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杀夫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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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夫证道
山海异闻录
修仙界这几年流行杀妻证道。
我那夫君修为多年不进后,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想杀妻证道。
巧了,我也想杀夫证道。
1
我跟夫君面面相觑,互相谦让。
「你先。」我口蜜腹剑,捏出了三寸刀。
「你先。」他笑里藏刀,握紧了双刃剑。
然后,互相捅了对方一个对穿。
不巧,我们都没死。
他出刀时,我身子偏了一点,避开了要害。
我出剑时,他侧了侧,非常可惜,没捅死。
我与他面面相觑,互相尴尬地笑笑:「好巧,好巧,原来你也想杀我。」
「彼此彼此。」我夫君嘴角带血,「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2
「师父,我被打了。」
我一头栽倒在我师父门前。
师父一蹦三尺高:「谁这么牛逼?介绍过来让我调教。」
我听完就晕了。
干完一锅灵药,我声泪俱下说了来龙去脉。
师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宝呀,你确定要杀夫证道?」
我非常确定,以及肯定。
「你还喜欢顾明远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深爱、最爱,爱得刻骨铭心,掏心掏肺,至死不渝。」
正因为深爱,杀起来才更能证道,不是吗?
师父无语,半晌后她老人家才敷衍地摆摆手:「那为师祝你早日杀夫正道,早日飞升,就别留在下面当祸害了。」
我老老实实说:「打不过。」
其实如果顾明远没防备,我还能背刺,但现在,他不光有防备,还要杀妻证道!
当年好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海誓山盟,上刀山下火海的,说能为人家死。现在新人变旧人了,要杀妻证道!
我师父欲言又止,在她张了第三十次嘴后,我终于忍不住问:「师父,您老人家有话直说。」
「宝呀,你要是不能杀夫证道,会不会杀师证道?」
这是拷问我的灵魂呀。
一个答不好,师父「杀徒证道」咋办?
我经过慎重考虑:「师父没那么重要,杀了也证不了道。」
师父松了一口气,又立马沉下脸,从我嘴边夺下药浇了门前的花花草草。
我噤若寒蝉,静若老狗。
我就知道,怎么回答都是错。
师父皮笑肉不笑:「既然师父没那么重要,那师父熬的药也没那么重要,乖徒儿也不必喝了。」
「师父说的是。」我从善如流,「以后弟子肯定要爱师父比狗男人更多一些。」
「然后,杀师证道吗?」
……
这梗,过不去了是吗?
3
我被师父赶到演武场,她抡起半人高的大砍刀砍我。
我:???
师父掂了掂大砍刀:「你要杀夫证道,他要杀妻证道,谁生谁死,就看谁技高一筹了。」师父示意我出招,「不想死,就要心狠、手快,招子毒,还要够无耻……」
话音未落,我就被师父袭了胸。
我惊得外焦里嫩。
没想到,师父竟是这样的师父。
下一刻,师父的大刀横在我脖子上。
师父拍拍我脸:「宝呀,你还是太嫩了,多去练练。」
我舌头打结:「师父呀,你真是太会了!」
「因为你师父我呀,当年差点被杀妻证道。」
「后来呢?」师父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哦。
师父羞涩地笑笑:「后来,你师公就被我一刀劈成了两半,一边葬在了天南,一边葬了海北。」
看不出呀。
师父竟是个狠人。
我就说我怎么这么多年没听师父说过她那早死的丈夫呢,原来是……
师父将手中的大砍刀递给了我:「如今,该你传承我的衣钵了。」
师父磕着瓜子安慰我:「一寸长一寸强,大刀劈狗如切瓜,你就想象顾明远是狗,这狗在你对面……」
说曹操,曹操到。
师父话一落,狗男人顾明远就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
师父瓜子一扔:「狗来了,乖徒儿,上。」
4
「宝宝……」狗子刚开口,我「嗷」一声就冲了上去,以前怎么也用不利索的大刀,这时却丝滑起来。
削、砍,横、劈,我大刀耍得虎虎生风。
腾、挪、跳、移,狗子长剑使得玉树临风。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就是赏心悦目。
