制室里找到了一个医疗包,里面有一些急救用品。
我用酒精给奎恩的伤口消了毒,又拿纱布和绷带缠了几圈,勉强是暂时性地止住了血。我看了看时间,距离到终点站不足半个小时了。
「再忍一忍,」我给他打气,「很快就能到终点站了。」
「操……」奎恩虚弱地靠在椅背上,「这次算是阴沟里翻船了……不过就像我说过的,在这趟车上,大家都是平等的,任何人都会跌落神坛。」
「为什么?」我问道。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我盯着他的眼睛。
「不是说了,我们是盟友……」
「别扯淡!」我打断了他的话,「这种时候,你真的以为我会相信盟友那种东西吗?你最后不把我给卖了,拿走我的票根我就谢天谢地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救我?」
奎恩像被戳中了心事一般,无奈地笑了:「我上这趟车,不是为了钱。」
我知道他不是为了钱。WBC 的现役拳王,光出场费就拿到手软。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该死的变态旅行?他又没有高利贷逼着。
「我弟弟,」奎恩看向了窗外,「他就是因为参加这个游戏死的。」
「你弟弟?」
「他跟你年龄差不多,也是一个拳手。两年前,他开始参加『死亡旅行』,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这个世界的运行机制,就像暗网一样,你能看到的那些东西,只不过占到表面的 5%,更多的数据都潜藏在暗网之下。而策划这个游戏的组织,就是现实世界的『暗网』,是他们决定着这个世界的走向。每次的『死亡旅行』都是一次选拔,最终经过层层选拔的人,能够进入暗网,触摸这个世界的真相,了解到最终极的秘密。」
我听得瞠目结舌。
这比我预想的还要黑暗。
「很刺激,对吧,这比金钱的诱惑力大多了。我弟弟就在这种刺激下,不停地参加游戏,最终死在了第三次『死亡旅行』里……我很想他。」奎恩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我,「你很像他。」
我接过照片,打量着上面的年轻人。的确,他的模样倒与我有几分相似,眉眼间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就是你找我结盟的原因,」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不是因为我是什么格斗家,而是因为这个。」
奎恩笑笑:「我知道这不合常理,但『死亡旅行』的存在本身就不合常理。自从弟弟死后,我就拼命打拳,成为了 WBC 的冠军,只不过是为了拿到『死亡旅行』的入场券而已。我进入这个游戏,不是为了报仇,只是想走到最后,看看能让我弟弟心甘情愿赴死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我一下子明白了,所谓的高利贷,只不过是一个局,一个让我入坑的障眼法而已。但我同时又感到困惑:「他们为什么选我?我又不是拳王,只是一个普通的职业拳手而已。」
「暗网选人,向来没有什么准则可言,杀人犯、抢劫犯、屠夫、猎人、变态……总之,都是能最大程度适应环境并且活下去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选你,但可以肯定,你身上有某种特质,被他们注意到了。」
原来如此,这种「死亡旅行」轮番上演,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只是今天第一次踏足了这个世界。
就像厕所里那个差点勒死我的小鬼嘲讽的一样,我是一个新人。
我的世界观被击得粉碎,喃喃问道:「这些事情,你们全都知道……这趟车上,是不是只有我一个新人?」
「也许吧,」奎恩虚弱地道,「『死亡旅行』不会只在一个地方举办,还有其他赛场。在这个赛场里活下来的人,会与别的赛场里的胜出者相聚在下一次旅行中,然后再互相角逐。为了补充新鲜血液,每次旅行都会安排新人进来,但很少,也就两三个的样子。」
而这一次,我就成了他们补充进来的「新鲜血液」。
5
赌局是我自己选的,借高利贷也是我自己选的,但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他们把我送上了这趟列车——
一场赤裸裸的高铁大逃杀:活下去,就有五十万;死了,卵朝天。
如果是之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现实中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现在一切都赤裸裸地摆在这里,不由得我不信。
告知我内幕的奎恩已是气若游丝,脸色发白,我去查看他的伤口,果不其然,创口又迸裂了,鲜血把绷带都浸透了。
这样下去不行,医疗急救包根本处理不了这样的伤口。我冷静了一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奎恩,我们去餐车,找列车长帮忙,只有她那儿才能处理这样的伤势。」
「不,不行,」奎恩嘴唇苍白,摇了摇脑袋,「去到餐车,就等于主动放弃资格,被淘汰者是不能进入下一次旅行的……」
