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二姨

二姨

失踪女子迷雾

在我那痴痴傻傻的二姨死去的第二年，我出生了。

这本是毫无关联的两件事，但是因为我这张脸，从小我便活在了她的影子里。

「太像了……」母亲忧愁地望着我，叹息地说。

这种话我当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从小到大，凡是见过我和二姨的人无不这样说：「太像了……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我真的很难想象，有人说天底下没有两片一样的树叶，那可能存在两个一样的人吗？

现年我已经十八岁了，从小我妈的眼睛便是长在我身上的。就因为和二姨长得像，她时常倍感不安，担心我们同脸又同命。所以她对我格外上心，十年如一日地接我上下学，没事就翻我的书包和日记，只要是发现有男孩子接近我，当下就对他们那点念想斩立决，根本不会有早恋的故事发生。

可是今年不一样了，我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名牌大学，哪有不走出去的道理。翅膀硬了，怎么也要飞。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妈一连几日都寝食难安。现在她正面容憔悴地倚着我的房门口念叨：「你说说你，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遍吗，尽量考咱们市里的大学，方便妈妈照顾你，你说你走这么远，发生什么事妈妈都不知道！」

我正收拾着离家的衣物：「妈，能发生什么事啊！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像二姨一样的，如果我哪天真的看上了哪个男孩，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等你点头我再下菜单好吗？」

「妈不是……」

「好了妈，我还要收拾东西呢，要不你先去忙点别的，琢磨琢磨午饭吃什么，我这都有点饿了。」

「唉……这孩子……」我妈长叹一口气，还是识相地走了。

其实她在想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

大约三十年前，二姨爱上了一个混混。那个混混很不简单，他本是从少管所放出来的，没学历也没前途，可却有本事把二姨骗得团团转。后来那个混混杀了人，被抓了起来，判了很多年的刑，二姨就一直在外面等，整个人的精神也开始变得恍恍惚惚。再后来，混混死在了监狱里，二姨因为情思深重也跟着跳了楼，结束了她凄凉的一生。

二姨的故事我听了无数次，但二姨是二姨，我是我，我怎么可能会像她一样喜欢上一个混混呢，我更不可能爱上一个杀人犯。

此时屋里突然暗下来，窗外一声惊雷，我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刚刚的烈日顿时间被乌云笼罩。今年的夏天一直都很闷，每天潮热难耐，下下来的却都是零星半点，可现在不一样了，一场暴雨突然像泄愤似的从乌云中倾泻如瀑。

这场雨下得倒真是爽快，可是却把我家这老房子的阁楼给淹了。阁楼一直是储物用的，存着好些个东西，老妈见状赶紧叫上我噔噔噔地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往楼下搬。就这样，一箱箱一件件……家里很快就被堆满了，最后为了能留出一个走人的空，好多东西都被挪到了离走廊最近的我的房间。

这天晚上，我闲来无事，看到房间里摞着的杂物，突然就手有些痒……

这个是一副羽毛球拍，那时候我看同学玩得挺好就想学，可是我总接不住球就放弃了；这个呢是 DVD 机，小时候流行看光盘，可是早就过时了，不知道还留着干嘛……

我翻来翻去，最后在一个浸着水渍的纸箱中翻出了一个旧铁盒，这个铁盒潮乎乎的，已然锈迹斑斑，面上的图案也充满了年代感，不知是爸爸还是妈妈的东西。

吱呀一声，我把铁盒打开，里面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还有一封信。

我把照片拿起来抬眼一看，不禁吃了一惊！照片上有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女孩子，她正姐妹情深地挽着年轻时的我妈，笑盈盈地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那稚嫩又好骗的样子简直和我像极了！

这……这就是二姨吧……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二姨成年后的样子，以前只见过她小时候的照片，根本觉不出什么像不像的，但是现在这么一看，大家说的可真对啊！

然后我又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封信上，可惜因为潮湿的缘故，信纸上的字迹大都看不清了，只看得到一点开头：「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早已经离开了人世，我在懊悔中死去，所以希望你不会像我一样，如果你能再见到余浩，你一定要记住……」

什么呀，一到这关键的地方就看不清了……

我分析这信应该是二姨写的，但内容却很是古怪，我本着好奇还想要细探究竟，就忍不住用手去触摸那洇掉的字体，可就在那手指碰到的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一阵目眩，然后整个人如坠入漩涡之中天旋地转……

当我再次醒来时，才发觉自己方才晕了过去，时间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这时一张很熟悉的脸突然闯入了我的视野，只是她这个模样和印象中又有些区别。

