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司马衷与嵇绍:痴傻皇帝与道义侍中
所属系列:山河不足重:古代的君臣、师友和兄弟情仇
司马衷与嵇绍:痴傻皇帝与道义侍中
山河不足重:古代的君臣、师友和兄弟情仇
那年有个风度翩翩的书生被押上了刑场,抬头望日影横斜,下面是为他送行的三千太学生。
更远处,是他泪眼涟涟的十岁儿子。
日正中天,午时三刻,书生伸手,笑着跟台下的学生们要了一张琴。
刑场上的风悠悠吹来,这一曲奏罢,万籁无声,仿佛天地万物都等着弹琴的书生留下他生命最后的遗言。
儿子也在遥遥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时他对生死还没有太多的认识,他只听师父告诉他,死生亦大矣,没人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不留恋,不难舍。
然后儿子就看见父亲一声长叹。
他说:广陵散于今绝矣!
儿子猛地一震,他只感觉到刑场上的父亲有一种莫名的气场散发出来,隔着远远的距离击中自己的心脏。
轻生死,重弦歌,这是师父不曾教他的。
十岁的嵇绍看着父亲嵇康的身影,忽然想:原来生死也没有那么重要。
·1
当太子的那年,司马衷刚刚九岁,那会儿他已经察觉到自己似乎不太正常。
因为他不正常的只是脑子,耳朵又没问题,宫里风言风语说他是个智障,真当智障就听不见别人说话吗?
虽然司马衷还不太能理解智障的含义,但他望着那些宫人的眼睛,同样会不舒服。
那些人的眼睛里都带着笑,却没人告诉他笑什么。
司马衷,皇家的智障嫡长子,东宫历史上最不开窍的学生,除了叹气的老师,这孩子回家抬头,只能见到父皇含怒的双眸,阴沉的脸。
九岁的小太子没听懂什么仁义礼智,就懂了什么叫孤独。
来自一个智障孩子无人诉说,也不知该如何诉说的孤独,就这样沉入九重深宫,消逝在漫漫历史长河之中。
所以这样一个孤独的太子,遇见大他两岁的太子妃时,忽然找到了归宿。
这太子妃固然不是什么好人,利用太子向东向西,提拔她家亲旧,还牢牢把持着本该属于太子的财政与权势。
但太子不在乎。
太子笑得很开心,因为遇见太子妃后,自己的日子忽然就变得好起来。
宫里那些莫名其妙笑着的人一天天消失了,父皇给自己的问题太子妃也会偷偷找来人,给自己讲解,自己实在听不懂,他们就替自己回答。
太子拿着答案给父皇的时候,父皇头一次对他笑了,还夸奖他。
要是父皇临场问他问题的时候,太子就牢记太子妃的话,说儿臣智迟,请容儿臣细想几日。
父皇就宽慰起来,笑呵呵的说无妨,守天下何须杀伐果断?
太子鼻头一酸,这是他这些年头一次听父皇在夸自己,以他的脑子,他也不太懂为什么这是夸奖,这是荣耀,自己却偏偏想哭。
太子眼睛一闭,想不通的事情他便不去想了。
十几岁的司马衷虽然傻,但也早就明白像自己这样傻的人,要想过得好,就别什么事都往认真里想,自己没资格坚持什么,也没资格争取什么。
能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已经是佼天之幸了。
·2
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司马衷混成了皇帝,太子妃自然就变成了皇后。
面对这样一个智障皇帝,当然就是基本操作。
皇后排除异己,外戚当政,大肆敛财,又加上世家豪门闭目养神,天下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就不可避免了。
皇帝对这些事知道得不多,也没人愿告诉他。
前几天有人偶然提起来,说外地闹旱灾,米粥耗尽,当地百姓连树皮都没得啃,大批大批饿死。
司马衷还很奇怪,他很认真的问那个人,说那为什么他们不吃肉汤呢?
来人:……
这事传出后,也没人找司马衷聊正事了。
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的司马衷茫然回到后宫,妃子们个个眼睛里都带着奇怪的神色,自家皇后忙着揽权,目光里尽是兴奋。
人人自有想法,无人问他心事。
时隔多年,登临九五的司马衷再一次回到孩提,缩在深宫一角的孤独里。
就是在这种时候,司马衷见到了嵇绍。
从前司马衷不会关心身边官员的变迁,这几年身边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他真要都记住,自己的脑子也不允许。
但嵇绍不同,司马衷一眼就发现这是个新出现的哥哥。
因为嵇绍实在是太帅了。
嵇绍:???
以前有位同僚在兵荒马乱的人群里见到嵇绍时,一眼就被他迷住,脱身后到处打听,说那个昂昂然如鹤立鸡群的书生是谁?
