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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妹妹别怕

所属系列:少女阿修罗:我要带刺,还要开花

知乎盐选 妹妹别怕
1.
1.

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我妹的电话。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害怕而颤抖:「姐,那个畜生回来了!」

我的脑子轰然一声。

明明置身于人声鼎沸的办公室,我却遍体生寒,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雪夜。

2.

三年前。

因为奶奶的葬礼,我们全家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黄河以北的一个偏远山村。

还没下车,我就看见邻居家门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

虽然隔了十几年,我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我童年的噩梦,住在我家隔壁的雷冬生。

当年,我父母因为生了我跟妹妹两个女孩,在村里被欺负得立不住脚,无奈之下只好背井离乡。

而他爸爸雷老大,就是欺负我们家最狠的人。

他仗着我家没有男孩,且我爸没有兄弟帮衬,今天偷我们家粮食,明天偷我家鸡也就算了。

最过分的是他盖房竟然将地基垫高一米,一下雨,雨水全都倒灌到我家。

我爸一直忍气吞声,直到我八岁那年,雷冬生竟然站在他家羊圈的房顶上偷看我上厕所。

被我发现了,他还说:「我爸说了,你们家就是个绝户头,像你这样的小妮子,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我爸气不过,找他家理论,却被他爸伙同几个兄弟打成重伤。

也是那一次,我爸最终下定决心,带我们全家出走。

此刻再看到雷冬生,虽然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依然觉得生理不适。

隔着车窗玻璃,我看见雷冬生正一脸阴沉地盯着我们的车。

我爸这辆锃光瓦亮的帕萨特,显然烧疼了雷冬生的眼。

下车的时候,我故意挑衅般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竟然冲我呲着牙笑。

夕阳西下,逆着的光模糊了他整个面容,远远看过去只剩一口黄牙,就像一头猛兽,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口。

而他要吞噬的对象,正是我身后对危险毫无警觉,甚至还对着这个流氓释放出善意的微笑的妹妹。

我打个寒颤,下意识地将妹妹拉到身后,然后狠狠地瞪了雷冬生一眼。

但是雷冬生并没有因为我的警告而略有收敛,他大咧咧地对着我妹吹了一声口哨。

这个流氓!

我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而紧接着发生的事,则坐实了我的担心。

正对着我家院门口的地方,被雷老大故意堆了两堆石子。

农村人都迷信,他那么干,明摆着是想冲了我家的运气。

我爸生气地招呼人要把石子搬到雷老大家门口,雷老大闻讯赶来阻拦。

「这是公家的地方,我想堆哪堆哪,我看谁敢动我的东西!」

眼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雷冬生却突然冲了出来。

他不但制止了他爸的蛮横行径,甚至还替他爸向我爸道歉:「张叔,我爸糊涂了一辈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他计较。我帮您把东西搬走!」

而他爸雷老大虽然不忿,但在这个体型高大的儿子跟前,却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雷冬生站在我们家门口,嬉皮笑脸的,仿佛在等我们的感谢。

而我和我爸都本能地感觉到,他这是居心不良。

我们什么都没说,绕过他进了院子。

可雷冬生又在我身后喊:「姐,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我给你道个歉啊!」

他的声音,像他这个人一样令我恶心,我回了一句「滚」。

关上院子大门,我妹悄悄问我为什么对邻居这么凶。

妹妹从小在城里长大,对当年的事毫无印象,根本不了解农村恶劣的生存环境。

我无意重复那些令我不快的曾经,只是叮嘱我妹:「离那个混蛋远点!」

打扫了房间,我们就住下了,天寒地冻,旁边又有恶邻,我只盼着赶紧办完丧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3

出殡的时候,起了大风。

原本按计划,出完殡,我们一家就应该返程。

但将我奶奶送上山之后,风里裹了雪,越下越大。

我们冒着风雪回到家,发现雷老大一家居然等在我们家门口。

最离谱的是,他们居然是来提亲的。

「张老弟,咱们两家的孩子,也算青梅竹马,现在孩子们大了,咱们结个亲,亲上加亲嘛!」雷老大舔着脸跟我爸说。

雷冬生则色迷迷看着我和我妹。

我爸火冒三丈,让他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更是怒从心头起,抄起大门边的镐头就对着雷老大去了。

「不要脸的东西!今天要不是送我奶奶的日子,我特么劈了你们全家!」

可雷冬生一点都不怕,他冲我咧嘴一乐:「张宝月,你可真能自作多情,我可看不上你这种不男不女的东西!」

他,居然敢觊觎我妹妹!

我和我爸都要和他们拼命,却被看热闹的乡亲们拦下来。

大家纷纷表示,提亲是他们家的事,不同意事我们家的事,不同意这事儿就结束了,打架伤了人,不值得。

稍微冷静了一下,我妈劝我和我爸:「犯不着跟这种人拼个你死我活,咱们等雪停了就走,回城里之后,这些脏东西就碍不了我们的眼了。」

我妹也拉着我:「姐,你和爸可别受伤,你们受伤我该心疼了。」

就是因为我妹这句话,我和我爸收了家伙,进了我家院子。

可是雪越下越大,下午的时候,我们当地的新闻说,回城的公路出了连环车祸,现在已经封了。

没办法,当晚我们还是住在了老家。

因为愤怒,我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夜里两三点才勉强迷糊着。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我妹起来说要上厕所。

「姐,我要去厕所。你陪我去吧!」我妹拉我的被子。

老家一直没有翻修,厕所还在院子里。

我眼皮直打架,实在起不来,又觉得睡前自己亲自检查了院子的内锁,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我说:「我太困了,珍你自己去吧,有事喊我。」

我妹懂事的说行,披上外套就出去了。

这是我做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睡梦中,就听见我妈喊,我妹不见了。

我一看我妹的手机还在床头,就意识到出事了。

我第一时间冲到隔壁,气势汹汹地踹开雷冬生房间的门,屋内却空空如也。

雷老大夫妇问我撒什么疯。

我则让他们把雷冬生交出来。

就在我差点把雷家砸了的时候,雷冬生从偏房的羊圈里钻了出来。

他似乎是在羊圈里睡了一夜,头顶上甚至还顶着几根稻草。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乎是声嘶力竭:「我妹呢!」