「妈？」我叫了一声。

她一见我醒了，立马兴奋地冲着外面的房间大喊道：「妈，妹妹醒了，找你呢！」

等会，我妈为什么要喊我妹妹？这里又是哪里？

「诶呀！你醒了，你吓死我了，这几天你到底去哪了？」随着话音落地，我仔细辨别眼前的来人，我不禁惊讶地喊出：「姥姥？」

「你姥姥没在，但她知道了你的事也是担心了好几天呢！」

慢着慢着慢着，这事越想越不对劲！我迷惑地望着妈妈和姥姥年轻的脸，又环顾一下四周围怀旧的海报和装饰物，最后双眼定格在一个有着曼妙身姿女郎的挂历上。

我走下床，仔细盯着挂历上的日期良久，最后在众人迷惑的眼光中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唉哟！疼疼疼……」

我妈看我的样子实属奇怪，扭头问姥姥：「妈，你看妹妹是不是傻了……」

姥姥赶紧走过来，一眼忧愁地搀住我，「晓静，你到底怎么了，可别吓我啊，要不还是上床再休息休息吧。」

我木愣愣地点点头，乖乖回到床上，姥姥对妈妈说：「让她自己静一静吧。」然后两人便走了出去。

我望着天花板左思右想，最后得出了结论——现在是 1990 年，也就是说我穿越了，而且她们还把我当成了二姨？

吃晚饭的时候，我偷偷地盯着每一个人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大家这么年轻的样子，不免觉得新奇。在这个年代，妈妈的眉头中间还没有那看起来很凶的川字纹，三姨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小不点，姥爷也没有那么胖，他真的应该少吃点，这瘦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嘛。

到了夜里，我和妈妈三姨并排躺在一个通铺上，却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细细微微的哭声，我翻了个身问道：「姥姥，不，妈在哭什么？」

我「姐」扭过头悄声说：「还不是因为你，你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好几天，我们都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走了，然后你又突然出现了，人躺在院子里，穿着不属于自己的衣服，妈担心你是不是在外面受人欺负了。」

「哦……」我若有所思。

「话说你到底是去哪了？我们一直都不敢问。」

「我、我确实是被人贩子拐走来着，但是后来我逃跑了，为了防止他们找到我，我换了别人家晾着的衣服就穿着回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他们把你拐走后没对你怎么着吧？」我「姐」小心地问。

「没有没有，放心吧。」

她点点头：「我们看你醒来时糊里糊涂的，都以为你受了什么刺激。」

「哦，我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撞倒脑袋了。」

「难怪了！」

我这种说法很快就被大家接受了，毕竟我和二姨看起来一个模样，很难露出什么破绽，可真正的二姨去哪了呢？

这两天我左思右想，我琢磨我的出现一定是跟她的失踪有关，只要能找到她，我也许就能回去，可是该怎么才能找到她呢？她既然走丢了好几天，那么她常去的地方应该已经被找遍了……

对了！余浩……我突然想起那封信上的名字，传言中她不是爱上了一个混混吗，该不会是私奔了吧！

「妈、不，姐，你知道一个叫余浩的人吗？」

「不知道啊……」

「就没听我提起过？」

「好像没有啊。」

好吧……不管怎样，我相信只要找到这个人就一定会有所收获，所以第二天我不顾姥姥的劝阻就跑到了街上去。

可别说，这九十年代就是不一样。楼也不高，车也不多，大街上贴着小虎队的海报，音像店里播放着草蜢的《失恋》，各种店招都是那种粗体的复古文字，我边走边逛，感觉自己像进入了什么影视场景，处处都透着新奇，真是有意思极了。

回来的路上我逛到了街边的一个小商店，却猛然看到了未来又复兴的一款汽水——南极洋，不过这种老式的瓶装我却是第一次见，店里只有一个个头不高的中年老板在忙碌，我问道：「汽水多少钱一瓶？」

没成想那老板见到我吓了一跳，他吃惊道：「晓……晓静！你……你你不是失踪了吗？」

看来这老板认识「我」，我摆摆手笑着说：「我是失踪了几天，又回来了，没事哈，不用放在心上。」

「哦……」

「老板，您还没告诉我这汽水多少钱一瓶呢？」

「啊？汽水……三毛。」

「什么！三毛？」我张着大嘴，恨不得立马豪言来上十瓶，要知道南极洋在未来的价格可是这个的十几倍！

可惜我摸摸口袋，分文都没有。唉，出门前应该要点零花钱的……

「给我闪开！」

突然间一道吼声来得十分急切。

我回过头，正撞见一骑摩托的彪悍男子从路口拐来径直向我！吓得我一时愣在那，不知道该往东还是该往西。结果「轰」的一声，他为了躲我向侧一歪撞到了旁边的大树上……

我见他头上流了血，赶紧好心向前问道：「你没事吧？」

谁知道他连自己都顾不得，只爬起来对着那辆摩托一声惨叫：「我的宝贝啊！」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一路硬拽着我来到了路边的修车店。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我甩开手不解地问。