但好看顶个屁用。
一寸强一寸长。
一寸短一寸险。
狗子险象环生,一边逃一边说:「宝宝,我们谈谈……」
谈个屁。
怕是还没谈,杀招就上了。
「我说一二三,你我同时扔下武器,坐下来好好谈谈。」顾明远看着我大刀。
「好呀。」我答应得痛快。
没了武器,我也有其他的杀招。
一二三。
丢大刀,扔长剑。
三二一。
他张开胳膊跑过来拥我入怀,我甜甜滴地着,踮着脚尖吻上他的唇。
我后背一疼,狗男人手上带刺,根根插入我血肉,我身体开始麻木。
刺上肯定喂了毒。
我舌头一送,一枚药丸轱辘进他的嘴里,他想推回来,却被我用舌头堵得死死的。
毒药见血封喉,看毒不死你。
一吻缠绵。
一抱缱绻。
他低头深情地注视我,我回以绵绵情意。
他扶着我背,柔声问:「疼吗?」
疼,当然疼。
我冷汗淋漓,浑身哆嗦,差点要骂娘。
但我摇摇头,拭去他嘴角的血迹,重重地按在他胃部:「难受吗?」
这药不仅能见血封喉,还能让人痛不欲生。
服下,神仙都得痛打滚。
顾明远额头青筋直跳,嘴角血流潺潺,面目狰狞,声音却平稳:「宝宝给的,毒都是甜的。」
可惜,我们不是凡人。
这药最多让我们难受,但要不了我们的命。
趁你难受,杀你证道。
他凶相毕露,一掌拍向我的头颅。
我杀机尽显,一脚要让他断子绝孙。
我侧头,他后退。
他一掌打在我肩头,咔嚓,我肩膀被卸了,大刀掉在地上。
我一腿踢碎他膝盖,啪一下,他重重地给我跪下。
又是平分秋色,两败俱伤。
现在,只需要在场的第三人将他擒住,待我恢复过来再杀夫证道。
我期待地看向师父:「师父,绑狗待下锅。」
师父正磕着瓜子看热闹,见我望过来,扔了瓜子,拖着大刀向我走来。
狗男人脸上露出绝望。
我笑得不要太灿烂。
5
结果,师父晃悠悠地走来,语重心长地扶着我:「乖徒儿,自己夫君自己杀,师父呀,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我:???
师父:「我杀了他,你也证不了道啊。」
……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狗男人被他师父捞走了,临走前,还给我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似在讽刺我师父不靠谱,我杀夫证道是妄想,气得我一口老血喷出来。
可惜呀,这么一个杀狗的好机会。
我捂着伤口控诉师父,师父眉头也不抬:「你们小年轻要搞你杀我我杀你的情趣,我这个老人家就不凑热闹了。」
「师父,当年你也杀了师公证道。」我不懂,但不妨碍我问。
师父理直气壮:「瞎说,当年师父是自保。哪像你们,夫妻不像夫妻,倒比仇人更像仇人。」
是了。
师父根本就没证道,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修仙界打转。
我虚心地问为什么,师父说她要以力证道,不走旁门歪路,省得以后后悔。
但既然我想走,那她也不管,只是不帮我而已。
想必,顾明远的师父也是这样想的。
师父最后还说,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正派的老家伙怎么养出了我和顾明远这种离经叛道,又心狠手辣的徒儿。
我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大约是物极必反,兼之我们天生狼心狗肺。」
6
后来,我跟顾明远又你来我往了几次。
但可惜啊,就跟我们势均力敌的爱情一样,我们的杀招也同样平分秋色。
谁也奈何不了谁。
甚至,我师父和他师父已经习以为常,一个磕着瓜子看热闹,一个拎着酒壶防意外。
他师父是这样说的:「打是亲,骂是爱,杀来杀去情深似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也算是虐恋情深。」
亲了没错,爱了也没错,情深似海也没错,但都不耽误我们互相捅刀子。
到最后,我们都倦了。
那次,顾明远让他师父送来了口信,说他倦了,想和解,问我愿不愿意与他一叙,不带武器,不带师父。
我想了想,答应了赴约,弃了大刀揣上了短刃。
一见面,顾明远这狗男人就黏黏糊糊地地迎上来,开口就是甜言蜜语:「宝宝,这几天,我很想你,睁眼闭眼都是你,夜夜不能眠……」
我冷笑,是睁眼闭眼都想杀我吧。
比演戏,谁不会呀。
我凄凄楚楚地滴下了几滴眼泪,哀怨地开口,那语调都让我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对你也是日思夜想,寝食难安,人都瘦了。」