他冲我嘿嘿一乐,指了指羊圈:「里头睡着呢。」

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我接下来看到的那一幕。

我妹衣不蔽体地睡在稻草上,旁边还有用过的卫生纸,上面触目惊心的鲜红让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我恨不得将雷冬生碎尸万断。

我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替我妹盖上,我不能让外头那些人看到我妹这副样子。

此时,我妹终于醒了,她迷迷糊糊地问我:「姐,我这是在哪?」

她苍白着一张脸,羸弱地纯真地像一只全心信赖着母亲保护的幼兽——

可是我这个姐姐,却并没有保护好她。

我紧紧攥拳,指甲陷进了手心里。

而这时,雷冬生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昨晚上,宝珍这个丫头喝多了,非缠着我说喜欢我,想要跟我睡觉,我一时没忍住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拳。

紧接着是我爸的怒吼:「畜生!」

而我妹终于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昨晚我上完厕所,被他捂住了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妹妹捂着脸痛哭。

雷冬生还在外头叫屈:「张宝珍,你虽然是个姑娘,但你也不能穿上裤子就不认账吧!昨天晚上你叫我好哥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雷冬生的污言秽语让我妹浑身颤抖。

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虽然明知是徒劳,但我依然希望能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外面,我看见,我爸大叫着要杀了雷冬生,而雷冬生却抱住我爸的腿,喊他爸爸。

「虽然宝珍是骚了点,但既然我和她生米做成熟饭了,我肯定娶她!」

我爸气晕了过去,我妈哭天抢地,雷老大夫妇兴高采烈。

这一切,都跟我八岁那年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女孩,我打开手机,拨通了「110」。

警察从雷冬生房间中搜出了他在网上购买的「听话水」,证实了我妹的说辞,雷冬生将她迷晕之后,对她实施了侵犯。

雷冬生终于知道害怕了,他跪在我妹跟前,祈求她原谅:「宝珍,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娶你,我一辈子对你好!」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我忍不住,扑上去对他拳打脚踢。

而警察们也默许了我的行为,没有阻拦我。

雷冬生被带走的时候,雷老大夫妇也哭天抢地。

他们阻拦警察执法,说我妹妹是个狐狸精,勾引他们儿子。

他妈甚至扬言:「不就是睡个觉吗,老张家姑娘那么骚,大冬天还穿个小短裙子,谁知道她都跟多少个男人睡过了——」

看来无耻是靠代际遗传的,雷冬生的无耻简直完美因袭了他的父母。

雷冬生被抓走之后,雷冬生做村长的二叔竟然还上门替他求情。

「现在睡也睡了,亏也吃了,就是把冬生杀了也弥补不了什么。你们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别让他把一辈子都毁在这上头。你们要多少钱,都好商量……」

他说得一脸理所当然,显然在他的认知里,强奸个把女娃,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我们要报警才是匪夷所思。

这样赤裸裸的恶,就是雷冬生根植的土壤。

这位二叔最后被我爸拿菜刀赶出了家门。

他跳着脚咒骂我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断人香火,天理不容!」

第二年春天,雷冬生因为强奸被判了六年。

恶人得到了惩罚,但我的家也毁了。

我妹得了抑郁症,休学一年。

我们为了让妹妹远离原来的环境,卖了房子和爸爸苦心经营的店铺,全家搬到她大学所在的城市。

但我爸因为这件事,一直走不出来,郁郁寡欢的他靠喝酒逃避现实,一年前确诊肝癌,没几个月就去世了。

4.

现在我妹居然告诉我,她在我家小区门口又看见了雷冬生。

我安慰妹妹:「那个畜生被判了六年,你可能只是眼花了。」

但妹妹却突然发出尖叫,紧接着,电话里传来那个恶魔的声音:「姐,好久不见。」

我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了,雷冬生,这个将我家推入深渊的恶魔,竟然被提前释放了!

我按耐着极度的愤怒,打车回家。

雷冬生大咧咧地坐在我们家楼下,手里还拿着妹妹的手机,妹妹却不知所踪。

我揪住他的衣襟,质问他把我妹怎么样了。

他笑嘻嘻的:「宝珍回家了,她对我还有点误会,不敢让我进家门,我只好在这里等大姐。姐,你可得好好劝劝宝珍,她是我未来的老婆,老这么怕我可怎么行!」

我气得直哆嗦,劈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子:「闭上你的臭嘴!」

他被我打了,却一点都不生气。

他摸着自己的脸,又色情又阴骘地笑了:「姐,你的手还是这么嫩啊,跟我那些狱友比起来,简直就是给我按摩啊!」

他这副模样,俨然已经是个疯子。

我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终于露出他本来的面目:「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娶宝珍,我要和她结婚!」

然后他又笑了:「姐,托你的福,我这次在监狱里可真是都改造好了,现在的我,从身体到灵魂都是纯净的,刚好配你那纯净的妹妹——」

我万万没想到,蹲了三年大狱,竟然让眼前这个畜生从猪进化成了一头狼。

我冷冷地看着他:「给我滚,再不滚,我要报警了!」

他耸了耸肩:「别生气嘛,我走就是了。本来我今天也没想干别的,不过,从明天起,我可就开始正式追求宝珍了,反正这回我不把宝珍娶回家,决不罢休。」

他将宝珍的手机塞到我手里,笑嘻嘻地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在这溽暑之中,却感到脚底生寒,我意识到,他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

这个三年前毁了我妹妹,毁了我的家的畜生,现在卷土重来,要重新将我家推入深渊。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们应该赶紧搬家。

第二反应是:为了躲开曾经的一切,我们已经从当年的城市搬到了现在的城市,可是他还是追到了我们。现在妹妹好不容易重新上了大学,搬家,真的能彻底摆脱这个畜生吗?如果再搬家,妹妹可能就没有机会再念大学了。

