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女魔头
所属系列:师叔要吃窝边草
第一章 女魔头
师叔要吃窝边草
1
我叫凤七,百晓生剑榜第八。
江湖传言,我性好色,总爱对年轻俊美的少侠伸出魔掌。
为躲我,青城派的长公子竟要仓促成亲,以保清白。
婚宴当天,我前去问个究竟,可不承想一推门——
青长风竟然死了。
还死在我进门的前一刻。
2
浓稠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
尸体横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淌下的血还带着温度。
可见刚死不久。
可这间屋里除了我,再别无他人。
毫无争议,我成为最大嫌疑人。
「不是你还能是谁——
「凤七,你好狠的心,得不到我儿就要毁了他。
「长风早就告诉了我们,你仗着你地位武功威胁他,要他跟你去冰川极地习武。
「现在他成亲你也不肯放了他!」
到嘴的鸭子又飞了,我难过得差点哭了。
「青长风是自愿跟我的,当初检查他筋骨时,明明都高兴得流泪了。」
众人:「……」
「真的,他喜极而泣,哭足一炷香。」我强调。
「还说要回去跟父母商议,要我宽限五天。」
「我素来宽宏大量,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吗,自然同意了呀,谁知他竟骗我,独自成亲了!」
3
的确,我手段是有些强硬。
但那都是有原因的。
我先天经脉有损,师傅去世前留我一本双人剑法。
一旦练成威力无穷!
只是,剑法对搭档要求极高——
最关键一点。
得是纯阳童子身。
这,就是青长风着急成亲的理由。
4
虽然我背着的剑并未拔出,上面干干净净,脚都没踏进去半步。
可没人相信我是无辜的。
「一代名门大宗,怎就出了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
「六扇门铁衫公子、长河帮大护法……」
「这些正值青春的少侠都曾遭她骚扰,苦不堪言!」
「长枫宫主还曾消失了整整三个月,回来后暴瘦憔悴,恐怕那段时间是被她榨成灰烬了吧!」
我百口莫辩,越辩越黑。
千钧一发,就在我准备杀出血路之际。
一声包含内力的轻叱打断逼问。
「都闹够了吗。」
这声很平,平得几乎不带情绪,像看厌了一场低俗的闹剧。
但浩瀚威压便威慑得全场头晕目眩,一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一惊,看向内院。
5
喜宴偏僻一角,坐着的青年玄衣素袍,手握茶盏,他腰间斜挂一剑。
搭在剑柄上的手指修长白皙,堪比上等的羊脂玉。
纷飞面纱下,是一张足以世人神魂颠倒的脸。
所以江湖传闻,剑宗两绝,一在宗主的剑上。
另一绝,则在他的脸上。
这也是他出行必须遮掩容貌的原因。
在场的都是老江湖,一眼便认出来者身份。
「原来是剑宗宗主,真是有失远迎,不知您竟也来了。」
武林盟大使脸色微变,几步上前,朝青年行礼。
6
慕商春。
被誉为近百年来第一天才,深受江湖人仰慕。
他是最年轻的剑宗剑宗。
名义上,也是我的师侄。
我心里闪过疑惑。
为什么我每个选中的人,都会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人,该不是他杀的吧?
7
不怪我起疑心。
以前我选的搭档,都会被慕商春以鸡蛋里挑骨头的态度淘汰出局。
他管我跟管龟儿子一样。
管我交友,扣我吃食,夺我爱宠。
天底下怎有这样的小辈?
我怀疑。
他定是怕我成绝世剑法,地位不保,才处处下绊子阻我大事!
