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谁说搞笑女没有爱情
所属系列：少女的祈祷：天上有神，人间有你
谁说搞笑女没有爱情
少女的祈祷：天上有神，人间有你
「选她还是选我？」
司藏的目光在拥有 42 寸长腿、36D 的秦怡和身高 170、体重 150 的我中间游移，最终定在我身上。
「我当然选娇爷。」
「当然」这两个字，有种明目张胆的偏爱。
1.
我，程娇娇，19 岁，身高 170，体重 150。擅长一口气干两碗饭，以及一拳干翻两个男人。
朋友们给面子都喜欢叫我「娇爷」。
因为我为人仗义，大伙都这么叫，一来二去传开了。更没人记得我是个女的。
后来学校里不知谁传出经济学院有个女的是道上混的。打过架、砍过人，还把人给打残废了。
这话传到我们宿舍，拥有 42 寸长腿，36D 的秦怡捏着夹子音为我愤愤不平，「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啦！怎么能造谣呢？」
「就是，一般造谣不都说被多少个男人包养，堕胎几次吗？怎么到我这变得这么血腥呢？」
姐妹们怒其不争地看着我。
「咋的？作为一个女大学生，我不配拥有点桃色绯闻吗？」我怒视回去。
「我看你就白长这么高个儿！妈的。换我早去揍死那个造谣的了！」陆瑶瑶官方身高 155，实际身高 152，但不妨碍她打人超疼，是个脾气火暴的重庆妹子。
我十分怀疑那个流言里说把人揍断腿的其实是陆瑶瑶。我属于被误伤。
「姐妹不气。今天可是你生日。晚上我请你们出去吃饭。」正在瑜伽垫上劈叉的秦怡终于说了句人话。
今天是我 19 岁生日，宿舍这两个姐们儿给我在大学后街找了个环境优美的路边摊，高低要和我不醉不归。
去饭店的路上，我撞见一个戴着墨镜摆地摊算命的老头。我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他说了句：「小姐，你最近会有桃花运！」
好家伙。我迈出去的步伐，生生往回退了几步。
长这么大，有人夸我有福相，有人夸我有财运，但从来没人在姻缘上对我抱有期待。
这个大师有点东西啊！
「你说的是我吗？」我指着自己的脸。
「正是。」老头故弄玄虚，捋了一把山羊胡。
陆瑶瑶手伸在老头的墨镜前摇了摇，「该不是个瞎子吧？」
「瑶瑶，你这多少有点侮辱人了。」
老头摘下墨镜，朝我伸出手。我瞬间了悟，非常自觉地在他掌心上放上十元人民币。
「我要的是手！看手相！」老头有点恼羞成怒，大概是觉着十块钱有点看不上，但这不耽误他把十块钱收进自己的大褂口袋里。
老头对着我的手纹仔细研究了半晌，面露笑意。
「你的姻缘，看似在天边，其实近在眼前啊。」
「此话当真？」
「我给你写个箴言，当你遇到困境时打开，定能助你渡过难关找到正缘！」老头十分神秘地背过身去在黄纸上写了一句话，叠成三角符递给我。
「五十，谢谢。」
「这……我能不要吗？」
老头微笑着看着我，目光中带着杀气，「这是根据你命格专做的符，你如果不要，必遭反噬，不得善终！」
他的表情就像我们读小学时在日记本首页写下那句「偷看者死！」一样，神圣而坚定。
其实我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五十块钱买个撞桃花运的方法，还是值得的。我乖乖掏了钱，拿回黄符。
「谢谢大师。」
2.
半路上秦怡突然想喝奶茶，奶茶店人挤人，我和瑶瑶就站在门外等。
一个男孩子经过不小心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对不起。」
他抬头那瞬间，我感觉周身奏响 BGM，开始冒粉红色的桃心。
一个无辜可爱的奶狗眼神撞进了我心扉。
大师这么灵的吗？桃花运这么快就来了？
当我摆好一个自认为最和善可亲的表情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娇爷，我错了，我没看见是您。」
周围人全部望过来，仿佛我是一个在收保护费的大姐大。
「你认识我？你也是经济学院的吗？」
「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能不能别找我麻烦？」
「？？？」我的 doge 脸在他看来更凶了。
小奶狗哇地吓哭出来。
风评被害啊！
「怎么了？」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秦怡标志的夹子音，另一个是犹如清风拂面的男声。
我是个资深声控，这个男生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温柔细腻且音色清冽，恰到好处的低音让人浮想联翩。
两个声音的主人同时抬头对望了一眼。
一个是卷发大波浪的长腿美女，一个是气质温润的清冷帅哥。
标准的偶像剧相遇，我都恨不得为他们唱一首《转角遇见爱》。
小奶狗充分发挥他的绿茶精神，躲到那个后来的帅哥身后，「哥，娇爷找我麻烦……」
「你别在这装可怜！明明是你先撞到我们娇爷的。」陆瑶瑶伸手推了小奶狗一把。
周围人都在指指点点。
我捂住了脸。完球，这坑货就是来坐实我仗势欺人的罪名的。
男孩隔开了陆瑶瑶与小奶狗，将他朋友护在身后。
「有话好好说。如果是小南做得不对，我代他道歉。」两个面容姣好的帅哥站一起总让人浮想联翩。
「我怎么闻出一股腐味。」瑶瑶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我们几个能听到。
虽然她说的也正是我心中所想，但当人面说出来就很虎！
气氛有一丝诡异。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其实没什么事，都是误会。误会一场。」我生怕瑶瑶再语出惊人，准备携眷开溜。
我左手挽住瑶瑶，右手勾住秦怡，及时开溜。
我们坐在路边摊上，秦怡端了两大盘烧烤上来，瑶瑶背了一箱啤酒。
「这么多？我们喝得完吗？」
「方睿待会会来。」
「原来是夹带私货。今天我生日，禁止虐狗！」
方睿是瑶瑶的男朋友，说来他们这段姻缘还是我撮合的。
陆瑶瑶在校运动会上看上了体院那个跑 800 米的冠军，她扭扭捏捏来找我诉说她的少女心事。那小脸通红，说话细如蚊蚋。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被秦怡附体啦？妖怪，快把瑶瑶还回来！」
陆瑶瑶拍开我的手，愠怒道：「我是认真的。你帮不帮我？」
「帮！你说怎么帮？」
「帮我给他送封情书吧。」陆瑶瑶花了一整个通宵，洋洋洒洒写了篇毕业论文那么长的情书交到我手里。
我们一起去堵方睿下课。
眼见方睿从教室里走出来，陆瑶瑶推了我一把。「去，快去呀。」
我拿着情书，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堵住了他，「喂。你是叫方睿吧？」
我的身形足够堵住整条走廊，方睿有点紧张地回头看退路。