「要不是你挡在那儿我能撞树上？我这可是刚买的嘉陵啊！你知道我攒了多久的钱吗！这维修费你得赔我！」他嚷嚷着。

「欸，这你怎么能赖我呀，是你自己冲出来的。」

「少罗嗦，今天不赔你甭想走！」

这时候我「姐」突然出现了，她一把扽住我的胳膊，悄声问：「我到处找了你半天，妈不放心你一个人跑出来，话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翻了个白眼，「这人摩托车撞树上了，非要赖我，让我赔给他。」

「什么？」

「哎！你检查仔细一点，看看要多少钱修好。」摩托男开始不耐烦地催促修车店的小哥，那小哥耳朵上别着一根香烟，对着摩托一顿检查，最后摘下满是机油的手套。他低头时没什么特别，可抬起头竟是一张年轻好看的脸：「大概两三百吧。」

「什么！」摩托男和我「姐」不约而同地惊呼。

我瞥了他们一眼，「才两三百至于吗……」

摩托男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我，随即鼓掌道：「哟，你有钱就太好了，赔啊！」

我「姐」一把扽住我，「你疯了，咱爸一个月的工资才一百多！」

「什么！」这年代是什么物价呀！我当即翻脸：「我没钱，不能赔你。」

摩托男一听立马来了脾气，一副要干架的气势：「你耍我呢！」

我吓得忙往我「姐」身后躲：「我……我本来就没说要赔你啊。」

「算了吧。」修理店的小哥突然开口了，「你这刹车有问题，撞上是早晚的事，何必为难别人。况且你说这车是刚买的，买的二手吧，件都被人换过了，若真是要赔还不如去找你的上家。」

「什么！件换了？难怪这么便宜……」

「那、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吧……」我壮着胆子提议。

「怎、怎么没事！」他对着修车小哥大吼起来，「我干嘛要听你这个小瘪三的，老头呢，叫他出来修！」

「老头今天不在，要找他明天再来吧。」说完他竟抛下摩托男，背过身去一撩门帘回屋里了。

摩托男愣住了：「这、这人什么态度！」

趁此机会，我「姐」立马用口型说道：「走啊！」然后赶紧一把拽住我拔腿就跑。

可惜摩托男碍于他那笨重的宝贝，只得看着我们离去，「下次别再让我碰上你们！」他远远地喊道。

一路上我痴痴地望着「姐姐」朝气蓬勃的背影，内心十分不解，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明朗的少女在多年后被摧残成为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姑婆呢？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回到家，我「妈」立马把我训了一顿：「我说不让你出去吧，你偏不听，你说你这才被人贩子拐了又被人抓去赔钱，还让不让人省心啦！」

我低着头足足听她念了我俩小时，终于解惑了我「姐」这些年「进化」的原因。但我绝不可能就此罢手，我得回未来啊，你总不能不让你外孙女上大学吧，于是没过两天，我又偷偷溜了出去。

「欸，谢老板，你认识一个叫余浩的人吗？」我畅饮一口南极洋问道。

「余浩……我也不认识几个姓余的，好像路口西边修车店的男孩姓余，和这个名字差不多。」

我感觉那谢老板的眼神总是飘飘忽忽的，像是怕我。可是路口那边的修车店，不就是上次去过的地方吗，难道就是那个修车的小哥……我二话不说立马把钱拍在柜台上动身去找人。

可惜赶到那修车小哥并不在，只有一个满脸胡渣穿汗衫的老头。

「你找余浩？」老头摆弄着手里的工具，打量了我一眼，「找那个臭小子干嘛？让他看店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我还想找他呢！」

老头的样子有些凶巴巴的可他并没有否认余浩这个名字，看样子修车小哥极可能就是传说中那个曾经骗了二姨的少年犯……回想他上次还帮过我们呢，也不像那么坏的样子……

谁知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我抛之脑后了，因为就在我回家的路上，我无意间发现他竟在路旁的一个深巷中对一个体格瘦小的男人又踢又打。面对劣势那男人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眼镜裂了，眼泪不争气地流着，瑟瑟发抖地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像一只受惊的雏鸟，而余浩那表情却凶恶得很，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与此前见过的样子大不相同。

还有一个看热闹的人就蹲在余浩的身后，那人梳着一个背头，欣赏着被打之人的惨状，他得意洋洋地点燃一根烟，对着余浩喊道：「再使点劲啊兄弟，没吃饭吗！」

余浩瞟了背头一眼，一把抓起瘦弱男的领子，冲他的脸又来了一记重拳，那人的眼镜彻底飞了出去，嘴角也被打出了血。

结果看戏的那位还是不满意，他摇摇头：「啧啧，不行啊你。」

余浩听罢打算再上去狠狠补一脚，地上的人却哀求起来，他没尊严地抱住余浩的脚：「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不要再打了……」