实际上,我一天天勤学苦练,耍大刀耍得肱二头肌都出来了,一天吃的饭比师父三天吃得都多,硬生生重了将近十斤。
看着瘦,都是肉。
「我怎么看你胖了。」顾明远一针见血,「脸都圆了。」
「我那是肿了。」睁眼说假话,转头就指责,「你容光焕发,哪像夜夜不能眠的样子!」
「我那是为了见你,现敷的粉。」
我们两个彼此心知肚明,但谎话连篇。
没意思,非常没意思。
我擦掉眼泪,撕破伪装,先发制人:「你想杀我证道,夫君,你好狠的心,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我以为你也跟别人不一样,夫妻几百年,你就不能让我杀一杀。」狗男人毫不示弱,「你说你爱我,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却连我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满足不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我:「你让我杀吗?不让我杀就闭嘴!」
顾明远闭嘴了。
看起来是真不想让我杀。
好失望。
我摸出短刀,他拿出短剑。
渣男,说好的不带武器却藏了匕首。
不过说起来,我也不逞多让。
既然如此,我们各凭本事吧。
刀刀割喉,剑剑指心,这次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7
事后,我们各自躺在地上,我累得不想动一个手指,他倦得脚都抬不起来。
杀夫(妻)不易,双双叹气。
不过这次,我们倒没有带师父来,最重要的是,带了师父也没用。
良久后,顾明远恢复了一点力气,我坐起了身。
他摆摆手:「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乐意至极。
杀也杀不了,不如散了。
我们就地解除了道侣关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就跟世间所有的男女一样。
我浑身一松,收拾了断刀,一瘸一拐地就要走。
顾明远下手是真重,不过他也没讨了好,浑身皮肉没一点是好的。
他喊住我:「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捂着伤口:「找个弱点的男人继续杀夫证道。」
「你呢?」我斜着眼睛看他。
他目光灼灼:「骗个傻女人继续杀妻证道。」
呵!
真是狗男人。
「祝你早日杀夫证道。」
「望你早日找到大傻子。」
我们异口同声,像老朋友一样,互相祝福,然后各自再见。
我一扭头,脸色就扭曲起来,扬手扔出早就准备好的法宝、符篆,一时刀光剑影、雷声阵阵,半边山都被削了下来。
顾明远猝不及防下,着了我的道,被万剑穿身,雷霆加身,直挺挺地掉了下去,压了我半座山的力量。
生死不知。
顾明远,我杀定了。
8
我这一把偷袭,掏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一头栽倒在地。
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想要看看顾明远死了没有,一动却钻心的疼。
一阵天旋地转,我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已经很深,星光点点。还有,比星光还要耀眼的师父。
她在浓浓的夜色中提着一盏灯,照亮了我浑身的狼狈。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师父大概怕我死了,眼眶都是通红的,她看到我的时候还不敢置信,很快她就扔下灯笼将我抱在怀里。
我咧嘴一笑,浑身前所未有的轻松:「师父,我可能将他杀了。」
那么重的伤,那么重的山,如果他还不死,那真就是老天眷顾了。
师父的眼泪打湿了我脖颈:「宝宝真厉害。」
师父的怀抱又香又暖,让我想起来娘亲的怀抱,这么多年再苦再累,狗男人要杀我证道,我都没有哭过,反而因为师父这个怀抱让我眼眶酸涩起来。
我抱着师父哇哇大哭:「这世上还是师父对我最好。以后,我再也不离开师父了。」
师父沉沉地说了一声:「好。」
但,不离开师父是不可能的。
因为,顾明远,他没死。
也不知他为何这般命大,都这样了,竟然还没死,反而因祸得福,得了天大好处,还收获一名红颜知己。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差点将三米长的大砍刀给掰断,对着门口的石头就是一阵狂砍。
他,怎么还不死!