「你是……我最近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为什么我混社会的气质这么深入人心！我开始有点担心我会不会给瑶瑶扯后腿。
「你没得罪谁。这是情书，是……」
我话未说完，四周突然爆发出激烈的笑声。看样子情书比战书好笑得多。
我在思考，待会我的铁掌飞到这些人脸上的时候，他们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吗？
方睿还算有风度的，他没有嘲笑我，但脸上写满了为难。
他四下张望，终于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逮到了他们体院方圆百米内唯一的女性——陆瑶瑶。
「谢谢你的喜欢，但我有女朋友了。」方睿一把将陆瑶瑶从柱子后面扯出来，搂在怀里。
我和陆瑶瑶都惊呆了。我这算反向助攻成功吗？
我居然下意识地说了句：「那祝你们幸福。」
从此以后，我多了一项业务。代人告白。
那些小姐妹只要有看上的人，我只需要拉着她去到对方面前问一句：「我俩都看上你了，选我，还是选她？」
目前成功率 99%。
剩下的 1% 是因为对方是弯的。最后谁也没选。
想到这些破事，我咚咚咚干了半瓶啤酒。把口袋里的黄符往桌上一扔，「去他的桃花运。骗子玩意儿！」
「不打开来看看写了什么吗？大师不是说遇到困难就打开吗？」秦怡单手撑着下巴，眨着她的卡姿兰大眼睛看着我。
我心中燃起最后一丝希望，抱着五十块钱不能白花的决心，用刚吃完一串鸡翅油腻腻的手打开了黄符。
符上只写了三个字：「少吃点」。
淦！
陆瑶瑶凑过来看清了符上的字，再次撸起袖子，「让我去掀了那丫的摊子。」
我拉住她，使劲安抚，「算了算了。」
秦怡在旁边若有所思，「其实大师不算骗人啊！少吃点就能瘦，瘦了桃花运不就来了吗？妙啊！」
我手里烤得焦黄流油的鸡腿突然不香了。
3.
方睿带了几个体院的朋友来，美其名曰给我庆生热闹一下。实际上都是奔着秦怡来的。
我们换了张大桌子。好家伙，我这个寿星被挤到最旁边坐塑胶板凳。
秦怡被一群男生围在中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过生日。
陆瑶瑶捶了方睿一拳，「谁让你带这么多人来的？待会你买单。」
「买买买，我买。」方睿吃痛捂着胸口，「我也没办法。这群家伙知道秦怡是你们宿舍的，缠着我要来。宝贝，给我个面子。」
陆瑶瑶冷哼一声，「你有脸就自己问娇爷。又不是我过生日。」
「没事，瑶瑶。有人买单，我随意。」我给了方睿一个台阶，他麻溜滚下来。抱拳对着我作了个揖：「娇爷大气！」
酒过三巡，他们玩起了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这群 20 岁血气方刚的男生跟没进化的猴一样，恨不得把「我想借游戏占秦怡便宜」写在脸上。
「被酒瓶指到的人，要亲在场异性一口。」
第一个上来的男生就下重手，他笑眯眯地盯着秦怡。
那目光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所以瓶子快停下来的时候，我偷偷踢了桌子一脚。
那个原本要停在秦怡面前的瓶口悄悄偏移了一点，指到了我。
空气瞬间凝结。
我唰地站起来，单脚踩在塑料凳子上环视四周，以一种选妃的气魄打量着这群体院的男生。
男生们低头喝酒，假装聊天，最蠢的那个望天与空气交流。
他们就像上课害怕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逃避与我目光接触。
我的视线落在在场唯一认识的男性——方睿身上。
方睿摇了摇手，「娇爷，朋友夫不可欺啊！」
「说的也是。」于是我看向提出这个大冒险的男生。
那个男生两股战战，讨好地看着我。「要不，娇爷您选真心话吧？」
「不，娇爷我从不说真心话。」
我两只手交握圈住那个男生的脖子，男生的头拼命朝后缩，被我的铁臂箍住，无处可退。
我的嘴噘起，大圆脸无限逼近他。
男生紧闭双眼，视死如归。
旁边的人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架势。
我在他身体最用力的一刻松开手，他整个人哐地砸到椅背上。
不等他发难，我已经转头亲吻了陆瑶瑶一口。
「你想屁吃。我才不便宜你呢。」
「规则说的不是异性吗？」旁边的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
「怎么？精神异性不算吗？瑶瑶比你们 MAN 多了。」
我听见旁边桌传来一声嗤笑，轻轻低低的，很悦耳。
我转头看到后面那桌是之前奶茶店门口那「小两口」对坐着，小奶狗阿南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桌。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热闹。
见我回头，他马上低下头啜奶茶。
反而是他哥回头大方地朝我招了招手，我点头表示回应，然后坐了下来。
第二轮，男生们有所收敛。只提了个暧昧的小问题：「在场的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瓶口转到了秦怡，她害羞地点了点头。
在场刚刚被我训蔫的男生们，马上流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我发现她的目光其实是落在身后那两个男生身上。
第三轮大冒险是秦怡提的，她要被抽中的人随机找现场一名异性表白。
男生们铆足了劲，再次把啤酒瓶口停在秦怡面前，想听她会跟谁表白。
秦怡起身挽起我的胳膊，娇滴滴地晃着。
「娇爷陪我。」
我无奈长叹一口气，作为一台拥有丰富经验的僚机，我非常懂套路。
「唉。你想去就去吧。你看上的是哪个？」
「那个。」秦怡小手一指，点在哥哥身上。
我拽着她走过去，拍了拍小哥哥的肩膀。
「哥们儿，我和我姐妹都喜欢你。你说吧。选她还是选我？」
这其实是个心理学问题。
面对陌生女性表白，正常反应应该是谁都不选。
但当出题人给出 A OR B 的选择时，人们会陷入思维圈套，强行选出一个相对好一点的。
在我这个绝对劣势的衬托下，选择就更容易做了。这招以往是无往不利。但面前这个男生居然露出思考的表情。
他的目光在我和秦怡之间游移，最后定在我身上。
「我当然……选娇爷啊。」
他的尾音轻轻上翘，像那种古风广播剧里放荡不羁的公子哥。
他选我，还用了「当然」二字，有种明目张胆的偏爱。
「我叫程娇娇，她才是秦怡。」我给他一次反口的机会。
「我知道。」他朝我们桌上的生日蛋糕瞥了一眼，「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寿星公最大。」
原来是因为这个，秦怡难看的面色缓和许多。
我也清醒地认识到，果然搞笑女不配拥有爱情。
4.