8
慕商春的出现立刻改变了局势。
他单手搁在自己那柄名震天下的剑上。
深黑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每一人。
「凤师叔乃我师祖的关门亲传弟子,我剑宗长老。」
「若真要杀人,一剑足矣,无需用下三滥的手段。」
青城派掌门道:「敢问我儿身上多处剑伤,为何都是剑宗招式?」
「粗浅剑招,剑宗外门弟子都会,伪造又有都多难?」
慕商春随意一抬手。
对面弟子剑鞘里的剑像受到召唤似的,立刻被凌空抽离出来。
精准地落入他手中。
剑光似繁花,几招之间,他竟使出了华山剑派、九清宫、不周山几家剑式。
用实力证明剑伤并不能作为铁证。
「那人证呢,那么多人看着,总做不得假。」
「对,谁亲眼看见我师叔杀人,大可来本宗面前当面对峙。」
慕商春掀起眼皮:「本宗绝不袒护包庇。」
他全程挡在我面前,其中护短的意味不言而喻。
夜已深下。
跃动的烛光中,他的侧脸像被镀了层暖光。
尤其在如此千钧一发的态势下,格外令人心生仰赖之意。
我喉间温热,心跳得更快。
不由自主拽住他的衣袖。
说不感动是假的,原来他竟是这般信任我。
我居然还怀疑他,真真禽兽啊!
9
「师侄当然信您,像师叔如此头脑……嗯,率真的人。」
「气到头上又哪里顾得上拔剑,擦掉剑上血迹——」
「再将手帕毁尸灭迹这种事呢?」
喜宴成丧事,我作为嫌疑人,肯定是没法离开。
房间里,慕商春才慢条斯理的道出缘由。
「你——」我龇牙,做禽兽是对的。
也是你逼的!
「误会您的人,必然很不了解您。」
他微笑:「从小偷吃糕点,您有记得擦过嘴么?」
我:「……」
听着在夸,但损得声声到肉。
剑宗应该还有一绝,那就是慕商春犯贱的嘴。
10
慕商保证,十日之内会找出杀害青长风的真凶。
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扭转。
「反正都已经被赖上了,不如主动掌握调查的权利。」
「小师叔,您觉得,对方为什么要陷害您呢。」
我看他谈笑自如的样子,心里火大:「你心里是不是有数?
「有数倒算不上。」慕商春虚虚握拳在嘴边,微笑着上下打量了我一阵。
看得我头皮都在发麻。
每次他使坏,一般就这德行。
「不过呢,我确实有个想法可以试试。」
「……??」
「只是这个办法,还需要小师叔您的配合。」
11
这时的我,尚不知他险恶的用心。
三日之后。
我连人带包袱被赶出剑宗。
慕商春此法,名为引蛇出洞。
依他意思,如果有人真想看我众叛亲离,不如将计就计。
离开前,他安抚说:「只能辛苦您老人家在外晃几日了。」
「一旦发现有异常,立刻用传信烟通知。」
女孩子对一切与「老」有关的字眼都很敏感,我也不能免俗。
「慕商春,你刚说谁老呢?」
慕商春衣物华丽,玄袍在身,对我的殴打毫无感觉。
「师叔总嫌我嘴不够甜,我这不自省了,改正了。」
「您觉得现在如何,甜度可还合适?」
我:「矫正枉过,请掌握好尺度!」
「师侄得令。」
12
演戏演全套。
驱人出门,要走流程。
慕商春掏出卷轴,就地宣布。
「凤七你所犯第一罪为贪。」
「常为口舌之欲抢夺弟子口粮,心狠手辣,连本宗夜宵也不放过。」
哪怕知道是走过场,我还是忍不住辩解。
「等下,你夜宵经常不吃,与其浪费,我吃了又能如何?」
慕商春闲闲说:「我虽然吃不下,但大虎爱吃呀。」
大虎,是我这大师侄的爱宠。
一只长毛波斯猫。
卷轴足足有一百零八条罪,数罪并罚。
连小时候我往他衣服里丢毛毛虫都得口诛笔伐。
什么引蛇出洞之计。
摆明就是在趁机对长辈进行打击报复吧——
「那第二罪为嗔,与宗主有口舌之争后连损藏剑阁外五根殿柱。」
」第三是长不尊骚扰宗主,有失德行,欲对其行不轨之事——」
其他罪还算确有其事,但最后这个,让我着实懵。
「等等,我何时对你下过手?「