可怜人重复地求着饶，余浩渐渐犹豫了起来，他停下了动作，转过身对着背头说：「我就这点本事了，不行你自己来吧。」

说完余浩要走，背头不乐意了，赶紧站起来一把抓住他：「去哪儿你！」

没想到余浩转身就给了背头一拳，他愣住了，我也愣了，我寻思他俩不是一伙的吗，怎么还反目了？

然后余浩果断地扭头走了，只留下那个背头恼怒的目光。这事可真是个谜啊……但我也不能闲着，赶紧调整了步伐偷偷跟在了余浩身后。

我随着他的身影走了一阵，最后在一个路口的转弯处失去了他的踪迹，我左看右看，心里嘀咕：「奇了怪了，他刚刚明明是向这边走了呀。」

这时一个声音出现在我的背后：「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一转身，见自己被逮了个正着，索性尴尬地笑了笑，开口问道：「我……我想问你还记不记得我？」

他正眼瞧了瞧我： 「……我们在修车店见过对吗。」

「对，但是在那之前呢，我们两个有没有见过？你有没有听说过张晓静？」

「没听过，没印象。」

「你再仔细想想嘛！」

「我确实不知道。」

他的回答根本不加思索，不像是骗我，那也就是说二姨这时候还不认识他？那么她的失踪也就和他没有关系，若真是这样，寻找二姨的唯一的一条线索就断了……

我愣在原地，心里正琢磨这事，不远处一道吼声却传入耳朵：「余浩！」

我和他同时循声望去，只见刚才那个背头邪恶地笑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追过来的，身后还多了两个人带着家伙，看上去都不好惹。这架势明显是来报刚才的一拳之仇的，我一个乖乖女哪见过这阵仗，吓得当即就有些腿软，手不自觉地就抓住了余浩的袖子。

余浩看这情况只得一把拉起我的手就开跑，那仨人更是兴奋了起来，你追我赶地展开了一场狩猎的游戏。此时我的大脑根本一片空白，不知自己为什么就陷入了这种情境，只随着风紧跟住他。我们穿大街过小巷，最后在一条路的尽头躲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

我也搞不懂我们是怎么一步步来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但很明显这绝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多喘两口气就失望地发现我们已经彻底被他们包围了起来。

那背头扭动了一下脖子，掰着手指，指关节发出「咔咔」作响的声音，他调侃道：「挺甜蜜啊，还带着个妞。」

「我根本不认识她，你让她走吧。」

背头乐了：「妈的，你当我傻吗！」

撂下这句话，他立马就带着身后的两人围攻过来。我吓坏了，捂住脑袋嗷嗷直叫，余浩挡在我的身前硬是和这群人过了几招，可是这场不公平的较量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在三个人的前后夹击下败下阵来。

最后背头见我胆小，只拿着一把小刀胁迫我老老实实地站在他们面前，而余浩则被反绑了双手，让另外两个人压着跪在一旁看戏。

面对这一切我吓得不知所措，背头则懒散地靠在一个废弃的桌沿上，上下打量我：「长得还挺纯的呀，可惜偏偏看上这么个臭小子……」说着，他用刀尖指向我：「来吧，把衣服脱了。」

「啊？」我愣住了。

余浩挂着瘀伤和血迹撑起脑袋死盯着背头：「她不是我女朋友，你别搞她！」

可背头像没听见一样，再次用刀不紧不慢地对我重复道：「脱衣服。」

「不不不……」我不住地摇头，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衣领。

结果他两步就来到我身边，猝不及防地扇了我一巴掌。我的头被扇出了一条弧线，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打过，所以我当场就被打蒙了，双眼瞪得溜圆……紧接着又是一掌，我便浑身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

余浩看到一声怒吼：「你他妈的有本事冲我来！对女孩下手算什么！」

背头一只手薅住我凌乱的头发，扬着下巴冷笑：「怎么？又不是你女朋友，你急什么？」

余浩气得直发抖：「操你大爷，我说不是就不是！快把她给放了！别让我瞧不起你！」

背头贴近我的脸在我的耳边说道：「你瞧他那熊样，叫这么大声，分明就很在乎你，你说是不是？」说罢，他两只手突然放到了我的衣领上，紧接着刺啦一声，我的衬衣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扯开。我眼见着自己白色的钮扣崩到了空中，然后掉落到了浑浊的地面，溅起了肮脏的尘土……