「你叫什么名字？是我们学校的吗？」秦怡不死心问道。
「司藏。司命的司，躲藏的藏。」
「啊！」秦怡在我耳边尖叫一声。
我捂住耳朵，「我知道这个名字很骚包，可你也不必这么夸张。给人留点面子。」
「你是司藏？唱《少司命》的司藏？」秦怡的声音在颤抖。
司藏这个名字我没什么印象，倒是《少司命》这首国风歌曲最近在短视频平台很是出圈。
司藏对秦怡的反应已经见惯不怪，他不骄不躁地点了点头，「是。」
「我哥厉害吧？他在短视频有五百万粉丝呢！」司南这个小屁孩就没那么上道了，一边炫耀一边打开了他哥的账号给我们看。
司藏的短视频账号没有露过脸，画面基本上都是一支话筒和一个高脚凳。他坐在高脚凳上，只露出胸下的部分轻声哼唱自己作词作曲的歌。
走红以后，最近几则视频里的他开始穿汉服唱歌，大概是接了一些推广。他的身形瘦削挺拔，穿汉服气质更绝，粉丝封了他一个「古风圈男神」的称号。
我盯着他那张仿佛明月清辉般的脸，心想还好他没露脸，不然粉丝要更疯狂了。
「司藏，你是我们学校学生？」
「我不是，我来看弟弟。」
「跟我们一块喝一杯吧！我们在给娇爷庆生。」
司藏看了我一眼，「好。」
他率先端起酒杯，带着司南走到我们桌旁。原本就位置不够的桌子变得更加拥挤。
司藏安安静静地坐在最外面的位置，就像一滴清水滴进油里，和桌上其他上蹿下跳闹腾的男生差别大到像两个物种。
因为秦怡要挨着他坐，把我原本的位置占了。我得以坐到寿星公的主位上。
大家继续吃吃喝喝，玩真心话大冒险。随着酒越喝越多，游戏渐渐朝着不可控的局面发展。
先是那个差点被我亲的男生在真心话环节说了句，「要我和程娇娇谈恋爱，我还不如变弯。」
然后，赶在我手里的杯子飞到他身上之前。陆瑶瑶先一把扑倒了他，朝他脸上揍了一拳，外加吐了一口口水。
她指着对方鼻子骂：「你算什么东西！塌鼻子小眼睛还敢嫌弃我姐妹？」
方睿去劝架，被陆瑶瑶瞪了一眼：「你敢帮他就分手」。方睿的手生生止住。
秦怡一边娇滴滴地说着，「瑶瑶你下手轻点啊」，一边拎着她的小包包，前去拦截住想来插手的老板。
「朋友喝多了闹着玩呢。老板别怕，砸坏了东西钱我赔。」
司南张大嘴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局面，又缩到他哥身边，「哥，咱们是不是趁乱溜啊？待会不会被逮进局子里吧？」
司藏看向坐在主位的我，发现刚刚还在犯酒晕的我已经消失不见，现场只剩下一个空塑料凳。
就在场面一度要失控之际，现场突然飘来震耳欲聋的歌声。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个夜宵摊平时都有人提着小音箱在这卖唱，我抢过了那人手里的话筒，站在一个小台子上突然开始清唱《大河向东流》。
打架的、劝架的、喝酒的、付钱的，包括老板在内，路边摊上共计 39 个人，谁都不动了，全看着我。
我唱完提起不存在的裙角给大家鞠了一躬。
「今天是我 19 岁的生日，谢谢大家用这样热闹的方式给我庆生！」
当然，以上这些，我全都不记得了。
这都是第二天酒醒以后，陆瑶瑶添油加醋地复述给我听的。
我头疼欲裂，敷着秦怡给我准备的冰袋，气若游丝，「瑶瑶，你去教务处帮我办理退学，立刻，马上。我要连夜买站票离开这个城市。」
「这才哪跟哪呢。瑶瑶，精彩那段你还没跟她说呢。」
「还没完？」
「这只是开胃菜。」
秦怡热情地打开一段视频，里面是我慷慨激昂拿着话筒在路边摊的一个小台子上发表讲话。
我先是声情并茂地诉说自己被算命的骗子骗钱还人格羞辱的故事，台下的人笑得前俯后合。
「刚谁笑那么大声？是不是你？你来。」我指着司藏，把他点上了台，「我问你，娇爷年方十九，学历本科，身强体壮……不对，是身娇肉嫩。这条件说出来诱不诱人？就算我是有那么点子幽默感在身上，搞笑女难道不配拥有爱情吗？」
「自然是配的。」
「那好。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司藏不说话了。这是我预料到的结局。
「别紧张，我开玩笑的。我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当一个人没有好看的皮囊时，便误以为可以靠有趣的灵魂征服爱情。殊不知爱情的游乐场只给长得好看的人发入场券。」
我说着自己又灌了一杯酒，脚下踉跄了一下，司藏扶稳我。
我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很好，没被我压倒。刚体院那 200 斤的大胖子还说怕被我一屁股坐死。你看，男人对自己的认知总是那么不清醒。」
我和台下的人都笑得很开心，但司藏看我的目光却流露出一丝哀伤。
「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经常纠结我长大后的老公是选个有才的呢？还是有钱的呢？后来才发现这个问题就像去北大还是去清华一样，不属于我该考虑的范畴。」
「你说得不对，每个女孩子都该有憧憬的权利，这和外貌没有关系。」司藏表情认真，试图纠正我。
「果然美人儿都心善。因为没有经历过生活的毒打。你要是我，你就知道什么叫人生 hard 模式。我们这样的人……」
我的话未说完，他的唇突然落在我眼角将落未落的一滴泪上。我的眼泪生生被吓了回去。
「啊！！！」这个声音不是我发出的，而是司南，「哥，你不干净了！你的初吻没了！」
他的小奶音把我叫蒙了，浑然忘记这他么也是我的初吻。
我愣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对我负责的！」
视频卡在这里结束。据秦怡说，下一秒的场景就是我吐了司藏一身。
我的脚趾在地上抠出了一套三室两厅。
「我第一次发视频赞破千了诶！我们学校好多人转发，娇爷，你这下真成名人了。」秦怡开心地数着她的点赞数，全然不顾我丢到姥姥家的面子。
我这造的什么孽，出洋相出到人尽皆知。
「你不是喜欢司藏吗？他亲我，你不生气？」
「不气啊。昨晚我和司南深入交流了一下，发现还是小奶狗好啊。」
「哪里好？」
「体力好。」秦怡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我。真是出息了，姐妹。
5.