有人答他,是嵇绍,嵇叔夜的儿子。
此后,便有了鹤立鸡群这个成语。
嵇绍不仅帅,还很勇。
那会儿嵇绍才二十多岁,面对身在徐州劫掠商队的石崇都能孤身前往,劝他手下留情。
多年经营,都督军事的石崇当然是个暴戾性子,拍案就问他凭什么。
嵇绍神色不变,眉目间都是浩然正气,他说就凭道义二字,石将军觉得不够?
石崇眯起眼来,自从嵇康阮籍死后,这世道里谁还讲道义,纵然你长得帅也不能凭两个字就断我一条财路吧?
于是无论耀武扬威,还是大笔金钱横陈,石崇多少该是用过办法的。
只是嵇绍不以为意,还是三番两次前来劝阻,眉目间的疏朗与正气没有丝毫改变,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石崇第一次见到了书里这句话,活生生走到他的面前。
石崇笑了,原来这世上还真有道义。
嵇绍也笑,这些年他跟着自己父亲的好友山涛学经史子集,翻遍圣贤书,只悟出两个字。
道义。
道之所在,义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固然师父叮嘱他,这世道最重要的就是含光混世,否则没办法走到最后。
这时嵇绍总会想起刑场上磊落洒然的父亲,嵇绍淡淡一笑,心想:走不走到最后有其实不重要,生死,等闲事耳。
于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就因为徐州任上劝阻石崇,治民有方的功绩,嵇绍被调入京城,成为皇帝近臣,改任给事黄门侍郎。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傻皇帝司马衷,他看了一眼皇帝便躬身行礼,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司马衷还在看他,目光都没眨过。
嵇绍忍不住提醒道:「陛下?」
司马衷啊了一声,这才回神,然后他哒哒哒跑过去,绕着嵇绍来来回回看了几圈。嵇绍被他绕得眼晕时,司马衷猛一抬头,若非嵇绍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修养,恐怕这一眼就能把他吓一跳。
司马衷认真地问,说爱卿为什么这般好看呀?
嵇绍一怔,他瞅着司马衷的眼睛,那双眼睛有二三十岁人罕见的透明与干净,嵇绍顿了顿,也很认真的回答说:或许是因为家父长得也好。
司马衷又啊了一声,他兴冲冲说,那我能不能见见爱卿的家父?
嵇绍微微低头,他说家父已在十八年前被斩杀于刑场。
司马衷眨眨眼,说是死了吗?
嵇绍抬头,发现司马衷眼里尽是求知,他顿了顿,忽然心里生出些悲凉来,他说是啊陛下,人被杀就会死。
司马衷最后啊了一声,露出很哀伤的表情来,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父亲死了,我父亲死的时候我大哭了一场,你要是不开心,你也哭吧。
宫里的风吹来吹去,被四面的高墙来回挡住,嵇绍望着司马衷,久久无言。
司马衷也无言,只定定看着嵇绍,他想,这人这么好看,我能看他好久。他又想,我脑子有问题,这样一直看他,他会不会不喜欢?
还没等司马衷出口确认,嵇绍先开口了。
嵇绍说:「好,臣哀伤时,定会找陛下大哭一场。」
望着嵇绍亮亮的眼睛,司马衷忽然开心起来,他重重点头,觉得宫里那个孤独的角落,终于跟这双眼睛一样亮堂了。
宛如两道阳光,照破二十年黑暗。
·3
那些年天下不太平,朝廷风波不断,先是太子残暴不仁,不学无术,不仅看不起他爹这个傻皇帝,也对大权独揽的皇后贾南风虎视眈眈。
贾南风没辙,只好杀了太子,她以为这是在给自己谋后路,其实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天下间不满皇后之人何其多?
赵王司马伦直接杀进宫里,废了皇后贾南风,过段日子又一杯毒酒送她上路,自封相国,俨然便是摄政之王。
宫里风云多变,司马衷就躲在殿里瑟瑟发抖,他想出去说你们住手,但他又不敢,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打来打去。
后来嵇绍去见司马衷,说陛下既然在这个位置上,许多事就难以置身事外,不过陛下不必忧虑,这些人不敢对你动手的。
司马衷扯着嵇绍的袖子,说可是嵇卿,我怕。
嵇绍望着四十岁了,依然双目茫然的傻皇帝,他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拍了拍司马衷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沉声说:陛下,勉为其难吧。
这个成语司马衷听懂了,这几年嵇绍一点点认真的教他,司马衷学得再慢嵇绍也没放弃过,在他看来,这个傻皇帝只是个喜欢多问几遍为什么的普通学生罢了。
只恨生在帝王家。
即将告别的时候,司马衷又一把拉住嵇绍,他泪眼朦胧,说嵇爱卿,若是我想大哭一场的时候,能不能找你?