凭什么都这样了,他还不死!
师父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宝宝,我们用别的方式证道不好吗?」
「不好,师父。为什么他们男人能杀妻证道,我们就不能杀夫证道。」我坚定地摇头,将大刀短刃全都带在身上,又准备了毒药若干,做足了杀狗的准备。
有些事情即便是师父也不知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跟顾明远就不死不休。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无解。
9
我,是重生回来的。
前世,顾明远杀我证道,一边哭着说「对不起」,一边毫不犹豫地下手。
到死我都不明白为什么。
许是怨念太深,我的灵魂附在了顾明远身上。
因此,见证了他证道后的各种骚操作。
证道后的顾明远飞升的架势非常大,在上界混得风生水起,左拥右抱。
他找了无数的美人,每个都有我的影子。
他称呼她们叫「宝宝」。
多可笑。
我姓保,名宝,即便是仇人叫我全名也亲昵得很,就好似我是他们的心头肉、掌中宝一样。
他一声声地叫我「宝宝」,也能用温柔的、缱绻的、深情的声音叫别人「宝宝」。
多可笑。
他给每个红颜知己讲我们的故事。
讲我是他的至爱,讲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讲我死后他对我的思念和至死不渝。
在他与别人的床笫间,讲与我亲热的过往,我被迫看了无数场活春宫。
时间一长,我就开始背佛经了。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将自己念成了无欲无求的和尚。
啊,不,尼姑。
那些傻女人感动得泪眼涟涟,心甘情愿地献身献心。
等他腻了,就下界到我的坟前,哭着说他后悔了,对追他到下界的女修说:「对不起,我还是忘不了她,我们分开吧。」
然后,又去其他女子身上再寻找我影子。
腻了,就再将我这个亡妻拉出去遛一遛。
庭有枇杷树,我被绿成大草原。
早有杀妻证道,后有浪荡风流。
果然呀,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黑,不管古今都是一样一样的。
简直将我的灵魂给恶心透了。
唯一给我安慰的,只有师父。
我那温柔软软的师父以力证道,扛着自己的大刀上天入地地追杀顾明远,将他的头颅放在我坟前,洒了一壶酒,低眉浅笑。
「宝宝呀,为师想你了。」
灵魂没有眼泪,哭不了,我只觉一股巨大的悲伤从灵魂中涌出,心碎成灰。
我的师父呀。
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不求回报的师父呀。
对不起,徒儿让您难过了。
然后,再一睁眼,我回到了生前,回到了杀妻证道前。我果断捏出了三寸刀,与他的双刃剑针尖对麦芒,谁也没讨得了好处。
我隐藏起恨意,口蜜腹剑,与他互相谦让。
前世种种,谁也不曾说。
只是人不能一直憋着,憋久了,早晚要出问题。
10
那天,我梦到了前世了。
我在梦里哭得撕心裂肺,似乎要将前世今生的委屈都哭出来。
师父吓坏了,赤着脚奔来,将我搂在怀里,一遍一遍地说着:「师父在,师父在,宝宝没事,都过去了。」
后来,据她说,她睡得正香却被一阵杀猪般的鬼哭狼狈给吓醒,以为是魔界入侵了,顾不得穿鞋提着大刀就来了。
结果,只看到我做噩梦大哭的我,还哭得一抽抽的,就跟发了羊癫疯一样。
她一将我唤醒,我就跟个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抱住师父。
「师父,我梦到我死了,被顾明远杀妻证道了……」我哭得不能自己,好不容易将前世的事说了一遍。
一边说,一边将眼泪鼻涕抹到师父身上。
呃,师父的胸好平,连个弧度都没有,白长了这么女人味的一张脸。
师父沉默了半晌,我以为她要安慰我,最后却只等来一句:「衣服你洗。」
「啥?!」我打着哭嗝问。
师父指指她身上的眼泪和鼻涕,嫌弃极了:「别以为我没看到,脏死了。」
好好的悲伤气氛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师慈徒孝到此为止。
再也不爱了。
我气哼哼地从师父身上爬起来,钻进被子不吭声。
小气鬼!