慕商春站的位置背光了些,身后耀眼的阳光把头发淬上了层不真实的光芒。
反而显得无比强大美丽,像一尊不可战胜的神。
我看不清他表情,只听反问一句。
声若寒潭。
「小师叔,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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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问住了。
我记性,一直不大好。
这都赖我先天有损的经络,越往后练越容易真气阻塞。
须有人定期用真气做疏导,每次疏导完我都会陷入短暂的昏迷。
期间做过什么毫无印象。
自师傅死后,这活自然就落到慕商春头上。
这其间,我想我是安分守己的。
否则以慕商春的德行,定会将我的丑事公布于众。
可最近那次结束,我察觉他有些不对劲。
慕商春破天荒呆坐床沿一旁,衣领微乱。
真像一尊凝固住的精致玉雕。
运功得耗真气,我知道欠了人,小动物一样四肢并用爬到床边。
难得伏小做低问他:「大师侄,你怎么了。」
「我可没做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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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应十分奇怪。
不似往常损人,只凶神恶煞地瞪我一眼便拂袖离去。
离开时,耳根连着脸颊一片通红。
我问当日执勤的弟子发生何事。
大家都面红耳赤不肯多说,只含蓄道。
「小师祖失去了神志,是纠缠了一会宗主。」
纠缠,我直接理解为殴打。
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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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商春,那日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你如数奉还就好了,需要记恨在心吗?」
他个子高,我从小就得仰头看他。
为了不在气势上输掉,我总会做出凶巴巴的模样。
一提,慕商春眉间那股凝成的冷峻越发明显:「您确定,要我如数奉还?」
他语气不重,但每个字都似咬在牙关上。
带着难掩的威胁。
经验告诉我,他心情欠佳。
……不会吧,难道我真做了什么?
可我能做什么呢,总不至于作奸犯科吧?
慕商春垂眸,我们双目对视。
他眼眸睛是漆黑的,里头纯粹的没有一点杂质。
目光深处像是一口深井,让人稍微一看就有沉溺进去的危险。
好在下一刻,慕商春已经面无表情地撇过头。
用不走心的笑,抹去了眼里那份我看不懂的情绪。
「您还能做什么,清醒时尚不敌我。」
「……」
「何况失去理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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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后的,直奔隔壁山破庙。
实不相瞒,我在这里,偷偷藏了个男人。
一个很危险的男人。
狡兔三窟,除了死去的青长风。
我还有备选。
半月前,我下山捕猎。
偶见明月楼杀手正在围攻一人,我最见不得以多欺少的阴损手段,便出手相救。
救下段九渊时,我以为捡到宝——
他与我要修炼的双人剑法极为契合!
天可怜见,赐我一线生机啊!