在经历了癫狂、哀嚎、逃避、释然这一系列心路历程后，我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他为什么要亲我？」
一下午的课我都魂游天外，听到「干饭铃」，哦不，下课铃，我才清醒过来。
「今天五食堂有烤肉饭，我们去吃这个吧？」我提议道。
秦怡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发了一节课的呆是在想司藏。」
「男人哪有干饭重要。」
我收拾好书包正准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冲食堂，被司藏堵在了教室门口。
我现在看到他有点心虚。明明是他亲了我，我却觉得自己轻薄了他。
「是司南告诉我，你们今天在这里上课。」
「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司藏递了一张门票给我，「这周末有空吗？」
票子上写着「清欢堂」歌友会，VIP 座。
「清欢堂？这是什么？」
「我是清风堂的成员，这是我们答谢粉丝的歌友会门票，周六晚上在泓佳广场的 701 剧场。」
见我露出为难的表情，司藏很善解人意。
「如果没时间也没关系……」
「不是，我是在想你为什么不多给两张票，我还想带室友去，秦怡也很喜欢你的歌。」
司藏笑了，「是我考虑不周，歌友会场地不大，我只有两张亲友票。下次再邀请你的室友，好吗？」
「我随口说说的啦。只有两张票，那你是不是没什么粉丝给你应援？」
「啊？」司藏有一点小小的惊讶，可能是不习惯我跳脱的思维，随后他微微点头，「是啊。只有你。」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新人嘛。都有这个阶段。你放心！我一个人也能给你造出十个人的势！」
「那我就先谢谢了。」
司藏离开后，陆瑶瑶和秦怡激动得什么似的。
「司藏特意来邀请你去听他的演唱会，你们昨晚就算一吻定情了？」
「这么说，昨天那个算命的诚不欺你。真有桃花运撞上门啦！」
她们围着我叽叽喳喳讨论，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烤肉饭要没了！
我带着以一当十的粉丝任务去听了我人生中第一场歌友会。
歌友会在一个小型剧场里举行，我让陆瑶瑶给我紧急恶补了饭圈那一套规则。早早准备好一布袋子的荧光棒，定制灯牌和手幅。
我到得很早，VIP 区还没坐两个人。
我落座后，把帆布袋里准备的家伙什全部掏出来。
当那个闪着刺眼红光的「司藏我爱你」的灯牌亮起时，我听到后面普座区一片抽气声。
「这姐们儿谁啊？这么勇！」
「VIP 区不对外贩售，都是商务席，给赞助商和歌手的亲友。」
「难道是司藏女朋友？」
「这……看着也不像啊。这是黑粉混进去了吧？司藏应援色是蓝色都不知道。」
我听不清后面的议论，这个灯牌是广告店老板帮我做主做的。他说「×××我爱你」是演唱会粉丝灯牌标配，肯定不会出错。
可我环视全场，好像只有我一个人的灯牌这么露骨。难道是古风圈比较婉转，不兴这套？
我想了想……站起身把灯牌举得更高了，想必除了我，他也没有别的粉丝。
既然司藏给了我这么好的位置，我得帮他把场面撑住！
时间接近开场，VIP 席也慢慢坐满。
他们一个个都穿得很高端、很正式，像来参加商务谈判的。显得我站在这像个保安。
一个干练的短发女人快步入场，走到我面前，顿了一下，她看了眼自己的票，再对了下位置上的号码。坐到了我旁边的位置。
她好奇地看我站着高举灯牌。
「你是……司藏的朋友？」
「嗯。算是吧。」
「哦！我说怎么看着眼熟。你是视频里那个被司藏亲了一口的女孩子！」
「我……啊……是。」这种直球，把我整不会了。
「我听了你视频里说的那个算命的故事，笑得我肚子疼。其实我觉得你蛮有喜剧天赋的，口才也好。有没有兴趣做个脱口秀演员？」
「啊？」「脱口秀」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很陌生，第一印象就跟讲相声差不多。「我不行，就我这样上台会被笑的。」
「脱口秀演员就是要让人笑啊。你站到台上不说话就能让人笑，这算是一种天赋技能。」
「我一时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哈哈。我叫飞飞，是 MCN 公司的制作人。司藏是我的签约艺人，我们公司致力发掘各个行业的新人，有兴趣联系我。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合适。」女人递出名片，开始不遗余力地劝说我。
此时，歌手们开始上台和观众打招呼，司藏走在最后，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国风面具。
我顾不上搭理飞飞，赶紧站起来举起手中的灯牌，气势不能输！
因为我的位置特别近，红彤彤的灯牌反射到舞台上，歌手们的脸都是一片红。正中间那个被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主持人笑呵呵地打圆场：「今晚粉丝特别热情啊！司藏，是你家的呢。」
司藏看着我，眼里满是笑意，他重复了一遍主持人的话，「是我家的。」
「这是我们司藏第一次露脸参加活动，就已经有老婆粉了。人气果然不一般啊！」主持人调侃他。
我不太懂什么是老婆粉，但跟「老婆」两个字挂上钩就足够让我脸红心跳。
有工作人员跑过来，跟我沟通，语气很是客气：「能不能麻烦您把灯牌先关一下。光线太强，影响舞美。」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关了灯牌乖乖坐回位置上。
飞飞又凑了过来，「我第一次见司藏这么主动撩妹。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他刚撩我了吗？才没有，我们刚认识。」我双眼一眯，看穿她的小心思，「你是想出卖司藏色相来哄我签约吧？」
「妹妹，你这什么神奇的脑回路。司藏要是肯出卖色相，他现在粉丝早就破千万了。我还用得着在这辛苦经营吗？司藏签约的时候和我约定了三个不：不露脸，不私约，不炒绯闻。」
「为什么？」
「好像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女朋友吧。他有次开玩笑说要洁身自好，不然女朋友会不高兴。谁知道他是不是瞎编来应付我们的。反正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女生。」
我陷入沉思，青梅竹马的女生吗……
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
6.