前世我死后,都能上天入地地追杀狗男人,现在,现在小气得连个衣服都不自己洗。
我气着气着,就睡着了,就是睡得不太安稳。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声轻叹,被子里钻进了一个人,温热馨香。
我一翻身就抱了一个满怀,满意地蹭蹭,再次沉沉睡去。
世上只有师父好。
有了师父,我这个保宝才是宝。
11
我是抱着师父醒来的,一睁眼就看到师父睁着大大的眼睛无神地望着房顶,眼下还有黑黑的眼圈。
一看就没睡好。
「师父早呀。」我活力满满地打招呼。
师父有气无力地看了我一眼:「保宝,你先放开我,你压得老娘睡不着觉,太重了!」
我利索地松手。
师父松了一口气,才慢吞吞地坐起身,拢了拢睡乱的头发,拉了拉皱巴巴的寝衣。
等等寝衣……
我仔细一看,果然是昨夜那个寝衣,上面还残留着我昨夜的泪水和鼻涕。
所以,昨夜师父就是穿着这个在我床上睡觉的。
我还抱着睡了一夜。
我的衣服,我的被子,我的床,都脏了。
我万分嫌弃地跳开,指责师父不爱干净。
师父气得额头直跳,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拍死我的冲动,只冷冷地用她优美的嘴型说出非常不优美的话:「滚!」
我麻利地滚了。
师父的衣服还是自己洗吧。
我呀,我要干大事去了。
这世,我自己的仇自己报,就不劳烦师父了。毕竟,她前世为我做了那么多。
12
顾明远要娶新妻的消息传来,我怔了很久,不吃不喝呆望了三天。
满脑子都是怎么杀他。
是一劈两半,还是肢解分尸,抑或着散为漫天烟花,送他与日月星辰肩并肩。
我计划了顾明远种种死法。
我准备了上千斤的火油,几百斤的毒药,还有能将他整个师门都炸飞的火药。
只等他大婚那天,警惕最为放松,开始新一轮杀妻证道的时刻。
自从那夜过后,师父再也不劝我了放弃杀夫证道的想法了,默默地帮我准备着,纵容且包容。
顾明远的婚柬提前半个月送了来,邀我这个前妻观礼。
他也不怕前妻、后妻欢聚一堂,来个血溅喜堂,齐齐来个杀狗证道。
我眉头一皱,拉着师父商量。
去是一定要去的,但怎么去,是关键。
首先,输人不能输阵,不能他新婚燕尔洞房花烛,我这形单影只孤孤单单。
所以,我需要一个男人。
还得是一个长得俏、生得美、个子高,样样都能压顾明远的一个男人,有资本让我爱上的。
这样顾明远才会信以为真,觉得我放弃他了,我才能有可乘之机。
师父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估计是想从哪里逮个冤大头给我重装门面:「我倒有个好人选,可是……」
「没有可是,谢谢师父。」师父是真好,我抱着师父的脖子就亲了一口。
师父身体一僵,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虾子。
还挺好看。
可惜呀,师父是女的。
世上只有师父好,有师父的孩子就是个宝。
当初我爹娘真有先见之明,让我姓保名宝,让人一喊我就像喊「宝宝」,让我有种被人偏爱的错觉。
事实上,师父确实对我一心一意的偏爱。
「师父呀,你要是男人我肯定嫁给你!」我真心实意地感慨。
「然后再杀我证道?」师父看我的眼神如同看负心汉。
我赶紧狗腿地表衷心:「哪能呢,师父这么好,我才不舍得。」
可惜呀,我喜欢男的。
13
几日后,师门来了一个人。
是个陌生的男的。
肩宽腰细,个高腿长,光背影就能让人心旷神怡,一看就是极品。
他听到动静,回头看我,眉头一挑就开口训斥:「看什么,还不赶紧滚出来!」
这人长得果然对得起背影,好看、诱人,气势十足。只是,等等,长得怎么这么眼熟!