嵇绍定定看着司马衷,他无比清楚的知道,能救这个天下的其实只有眼前的傻皇帝,只要他能不傻,振臂一呼,担当起他本该担当的一切,那天下还能有救。
所以他最好不能哭。
「就哭一次,最多就哭一次,爱卿说好不好?」
望着司马衷委屈哒哒的眼睛,嵇绍能怎么办,只能双眸一闭,叹了声好。
这声好给了司马衷坚持下去的勇气,也成了绑住嵇绍的一根绳索。
当赵王司马伦篡位时,为数不多的清流辞官而去,不为乱臣效命。
他们本以为嵇绍也会一起走。
嵇绍没走,嵇绍还成了赵王朝廷的侍中。
朋友恨铁不成钢,说嵇叔夜的儿子,不该是这样的人!
嵇绍没有多说,他必须留下,他只能留下,他要留下来看着司马伦,不能让司马伦像杀贾南风一样,过几日一杯毒酒,杀了他的傻皇帝学生。
那个傻皇帝一直没哭,甚至见了嵇绍还会再笑,他不能就这样丢下傻皇帝不管。
道之所在,义之所存,流言蜚语亦不足道。
而赵王司马伦篡位,开启了八王之乱的序幕,几个王爷先后杀入京城夺权,赵王很快被三王联手打垮,傻皇帝又一次被抬上了皇位。
这次辅政的是齐王。
这些王爷很奇怪,起兵的时候多多少少都还有点军心民心,真夺权后,忽然就膨胀了,觉得天下予取予夺,全是他一人一家之物。
司马衷又成了傻皇帝,他当然要把侍中嵇绍给留下来。
嵇绍去找他讲课,他就笑嘻嘻的在那等着听,嵇绍说以后你有机会主政,切不可逃避,更不能膨胀,上贪下奢,必定民不聊生。
司马衷连连点头,说那以后你要帮我呀。
嵇绍也笑,说微臣责无旁贷。
·4
此时司马衷无性命之危,信奉「道义」的嵇绍在朝廷里当官,自然不会默然无声。
见膨胀的辅政王大兴土木,要建宫殿,嵇绍站出来,说这事劳民伤财,不行。
傻皇帝刚被扶回龙椅,他又很听嵇绍的话,这就让辅政王不得不给傻皇帝一个面子,免去苦役百姓,却再也不重用嵇绍。
嵇绍不为所动,就始终那副冷淡的样子,干了自己该干的事,怎么处理他他无所谓。
司马衷第一万次觉得,哇,好帅好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呢。
后来,辅政王还刁难过嵇绍,某次大宴上,让嵇绍像戏子一样给他鼓琴。宴席上的气氛顿时冷了三分,人人都等着看嵇绍的笑话。
然后他们就跟石崇一样,见到了活生生的威武不能屈。
嵇绍沉着脸,说天下有难,公等不思匡扶社稷,岂可操丝竹,想伶人之事!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司马衷虽然智商不太够,但他知道有许多从前陪他玩的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傻皇帝深吸口气,想了很久嵇绍教给他的文章,终于想出一个词来。
他指着嵇绍,说忠臣也,忠臣!
辅政王深深的盯着嵇绍,须臾之后,突然起身给嵇绍敬了杯酒。
辅政王:说得好哇,老夫自愧不如。
司马衷:???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黑到深处自然粉吧。
反正辅政王很快又启用了嵇绍,成了他私人王府的左司马。
这会儿估计司马衷还有点气,哼,我替你说话你都不来谢我,那人你都说是坏人了,你还跟坏人玩,我不跟你玩了!
那段时间,嵇绍一直没怎么见到过傻皇帝。
不过这段时间也不久,因为十来天后,刚刚启用嵇绍的辅政王就死在了一场兵乱之中。
·5
乱兵逼近皇宫,嵇绍得知之后,来不及整理仪容,披头散发就往宫中跑,一路上昂首阔步,停也不停,满脑子都是此前瑟瑟发抖,泪眼朦胧的司马衷。
你是我要践行理想的君,我绝不能成为死在你身后的臣。
嵇绍双目灼灼,一脚踏入宫门。
而司马衷身在宫中,乱哄哄的兵马也不知是何处的人,早已跑到了他的身边,或许是保护,或许是提前控制好皇帝,他的前面两侧有埋伏着的弓箭手,谁来谁都得死。
傻皇帝忽然不傻了,他忽然想到,如果嵇绍这会儿来了,恐怕也要死。
这是他人生头一次不想见到嵇绍。
然而嵇绍还是来了。
当嵇绍披头散发奔入宫中时,闪着寒光的箭簇已经对准了他,只是这会儿领兵的将军眉头一皱,觉得嵇绍长得过于好看,史称:疑非凡人,趣前拔箭。
有人看到嵇绍太帅,把弓手手里的箭都给拔了,嵇绍在箭影光寒里穿过重重兵马,又一次见到了傻皇帝。
他长出口气,傻皇帝长身而起,嘴巴一撇,差点哭出声来。
但他没哭,他哒哒哒跑过去,跑到嵇绍面前,把自己满脸的欢喜与担忧呈现给他。
嵇绍淡淡一笑,接着回望京城,面色又沉下去。
此时他已经敏锐察觉到,这天下的乱局再难收拾了。
那些年的时势推着嵇绍与傻皇帝,乱兵打来打去,裹挟着他们当傀儡,或者从这边逃到另一边。
而在外出逃难的路上,司马衷只能吃干粮米饭,或许有人问过傻皇帝,说你现在怎么不说何不食肉糜啦?