那一刻我同时也听到了余浩嘶哑的吼声响彻耳边：「我操你妈！你放了她，有本事冲我来！你放了她……」

「你有什么好玩？」这句话是背头对余浩说的，随后他就用刀尖抵着我细白的脖颈，开始顺着我的肌肤缓缓地下滑……

我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它们豆大豆大地掉落，我却无计可施，只能直挺挺地杵在那里任人宰割。背头在我里面的背心上又豁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娇小的内衣瞬间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那对并不饱满的乳房正守着最后的防线在里面害怕得瑟瑟发抖。

我闭上眼卑微地喃喃自语：「求你了，求你了……」

余浩也再忍不下去了，他猩红了眼，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开了压着他的那两个人，直接冲过来一脚把背头踹到了地上。而后转身又对着另一个冲上来的人来了一个撞头，间歇他还不忘对着我大喊：「快跑！」

我愣了几秒，慌乱中终于缓过神来。我并没有走，而是立马捡起了背头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刀急匆匆地去给余浩解绳子。

挣脱了束缚的余浩又和在场的三人打斗了一番，我也破天荒地用一块木板敲了一个人的脑袋，最后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挂了彩，直至筋疲力尽地失去了打架的动力。

看上去余浩的伤是最严重的，他的左眼已经肿得睁不开了，右腿走起来也是一瘸一拐。

临走时，那个背头气喘吁吁地倚着墙叫住了我：「你知道他之前犯过什么事吗……还敢跟他在一起。」

我停下脚步扭过头，背头接着说：「他是个畜生，他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我们走出了仓库，余浩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到了我身上，我并没有感谢他，显然刚刚的那句话对我造成了极大的震动。

且不管他是不是杀了他的父亲，仔细回想，今天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却全部都是因他而起。他刚刚也才在巷子里对一个瘦小的男人拳打脚踢，又能和里面的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妈妈说的或许没错，就是因为他，二姨才被毁了一生……

我把他沾着血的外衣脱下来丢了回去，对他说道：「希望我们不要再见了。」然后就裹住自己的衬衣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回到家里，我的心情很低落，那天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家人们并不知道我又发生了什么，但却都看到了我的反常。

鉴于出门一次惹一次麻烦，姥姥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决心就把我锁在家里，让我在开学之前哪都不能去。

是的，二姨报考了家附近的一所职业技术学院，所以我虽然现在不能回去上大学，却也要等待开学。

就这样，我在家里闷了整整两周。

在这个年代，家里没网络、没电脑，也没手机。客厅里虽然有一台小小的彩电，但也收不了几个频道，而且信号还差，让人完全提不起兴趣。

平日里也几乎没有人陪我，姥姥姥爷都要上班，连妈妈也找了份厂里的工作，只有三姨放学早，可是她太烦人了，没事就在房间里上蹿下跳，还不如不在。有时候我实在嫌她闹就讲恐怖故事吓唬她，被我吓了几次之后她确实也收敛了很多。

只是某一天我突然回想起来，在我小时候三姨好像也常常学我一样讲恐怖故事吓唬我，联想到我又长得像二姨，不禁觉得细思极恐……

又过了两日，我在家里待得实在是生厌，感觉整个人像捂了一季的冬被，浑身都是霉味。这天下午的时候「姐姐」比平时早两个钟头就回来了，只见她费心费力地挑了身漂亮衣服，对着镜子又是涂脂又是抹粉。

我寻思她这把年龄，我爸应该还没登场呢，于是就八卦地凑过去：「干嘛打扮得这么漂亮啊？见谁去啊？」

她难掩笑意，一字一句对我悄声说道：「我要去见我的男神。」

「你的男神？谁啊！」我赶紧竖起耳朵。

「刘德华。」

「啥？」

于是一个钟头后……在我的死缠烂打下，我「姐」终于很不情愿地偷偷把我带出来一起去见她的男神，另有一个她的好姐妹也与我们同行。

但说是去见刘德华，怎么可能见到活的嘛！不过是隔着屏幕看电影而已。而且这看电影的地点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电影院，而是个又小又挤的称其为录像厅的地方。

说实话，我还没进去的时候就对门口那个用小黑板写得歪歪扭扭的「今日放映」没什么好感，进去之后更觉得无语，那毫不舒服的木头椅子配上比家里大不了多少寸的电视我就不提了，最可恨的是后排有人吸烟也没人管。