这语气也熟悉得很。
我「哦」了一声,乖乖地滚过去,这一近看更了不得,真他娘的像师父。
莫非是师父女扮男装,牺牲自己给我当夫君?
这多不好意思。
我正扭捏呢,这人开口了:「我是你师父的弟弟,你可以叫我师叔。」
原来姐弟,怪不得与我师父长这么像。
只是,师叔怎么就比我师父高这么多,莫非从小抢我师父的饭吃,才让我师父长不高。
当然,我没有说师父矮的意思。
「你就是嫌你师父矮!她从小挑食,饭量小,不像你一顿三碗干饭都嫌少。」师叔不高兴了,拽着我衣领将我提起来,漂亮的眼睛杀气腾腾地看着我。
明明跟师父的眼睛一模一样,长在男人脸上怎么就跟女人脸上,完全不同了呢。
我:「???」
师父你怎么什么都给师叔说,我不要面子了!
哦,我要面子,师父还给我一个大面子。
「我来充你的面子,满意吗?」师叔放开我,退后一步,转了圈圈给我看,衣袂飘飞,风采绝伦,头上的发带飘呀飘,都飘到我心里去了。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这条盘靓顺的,当青楼楚馆的头牌都使得了,充面子那是小意思。
我使劲鼓着掌,手都拍红了,大喊着:「再转一圈,爷有的是钱!」
师叔的脸黑了,手一伸,寒光闪闪的大刀横在我脖子上。
我立马怂了。
只是,这刀好像也跟我师父的一样。
莫非,是家传的。
14
师叔就这样住了下来。
师叔不比师父温柔贤惠体贴,端着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势,让我忙前忙后地孝敬。
我不乐意,师叔一刀将门口的大石砍成两断,唰唰唰又是几刀,大石变成了小块。
「你跟石头谁硬?」师叔收刀问我。
自然是石头硬。
惹不起,就得苟着。
报应,报应,师叔肯定是觉得我这个徒儿太压榨师父,给自己姐姐报仇来了。
只是,我师父呢!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师父已经不在了好几天,自从师叔来后,师父就没出现过。
我想我师父了,想得饭都少吃了一碗,只比师叔多吃了一碗。
我问师叔我师父呢。
「想师父了?!」师叔神不动。
我点点头:「想呀,想得茶饭不思,挠心挠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几天不见,都觉得过了千百年。」
其实是想念师父做的家务了!
师父在,衣食住行样样妥当。
师叔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似乎很是满意,然后他告诉我:「你死了的师公又活了,你师父去收拾烂摊子了。」
师公,活了?
我嘴巴张得能塞鸡蛋。
那个被一劈两半,一半葬在天南,一半葬在海北的师公,活了?!!
也不知道怎么个活法?
不知活得是哪一半,还是两半都活了,拼吧拼吧活成了缝合怪?!
我凑过去,捅着师叔让他好好说道,师父和师公当年是怎样的爱恨情仇,最后又怎么反杀的。
师叔握住我乱戳的手,顺手包在手心里,拍拍我脑袋。
我一怔,这动作跟师父是真像。
师叔神色一言难尽,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含糊过去:「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然后,我就被师叔给扔出去了,他说:「长辈的热闹是这这么好看的!」
「又不是看你的热闹,小气什么。」我嘀嘀咕咕。
师父眼神一飘过来,我立马乖乖捂着嘴,惹来他忍俊不禁。
15
师叔长得跟我师父太像了,有些小动作也一样,不愧是姐弟。
不过师父是温柔小白花,师叔是高岭之花。
这朵高岭之花一带出去,面子是倍增。
这几日,我和师叔忙着在狗男人师门的水里下了几百斤的药,各种各种的都有,死不了人,但也不会让人失去战斗力。又在几个隐秘的地方藏了火油,在喜堂四周埋下了火药。
这些地方我来去自由,毕竟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再加上前世的灵魂跟着顾明远进进出出。
没什么能阻挡我的。
这些东西,别说杀顾明远了,杀他整个师门都绰绰有余。
一切准备就绪,我带着师叔出席了顾明远的喜宴。
师叔为了给我涨面子,穿得十分的风骚,怎么鲜艳怎么穿,怎么亮眼怎么穿,从头到脚誓要压顾明远一头。
果然,师叔一出场,就艳压了整场所有的男人,连同顾明远这个新郎官都黯然失色。
师叔做戏做全套,对我那是殷勤备至,牵牵小手、搂搂小腰、吻吻额头、摸摸脑瓜那是小意思。
席间喝酒,非得让我就着他手喝,我刚喝了两口,剩下的他一口闷,喝完还咂舌回味:「宝宝喝过的就是甜。」
桌上喂个菜,筷子戳到我嘴边,跟哄小孩一样「啊——」,示意我张嘴。
无数人向我们看来,眼神意味不明,指指点点。
我跟顾明远那档子事,大家都知道。
大庭广众之下,我嫌丢人,紧紧地闭着嘴,他筷子就戳在我嘴边一动不动,非得等我屈服。
「宝宝,吃一口吧,吃一口吧,都是你爱吃的。你不吃,我会难过的,还是你嫌弃是我给你夹的菜……」高岭之花开始撒娇,谁顶得住。
没办法,吃一口吧。
我心一横,眼一闭,张嘴。
真香!