回到家,妹妹扑到我怀里哭,妈妈也哭。

我们都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妹妹问我要怎么办。

我安慰她,他可能只是来吓唬吓唬我们,如果他再来,我们就报警。

「法律肯定会保护我们的。」

虽然嘴上这样肯定地说着,但此时此刻,我对法律究竟能不能保护我们,却一点没有底。

毕竟,雷冬生就是被合法审判,又被合法释放的。

可不管怎么说,我告诫自己,这一次,我不能害怕,更不能后退,现在,只有我能保护我妹妹了。

第二天,我亲自送我妹妹去学校。

我一路都在紧张地思索着,万一遇到雷冬生,我要怎么收拾他。

但是我家楼下,小区门口,学校门口,雷冬生始终都没有出现。

就在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在妹妹的教学楼门口,看见了噩梦一样的场景。

穿一件白衬衣,牛仔裤,俨然一个青年学生的雷冬生,正站在用玫瑰花瓣与点燃的蜡烛围成的爱心中央,被一群学生拱卫着。

他一手捧着一大束玫瑰,一手拿着扩音喇叭,深情款款地向我妹走来。

「张宝珍,我爱你!」

「宝珍,我知道我当年做错了事情,让你很受伤。但我现在真心悔过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接受我。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你幸福,在场的每个人都能为我作证。」

周围的学生们都在起哄、拍照,甚至还有傻叉在大叫:「答应他!在一起!」

这个世上最大的邪恶,永远赤裸裸地发生在白日之下,并且被世人视为理所当然。

就像我们眼前的这一幕。

雷冬生还在说:「虽然当年你诬告我强奸,但是我并不怪你,怪只怪我一时情难自已。但咱们明明是真心相爱的呀,你忘了吗,你虽然一开始说「不」,但后来,可是一直叫我动快点呢!」

「强奸」一词说出来,在场的人群静默了。

但动物的猎奇本能却驱使他们将他们的目光和他们高高举起的摄像头对准了我的妹妹。

那件事发生之后,为了让妹妹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我们对外隐瞒了消息。

没有人知道妹妹的曾经。

但现在雷冬生不仅当众揭开了妹妹的疮疤,还颠倒黑白,将一场强奸描述成了诬告。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因为他正挑衅地望着我们。

妹妹再也忍受不了,她捂住耳朵,大声尖叫起来。

我瞧见,雷冬生笑了一下。

我冲过去,跟他厮打起来。

那件事发生之后,因为自责,也因为害怕,我去练了三年泰拳。

我拳拳到肉,几乎将雷冬生当成一个人肉沙包。

可不管我怎么揍他,他愣是不还手。

他甚至还对我笑。

我想起三年前那个黄昏,他站在他家大门口,也是这样对我和我妹妹笑,缓缓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口。

只是如今,他的牙齿带了血,这个笑容更加瘆人,也更加让我胆战心惊。

他凑在我耳边,用仅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有种就打死我好了,反正我烂命一条,拉你当个垫背的,不亏!」

此时,学校保安终于闻讯而来,七手八脚地将我拉开。

这一次,我又报了警。

5

警察将我们带回了派出所。

在路上,我向警察揭露了雷冬生的无耻行径。

但还没等我说完,雷冬生就打断了我的话。

「警察同志,我真的改好了,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社会主义监狱明明已经改造好了我,为什么大家还要带着有色眼镜看我呢?」

他说着说着,竟然转向我:「姐,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该相信人民的监狱吧!」

当着警察的面,他竟然还敢如此胡说八道,我气得直哆嗦,恨不能扑上去再捣他两拳,却被随行的警察制止。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同情地看着我:「大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打人是犯法的。」

我终于忍不住崩溃,对着他咆哮起来:「打人犯法,但他一个强奸犯,骚扰跟踪我妹妹犯不犯法?」

他回避了我的眼神,也回避了我的问题。

而雷冬生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显然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做笔录的时候,我恳求警察,即使不能将雷冬生重新关进去,至少也应该对我妹妹进行人身安全保护,禁止这个畜生再出现在我妹妹跟前。

可是警察却遗憾地说:「您说的我都理解。但是现在,他的行为并没有触犯法律,我们无法采取行动。而且,打人的是你,真要严格追究起来,反而是您触犯了治安管理条例。」

我绝望了:「那雷冬生呢?他是个强奸犯,他强奸了我妹妹!」

「他已经为他犯的错,付出了代价,而且因为在狱里表现好,已经提前刑满释放了。」

「所以,他现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还是要等,他再强奸我妹妹一次,或者等我妹妹被他逼死,法律才能重新收拾他,是吗?!」

没有人能回答我的问题。

警察只是安慰我,他们会好好跟雷冬生谈谈。

这次报警以雷冬生答应不追究我的责任而结束。

他像一个天底下最老实的男人那样,在我面前说着信誓旦旦的话。

他说,他能理解我现在不相信他,但他迟早要证明给我,证明给我妹看,他真的是个好人了。

我气疯了。

警察当然也对雷冬生进行了批评教育,告诫他:「你现在已经涉嫌骚扰,如果你再行为过激,我们一定对你采取措施。」

雷冬生连连点头。

望着他笑嘻嘻的脸,我的心完全地沉了下去。

这就是一个完全的流氓,他决心要毁了我妹妹。

如果法律都不能将他怎么样,那我又如何保护我妹妹呢?

从警察局出来,我非常冷静克制地问雷冬生:「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多少钱,你说个数,我尽量满足你。」

雷冬生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他问我:「钱?张宝月,你觉得多少钱能买一个人的一辈子?」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我他妈就是喜欢你妹妹!喜欢一个人,想跟她睡觉,这不是天性吗?我就解放了一下天性,你妹妹又没损失啥,你们为什么非要报警呢?我们家当初也说要给你们赔钱,你们为什么不要?你们当时要是要了钱,那还有今天这个事吗?」

很快,他的表情又突然间和缓下来:「不过,你们虽然毁了我的人生,但是呢,我这个人跟你们不一样。我以德报怨,虽然我在监狱里受了很多苦,但是我一被放出来,听说你妹妹因为我得了精神病,我立刻就想到我得为她负责,所以我马不停蹄就来了。」

他又笑了一下:「张宝月,你得谢谢我呢,要没我接盘,你不得照顾你那个精神病妹妹一辈子啊?」

虽然我知道打他没用,但我还是再次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他抚摸着被我打过的指印,再次呲牙一乐:「真疼,不过,真够味。说实在话,要不你考虑考虑替你妹妹嫁给我得了,宝珍还是太弱了,没意思,像你这样的母老虎,骑起来,才够滋味!」

6.