「为什么选这么个地方看？」我不禁问道。

「不在这看在哪儿看，那些个最新潮的电影第一时间都会到这里来。」

唉……我长叹一口气，又惦念起了未来的生活，也不禁觉得这个年代的人着实有点可怜。

很快房间里就坐满了，录像带被放了进去，随着电影的开始，我也就渐渐忘了周遭的环境……

那部电影的名字叫《天若有情》，内容是讲一个富家女和一个黑道小混混之间的爱情故事。客观地说虽然片子是老了点，但却拍得很凄美，演员的表演也很动人。而且不得不承认，年轻时候的刘德华确实很帅，不枉我妈拿他当偶像，他骑着摩托带着女主驰骋离开的片段更是催人泪下。临近结尾时我妈和她的好姐妹已经是哭成一片，我也受她俩的影响没忍住跟着掉了几滴眼泪。

就在这时候一张手帕突然从旁边座递到了我的面前，我疑惑地顺着手帕来路抬头一看，竟然是余浩？但一开始坐在我旁边的观众并不是他，或许他是趁我没察觉时跟旁人换了座位？

我并没有接受他的手帕，而是囫囵着用袖子一抹，随口调侃道：「一男的还来看爱情片……」

他把手帕收回去，说道：「我不是来看电影的，是来看摩托的。」

的确，这个电影里摩托车的镜头确实不少也着实抢镜，算了，我才懒得理他，实打实翻了个白眼。

散场后，大家起身离开录像厅，我「姐」一眼注意到了他：「咦，你是不是上次那个修理店的……」

他点点头，我「姐」微笑道：「上次还没谢谢你呢。」

「没事，我又没做什么……」

「你真谦虚……」

我「姐」的热情超乎寻常，他俩一路聊到了出口，直到分开了她还不忘记偷瞄他几眼。只见他走到了门口停放的一辆摩托车前，戴上头盔，准备发动离开。

我「姐」突然凑到我耳边，眨巴着星星眼小声嘀咕道：「你看他像不像电影里的男主角？」

我吓得一个反弹：「你发昏了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不是啊，你不觉得他长得挺帅吗？」

「帅有什么用！知不知道，他做过少年犯，是个混混来着。」

「你咋知道的？」

「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没错，我最早就是听你说的。

「那太可惜了，你看这电影的结局这么惨，就是在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千万别跟混混谈恋爱，否则一定没有好下场，唉……还是保持距离吧。」

保持距离？这四个看似简单的字猛然点醒了我！

我立马跟我「姐」表示：「你先回去，我突然想起点事来要跟他讲。」

说罢，我掉头就走。

我「姐」原地蒙圈：「欸，你要说什么呀！你这样我回去可怎么交代啊！」

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趁他摩托还没热一屁股坐在了后座。他也愣了一下，我说：「找个人少的地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

他并没有过多犹豫：「那你抓紧了。」

于是紧接着我俩就在我「姐」震惊的目光中驱车离开了……

后来再回忆起这件事，我觉得我当时确实是有些冲动了。而且那个摩托车坐着也一点都不像电影里那么浪漫，我脸上这肉这一路上都在被风强行碾压，下车时头发更是乱成了疯子， 连他看到都忍不住扑哧一笑。

「笑什么笑！」我对着挡在眼前的乱发怒吹了一下。

「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说吧。」

「确实很重要！」我理了理自己，郑重开口，「也许我说出来不太可信，但却是事实，就在不久的未来，你会遇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那人并不是我。我恳请你跟她保持距离，千万、千万不要招惹她！这样对你们彼此都好。」

「她叫什么名字？」

「张晓静。」

「哦……你呢？」

「我、我现在也叫张晓静。」

「 ……所以现在是张晓静来告诉我，要我离另一个和她长相相同，名字也一样的张晓静远一点对吗？」

「额……嗯。」

他叹了口气：「行！知道了，你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欸，等等……」

「还有什么事？」

「我、我对这不熟，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再走……」

他无奈地摇摇头，一口气把我送回了家。

这次，姥姥依旧是把我一顿痛批，连带上我妈也一起倒霉。毕竟是她带我出去的，而且还没和我一起回来，以至于夜里我哄了她好久她才肯理我。她瞥了一眼熟睡中的三姨，没好气地问我：「看上了？」

「看上什么了？」这句话刚脱出口我就反应过来了，赶紧否决：「没看上！没看上！」

「没看上都坐人车上去了？你不是说对方是个混混，还当过少年犯吗？」

「唉……」

我也是百口莫辩，当时我就是突然想到上天之所以让我穿越过来，或许就是为了让我阻止二姨的悲惨遭遇，所以我必须在源头上浇灭这个火苗，尽早让他们「保持距离」。但是几天后再一仔细琢磨，二姨失踪了这么久都不见人影，实在是不合情理。倘若换个思维大胆去猜这事，我们有没有可能是互穿呢？我代替了她，而她则代替了我？