可惜感恩戴德是不存在的。
人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我的面具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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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忘记段九渊醒来时的眼神。
脸上散发着逼人的寒气,他眼睛会带点笑。
但里头一点情绪也没有。
甚至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故意拿起那张已经破损不堪的面具在他面前晃。
「面具?你指的是这个吗?」
我嫌他脸上扣着面具碍事,直接震碎了。
碎裂的面具底下,是一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
清理碎片时,我有种在处理绝世宝物的错觉。
因少见阳光,段九渊皮肤白得过分。
略带上挑眼尾透着凄厉的红。
他凌厉地瞪向我,有要把我碎尸万段的狠厉:「谁允许你取的?」
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但我大度,不跟他计较。
「一个面具而已,咋地,黄花闺女一样。」
「是不是看了就要对你负责啊?少林寺都没你们那么矫情。」
「……」
「那你肯定还是纯阳童子身,对吧!?」
哈,看他表情,我八成说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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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知道未来,我是万万不敢救他的。
我劝段九渊跟我,保管吃香喝辣。
「安心跟我练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从此天下第一不是梦!」
「对了,你到底是哪个门派的?」
他闭目养神,不理我。
我继续画大饼:「看你的手上没茧子,用的武器不是剑吧?」
「但不怕,我已为你拟定了合适的训练计划,等你伤好了就能开始了。」
「十五休一,都有银两,不亏待你!」
他初时对我不假辞色。
但自从知道我身份后,表情微妙的有了变化。
「你就是剑宗里,那个只喜欢纯阳身少侠的小魔女?」
「……?」
话是没错, 但凑在一起。
怎么听怎么诡异。
他来了兴趣,第一次认真打量我。
「江湖传闻,你跟长枫宫主有瓜葛。」
「他消失整整三个月后暴瘦憔悴,差点走火入魔,可是真的?」
……」
段九渊似笑非笑。
「做你搭档,真的会被你榨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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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看人还有用,我真想爆揍他。
我解释,因为名声不好,就生了女扮男装的想法。
想先与某个侠士称兄道弟,待到兄弟情深后再揭露我原来是女儿身的事实——
只是我估中了开头。
却没猜到结尾。
「他初时的确待我极好,相谈甚欢。」
「我看火候到了,这才道出女儿身……」
「谁知他居然哭了,哭完后就避我如蛇蝎一样逃命跑了!」
「……」
「他自暴自弃,能怪我吗?」
我自认坦诚相待,也开出了优渥的条件。
段九渊不为所动,伤稍一好就要走。
我哪能同意。
错过一次,何年何月才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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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也找到过合适的搭档。
那是个小剑派的继承人,人老实。
各方面素质也过得去。
连大长老都觉得可。
可就在我们即将缔约的前夕,慕商春找出了个证人。
证明那人五年前吃了碗牛肉面。
还逃了单。
慕商春以小窥大,说此人品行不端,不是可以交付信任的人。
就是找个搭档,又不是找夫君。
他管的未免太宽。
我不会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
没尘埃落定前。
绝对不能让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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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节外生枝,用镣铐锁住段九渊双脚。
「你的伤还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调养,这一个月你就别想走啦。」
「安心养伤,好好听我的话.」
我心虚补充:「当然,我不是威胁你.」
「你若实在不肯,我也不能勉强你。」
「也不会将你大卸八块,让你缺斤少两。」
段九渊微笑地举起手上链条。
「你这还叫不威胁?」
清脆的寒铁碰撞中,森冷戾气凝上他眉宇间。
他表情依旧是笑着,像盯着猎物的蛇类。
眼瞳里尽是毛骨悚然。
「凤七,我最讨厌受制于人,又锱铢必较。」
「你若现在不放我,等我出去,就是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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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里,铁索断裂,已人去楼空。
段九渊竟真不告而别了。
我找来负责每日送饭哑仆,才知前几天前人已经消失。
我黯然下山,途中,真遇到了杀手。
慕商春料对了,真有鱼上钩了!
我装作晕厥倒地上,七八个蒙面人试探地靠了过来。
我闭着眼,在他们靠近的瞬间,精准出手。
「不好,中计了!快撤!」黑衣头子迅速后退。
我唯一的失误,是低估杀手的决心。
他们不肯束手就擒,反而咽下牙关藏好的毒药,集体自尽了。
慕商春带着弟子赶到时,我懊恼地顿地上。
他摸了摸我脑袋,没说什么。
他摘下杀手尸体的面罩。
没有任何可以辨别身份的标识,根本看不出门派来路。
我催促他赶紧检查:「那他们身上呢,也许身上有什么线索。」
慕商春不动手了,反而吩咐我。
「小师叔你转过头去,不准看。」
「……??」我瞪大眼,被震撼了:「为啥,为啥我不能看!」
人是我钓出来的,我为何不能看?