我回家的时候,妹妹已经吃了睡着了。

我妈一直在哭,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哭她没有生出儿子。

「我们家要是有儿子,那个畜生怎么敢这么欺负我们!」

我实在不愿意听我妈哭,躲进了妹妹房间,她睡的很安静,床头放着她刚吃的安眠药。

我习惯性想将药瓶放回原处,却意外发现瓶身非常轻。

因为睡眠障碍,那件事后,妹妹一直靠安眠药才能睡着。三天前,我才给妹妹新开出一瓶安眠药来,但此刻,这瓶药却已经空空如也。

妹妹吞了一整瓶安眠药!

幸好因为送医及时,人最终被抢救了回来。

但精神状态极差,她醒来之后,一言不发。

而我也知道了妹妹不想活了的原因。

因为雷冬生竟然还发了抖音。

就像白天他在学校里说的一样,他在抖音里将他对我妹妹的强奸描述成一场诬告。

他说他喜欢我妹妹,我妹妹也喜欢他,如果我妹妹不喜欢他,她为什么要答应半夜跟他一起喝酒呢。

「咱们男人都懂对不对,一个女孩答应跟咱们半夜出去喝酒,那不就是已经答应了一半跟咱们上床了吗?」

「你们说她喝醉了,那我又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时情难自禁,没忍住,那不是情有可原吗?」

「当然了,人家一个小姑娘,面皮薄,发生这种事之后,可能觉得不好跟家里人交代,只能顺水推舟说是被强奸了,咱也理解,谁让咱把人给睡了呢!」

视频里的雷冬生,俨然是一个情深意重的受害者。

更过分的是,在这条视频下面,竟然有许多支持他的留言,说他牛逼,说要向他学习。

我气得浑身发抖。

更让我心惊胆寒的是,妹妹发私信让他把视频删掉,否则会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他回复说:「哈哈,我刚跟你姐从派出所出来,警察同志让我多注意沟通的方式方法,我下回一定注意。」

他甚至还给妹妹打了一通电话,我在妹妹的手机上发现了一个长达 5 分钟的通话记录。

我问妹妹,他说了什么。

妹妹沉默半晌之后,终于哆哆嗦嗦着说,雷冬生给她打电话,劝她趁早嫁给他。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把老子耐心磨没了,老子不介意再把你强一次,反正老子是坐过一次牢的人了,大不了再蹲一次就是了。」

「宝珍,我是真爱你,在狱里这三年,要不是靠回味跟你在一起的美妙滋味,老子早就活不成了。那个时候,老子就下定决心,这辈子活着就要跟你睡觉。」

妹妹浑身发抖,嚎啕大哭,问我:「姐,他不会放过我的,让我去死吧,除了死,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将妹妹抱在怀里,轻轻在她耳边说:「你得好好活着,该死的人不是你。」

我在网上买了一把匕首,自学了解剖知识。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我在一个仿真人体橡胶模特上练习了无数遍,如何一刀捅入人的心脏。

我要确保对这个流氓一击毙命。

正式动手前,我去医院看望了妹妹。

我告诉她:「好好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姐姐会永远保护她。」

然后我离开医院,准备去赴我与雷冬生的约。

三个小时前,我约他在我家里见面,我要跟他谈谈「我妹的未来」。

他以为我们想开了,欣然答应赴约。

我妈在医院照顾妹妹,我家没有人,是最好的动手场所。

但是等我打上出租车,习惯性检查背包里的匕首时,却发现匕首竟然不翼而飞。

这个包,我一直随身背着。

只有刚才在医院里,妹妹让我在病房里就不要背包了时,我才短暂地将包拿下来过。

那之后,妹妹又借口让我去问护士一个问题,把我支出了病房一会儿。

一定是妹妹拿了我的匕首。

她要干什么?

想到那个唯一的可能,我几乎魂飞魄散。

我一边下车,往医院跑,一边给雷冬生打电话。

没想到,电话那头却一直占线。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刻,电话终于接通了。

我问他:「你在哪呢?」

他说:「医院啊,我已经在楼下了,你在哪。」

「谁他妈让你到医院来的?」我的嗓子几乎破了音。

「你有病啊,不是你让我来的吗?还说可以安排我跟宝珍见面。」

我已经跑到了住院部的楼下,隔着十几米远,看见雷冬生马上就要迈进住院部的大楼。

「你给我滚出来,你要是敢见宝珍,我——」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我妹突然从大楼里冲了出来。

我一边用尽全力向她跑去,一边喊了一声:「宝珍!」

妹妹一愣,抬头看着我。

我越过雷冬生,冲到她跟前,紧紧攥住她的胳膊。

我一眼就瞥见,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正隐藏在妹妹宽大的病号服里。

我可以毁了自己,但绝不允许雷冬生再次毁了妹妹。

我祈求地望着妹妹,示意她不要动。

我用眼神告诉她,如果她这样做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妹妹终于松软下来。

我松了一口气。

雷冬生皱眉望着我俩:「你们搞什么鬼?」

我一边将妹妹护在身后,一边急中生智,假意训斥她:「谁让你约他来的?」

妹妹会意,倔强地看着我,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我说:「赶紧给我滚回去,再让我知道你约他出来,我打断你的腿!」

妹妹听话,默默地转身往回走了。

雷冬生瞧出了点意思,坏笑着去拦她:「宝珍,你这是想开了?别听你姐的,咱俩聊聊!」

我一把捏住他的胳膊:「你要想继续谈,现在就给我滚!」

雷冬生被我捏的龇牙咧嘴,但前面我跟妹妹演的那场戏却让他误会自己有利可图,因此,这次并没有再争辩,而是非常识时务地走了。

临走之前,甚至还桀桀怪笑地看着我:「姐,宝珍都想开了,你可千万别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送走雷冬生,我才惊觉自己已经腿软无法迈步。

一直躲在暗处并没有走远的妹妹,冲出来扶住我。

我像抱住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抱紧了她。

我说:「你是傻子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还有姐,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让他伤害你!」

妹妹也哭了:「姐,这是我的事,我不能连累你,你还有那么好的年华,不能因为我被一个畜生毁了。」

我们姐妹两个抱头痛哭。

我轻轻抚着妹妹的后背,说:「你说得对,咱们不能被这个畜生毁了,咱们都要活得好好的。」

我突然意识到,死也太便宜雷冬生了,这一次我要用最恶毒的方式,让雷冬生死无葬身之地。

7.