又过了一些时日，我终于开学了，我本是重点 985，现在只能念职业技术学院，每天上下学还要经过摩托修理店，心情总归很失落。

一早，余浩看见我便惊喜地喊了一声：「张晓静？」

我扭过头：「干嘛？」

「你还记得《天若有情吗》？」

「记得啊，怎样？」

「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你是我见过的张晓静，还是那个名字和长相都一样，我却不认识的张晓静。」

「无聊！」

可是打此之后他竟成了习惯，现在每天只要看到我都要喊我的名字确认一下，显得我像一个白痴似的。刚开始我还接他两句茬，后来我就狠狠地瞪他一眼以示回应，我跟他说：「你什么时候看这眼神变了，那就不是我了。」

他低头笑了笑，后来每次我瞪他的时候他都浅浅一笑，我真搞不懂他到底笑个毛……

周末，姥爷带了个相机回来，一家人除了我都稀罕着围着，但是只要是想要伸手摸就会被他拦下来。他说他也是借的，还要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姥姥很是疑惑：「晓静，你就不来看看嘛？」

他们当然不知道未来随便一个手机都能拍照，所以这个古董机根本就没什么新奇。

最后姥爷说要拍张全家福，我妈过来喊我，我一听还是很热情地凑了过去。我一把挽住我妈的胳膊咧开嘴笑着，两代人几乎同龄的合影可太难得了，试问谁还能有这种机会呢？

没两日，照片洗出来了，我拿到手一看却傻了眼，这张不就是当初我从铁盒里翻出来的旧照片吗？我说怎么这么像啊，原来照片上的人本来就不是二姨而是我呀！一定是我妈把它当成二姨的照片保存下来了。

攥着照片，我不禁开始畅想，如果二姨真是穿越到了未来，那现在在干什么呢……煲剧、看电脑、玩手机还是吃炸鸡？

眼见太阳一天天东升西落不停地变换，我逐渐开始恐慌，我还能回去吗？如果回不去了我该怎么办？这件事简直令我头痛。

放学的时候我吊着俩大眼袋无精打采，余浩见到我一如既往喊道：「张晓静。」

我无力地瞥了他一眼，没了往日的凶狠，他吓得急忙跑来：「哟，你这、你还是那个张晓静吗？」

我点点头。

「心情不好？」他问。

「关你什么事。」

「今天我关店早，要不带你出去兜兜？」

我琢磨了半天，兴许当时是想换个脑子，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他把店门一锁，把摩托车推过来，递给了我一个崭新的女士头盔。

车行一路，我们来到了一个硕大的野湖边。

湖面很平静，悠悠地泛着灰绿色，他丢出一颗石子，石子在水面蹦跶了几下，泛起了几番涟漪，最后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湖里。

「你为什么要杀你爸？」我突然开口问他。

他愣了一下，然后很平静地对着水面回忆道：「因为他打我妈，那次也是一样，他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进门二话不说就动手，当时我愤怒地拿起刀想要吓唬吓唬他，可是他竟一点都不怕，还朝我扑过来……等警察赶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还好当时我未成年，只被送去了少管所……」说着他扭头看我：「你会怕我吗？」

我犹豫了一番，告诉他：「怕呀，上次如果不是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也不会吃亏……」

「其实这个事你真的也不能全怪我，那个时候你看见他们几个人之后一把拉住我，我如果不带着你走的话，他们也会找你的。」

「是吗？」我脑海里回忆起当时的片段，好像还真是我先拉住他的……「不、不管怎样，主要还是因为你，你们在巷子里打人我都看见了，谁知怎么就窝里反了，唉……我好怕再碰上他啊。」

「放心吧，他已经被抓起来了。」

「啊？这么快……」

「他本来就犯了事，跑这来投奔其亲戚的，那天我突然碰上他，他就让我帮他教训别人，说那人欠了他亲戚的钱。我们是在少管所里认识的，在里面时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好，出来也没有联系过，可是他知道我的过去，说如果我不肯动手，就会把我杀父的历史告诉这里所有的人……」

「这里没有人知道你的事吗？」

「你觉得呢，如果别人知道了我的事会怎么想？」

「我还以为修车店的老头是你爷爷。」

「不，他是个老光棍，无儿无女，收我当学徒照顾他起居，干了两年也没有工资，就给了我一辆二手摩托。」

「这样啊……」

「你呢？」他问。

「我什么？」

「说说你为什么不高兴呗。」

「唉……我说不清楚。」

「你先说说看嘛。」他催促着。

我想了又想：「说了你也不信。」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

我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禁不住开口：「这……好吧，那我也告诉你。我的原名叫姜小辰，不是张晓静，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我烦恼是因为我怕我回不去了。」

「额……什么是穿越？」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一本正经地比划着解释道：「穿越就是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规律，从一个时间地点突然转移到了另外一个时间地点，其实真正的我现在还没有出生！」