演唱会正式开始，歌手们轮流上来献唱，每个人会唱两到三首歌。
刚开始我以为短视频上火的歌都是些快消品，不禁听。这些歌手应该没什么过硬的实力。
结果从第一个人开始，就让我啪啪打脸。
「我为我的偏见道歉。他们这实力，单独出唱片都没问题啊。」
「古风圈子相对受众狭窄，不受资本青睐。司藏做音乐做了这么多年，也是近两年借助短视频平台才火起来的。」
「那清欢堂其他人呢？」
「清欢堂是司藏读大学的时候牵头成立的，会聚了一小撮同样喜欢古风的歌手。但他们没有司藏走运，现在都混得不温不火。司藏之所以答应参加这次歌友会，也是为了带一带其他人，能出头一个是一个。你看看后面，今天来的人，90% 都是冲司藏来的。」
我转头看了一眼，一片蓝色灯牌都是「藏」字。
司藏最后压轴出场，他出场的时候一片尖叫。我身后蓝色的星海舞动起来。
叫着司藏名字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之前担心他没人应援是多么的多余。
等到第一个音符响起，粉丝们都很体贴地安静下来听他唱歌。
他的声音温柔而空灵，像夜里闯进森林遇到的精灵王子。
现场粉丝都跟着一起哼唱，我也被现场的氛围所感染，莫名有点泪目。
后一首歌一改之前低沉的唱腔，是首《入阵曲》，激昂热血，被他演绎出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即视感。
那一刻，他是真的在舞台上发光。即使戴着面具也让人挪不开目光。
飞飞侧头看我一眼，问我为什么要跪着听歌。
按照歌友会节目单上的安排，这应该是最后一首歌。但他唱完以后，粉丝一直在叫安可。
即使舞台灯光熄灭，安可声仍然绵延不绝。
我坐得近，看见司藏好像走到旁边去和音乐老师在说话。
一分钟后，一束追光亮起，打在司藏身上。现场再次陷入沸腾。
「《少司命》！《少司命》！」现场粉丝疯狂喊着他的成名曲。
这首歌我以前只是听个旋律，这几天认真看了歌词。词、曲都是司藏自己作的，说的是天上一个掌管凡间命数的神仙不信自己的命，逆天改命的故事。
知道这个立意以后，我更喜欢这首歌了。直接把它设为来电铃声。
舞台上，司藏一身月色长袍，抱着立麦，换了一个白色面具，让人想到「君子如玉」四个字。
「今天不唱《少司命》，给大家带来一首刚写完的新歌。这首歌的灵感来自于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希望她能喜欢。这首歌的名字叫《金屋藏娇》。」
「十里甬道，惊鸿一瞥。竹马青梅，言笑晏晏。
人间浩劫，少年提剑迎战。风雨迷眼，也从不低头颅。
这一路上，是你在指引我的方向。
纵使千万人指摘，我只专心做金屋，誓把娇娇藏。
因为，你是我心之所向。」
这是一首情歌，任谁都听得懂。情意绵绵，如诉如泣。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现场鸦雀无声。
片刻的沉默后，爆发出更大声的尖叫。
少女们放开嗓子大叫：「司藏，我爱你！」
我也站起来跟着大叫「我爱你」，还把灯牌再次举起来，做人群中最闪亮的崽。
司藏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他看向我的方向，凑近立麦。
「听到了，我也爱你……们。」
这家伙一定是会蛊，听到他这句话，我腿都麻了。不争气的泪水从口边流下。
感谢司藏让我感受到追星的快乐！
7.
歌友会结束后，飞飞拉我去后台。
我去的时候，司藏已经换回常服，取下面具，正在卸妆。
「稍等我一下。是我叫飞飞姐带你来的，刚发现还没有你的电话。」
「没事，你慢慢来。谢谢你今天请我看演唱会，太精彩了。」我站在化妆镜后看他，这张脸真的蛊人。
「待会陪我去吃个饭好吗？上台前都没空吃饭。」司藏征询我的意见。
现在已经半夜 11 点多，我不得不感慨一下，赚钱不易啊。
「好，你请我看演出，我请你吃饭吧。」
原以为他是要和我两个人吃夜宵，当我在火锅店抬头看着清欢堂所有成员坐在我对面时，不禁痛心疾首。
我说要请客，也不用带这么多人吧。
「你们随便点。」司藏把菜单递给大家。
我不自觉地捂紧我的包，心中悲痛，我可怜的钱包啊！
许是我痛苦的表情太过明显，司藏在桌下拍了拍我的手背：「今晚我请。」
「不用不用。说好我请客的，你们随便吃。」我虚伪地拒绝。钱丢了可以再赚，脸丢了可没处捡。
「飞飞给了经费。你放心。」
「再来十盘吊龙，谢谢。」
见我变脸速度之快，司藏忍俊不禁。
清欢堂这群小伙子属实和体院那群不一样，他们要沉稳得多。
我可以感受到，突然多了一百四十斤的肉戳在他们中间，他们其实有很多想问的，但碍于司藏的面子都克制住了。
大家各聊各的，偶尔带上我几句，也不让我感觉被冷落。
在我成功攻克第六盘吊龙的时候，司藏问我：「飞飞有没有跟你说签约的事？」
「啊？哦。提了一嘴。她太高看我了。」
「飞飞眼光一直很准。」司藏又往我碗里捞了几片牛肉，「我们公司之前一直专注唱跳方面的艺人，脱口秀演员你是第一个。如果你愿意来，资源肯定会朝你倾斜。这是个好机会，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根本不懂脱口秀是什么。」
「公司会找专业的老师培训，只要你肯学。」
司藏认真的样子，弄得我放进嘴里的肉都不敢嚼了。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看看面前这群年轻有梦的少年，他们坚持着自己的初心，不问前程，黑暗中摸索求的不正是一个机会吗？
「你让我想想。」
吃完夜宵，司藏把我送回宿舍。
夜里突然转凉，刮起大风。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我身上。
他 185，XL 码的衣服盖在我身上，竟然刚刚好。
以前碰到刮风下雨，都是我脱衣服，陆瑶瑶和秦怡两个人刚好用我一件衣服遮风挡雨。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当做一个女孩。
这让我很不习惯，想起他是有女朋友的人，我马上把衣服还回去。
「我不冷。」
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原地打了一套体育课刚学的太极拳。
「嘿哈吼！跟着我做一遍就不冷了。」
司藏呆呆地看着我，原地一阵风啸，气氛好像更冷了。
「扑哧。」他突然笑出了声。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眼睛弯弯的，有溺死人的温柔。
他很自然地摸了摸我的头，「真可爱。」
我好像一瞬间被天上掉下来无数星星砸中了，晕得七荤八素。
我真怀疑那算命的老头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蛊，所以他眼里的我是另一个样子。以前从没人说过我可爱。
「还是披上吧。感冒就不好了。」
他把我送到宿舍楼下，上楼前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但犹豫了一下，只是把他的手机号存入我的手机里。
成熟男人的魅力啊。
换我们学校那群毛头小子，想要女生号码就直接用对方手机打过去了。他却把选择权交到了女孩的手里。
「今晚的事想好了，可以告诉我。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司藏目送我上楼。
我上楼后才发现忘还他的衣服，待我再追下去，他已经走了。
那一晚，能吃能睡的我失眠了。
在今天之前，我没考虑过我将来想做什么。
虽然我选了金融专业，也不过是因为父母说这行好找工作。我代数从来没考及格，还憧憬着进 CBD 上班。
就算真的侥幸通过校招进了 CBD，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当晚迷迷糊糊地做梦，我梦见的全是这些年从小到大我明里暗里遭受的嘲讽歧视。
幼儿园毕业汇报舞台，所有小朋友都眼馋那件白雪公主裙。老师跟我说，娇娇，你这体形就演棵树吧。