不久之后,我妹出院了。

为了给她补身体,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了菜。

回家,就看见雷冬生拿着一束破玫瑰花站在我家单元门口,见了我妹把花往她手里一塞,上来就叫「老婆」。

我从妹妹手里夺过花扔到地上,让他赶紧滚蛋,他却没有恼。

「姐,从今天开始,我可是你正经的妹夫啊!是吧老婆?」他咧着嘴,伸手一把把我妹搂在他怀里,斜眼看我。

我怒不可遏,扔了手里的菜,一手扒拉他那只该死的手,一手掏出手机报警。

我妹却拦下了我:「姐,别打了,是我叫他来的。我——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完全懵了。

我妹挣脱他的手,拉着我的衣角:「姐,你别怪我。我不想和他对抗了。」

我震惊、气愤、窝囊、不解。

这时,雷冬生却再次拉住我妹的手,像是跟我宣战一样:「姐,以后咱都是一家人了,走——有事咱回家说去。」

话落他居然就要拉着我妹上楼。

而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妹身上,我抓着她另一只手,拼命把她从他手里拽到我身边。

「你这是破罐子破摔你知道不知道?!」即使我再爱她疼她,也已经找不到文明用语,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没想到我妹却挣开了我的手:「我早就已经是个破罐子了!怎么你今天才知道吗?收起你那痛心疾首的眼神吧!我受够了!我不需要同情!」

「张宝珍,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对我妹大吼。

「那你以后就别管我的闲事!」我妹也对我大吼。

就在我们姐妹俩互相指责的时候,雷冬生一直怀抱双臂,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气得直接上了楼,临走扔下一句「有本事你别回家!」

然而我妹还是在二十分钟后回了家。

回家后她告诉我,她已经和雷冬生说好了,两人先谈恋爱,谈的好再说下一步的事。

我冷冷不语,下一步?谈的好就结婚?

她见我不说话,又跟我说,雷冬生约她几天后去爬铁盘山。

我说知道了。

爬山?爬到无人处,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雷冬生这个畜生,他想什么我全都知道。

到了他们约定的那天,我在妹妹的包里装了一把剪刀。

等她出门了,我又发微信叮嘱:「一旦遇到麻烦,给我打电话,你包里有把剪刀!」

妹妹没回复,但我想她肯定是看到了。

8.

铁盘山是我们这里颇有名气的一座山,有东西两条线,从山脚爬到山顶,需要大约三个多钟头。

特点是周末游人非常多,但工作日游人不多。

妹妹去的这天,是工作日的周三。

她到山下的时候,雷冬生已经到了。

见到她,他开心的将脸拧成一朵菊花。

我妹对他不冷不热,之后两人买票进了山。

而我之所以了解的这么清楚,是因为我还是放心不下我妹,悄悄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观察着他们。

春风凛冽,他俩走得不快。

雷冬生一会儿要拉我妹的手,一会儿要跟她合影,我妹满脸无奈,只能应付。

看得出来,妹妹依旧对他很厌恶。

他俩一路走一路拍,终于爬到半山腰。

这时我妹指着不远处的纳凉亭处,主动跟雷冬生说了句什么。

然后,雷冬生拉着我妹的手,往上快走了几步,奇怪的是,这次我妹没有甩开他的手。

也许雷冬生感觉到了我妹对他不再那么排斥,在凉亭里,他居然拉着我妹坐他腿上。

我妹不愿意,他就强摁着她坐下了。

我能感觉到,坐在他腿上的妹妹,如坐针毡。

我的心也被针扎一样。

就在我犹豫是否过去将我妹妹带走的时候,突然从凉亭附近的树丛中跑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

她大喊着「救命」,奔到了雷冬生和我妹身边。

我妹跟雷冬生都被她吓了一跳,瞬间站了起来。

「救命啊!有流氓!」

饶是我与他们相隔五六十米,也完全能听清楚姑娘凄厉的喊声。

可不等妹妹和雷冬生有下一步动作,一高一矮两个壮汉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一边拼命往山上跑去,一边紧紧盯着凉亭里的几个人。

不知道雷冬生说了什么,高个的壮汉抬起一脚冲他飞踢过去。

这下雷冬生不敢动换了。

那姑娘还要跑,被矮个壮汉抓住了头发。

一片混乱之中,我发现凉亭里闪过一片寒光——是我放在我妹妹包里的那把剪刀。

只见妹妹对着矮个壮汉挥舞着剪刀,而矮个壮汉突然松开手里的姑娘,冲向我妹。

见同伙要吃亏,高个壮汉也上前将持有凶器的我妹围住。

雷冬生和那个被我妹救了的姑娘,则趁机一起逃跑了。

我感到我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但我还在奋力往山上跑。

等我气喘吁吁跑到凉亭,我妹的手腕被高个壮汉捏的死死的,手里的剪刀早已被丢在了地上。

矮个壮汉则对着我妹骂骂咧咧。

而雷冬生和那姑娘,已经跑得没有影子了。

两个壮汉不知道我是谁,对我充满了警惕。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兄弟,不用演戏了,来,给你们结账。」

9.

是的,这两个壮汉「流氓」和那个跟着雷冬生一起跑掉的女孩,都是我雇来的。

整个「偶遇」也都是我们策划的。

这是我们报复雷冬生行动的第一步。

目前看来,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

雷冬生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对弱小的女人耀武扬威,一见到更强壮的男人就痿了。

接下来,我将一只耳机递给妹妹,我们需要一起窃听逃跑后,女孩和雷冬生的情况。

安装窃听设备,一是为了确保执行计划的女孩的安全,二是我们要尽量多的了解事情推进的程度。

在听了几分钟呼呼的风声,以及急切的喘息声和脚步声后,脚步声突然停了。

女孩的声音从窃听器里传出:「大哥,你干什么?」

「要不要报警。」雷冬生的声音里有点犹豫。

」大哥,我求你,别报警。我身份特殊,要是报了警,我就会很麻烦。你是个大好人,今天要不是遇到了你,我可就完蛋了。我现在很害怕,求求你送佛送到西,把我送回酒店,我给你五万块钱,好吗?」女孩声音里掺杂着柔弱和哀求。