「操,你他妈还管下次?」我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能这次保住小命就不错了!难道你想跟你弟弟一样,死在这个不知所谓的游戏里?」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重了,不由得暗自懊悔。
奎恩却没生气,他只是看着玻璃窗外漆黑的夜,说:「你刚才不是说,快到终点站了吗?」
我又看了看表:「到终点站是凌晨 1 点 10 分,还有二十分钟,但照你目前这个失血速度,连十分钟都挺不过去。等到了呈江北,你就凉透了。」
「好吧……」奎恩终于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我搀扶着奎恩,从车头向车尾的餐车挪去,这时列车里的死斗已经进入了尾声,每个车厢都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人,有的已经断气了,有的还能抽搐着哼哼。
所以这一路上也基本没有遇到什么袭击,我们慢慢来到了倒数第二节车厢,距离餐车只有一步之遥。忽然,有三个穿着运动服,留着光头的人围了上来,为首的一个抹着自己锃光瓦亮的脑门,嬉笑道:「哎呦,还有送上门来的。」
我看他们三人俱是表情怪异,眼神歹毒,泛着某种狠戾的光。仔细看去,他们衣服上还绣着胸牌,上面写着「病 A-1256」等等字样的编号。我一下子恍然大悟:这哥仨全都是从一个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我见过精神病人打架,形如猛兽,就是扑上去咬断别人的喉管,他们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虽然说他们没有经过正规的格斗训练,但真要玩起命来,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跟这种人没有道理可讲,我只能慢慢地把奎恩放在座椅上,同时准备进入战斗模式。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跟精神病打架,到底有多大胜算,我真没把握。就在我准备先下手为强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车厢尽头,沉声说道:「哟……挺热闹啊。这算什么,最后的晚餐吗?」
那三个精神病脸上的表情陡变,刚才还是凶狠暴戾,转瞬间变成了惊惧。他们转过头,嘴唇嗫嚅,仿佛说出那个名字都要鼓起极大的勇气:「蟠……蟠龙……」
叫做蟠龙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那三个神经病也不神经了,变得特别理智,乖乖地从他身边溜了过去,像是三只受惊的小白兔。
蟠龙没有理会三个精神病,却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了过来,只见他穿着一身卡其色的西服,身形魁梧,身高至少在一米九以上,大背头一丝不苟地朝后梳着,刀条脸上冷峻如霜,左眼眶上还有一道纵贯了半张脸的疤痕。
「兄弟,你快走……」奎恩推了我一把,「不要跟这个人起冲突,他是 14K 的杀人顾问……」
说话间,蟠龙已经走到了眼前,他右手插兜,左手点上一根烟,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呵呵,WBC 叱咤风云的拳王,没想到竟然落得这般田地。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既然如此,你的命,我收了。」
「慢着!」我急忙拦在了奎恩面前,「我是带他去餐车的,我们准备放弃资格!」
说实话,到了这个地步,我已对这个旅行游戏深恶痛绝,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这个散发着血腥味的列车上。而且就算我放弃了资格,拿不到五十万的奖励,那笔高利贷的账也一笔勾销了。
「放弃资格?」蟠龙缓缓吐出了一道笔直的烟柱,「小子,你可能还没弄明白,在这趟车上,谁有没有资格,是我说了算。」
我把自己的票和奎恩的票一起拿了出来:「我不玩了,我俩的票根都给你。这样,你就能多领 20 万了。」
蟠龙没有接过票根,却突然笑了起来,直笑到五官扭曲:「你这是施舍?还是把我当成要饭的了?现在,我对票根不感兴趣,我只对你们的命感兴趣。」
「蟠龙……」奎恩有气无力地说,「我这辈子,没求过人,现在我以拳王的身份求求你,放过他……」
蟠龙挠了挠脑袋,貌似很为难的样子,又思索了片刻,睥睨着我:「让奎恩低次头不容易,行,看在拳王求情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你一马,滚吧。」
见我站着不动,蟠龙又道:「小子,既然上了这趟车,就别讲什么情义,保住自己的狗命要紧。」
我站着不动不止是因为情义,更多是在蓄力——我知道面前的男人是个狠角色,但再狠,他也是血肉之躯!
「倏——」我暴起高扫,朝他脑袋踢了过去,这一腿速度极快,带起了一阵风,足以把人的下颌骨击碎。而蟠龙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了右臂,便阻击了我的踢技!