中学运动会，班长问都不问一句，就把女子铅球和拔河给我报上。还要加一句，除了你没别人了。
到了大学，虽然我学聪明，装作毫不在意地当所有人的僚机。但每当别人在「选我还是她」的问题中毫不犹豫地放弃我，仿佛我根本不配成为一个选项时，我还是会有隐隐的难过。
站到台上意味着要把我过去所有的痛苦当做笑料说给人听。
意味着我会被更多人笑，意味着大家谈起我时也许想到的就是「那个说脱口秀的女胖子」。
我真的能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吗？
我不确定……
第二天一早，我就翻出手机里司藏的电话。
他接电话的时候应该还没起床，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喂……」
「司藏，我是程娇娇，我想跟你谈谈。」
他轻笑一声，「好。」
「咳咳。」虽然他捂住听筒，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还是传入我耳里。
「你怎么了？」
「没事，这阵子筹备歌友会的事太累了。弦一松，身子就垮了。」
我知道他很可能是昨晚吹风着凉的，只是为了不让我愧疚才这么说。
「你住哪？方便的话，我来看看你。」
说完我就觉得不妥了，电话那头也沉默了。确实，毕竟人家是有女朋友的人，就算我再像个女汉子，孤身去人家家里，总归不妥当。
「我意思是，你的衣服还在我这里……不方便也没关系，我让司南带给你。」
「你来吧。地址我发你手机里。」
8.
司藏的公寓在一个商业区里面，方是方便，就是噪音有点大。从早到晚客流络绎不绝，实在不是一个宜居的地方。
我在他楼下看见一个粥铺，想着两手空空去探病也不好，便进去买了一碗青菜粥。
然后按照他给的地址七拐八绕地进了一栋公寓，这栋公寓楼下立着牌子，有开棋牌室的、有开理发店的、有开美甲工作室的，琳琅满目，五花八门。
等电梯时遇到一大群跟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有化着浓浓的烟熏妆的摇滚乐手。有一个头恨不得集齐七种彩虹色的 TONY 老师，有十个手指头画着十种花纹的美甲店老板娘。
在这群特立独行，绝对吸睛的年轻人面前，我就胖得很平庸了。
那个摇滚乐手跟我一起在 8 层下电梯，居然还和司藏是门对门。
他见我停在司藏家门口敲门，掏钥匙开门的工夫还跟我搭了句讪：「你不会又是司藏的私生饭吧？」
「啊？私生……是什么？我是他朋友。」
「那就好。他也挺惨。成名后电话、住址什么都被扒，上次一个女孩骗物业说是他女朋友，说他在家晕倒了电话没人接，让物业开门。物业见她人模狗样的，差点信了。要不是被我碰巧撞见，还不知道那女的想干嘛。后来抓去局子里一问才知道是粉丝。」
「还有这种事？他不是有正牌女友吗？」
「哪来的女朋友？反正我在这住了几年没见过。别说女朋友了，我好久没看到他有朋友上门了。成名以后，司藏比以前孤僻不少。除了工作也就和我们这栋楼里的邻居打打交道。」
说话间，司藏开了门。他身穿灰色缎面家居服，外面披着一件毛衣外套。有种慵懒病态美。
他看见对门的人，打了个招呼。那个男孩子本来都进去了，还特意出来跟他碰了碰拳头。
我瞧着这两个气质、喜好完全不在一个星球的男孩子之间居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情。
司藏把我请进了门，他的房间比我想象中要小一点，但很整洁。一个简单的两居室，其中一间开着门，可以看到是他的卧室。灰白色调，简单干净。
我把粥放到他的餐桌上，把袋子里的衣服还给他。
「这是你的外套，我已经洗过了。还有，怕你没吃饭。刚在楼下给你买了碗粥。」
「谢谢。」
司藏从厨房拿出两个碗和勺子，把粥分成两份，递给我一碗。
「啊？我不用。专门给你买的。你不是感冒了嘛。」
「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看你吃东西胃口好一点。」
于是我坐下来陪他喝粥。我抹嘴的时候，司藏碗里还剩一大半。
我看他低着的羽睫一扇一扇的，我见犹怜，便看得专注了一些。
他注意到我的眼神，忙把自己的粥推过来。
「还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把我当什么了。这我给你买的。」
「我胃不舒服，喝不下了。」
我嘴里说着不用，身体却很诚实。肌肉记忆让我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两碗粥。好样的。买给人家的粥，全落自己胃里了。
「嗝。」吃完还合时宜地打了个饱嗝。
「我去给你倒杯水。」司藏又笑了，他在我面前好像总爱笑。我说什么做什么他看着都笑个不停。
飞飞说得没错，我多少有点喜剧人的天赋在身上。
我跟着司藏进了厨房，他的厨房很有生活气息，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
「你会做饭吗？」
「嗯。从小妈妈就教做菜，说这样以后才能喂饱我的媳妇。」
一个长得好、心地好、会唱歌还会下厨的男人本来就是极品。加上个思想这么开明的婆婆，简直王炸组合。谁娶，啊不，谁嫁谁有福！
他打开冰箱，里面摆了很多冰淇淋和巧克力，都是我喜欢的口味，我偷偷舔了舔嘴唇。
他拿了一支巧克力冰淇淋给我。我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有吃的心情就很愉悦。
「我还以为你们明星都是住在那种地板擦得珵亮反光，家具一尘不染的高级公寓里呢！」我舔着冰淇淋，口齿不清地说。
「我可算不上什么明星。而且我挺喜欢这的。楼里住的都是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为了梦想生计在这拼搏。刚你看到对面的摇滚男孩，11 岁就开始自己写歌，虽然不被赏识，但他自费出了两张唱片，白天就在地铁里卖自己的唱片，晚上回来继续写歌。楼上美甲店的老板是单亲妈妈，为了照顾孩子，只能把工作室开在家里，边给人画指甲边看孩子。还有一家美发沙龙，老板一头炫彩头发，但其实他是个色盲。是不是很有意思？」
「听着挺励志的。」果然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带你看看我的『玩具』。」
「玩具？」真看不出司藏还有这种兴趣爱好。
司藏领着我参观另一个房间。这是一间录歌室，里面有一架电子琴，地上立着三把款式不同的吉他，还有各种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录音设备，三面墙都装了隔音海绵，比外面的录歌室还专业。
这里我看着熟悉，是他短视频里每次唱歌的地方。
「这就是你说的玩具？」
「对啊。小时候玩假话筒，长大了终于可以买真的，却总觉得是在过家家。」
司藏说着抱起吉他，坐到高脚椅上自弹自唱起来，是他上次歌友会唱的那首《金屋藏娇》。
只是这回嗓子哑了，唱腔更低沉有磁性，唱得人心痒痒的。
他只唱了一小节副歌就停下来，看着我。
「你喜欢吗？」
「嗯？」我还沉浸在他的音乐里，「当然喜欢啊。」
司藏很满足，「那就好，因为这是送给你的歌。」
我的大脑瞬间宕机。他这句话，每个字我都识得，合在一起却听不懂。
司藏捏了捏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演唱会时我还以为你听懂了才会对我喊出那句话。《金屋藏娇》是我们俩的名字：司藏，程娇娇，私藏程娇娇。」
「你……你不是和飞飞说自己有女朋友吗？」
「啊？那个啊。」司藏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笑了。他刮了一下我的鼻梁，「对啊。不就是你吗？」
「什么？我是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喜欢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从很早的时候……」
9.