雷冬生没有说话,我猜,他一定在分析利弊。

他们已经跑出来十几分钟了,就算报警,我妹也十有八九被流氓欺负够了,此时报警,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而他身边的这个女孩,口口声声说是能给他五万块钱。

如我们所料,他选择了五万块钱。

在他们打车去酒店的路上,女孩告诉雷冬生,她父母都在东南亚做生意,这次是跟父母吵架赌气才回国散心,没想到在山上遇到流氓,她们全家都信佛,按照佛教的说法,她遇到流氓是劫,遇到雷冬生则是缘。

雷冬生笑呵呵地应着,主动说自己也信佛,而且一向是个仗义之人,今天跟表妹来爬山,遇到她就是缘分。

呵,他居然还有脸提起我妹,还把我妹说成是他表妹。

「对了,你表妹不会有危险吧?」女孩故意问他。

「不会,我表妹从小练武,你没看她手里那把剪刀么,那俩人估计不是我表妹的对手!」雷冬生打了个磕巴,再张口就已经谎话连篇了。

在窃听器这一端的我和我妹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雷冬生确实该死。

出租车很快到了酒店,雷冬生对酒店的装潢赞不绝口。

当然了,我花了一千九百九十九,才租了这五星级酒店一天一夜。

女孩当场加了雷冬生的微信,给他转了五万块钱。

女孩出手之阔绰,让雷冬生毫不怀疑这场相遇有什么问题。

他美滋滋地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已经落入了我们的局。

10.

两周前。

我和妹妹抱头痛哭之后,我查看了大量资料,想了很多方法,终于想到一个适合我们的,基本能做到天衣无缝的计划。

但是这个计划需要两个强支援。

第一,我需要一个年轻的女性合作者。

第二,需要很多钱,保守估计,要三四十万。

也就是说,花掉我所有钱,可能还不够,很可能我还需要去借贷。

但是合作者是第一位的,如果没有这个合作者,我的计划很难实现。

关于合作者,我心里有一个人选。

这个人选就是我妹妹最好的朋友刘晓清,也是除了我们家里人之外,唯一一个知道我妹当年为什么退学的人。

这一次妹妹「自杀」后,她当天就从外地飞了回来,哭着问我,她能为我妹妹做点什么。

当时我有一些犹豫,因为我要做的这件事,如此危险,我不能也不该去让另一个女孩加入。

但也许是我自私吧,考虑再三,我还是跟她讲了我的计划。

我说如果她不愿意,我绝对理解,如果她愿意帮我们,我这辈子都感激。

她说要考虑考虑,五分钟后,她告诉我她愿意。

我和刘晓清一次次推演了我们的计划,又发现其中有一个漏洞,就是我们迫切需要一个来自国外的帮手。

但是我们都不认识那个目标国家的朋友。

就在我们一愁莫展的时候,刘晓清通过翻墙,在 facebook 上找到了一个女性互助组织。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写邮件联系了那个组织,没想到很快收到回复。

邮件上写着,她们是一个专注于帮助世界各地被侵害的女性的组织。

她们同情我们的遭遇,会尽可能在人力物力上帮助我们,并且还给我提供了目标国家组织成员的联系方式。

好,一切都准备好了。

雷冬生过了三四天才又出现在我家门口。

而我已经在等他了。

他一进门,我就哭着把病历摔他脸上:「你这个畜生还敢来我家?我妹被流氓糟蹋的时候,你 TM 去哪了?现在她人已经疯了!都是你害的!你赔我妹妹!」

他空着双手,显然就是来打探消息的。

在我的辱骂中,他捡起被我扔下的病历。

我确定,他看到了「精神分裂症」几个大字。

「你俩不是说好了谈恋爱嘛?我妹被人欺负了,你怎么不管管?!」我揪住他的领子,又捶又踢。

「她现在连我都不认识了,我去看她,她拿着剪刀连我都扎!你知道吗?医生说她好不了了——」我装作痛苦地瘫倒在地。

雷冬生一言不发,看我表演,我知道,他在辨别我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你在骗我吧?你妹妹当初让我睡了,不也没啥事么?都被我弄过一次了,这心理怎么还这么脆弱?」他反问我。

「你不是人!」我又扑上去打他,但被他轻松推开了。

「不就是和男人睡觉吗?大姐,我是真没见过哪个女人和男人睡觉能睡成疯子的!」他笑嘻嘻地看着我,故意激我。

我也装成像是被妹妹的疯病折磨崩溃的大姐:「那我不管,反正现在我妹疯了,你不是要娶她回家当老婆吗,你赶紧给我领走!给她治病花了那么多钱,我也仁至义尽了,你要不管,我就报警,上法院起诉!」

他耍起了无赖:「你不管我更管不着了,我俩毕竟没结婚,你才是她亲姐。你爱上哪告上哪告!」

「叮咚」,此时他的手机响起来。

趁着他低头看手机,我喊了一声「无耻!」就关上了家门。

给他发信息的,就是刘晓清。

刘晓清此时已经身在缅甸,在当地女性组织成员的帮助下,她租了一座两层的别墅,雇了「父母」「女佣」,还租了两辆豪车,一辆奔驰 S,一辆保时捷小跑。

光这些,就花掉了我大几万块。

据刘晓清给我发来的实时分享,自从刘晓清「回」到缅甸,跟雷冬生报了平安后,他俩这几天一直在聊天。

包括刚刚雷冬生到我家的前后,也没停下。

雷冬生将自己包装成一个上进的农村青年。

因为家贫考上了大学却没去,入伍三年,成为优秀转业代表,不给政府添麻烦,没有接受政府的工作安排,现在正在积极筹备,要跟朋友一起开自己的火锅店。

呵,考不上大学,被他描述为考上了没去。

入狱三年,被他美化成入伍三年。

出狱人员找不到工作,又被他说成是积极自主创业。

真是个贱人。

刘晓清的聊天内容,则严格按照我们撰写的剧本:先是关切的问了雷冬生的妹妹那天是否安全到家,又说自己跟父母说了自己的遭遇,父母非常感激,邀请雷冬生去缅甸做客。

还讲了她父母的故事。

他们二十年前从国内到缅北,从给富人打工白手起家,现在拥有两家翡翠工厂,专门做中国的出口生意。

她是独生女,前男友是个父母介绍的富二代,对她态度不好分手了,因此她和父母大吵一架才回国散心。

配合剧本,刘晓清还在社交软件上 po 了不少她位于缅北的「家」的照片,以及豪车和美食。

当雷冬生知道刘晓清的家在缅北时,他还开玩笑的问她:「我听说缅甸有不少杀猪盘,咱俩相遇的那么戏剧性,你不会是杀猪盘吧?」

确实,此时对雷冬生来说,刘晓清还只是一个遥远的「朋友」。

这不够。

11.