过分了吧!
「男女授受不亲。」
我无语,可这都死透了啊。
慕商春反问:「那死人就不是男人了?」
「……」话是没错啦。
慕商春五官精致,但坚毅的面部轮廓显示着,这人性格上的偏执。
他纹丝不动,有婉转的余地:「转过去,小姑娘不能看。」
他就这样,专权,强势。
弟子们立成人墙,为难的劝我:「小师叔祖,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我把脖子一梗,气鼓鼓转过头。
顺带还堵住耳朵。
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的。
反正剑宗上千汉子,该看的早看过了!
23
离规定的日子,还剩两日。
我很着急,没有活口哪儿来的线索?
比起我,慕商春显然镇定得多。
他居然有心情去沐浴。
我去找他,见他半个身子没在水里。
水波涟漪,但周围没有一丝热腾腾的雾气,全是冷水。
慕商春感觉不到冷暖似的,头惬意的后仰在边沿。
颈部线条流畅漂亮,慵懒得如同一只刚苏醒的野兽。
我刹不住步子。
就这样把大师侄的后背一览无余了。
与毫无瑕疵如玉完美的脸不同,慕商春的背后并不体面。
伤痕累累,那是各种武器留下的痕迹。
再好的药,也抹不去伤疤。
其中最狠的是一记刀伤,从左肩胛骨一路劈到了腰际。
皮肉开炸。
只怕当时再深一点,避得再晚一拍。
就会一命呜呼。
这一刀,是慕商春十七岁时与刀圣决战时留下的战绩。
从此,没人敢对这位剑宗年轻的下任主人再有异议。
24
我突然就有些丧气。
慕商春的成绩是用命一刀一剑拼出来的,而我的却不是——
我现在依赖的,还是已故师傅的名声。
没有搭档,我唯一的希望也会破灭。
连自己身世都没资格知晓。
我无父无母,五岁那年被师傅收养。
对我的来历,师傅总是避而不谈。
他越这样,我越是抓心挠腮的好奇。
我很想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抛弃我?
对这些问题,老头守口如瓶,只说等我真正修成剑法,成为无人能敌的存在,才有资格知道。
而以上这些秘密,我一点不想让慕商春知道。
谁都可以看我笑话,就他不可。
大概……
这就是专属于长辈的虚荣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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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边呼吸一紊乱,慕商春立刻察觉到。
他只微微侧头,不允许我靠近。
「小师叔,您先出去稍等片刻,我先更衣。」
「你跟师叔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啊。」
我个子小,但步子一向迈得很大,雄赳赳过去。
「有什么没看过啊,就在这说吧!」
慕商春面若冰霜,就是不许。
几道无形剑气刷刷袭来,在地上划出分界线。
慕商春套了薄衫,加上时间仓促,身上湿气寒意很重,显得胸口的肌肉线条很明显。
一起一伏间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
我不由多看了几眼。
慕商春注意到我的视线。
他声音平平,似压抑着怒意,但又忍着没发作。
身上带出的真气把水池都热得冒烟了。
「长辈归长辈,但男女始终有别,还请小师叔谅解。」
我:「……」
一个个身子镶金了?
还是三从四德成精了?
真当我兔子要吃窝边草啊?