刹那间,我的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时我才发现,蟠龙一直揣在兜里的那只右手根本不是手——他是一个残废,右臂末端装着一个金黄的铁钩!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金钩,上面还雕刻着一条缠绕的蟠龙,腾云驾雾,须发皆张。
「快走!」奎恩用尽最后的力气催促我,「你不是他的对手……」
「谁走谁留,都是我说了算。」蟠龙最后深深吸了一口烟,吐掉了烟蒂,「我决定了,你们两个的命,我全收了。」
「为什么?」我嘶吼道,「我们都要放弃资格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
蟠龙冷冷地说出了那句著名的台词:「消灭你,与你何干。」
我一下子愣住了。
什么意思,难道我是虫子?
虫子急了也他妈会咬人的!
我大吼一声,一记摆拳朝着他面门打去,而这只是一个假动作,我真正的杀招是跟在后面的顶膝,这一膝角度刁钻,是瞄着他的肝脏去的,就算不能爆肝,最起码也能顶断他两根肋骨!
却没想到蟠龙毫不在意我的摆拳假动作,硬生生吃了一拳,随后右手一抄,就抱住了我顶膝的那条腿,然后突发怪力,一下子将我掼了出去!
我像被一辆泥头车撞飞一般,后背砸在了车窗玻璃上,「砰」的一声,震得我浑身都麻了。
「呵,别仗着自己会点格斗技,就班门弄斧,你这假动作也太没诚意了。」蟠龙的脸上挂着一丝戏谑的冷笑,「我虽然没接受过正规训练,但靠着格斗本能的觉醒,死在我手上的拳手少说也有七八个了。我告诉你小子,人是动物,本能永远比技术更重要。」
「就像我对你们,纯属血脉压制。」他又转头看向了奎恩,「WBC 的现役拳王,你说呢?」
「我说……」奎恩自忖逃生无望,干脆放肆一笑,「我说一向以冷酷自居的蟠龙今天屁话有点多,像个娘们!」
蟠龙面色一凛,正要动手,可奎恩已经抢先发难,他瞳孔中迸发出五彩光芒,是标准的回光返照,我也第一次见到现役拳王以命相搏的样子!
他速度好快,一个下潜摇闪避过蟠龙的金钩,接着连续两个摆拳打在了对方的下巴上,随后又是一个侧闪,突发而至的勾拳连续轰在了对方的肝区和腹部——仅仅只是一两秒间,奎恩至少打出了六拳!
蟠龙对这些攻击照单全收,可他魁梧的身躯只是晃了晃,并没有倒下,而在奎恩要打出最后一拳的时候,蟠龙的金钩猛然刺入了奎恩的腹部,接着往上一挑:「呲」的一声,竟然把他的肠子都挑了出来。
我浑身的血一下子就凝固了。
奎恩双眼赤红,紧紧抓着蟠龙的钩子,扭头朝我大喊:「兄弟,快跑!」
6
一个 WBC 的现役拳王,我曾经仰慕过的拳台偶像,就这么开膛破肚地死在了我的面前。
而他在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兄弟,快跑。」
我浑身的血瞬间凝固,又奔涌开来,然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狂叫着跑了出去。
我朝着另外一个车厢没命地奔跑,真像一只疯狂逃生的虫子。我不想死,不想死在这样一趟列车里,像虫子一样被捕获,被凌虐,被碾死。
求生的欲望刺激着我,我张开大口拼命地喘息着,心中全是后悔。我后悔拿着两千块钱去赌博,鬼迷心窍地博富贵;我后悔借下高利贷,被逼着上了这趟车;我后悔跟奎恩结盟,后悔跟他并肩战斗,甚至后悔看他弟弟的照片……
我一边跑,一边感觉眼泪在四下飞溅。这该死的列车,这该死的游戏,这该死的旅行!
我一口气又跑回了车头,看到了控制室,现在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躲起来,躲进控制室里,躲进一个全世界都找不到我的地方。
就在我即将摸到控制室门把手的时候,忽然一个身影从斜刺里窜了出来,一下子就把我推到了门上,接着,我就看到了蟠龙那张噩梦一般的刀条脸!