叮咚——

雷冬生从我家离开后大约一小时,我的手机响了。

发来信息的,是我妹的「精神科医生」。

我打开手机,上面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雷冬生正在向「医生」咨询我妹的病情。

雷冬生问:「我是张宝珍的未婚夫,一直在外出差,请问她的情况严重吗?」

「医生」答:「从外人的角度看,她可能确实不是个正常人了,但是你是家属,对病患来说,只要家属拿她当正常人,她还是有很大机会能正常的生活。」

关掉视频,我给「医生」发了两个字:谢谢。

是的,「医生」是我们联系到的女性组织里,在我们当地的一位大姐,她已经用这种方式,帮助好几名女性摆脱了施暴的丈夫。

这一次,雷冬生有小半个月都没有联系我们。

而这小半个月,刘晓清一直在与他斡旋。

刘晓清先是给他寄了一个苹果手机,说是支持他创业,要联系的事情多,新手机速度快不耽误事。

同时,晓清告诉他,这手机她买了两个,他一个,晓清一个。暗示晓清喜欢他。

雷冬生收到手机后跟晓清视频道谢,此时晓清安排了她的缅甸「父母」,跟雷冬生表达感谢,还再次邀请他到缅甸去玩。

在视频过程中,晓清的「母亲」对雷冬生十分喜欢,直接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雷冬生还没回答,刘晓清就把她「母亲」赶出了房间。

等她再回来,又支支吾吾跟雷冬生说,她妈妈有点心直口快了。不过缅甸的男人都没有他这么刚,没他有血性,自己确实也看不上。

然后,满脸娇羞地问他,对自己什么感觉。

没想到,雷冬生却表现的很警惕,再一次问刘晓清:「你是不是杀猪盘?」

刘晓清像我们排练过很多次地那样,表现得很恼怒。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相信我们的相遇是老天爷给的缘分。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怀疑我是骗子!我现在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侮辱!」

就此挂断,生生晾了雷冬生三天。

而在跟雷冬生失联的三天里,刘晓清在社交软件上,再次全方位展示了自己在缅甸的别墅、豪车,以及奢华的生活。

到第三天的时候,雷冬生还是没有动静,刘晓清有些沉不住气,问我怎么办。

我笃定地说,「他会找你的。」

这并不是我的猜测,就在刘晓清问我的前几分钟,我刚收到「精神科医生」的微信。

「医生」跟我说,雷冬生去医院找了她。

得知我妹已经出院,他谎称自己是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

这次他只问了「医生」一个问题,我妹疯了,以后生孩子会不会把精神病遗传给孩子。

「医生」答:「不排除有,因为病人的精神状态不好,对受孕来说,即使没有精神病也会有其他病。人体很复杂——」

这次不等「医生」说完,雷冬生就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哼,我妹已经「疯了」,这只贱种却还在反复权衡。

果不其然,见过医生后没多久,雷冬生又联系了刘晓清,这个狡猾的男人,竟然要求跟刘晓清视频。

刘晓清说自己正在外面跟朋友吃饭,不方便。

雷冬生说,他要求不多,就想看一眼刘晓清,顺便欣赏一下缅甸的夜景。

刘晓清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跟雷冬生直播了自己在缅甸的五星级大酒店进餐的情形。

雷冬生不再怀疑晓清是个骗子,开始放心地跟晓清打情骂俏。

这一次,雷冬生一边屡屡暗示自己那方面功能很好,一边暗示自己创业遇到了困难,缺少资金支持。

这两件事,都把刘晓清恶心的不行。

但刘晓清还是努力附和了他,并一副娇羞地模样说自己很想他。

并且将计就计,她跟雷冬生说,既然生意不好做,不如去缅甸找她。

她和她爸爸好好聊聊,应该可以让他替她爸爸管理玉器加工厂。

雷冬生问刘晓清她爸的工厂在哪里,刘晓清按照我们做好的计划,给他发了一些提前找人拍好的玉器厂视频,以及一个缅北的地址。

那个地址,距离我们找的黑中介所在地非常近。

但缅甸北部这个地址,却再次让雷冬生警惕起来。

他在视频里笑着问刘晓清,是不是准备把自己骗到缅甸北部做血包。

刘晓清大发脾气。

她让雷冬生查查,缅甸的翡翠,是不是都集中在缅北地区,还反问雷冬生,见过哪个杀猪盘不骗钱还倒贴钱的,自己已经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他竟然怀疑自己是骗子,那就再见吧。

刘晓清愤怒地挂断了视频,两人再次「掰了」。

尽管如此,但我感觉,收网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12.

一周之后,雷冬生收到了一只名贵的手表。

还收到了刘晓清给他的留言。

「冬生哥,我以为我遇到了爱情,可是你只觉得你遇到了骗子。不过不管你怎么想,你救了我的命,这都是事实。这只手表,本来我想等你来了我家再送给你,可惜咱们无缘。但我也不会再转送他人,你收下吧。从今往后,咱俩两不相欠,不必再联系。祝你一切顺利。」