26
他更衣出来,才道出内情。
「如果布局的人是有心要害你,岂会因为你被赶出来就贸然下手?」
「小师叔,饭要一口口吃,人也得一步步抓。」
我直愣愣回过味来了。
敢情他压根不是要引蛇出洞。
从一开始,他要引的,就不是杀人凶手。
「与我猜得不错,这群人是青城派掌门派来的死士。」
「这个困局,说多难也不难。「
「」问题的关键,还在青长风尸体身上。」
我忙问:「你是怀疑青长风不是死于剑伤,尸体会有问题?」
慕商春微微一笑。
「不管什么猜测,都需要落到实处的证据。」
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者为大,青城派是绝不可能同意有人碰独子尸体。
如果那时候强行要求,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占理。
说不定还会刺激他们铤而走险。
慕商春了解青城派掌门的心性。
他们咽不下儿子的死。
认定剑宗会包庇护短,在得知我被剑宗驱逐出门后,立刻按捺不住派死士来抓我。
现在把柄在手,他们就没法再拒绝慕商春的要求。
破局的主动权,重新回到我们手里。
「父母之心可以体谅,青家老两口也想知道真相。」
「我们既能从杀手身上找到追根溯源的证据。」
「也证明了,我们有能力从他家儿子身上找到新线索。」
追根溯源?追哪门子根?
我们都把杀手尸体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也没见有线索啊。
在我无比疑惑的目光中,慕商春隐晦地给出答案。
「表面看不出线索,但内里呢?「
「只要人走过的地方就会留下痕迹。」
「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死者身上自会有答案。」
27
清早,青城山。
晨曦破晓,一路跑死三匹快马。
我们在青长风下葬前一日,赶到青城山。
为了不误了下葬的时辰,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没想到慕商春请来的女仵作,不仅年轻,还貌美。
她着浅绿裙,为方便作业小手臂带着袖套。
对我们的到来视若无睹,正专注在切肚皮上。
我揉了揉眼,让慕商春赶紧掐我。
「我是不是在做梦,冯听柳,她就是你说的仵作?」
「没错,就是她。」
「你们不过几个月不见,怎就认不出人了?」
慕商春没掐,曲起手指,往我额间中央一弹。
「不过小师叔要求,那师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呜!」我吃痛,泪花立刻沁出眼眶。
捂住额头怒气勃勃:「你——」
你还真弹啊!?
平时怎不见你那么听话?
摆明了公权谋私!
「小师叔的命令,暮春怎能不遵从。」
他笑了笑,见我额头是有些红了,又用指腹搓轻轻揉了两下。
「这不难得有以下犯上的机会么。」
少打一棍子给颗糖,我不耐烦要挥开。
他模样俊美,但那双手还是典型习武人的。
老茧多,伤口也多。
算不得温柔。
一过肌肤带起好一阵战栗。
我含着泪瞪他,他与我四目相对片刻。
轻轻俯下身。
在我耳边用气音说。
「冯家老祖宗,正是做仵作出身。」
28
几个月前,冯听柳做了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她去京衙,状告亲爹宠妾灭妻,毒害弟妹。
最后冯父虽免了牢狱之灾。
但一夜之间沦为笑柄,体面全无。
父女翻脸,冯父将她从族谱中除名。
并放狠话谁收留她,就是与冯家为敌。
这般温柔又知世故的人,鱼死网破起来,竟会这般决绝。
我还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但慕商春已经不打算给我机会了。
「小师叔,这些江湖百录里都有记载。」
「难道您没看过,一点都不知道么?」
此书是由慕商春闲暇时编纂。
里头详细记载了各家发家史与不同门派之间关系。
堪称行走江湖必备之物。
我茫然的表情出卖了学习进度。
「有,还是有在看的,这不正看到苏杭段家……」
「段家,位于第八页,看来小师叔已经看了足足七页了。」
「可喜,可贺。」
慕商春把足足两个字咬得特别扎心。
「小师叔学习那么认真,您的师傅,我的师祖在天有灵定会非常欣慰。」
「……」
29
解剖是门技术活。
与想象中的血肉模糊完全不一样,缝合后的地方隐约透着白色线条。
不举着灯烛凑近看,还真看不出问题。
屋外等待的青家两老也进来了。
气氛安静得诡异。
冯听柳擦完手,问两老。
「各位,青长风在酒宴里吃过不少东西对吗?」
众人点头,新郎在酒席上,当然得吃喝。
「但在他胃里并没有大量酒肉的残留,与你们说的情况对不上。」
「如果他真是离开酒席就去小楼,这点时间里,那么多食物根本不可能消化完。」
「而且,按照他身体食物残留情况推算,青长风应该是死于更早的时候。」
青掌门急切问:「这是什么意思?」
慕商春替她解释。
「意思是,当时敬酒的人,并非真正的青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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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众人皆讶。
冯听柳这番话佐证了慕商春最初的猜测。
我觉得匪夷所思。
几百号人众目睽睽下,新郎如何能被人替换?