「我妈妈去世之前，我叫简藏。」
简藏这个名字，一下子就打开了我童年的记忆。
都说小孩子是最无忧无虑的，其实每个小孩都有自己天大的烦恼，只是大人不懂。
比如说我小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吃得多长太胖，总被人笑。
比如说住我家楼上的简藏小哥哥，他的烦恼就是妈妈身体不好，三天两头要往医院跑。
那时候我 6 岁，刚经受幼儿园汇报毕业要演棵大树的屈辱回家。
从幼儿园回来，我不肯脱下那棵大树的装扮，坐在楼道里哭。
简藏上楼的时候，被我这棵胖墩墩的树给吓了一跳。
「娇娇？你坐在这干嘛？」
「我……我饿了。」
「你爸妈不在家吗？」
「在。他们叫我吃饭我没去。所有人都笑我胖。我不吃！我要饿死我自己！」
简藏扑哧笑出声，他牵起我的手，带我去他家。
「我妈妈做了金丝糕，不长胖的，去填点肚子吧。」
我走进他家的时候，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妈妈坐在沙发上捂着嘴，拧着眉，仿佛肺都要咳出来。
「妈！」简藏扑到他妈妈脚边，替她抚着背顺气。
我有点被吓到，不知道该走该留，只能站在原地怯怯叫了声：「简阿姨……」
阿姨抬头看到我，可能是我身上的大树装束配上一张抹得全绿的脸实在太好笑。她突然笑出声来。拧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嘴角漾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
「是娇娇呀。怎么扮成这样？」
阿姨一问我又委屈起来，金豆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幼儿园汇报表演，我想扮白雪公主。他们说我胖，只能演棵树。」
阿姨把我拉到她身边，心疼地用手里的帕子给我擦眼泪。
「阿姨，你说我是不是只配演背景板？胖子就不配被人喜欢吗？」
「谁说的。阿姨就很喜欢你啊。简藏哥哥也喜欢你。」
阿姨说着又开始咳嗽。
缓了好一会儿，她喘着气对简藏说：「带娇娇去洗个手来吃饼吧。」
简藏带我进洗手间，拿了个小板凳让我踩在上面。他把我的袖子细细叠上去，还给我手心挤了洗手液。
「搓一搓再冲掉。」
我笨拙地往洗手台上靠，因为大树的壳子，挤得我小短手无法靠近水龙头。
司藏乐不可支，「不然我帮你把这纸壳先脱了？」
我举起两只带着泡泡的手，他踮起脚帮我把大树的纸壳子取了下来。
我默默洗干净手，简藏在旁边说：「谢谢你。」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我好久没看到妈妈笑得这么开心了。」
「我什么都没做，可能就是看着可笑吧。」我低下头，心中十分自卑。
「闭上眼睛。」简藏拿了一方帕子打湿，细细替我擦干净脸上的绿色颜料。
我闭着眼听见他在面前说：「我们娇娇是最可爱的小朋友，以后你会遇到真正懂你、欣赏你的人。不要相信那些看扁你的人说的话，不要委曲求全去迎合别人，就做你自己。」
可以说简藏这段话是照亮我整个青春期的一捧烛火。每当我看到那些嘲讽的嘴脸，我就会想起他的话，突然就觉得这些欺负别人找存在感的人其实很可悲。
那次以后，简藏经常会带我去他家吃些阿姨亲手做的糕点。
阿姨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家休息，我就学电视里那些搞笑艺人，做些夸张的动作或者讲方言笑话给她听。
我的体形优势在这时候体现出来，胖嘟嘟的身子做什么都很好笑。总是逗得阿姨哈哈大笑。
我吃东西的样子香，阿姨看着我也能多吃两口。
阿姨还开玩笑说要教简藏做饭，「不多学会些好吃的，以后你怎么养得起娇娇的好胃口。」
「妈妈，我们今天上课学了个成语：金屋藏娇。我以后也要建个金屋子，把娇娇藏起来。让她做我的老婆!」
我听见，贪吃的基因马上动起来：「那你的房子里要放好多巧克力和冰淇淋！不然我可不来。」
简阿姨笑得更开心了。
笑着笑着，简阿姨又开始咳嗽。这一次，血染红了她的手帕。
救护车拉走简阿姨的时候，我一直陪在简藏身边，握紧他冰凉的手。
「哥哥不怕，阿姨不会有事的。我陪着你。」
救护车门关上之前，我对着简藏挤动五官，做了个平生最最丑的鬼脸。简藏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笑容苦涩。
我和简藏的努力始终没挽留住死神的脚步，简阿姨入院后不久就去世了。
然后他随早已离异的爸爸搬去了另一个地方。我们再也没见过。
原来飞飞说的那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是我？
10.