留言是晓清拟的,发出去之后,她就拉黑了雷冬生。

手表,则是我花了九万块钱买的,格拉苏蒂。

雷冬生收到手表之后,对刘晓清再无怀疑,又加回了她,一心要去缅甸。

可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横生出一个枝节。

我听刘晓清说,为雷冬生要去缅甸,老雷家吵翻了天。

他爸妈担心他遇上骗子,死活不让他去。

他问他爸妈,哪个骗子会先给他刷十几万的礼物。

他爸妈虽然不再相信刘晓清是个骗子,但是又舍不得亲爱的儿子离开他们身边,还是有点犹豫是否放他走。

这群愚蠢的人,大概从来没有听说过「欲将取之,必先予之」这句老祖宗的名言。

现在,所有的饵都已经下好,到了收割的时候。

该我出场了。

我故意疯狂打雷冬生电话,他就是不接。

于是我找到他的老家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要他娶我妹。

「你们全家都是畜生,我妹妹好的时候,雷冬生死气白咧要娶她,现在她疯了,你们又躲在家里不接我电话!告诉你们!你们害了我妹妹两次,她现在疯了,你们必须对她的后半辈子负责!」我拿出了毕生的演技,演绎了一个泼妇形象。

「你妹妹让我睡了的时候可没疯啊!现在她是让别人给睡疯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少把这件事推在我身上!」

「就是!你妹妹疯了你想推给我们家,你这个姐姐真是没良心!」

「你还是滚回去吧,别想让你的疯妹子耽误我们家冬生的前途!」

呵,雷冬生和他们全家果然是畜生。

众目睽睽下,我又和他们理论了两句,就被彻底他们全家赶了出来。

拍拍裤腿上的泥土,站起来的时候,我心里冷静极了。

我预感到,猪马上就要上钩了。

为了加把料,不久之后,晓清就跟雷冬生说,她父亲身体不好,前几年患了癌,现在复发了,医生说不能再操劳,所以父亲正在盘算,工厂究竟是卖掉,还是交给自己叔叔家的堂哥。

「如果你再不来,我爸爸一辈子的心血,可能就到外人手里了。」

在刘晓清不间断的攻心术下,雷冬生终于买了去缅甸首都仰光的机票。

与此同时,我们也在缅甸当地朋友的帮助下,联系好了黑中介,确定了接猪的时间和地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偏偏这个时候,小清的妈妈病了,心脏要做支架,这让她心急如焚。

13.

事关重大,我们赶紧让小清回来了。

反正,没几天就是雷冬生离开的日子了,这几天只要晓清应付一下,应该没问题。

小清妈妈的手术很顺利,当天晚上,我们三个聚在我家,点了外卖,准备喝酒壮行。

因为这天的凌晨,我们三个就要一起出发去缅甸,执行最后的计划。

而雷冬生的机票,是我们出发后的第二天。

酒刚满上,外卖还没到,我们仨就都眼泪汪汪的了。

这两个月,我们仨的精神,都太紧张了。

就在我眼泪要流出来的时候,有人敲门。

我们都以为是外卖,妹妹第一个跳起来说她去拿。

结果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雷冬生。

妹妹吓了一跳,瑟瑟发抖。

雷冬生像是喝了酒,他红着眼伸手就摸妹妹的脸颊。

「张宝珍,你不是疯了吗?怎么你疯了还这么好看?」

他的注意力都在我妹身上,可其实只要他抬抬头,就能看到客厅里的我和刘晓清。

我看见我妹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又赶紧上前了两步。

她是怕雷冬生发现刘晓清,所以在尽力挡住他。

刘晓清则在我的指挥下蹲在了桌下,用桌布遮挡自己。

「我想弄你了,你也想了吧?哈哈哈哈——」

雷冬生恬不知耻地自说自话。这时候我看清楚了,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一只酒瓶。

我完全慌了,只要雷冬生踏进客厅,他完全可以看到刘晓清,那我们精心准备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我甚至用手摸上了餐桌上的水果刀,如果他进来,我会杀了他。

关键时刻,我听见妹妹突然无比怪异的笑了:「冬生哥,你终于肯来接我了,我姐说我疯了你不要我了,她是骗子!我没疯,我一直等你!」

然后,我看见我妹妹伸开双臂,拥抱雷冬生。

雷冬生被她整愣了,一时间对她没有任何回应。

但很快,我就听到雷冬生推开妹妹,大骂「滚开,你这个死疯子!」

他转头走了。

我赶紧冲到家门口,却闻到一股尿骚味儿。

妹妹瘫坐在地上,裤子基本全湿了。

我确定,是妹妹尿裤子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际,妹妹突然冲我笑了:「姐,我做的不错吧?」

原来是她装作精神失常尿失禁,吓走了雷冬生。

与此同时,我们清晰的听到,楼下传来酒瓶子摔碎的声音。

刘晓清从窗户上确定他走远了,才对我们俩点点头。

妹妹这才扑进我怀里,不断问我:「姐,我是不是很棒?我做到了!我把那个畜生骗过去了!」

我们仨抱头痛哭,喝了壮行的酒,就出发去了机场。

14.

第二天下午,烈日当头,缅甸某机场。

雷冬生下了飞机,得意的走出机场,他应该对这里的风景并并不很陌生,毕竟这里的自然风貌,和他在视频里见过的差不多。

他按照刘晓清叮嘱的,出了机场就看到了写着他名字的纸牌,他只知道拿着纸牌的人,是刘晓清爸爸的司机。

「我就不去接你啦,我爸说,女孩子去接男朋友,不矜持。」

对于为啥不能去接她,刘晓清的理由非常正当。

他跟着司机拐到了停车场。

然后,就被塞进了一辆白色面包车,被臭抹布塞住了嘴巴。

惊恐充满了他的身心。

面包车一路盘旋来到街面,飞驰过了两个路口,却在第三个路口减速慢下来。

雷冬生这才有机会看到这个他在视频里熟悉的城市,和视频里熟悉的女孩。

刘晓清就站在路口,对他说着什么。

不对,她身边还有两个女人。

她们三个一起在对他说着什么。

等他看清了另外两个女人的脸,他就被戴上了黑色头套。

在黑色的头套里,他想明白了他们仨的嘴型。

是三个字。

「去死吧!」

15.

看着面包车疾驰离开,我紧紧握了握我妹的手。

一切都结束了。

尽管我们付出了内心煎熬、金钱、时间等巨大代价。

但起码,我们成功将雷冬生变成了缅北血液工厂的一只血包。

我们联系的那个黑中介,听了他的故事之后,当场表示,会格外关照他。

他的余生都只能在不见天日的血肉工厂里被鞭笞,被当作畜生,直到再也不能被榨出一滴血。

畜生终于回到了属于它的世界。

  • 完 -

□ 万泉寺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