慕商春目光停在尸体上。
「真正的青长风想必在婚宴前就被害了,而且提前被搬运到房里。」
「凶手只需要假装成他,让婚宴上几百号人见证他还「活着」。」
「找机会再引导小师叔过去即可。」
日暮来临,我们回到事发小楼。
这儿临水,附近花草茂密。
从酒宴到这需要半盏茶时间。
慕商春中途问我:「小师叔,你可曾亲眼看到他推门进去了吗?」
我点头,慕商春让我就站在原地,自己模仿青长风上楼。
脚步声渐远,只听风声忽过。
枯树婆娑,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
二楼门忽地开了。
但开门的不是慕商春。
而是早一步待在房里的冯听柳!
31
金蝉脱壳后,慕商春从树丛里走出。
「小师叔您那日所在的位置,其实看不清他是否进去。」
「而小楼拐角处有死角可以轻功离开,你听到上去的脚步声,自然以为人进去了。」
「实际凶手已经离开了,把移花接木的现场交给你。」
所以我当时看到的就是凶手?
那会我正在气头上,急不可耐的要问个清楚。
静下心细想。
我真亲眼看到「青长风」进去那一幕吗?
有没有,我完全不记得了。
那块的记忆,好像成了任人拿捏的拼图。
「眼见就为实么,不一定,人的记忆会某些情况下出现误差。」、
慕商春从容道:这只是很简单的障眼法。」
「但聪明的利用了大家的情绪。」
「杀害青公子的人,不仅精通易容,还对青家大宅的构造了如指掌。」
「这可不是初来乍到的杀手就能做到的。」
青掌门半信半疑:「可易容厉害的杀手,江湖里可不少!」
「我再说一点。」慕商春以一种没有情绪的语气说。
「敬酒时,凶手敬足了二十三桌,共两百一十八人,没一人喊错。」
众人:「……」
现在临近初冬,我都穿上了毛茸茸的袄子,可慕商春还是一身单薄黑袍。
三指宽的暗金腰带勒出精悍腰线。
寒气凛凛。
像把即将出鞘锋芒将露的利刃。
所过之处无人能抵。
32
管家负责婚宴筹备,差人拿来册子。
细细一数。
那日主厅里果然是坐了二十三桌,两百一十八人。
一桌不多,一人不少。
慕商春的记性我是体会过的,这厮脑子贼精。
看书一次就能过目不忘,所以他老拿自己读书的标准老要求我。
公平吗?
青掌门依旧不服:「可,万一是杀手提前做过准备呢!」
慕商春反问:「许多亲戚是从外地赶来,当日才到。」
「试问杀手要如何准备?」
「……」
「此人年纪、体型与青长风相仿,还熟知青家情况。」
「也知道青长风突然成亲的内情。」
慕商春仍看向老两口,凤眼平垂。
这个角度让他莫名有种悲天悯人的味道。
「青掌门,你们现在需要排查的,是内门子弟里——」
「究竟有谁没出现在当日酒席里。」
33
婚宴那日,唯一称病没去婚宴现场的。
只有二公子一人。
何许人也?