「多亏有你，我妈妈最后一程过得很开心。」
想起简阿姨温柔的面容，我感到很唏嘘。
「我也没做什么。」
「不，你做的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我从小就觉得你有给人带去欢乐的本事。所以飞飞跟我说想签你做脱口秀的时候，我觉得她很有眼光。」
「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可笑？」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娇娇是最可爱的小朋友。」
司藏的话让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可是，刚刚你隔壁的邻居说你经常被私生饭打扰。我看网上还老有些白痴骂你和你的歌。你不生气吗？我想到站上舞台以后要面对这些，我就怯了。」
「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有人辱骂自然也有人喜欢我。有些人喜欢过了头，也许会做不理智的事。但这毕竟都是少数。我们既然享受了大家喜爱所带来的红利，自然也要面对负面的麻烦。这是公平的。」
「我怕我面对不了。」
「你要想的不是这些后果，而是你究竟喜不喜欢这件事。享受过程比结果重要。」
我喜不喜欢脱口秀呢？我真的没有概念。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站上舞台，像司藏一样发光发热，做与他能比肩的人。这是我想要的！
「我做！年轻不拼一次，难道等老了再后悔吗？」
于是，司藏陪我去和飞飞签约。
签约后，公司给我安排了一系列的培训。
带我去听脱口秀，和一些已经成名的脱口秀演员交流，还强制要求我每周去参加一次开放麦。
我每周要写一篇稿子，写完就读给司藏听，如果司藏笑了，八成就没问题。
有人说脱口秀是冒犯的艺术，是用幽默的方式宣泄愤怒。多亏我这些年的愤怒足够填充我的弹药。
我把我过去十九年所受的屈辱化成笑料，逗大家开心。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真正和过去那个肥胖的、自卑的「娇爷」和解。
我能感觉到自己站在台上越来越自信。我不再惧怕别人的大笑是对我的嘲讽，不再介意那些带偏见的眼光。
因为我知道，台下的人都是为我而来。
一年后，公司想送我去参加最近很火的一个脱口秀大赛节目选拔。
我写了一遍又一遍的稿子，把以前最精彩的梗都拿出来，始终不觉得惊艳。
大赛前，司藏把他们那栋公寓的摇滚乐手、美甲店老板娘、TONY 老师都请到家里来听我的稿子。
我看着一群五颜六色的人笑得前俯后合地倒在司藏的沙发上、地板上。突然发觉我是热爱给别人带来欢乐这件事的，无关任何名利。
摇滚乐手拉着司藏去楼道抽烟，我收拾垃圾去门口倒的时候听到他在和司藏说：「确定关系了？」
「算是吧。她还没点头。」
「娇爷性子什么都好，就是……胖了点。你真不介意？其实你可以让她去减减肥啊。大基数一下子就掉了。」
我的手指甲默默掐进手心。
外面的人笑我胖，宿舍姐妹见我伤心，也一直劝我去减肥。可他们不知道，我的胖是小时候生病吃激素药爆肥的。那药吃了几年，激素紊乱以后，再想瘦下去比登天还难。
瘦和健康我只能选一个。我以前甚至想过，我宁愿不健康也要瘦。但我父母不会让我做这种傻事。
这事司藏也不知道，我不想别人看我的标签又多一个——「病弱的胖子」。
所以如果司藏也希望我减肥瘦下来，我可能要令他失望了。如果他知道我永远是这个样子瘦不下来，他还会喜欢我吗？
我心中胡思乱想，越想越悲观。却听到司藏说：「为什么要减肥？她现在这样就很好。我承认人无完人，但喜欢一个人，不是让她照着你理想的模子去改变，而是无论她什么样，都喜欢她才对吧。」
「还是兄弟思想觉悟高。算我说错话。」
「别在娇娇面前提这些，不然兄弟都没的做。」司藏很严肃地看着他。
司藏扭头的瞬间，我赶紧缩进了屋子里。
心中灵光乍现，司藏的话就像一颗甜蜜炸弹，在我心中爆出无数灵感。
10.
选拔赛那天是我 20 岁生日，司藏陪我去北京一起参加比赛。
上台前，司藏显得比我还紧张。
我撕开一片巧克力塞在他嘴里：「如果我待会说得不好，你就冲上去唱首歌。说不定冲你面子，他们就让我过了。」
司藏说我没个正形。
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依旧不忘调侃他，「因为我是球形啊。」
上台后，前半段是我之前在他家讲过的稿子，调侃自己身材，因为长相受过的苦难等，发挥正常逗得四个评委里两个按了通关灯。
结尾的时候，我瞒着司藏写了段新词。飞飞也没看过，这是个秘密。
「我宿舍有个姐们儿，身材就是我的反义词：42 寸大长腿，36D。但上天给她开了一扇窗，就给她关了一扇门。这姐们儿天生恋爱脑，看见喜欢的男生就跟只求偶的吉娃娃一样，拉都拉不住。所以经常受情伤。她老跟我抱怨，娇爷，恋爱苦啊！爱情就是一场永远通不了关的游戏，指不定在哪个坑就摔下去了。我安慰她：『好歹你还是个玩家，总比我是棵树好吧？』」
台下观众想起我之前说的幼儿园的梗，开始笑。有一个评委按了通关灯。
我面色一变，一改前面嘻嘻哈哈的调侃语气，语气正经起来。
「我原以为我这辈子就是恋爱游戏里的背景板了。在所有『选我还是选她』的游戏里，沦为错误答案。直到有个人出现，他坚定地说『我当然选娇爷』。」我的手指指向台下的司藏。
「我曾祈祷上天，哪怕让我试一次爱情的苦也好啊！没想到上天这么狠，它把我前十九年受的气打包成一颗巨大无比的糖狠狠砸向我，想要齁死我！我今天站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偶然的运气，而是遇到了一个对的人。他穿过所有外表的禁锢，看到我发光的灵魂。养丰我的羽翼，亲手将我托上天空。是他告诉我，我，一个品貌无长的搞笑女也配发光发亮。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跟他说一句，我愿意。我愿意将我的爱情、我的事业、我的人生统统与你绑在一起。请现场以及电视机前所有的观众见证，我要做司藏一辈子的老婆粉！」
台下所有观众都看向司藏，而他的眼里只有我。他在微笑，眼里有一点泪光。
最后一个评委也按亮了通关灯，全场欢呼。
为了我的通关，更为了我的爱情。
谁说搞笑女不配拥有爱情。
是你们不配拥有搞笑女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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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05-25 14:40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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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岛七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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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祈祷：天上有神，人间有你
橘子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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