是我爱吃的。
他夹一筷子,我吃一口,整个宴席从头吃到尾,吃的我肚子都圆了。
吃得顾明远的脸色都变了,脸色从头黑到尾。
16
这狗男人穿红带绿的,还挺人模狗样,在人群中也是亮眼的一狗。不然,当初我也不会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等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狗男人就撇下新娘子就朝我跑过来,黑脸换上笑脸,意气风发,就好像看到心上人的少年郎一般:「宝宝,我有话跟你说……」
话还未说完,就被师叔一脚踢飞出去。
「新郎官请自重!别喊我家娘子这么亲热,宝宝是你能喊的吗?」师叔圈住我的腰,霸气十足。
顾明远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我师叔,声音都颤抖起来:「宝宝,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点头:「真的。」
顾明远委屈了:「我们才分开多久,你就有了新人,还带着新人见旧人,你不爱我了吗?」
我莫名其妙,看看不远处面无表情的新娘子,好心提醒:「你都要杀妻证道了,还不许我另结新欢。」
这下,新娘子眼神变得极为可怕。
别人看得噤若寒蝉,偏顾明远一无所觉:「你不也是要杀夫证道,你找这个小白脸,不也为了好杀吗?」
小白脸师叔戏精上身,抬着我下巴就是一个缠绵的吻。这这这,我们商量好的可没这一出呀。
我都震惊了,像个傻子一样张着嘴巴没反应过来。
师叔手一抬,咔一声,将我的下巴给合上了,顺便还吻了一下我唇角。
「有点出息!别丢脸。」
师叔的声音在我心底响起,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让我差点以为是我师父在骂我。
师叔面上丝毫不显,眼睛深情款款地看我,将我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激起:「宝宝想杀,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说的跟真的一样,我差点都信了。
16
顾明远也信了,跟看傻子一样看师叔。
半晌后,他扭头问我:「你从哪里捡来的大傻子?!」
我羞涩地躲在师叔的怀里:「他自己送上来的,没办法,我就勉为其难了。」
我瞄了一眼顾明远身后的新娘,新娘从凤冠上拔出尖利的簪子,一按,张牙舞爪的利器悄无声息张开,移到顾明远心脏的位置。
我故意问道:「你还是要杀妻证道吗?新娘子这么漂亮,你舍得?!」
顾明远含情脉脉,看我的眼神都快滴出水来,声音压得很低,估计是怕被新娘子听到。但新娘子就在他身后,说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狗男人说:「再漂亮也不及你,她,只是我用来证道的。宝宝,我爱的是你。你上次要杀我,我不怪你,等我们彼此证道后,我们还是夫妻……」
话音未落,他胸口破了一个洞。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洞,缓缓转身,迷茫地看着胸口,又看看新娘子,手徒劳地摁在胸口上:「不该是这样!」
跳动的心挂在新娘子的武器上,血流了新娘子满手。新娘子冷笑一声,将心脏仍在地上踩了两脚。
然后,人皮面具一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我差点惊呼出声,竟然是我师父。
我说师父怎么不见了,原来是在这等着我。
师父转头望我,笑得温婉:「乖徒儿,知道你历届师公是怎么死的吗?就像这样,找一个想杀妻证道的男人,在他最得意的时候送他上西天。」
「以力证道,便是以杀证道!」
哇!