他是青掌门与外头名妓所生,因出身卑微在家中没少被欺负。
无论年岁、资质、样貌都与青长风相似。
但前途却天上地下。
据他房里丫鬟说,二公子那早身子发热没去酒席。
但她中途回空拿药进屋时,却发现人根本不在床上。
到下午,她又见二公子在后院偷偷烧东西。
去清理的时候竟发现灰烬里还有几片残留的衣服碎片。
料子色泽,与青长风成亲时身上所穿一模一样。
丫鬟心里害怕,但也不敢吱声。
只偷偷把碎片藏了起来。
管家带人来查时,她当即把证据交了出去。
人证物证俱在,这下是想赖也赖不掉了。
34
至此,我的嫌疑才彻底洗清。
我难得想表扬他一句,谁知慕商春跟冯听柳在聊正事。
一句话把我挡了回去:「小师叔,功课都做完了吗?」
我装傻,入座后顾左言他,说什么功课。
「哦,出来太匆忙,忘带了。「
「这次我们是走得挺着急,您会忘记也是正常的。」
慕商春变戏法似的从行李里抽出几本册子。
嘴角扯起笑,英俊又逼人:」小师叔贵人多忘事,但没事,师侄记得,不也是一样的?」
「你,你——」
我望着那些书,表情瞬间垮掉。
「慕商春,我是江湖儿女,练武你监督就算了。」
「每天读这些酸唧唧诗文是怎么回事?」
慕商春眉心舒展,笑得祸国殃民。
「若不安排紧一些,万一您又在外头物色到哪家青年才俊可怎么办?」
我扎心了,只能抱起书乖乖到别间背那些狗屁书经。
不过离开前,我看看他。
又看看冯听柳,露出了然的笑。
孤男寡女,有问题啊!
35
我寻思,是不是给慕商春找个媳妇。
他就没空管我了?
翌日,我故作自然地提起他的终身大事。
「大师侄,你今年也要二十四了。」
「有没有想过以后娶什么样的姑娘?」
这问题一提,不知是不是错觉。
周围气温都低了几分。
慕商春托起茶盏,慢条斯理饮了两口,答非所问。
小师叔不要以为我成了亲,以后就不会管您了。」
「……」要不要那么直白拆穿?
心事被看穿,我羞恼争辩。
「大师侄,你这是小人之心夺君之腹了。」
「怎能老把长辈的关心,说得如此功利世俗!」
「黄鼠狼给鸡拜年时也这般说。」
慕商春面色平静,但口气不善的提醒我。
「小师叔,乱点鸳鸯谱,就是跟月老抢生意。」
「还是小心为上。」
他这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还真说准了。
隔天,我上火了。
36
「何止上火,牙肉都发炎了。」慕商春让我张大嘴。
他手托住我下巴,往里看了看。
「冤情一没,小师叔这嘴就忙得没停下来过。」
「您不长溃疡谁长呢?」
「心宽体胖,人生常态。」
我顾左言他:「水土不服,我在剑宗不也这样吃,照样没事。」
我每次一上火,牙齿就会作痛,只能取来六神丸。
碾碎敷在牙齿里,能稍微减轻疼痛。
晚上光线差,慕商春把盏灯摆在桌边。
他端起药碗:「小师叔,您得张大点,我才能上药。」
是这道理,可面对眼前的师侄,我莫名有点……
忌惮。
慕商春今天所穿的袍子朱红色为底,绣工精致。
上秀着繁复华丽的图腾,加上他平日里穿的颜色都素。
现在这身锦绣上身显得俊美得不似真人。
似玉人。
对比下,我这姿势就太显不雅了。
「你放那,我自己来。」我顿时不想指使他了。
「需要张那么大吗,我想淑女点。」
「不张大点如何上药?」
他反而把椅子挪近了些。
「侄儿观察,您在大口吃肉时,好像完全没想过这问题。」
「……?」
得,你还观察上了。
我顿时没劲儿,愤愤张开嘴,能张多大张多大。
恨不得把每颗牙齿都亮出来。
慕商春被我这鲁莽模样逗笑了。
「很痛吧?痛的话,就下次长记性。」
明知故问,我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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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1-12-22 16:42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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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师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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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要吃窝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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