他的左手紧紧扼着我的喉咙,右臂则举起金钩,上面还淌着奎恩温热的血。他把金钩放在我的脸上,兴奋到五官都变形了:「小子,你想怎么死,被勾出气管,慢慢窒息,还是割断动脉,听听自己喷血的声音?」
我浑身都已经瘫软了,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如同待宰的羔羊。蟠龙忽然想到了什么:「OK,我决定了,我要尝试一个新动作,看能不能一下子掀飞你的天灵盖,你要配合哦。」
仿佛死神举起了镰刀,蟠龙对着我的脑袋举起了金钩。
我的眼泪鼻涕全都淌了下来,声带痉挛,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忽然,列车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嘎吱」声,是紧急制动的声音,同时广播里传来了列车长娜娜甜美的声音:「列车已到终点,呈江北站。请各位旅客立即停手,收拾自己的物品行李下车。违反规则的,将被剥夺此次旅行的胜出资格。」
蟠龙看了看脑袋上的摄像头,接着一把松开了我,悻悻地说:「小子,算你走运。」
我瘫软在地上,惊魂未定。直到列车停稳,舱门打开,我的腿还都是软的。
凌晨一点钟,我踉跄地走出这趟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列车,站在呈江北站的站台上。夜风寂寥,除了这趟旅行的胜出者外,站台上没有一名普通乘客。
大家浑身是血地相互看了看,刚才还是剑拔弩张的你死我活,现在却像互不认识一样,各走各的。仿佛一下子从列车里脱离,就换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失魂落魄地向出站口走去,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是列车长娜娜。
娜娜将一张车票递给我,上面血迹斑斑,但还是能看清乘客的名字:奎恩。
「由于乘客死亡,票根无人收走,根据旅行游戏规则,可以转交给其盟友,额外领取一笔奖励。」娜娜真诚地看着我,「我一直在盯着监控,你跟奎恩是盟友,对吧?」
「对……」我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好,这张票根就是你的了。你可以额外兑换十万元奖励。出站口会有工作人员联系你兑换事宜。对了,关于下一次旅行的时间,我们会发电子邮件通知你哦,请注意查看。」娜娜最后朝我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那么,再见,祝生活愉快。」
站台上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手里握着那张血迹斑斑的票根。
盟友?
我跟奎恩结盟了吗?
哦,我记起来了,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兄弟,快跑。」
他妈的,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他保护了一个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告诉他的盟友啊!
「我叫欧阳乾,我叫欧阳乾……」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使劲捶打着地面,「我没有告诉你,我叫欧阳乾……」
眼泪在地上缓缓流动,像一条北方的河。
奎恩的那张票根,我没有拿去兑换奖励,而是收了起来。这是一个曾经的盟友给我留下的最后一点纪念了。
我把自己的那张票根交了出去,很快,短信提示银行到账五十万。
我去找了大疤明,把欠下的二十万的高利贷还清了。跟我预料的一样,他对于「死亡旅行」的内情并不知情,是市里的一名上级要求他这么做的。但至于是哪位上级,他并不清楚。
我也曾在网上查询过关于死亡旅行的事情,可是没有一点信息。
我又试着去买晚上 23:15,济南——呈江北的那趟列车,可是惊讶地发现,根本就没有这列高铁。
那天晚上的那个车次,仿佛就是专门为那趟死亡旅行而开设的。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奎恩的那句话:「这个世界的运行机制,就像暗网一样,你能看到的那些东西,只不过占表面的 5%,更多的数据都潜藏在暗网之下。」
就像那趟旅程,再也没有任何信息,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我左侧的脸颊被咬穿了,去医院缝了十几针,晚上照镜子的时候,脸上的疤痕提醒着我,那一切都不是梦。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以至于到最后我都有些恍惚:我真的参加过这样一趟旅行吗?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忽然手机「叮」的一声,提醒我有一封未读邮件。我点开一看,浑身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
「欧阳乾您好,诚邀您参加『月季花号』邮轮的公海之行,旅行时长五个小时,胜出奖励八十万元。如您同意参加旅行,请点击右下角的『同意』按钮,系统将即刻出票。如您不同意参加旅行,请忽略本邮件。」
再一次的旅行又开始了啊。
而我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有了之前的五十万,我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有一些积蓄,现在的我,已经不必为钱发愁了。
我本可以就这样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一转头,我看到了放在床头相框里的那张票根,上面仍有着斑斑血迹。
我的盟友,你一定很不甘心吧,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我猜,你一定很想去看看「暗网」真正的样子吧,想知道让你弟弟为之赴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毕竟,那就是你一次又一次参加旅行的原因啊。
可惜你看不到了。
抱歉,奎恩,我终究不是你的弟弟,我和你只是陌路相逢。
但是,我可以代替你去看,我也想掀开这个世界的表皮,看看它的真正面目。
现在,这变成我活着的意义了。
我要把你的血,涂抹在这个世界的心脏上。
「出票吧。」我点下了同意按钮,手指因为亢奋而在颤抖,「蟠龙,我希望你也在这条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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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3-03-30 16:32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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