学到了。
顾明远顾不得震惊,跟个死狗一样,挣扎着要去捡自己的心脏。
修仙之人生命强悍,只要在一定时间内将心脏再装回去,还是生龙活虎一条命。
哪怕没了心脏,也能活下去,不过是活得艰难一些。
师叔大步上前,一脚下去,心脏被他一身的修为搅得粉碎,再用真火那么一烧,风一吹,连渣都不顺。
「手滑!」师叔云淡风轻,茶味十足。
我准备的诸多手段还未施展多少,顾明远就去了半条命。
成果可嘉。
「剩下的交给你了,乖徒儿!」
师父和师叔略阵,挡住了顾明远的师父和同门。
其他人要拦,但我们下的药,终于发挥作用了,一个二个三个,倒下无数。
17
杀半死不活的顾明远,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我摸出淬了毒的短刀,一步步走向顾明远,他狼狈地爬在地上,一边爬一边求饶,一边追忆往昔,让我看在过去的份上饶了他。
当初谁放过我了?!
真好笑。
没了心脏的顾明远失了半身的修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一路杀,一路点燃早就藏好的火油。火油中填了修仙界的东西,哪怕是仙人,也能烧得灰飞烟灭。
很快,我就将他逼近绝路。
死到临头,他反而不逃了,所有的狼狈化为平静,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声音也颤抖起来了:「是你吗?宝宝?」
「是我。」看到他的反应,我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似乎,顾明远重生在了这一刻。
他笑了:「宝宝,你杀了我会后悔吗?」
我笑了:「也许会吧。」
「以后我会证道成功,会去上仙界。」
「我会怀念你,会到你的坟头祭拜你。」
「会在每一个我遇到的男子身上找寻你的影子,从此,我爱过的男子都有你的模样。」
「就跟从前的我一样。」顾明远轻笑。
「就跟从前的你一样。」我同样微笑。
临死前,顾明远近乎贪婪着看着我的面容:「愿你以后爱过的每个男子,都有我的影子。」
我一刀绞碎他的生机,还有他那一句未说完的话:「宝宝,我爱你……」
我知道他爱我。
我也知道他一直在后悔。
可是,他必须死。
他的尸体要挫骨扬灰,他的灵魂要灰飞烟灭。
而我,将接替他的人生。
像他前世那样活着,风光无限,美人在怀,庭有枇杷树!
18
我杀夫了,原地飞升证道。
上仙界热闹非常,我遇到了很多很多好看的仙君,我爱恨纠缠的心蠢蠢欲动。
我践行了对顾明远的诺言,看上的每一个男人都有他的影子。
即便没有,我说有,那也是有的。
不久后,师父也证道了,她带着我去见了她的十八个哥哥、弟弟。十八个哥哥弟弟一字排开,环肥燕瘦,各有风姿,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不过,有几个那气质,那风度,那容貌,跟我在下界的师叔长得一模一样,刀也是一模一样的。
师父的爹娘真能生,不仅能生,还擅长生多胞胎。
共用一张脸,同用一款刀。
我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怪不得师父这么瘦,又这么矮,看这几个人高马大的师叔就知道,师父在娘肚子里肯定争不过他们,以至于长大后胸都是平的。
在师父的嘴里,我这才得知,几个师叔轮流下界给我撑面子。
因为长得一样,我一直未发觉。
师父豪气万千,说她哥哥弟弟随便我挑,看上了打包洞房,看不上她给我去绑几个能看得上的。
几个一模一样的师叔齐齐看我,同步向我走来,齐声叫我:「宝宝,选谁?」
我为难了,能不能都选?
我终于明白,顾明远的快乐了。
杀夫证道,果然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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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10-21 14:23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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