司马衷再也没什么话说。
嵇绍这时候就会教训那人,说你这么跟皇帝说话,怕不是想死。即便陛下不是天子,那句话也是出于善意,无心之失,你如今诋毁讽刺,还不如那句何不食肉糜。
望着嵇绍冷冷的一双眼,那人灰溜溜走了,另一边傻皇帝的的星星眼都快眨到天上去了。
司马衷或许都想过,如果能跟嵇绍这么浪迹江湖,甚至都比困在孤独阴冷的皇宫里强许多。
只可惜乱世里事事不由人,层层乱象中,某个王爷上台,把嵇绍贬为平民,司马衷想出宫去送送嵇绍都出不去。
不过,不久之后的朝廷又换了思路,要主动去北伐某个王爷,裹挟着司马衷一路向北,征召可用之士,嵇绍正在其中。
·6
官复原职的侍中嵇绍闻讯赶来,直奔王驾所在,仍旧是神色散淡的护着傻皇帝。
司马衷还很开心,跟嵇绍讲自己在宫里的感受,告诉他自己已经能看进去许多书籍,浑然不知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彼时,正撞见乱军袭来,兵逼圣驾。
匆匆被裹挟来的同僚偷偷问嵇绍,说你有没有藏起来的好马啊?
嵇绍冷着脸,说滚。
同僚或许就急了,骂他,笑他,说你为了一个傻子,值得吗?
嵇绍说,曾经我也问过我自己,一个傻子来执掌天下,会有好结果吗?
「现在我知道了,天下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不是因为陛下,而是因为你们这样的聪明人。」
天下事糜烂至此,追根溯源,便在你这等人!
重弦歌,轻生死是我父亲,至于我,也有我的弦歌,我的道义,今日生死就在面前,我要践行我的道了。
当天,刀光剑雨,长枪染血,嵇绍一步不退,护在傻皇帝身前。
傻皇帝满目都是惶急,他挥舞着双手,声嘶力竭得对前方乱兵大喊,这是他仅仅能做的。
「忠臣也,勿杀!忠臣也,勿杀!」
可惜没有人听他话了。
天空中响起尖锐的鸣叫,利箭雨集,兜头倾洒下来。
嵇绍回身,替傻皇帝挡着那些箭矢,那张终日沉重的脸上,或许又绽起了一丝微笑。
噗通,嵇绍随着箭雨一起倒了下去。
有一刹那天地都静下来,嵇绍嵇侍中的血溅在傻皇帝身上,脸上,龙袍上,他仿佛更痴傻了一些。
他伸着手,颤抖得停在虚空里,身边是厮杀声,利器入体声,刀剑割骨声,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看见嵇绍的尸体,将永远深埋在黄土里。
世界又变成黑的,人潮又变成冷的。
他发出无声的长哭,这是他那场与嵇绍约定好的痛哭,只可惜嵇侍中失约了。
傻皇帝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乱兵簇拥着重归京城了。
王爷们还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再也没有比一个傻子,更适合当傀儡的角色了。
傻子怎么会不听你的话呢?
王爷们下令,给皇帝沐浴更衣,坐上龙椅。
但是没人能想到,这头一个命令,傻皇帝就没有同意,他死死抓着衣服,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谁来谁死的那种。
此前人生四十年,他没想过挣扎,没想过坚持,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没资格去做些什么,但今时今日不同了。
晋惠帝司马衷红着眼睛,望向他们所有人,王爷官员乃至左右太监所有人。
「此嵇侍中血,勿去也!」
备案号:YXX14RRzXp9iYYYJb8NiMmJy
编辑于 2021-09-30 13:29 · 禁止转载
点击查看下一节
辛谠与杜慆:孤城里的暮年英雄
赞同 229
目录
16 评论
山河不足重:古代的君臣、师友和兄弟情仇
房昊
×
拖拽到此处
图片将完成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