「哦……」他点点头。

「你懂啦？」

「其实我觉得你大部分时间都挺正常的，就是这妄想症得治治。」

「哼！」我一屁股从湖边站起来。

为什么每次陈述事实的时候我都显得像个白痴，我气呼呼地往摩托车那边走，「不想聊了，回去！」

他也搞不懂我为什么生气，没有多言就带着我上了回程的路。

路上我抓着他两侧的衣服，想起了妈曾经说他的话。

其实他也不是真那么坏，只不过是一个家庭暴力的受害者，而且作为一个孩子被迫手刃自己的父亲，他心里又能是怎样的滋味呢……

但是妈也说过，最后他死在了牢里，因为他又杀了人，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天下车之后，他突然对着我的背影叫了一声：「姜小辰！」

我愣了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喊我的名字了。我回头望着他，他说：「不管你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想开一点。」

听完我鼻头一刹那酸了，我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

夜深，我躺在通铺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直背对着我睡的我「姐」突然翻过来，一只手托着头轻叹一声：「你也睡不着啊？怎么，思春啦？」

我一惊，慌忙起身：「姐你胡说什么！」

「你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在院子里，听到外面摩托车的声音了，让人送回来的吧？」

「我说你耳朵怎么这么尖啊！」

「哎唷，你要是真谈恋爱了就大大方方的，怕什么？」

「就我，谈恋爱？还大大方方的？你不管吗？」

「奇怪，我管你那个干什么？」

也是，在这个年代里她只是「姐姐」，不是妈妈，当然不会多管闲事。

我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如果真谈恋爱肯定会告诉你的，我答应过你。」

「是吗？你还答应过我这种事，我怎么没印象……」她稀里糊涂地回想。

「对了，你怎么也没睡吗？」我反问。

「是啊，我烦着呢。」

「你烦什么呀？」

「你猜我这两天碰见谁了？」

「谁啊？」

「之前有个人摩托车撞坏了让你赔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呀……啊！你该不会是碰见那个无赖了吧？」

「嗯，他叫王大川，前天刚调到厂子里，据说是托他舅舅的关系进来的，现在就坐我隔壁办公室，我都快烦死了！」

「什么！那你怎么早不跟我说啊？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到现在还依稀记得当初我们撇下他逃跑时他喊的那句「下次别再让我碰上你们！」，真难想象他会怎么对付「姐姐」。

「还好……」我「姐」偷笑，「他好像没认出我来。」

「哦，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毕竟也隔了挺长时间了，估计他没留下多少印象了。」

「应该是吧，不过今天我在走廊里撞上他了，当时我也没抬头看，就忙着把撞在地上的东西捡了捡，递到对方手里之后才发现是他，吓了我一大跳。而且我们两个的手还不小心碰到了一起，真是太惊险了……」

「姐姐」边描述着边摇了摇头，我很同情并自责：「都怪我给你添麻烦了。」

「可不是因为你吗，我发现自打你被绑架开始你这天天的不是有这事就是有那事的，一点都不消停。」

「呵呵……」我尴尬地笑笑随即问道：「对了姐，你再回忆回忆，我被人绑架那天有没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你不是问过很多次了吗，我记得当时你就是很正常地出门去买东西了，然后就没再回来，估计是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坏人。」

「嗯……」

我思索良久，第二天又去了卖汽水的小商店问老板：「谢老板，那次我被拐的时候是不是来你店里买过东西？」

「对，对啊。」

「买完之后我有没有说要去哪？或者有什么异常？」

谢老板连连摇头：「没有，当时你买完东西就走了，没有什么异常的。」

想不通，之所以再次问起二姨的事，是因为我怎么也想不通……难道历史要改变吗？

按照历史的发展应该是二姨爱上了曾经的少年犯余浩，可是后来余浩杀了人坐了牢并死在了监狱，二姨也跳楼自杀结束了她悲凉的一生。但如果二姨一直都不出现，那这个历史就不成立了啊？

「哟，好久不见啊！」

此时一个男声突然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一回头，我的天！这不是让我赔钱修摩托的那个家伙吗！他怎么不骑摩托改骑自行车了，而且昨天才刚跟「姐姐」说起他，今天就撞上，真是倒霉！

我忙着把脸躲开并压低了声音说：「你认错人了，我没见过你。」

「得了吧，你们俩姐妹真是一家子，都装什么不认识！我记性好着呢。」

「那、那你什么意思？」

「你甭怕，之前摩托车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道歉。」

我难以置信地打量他：「你能那么好心？」

「你看你这人，不要以你的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那个摩托车我已经想办法退掉了，等我再多攒点钱去正规专卖店买个货真价实的。」

「那就是没事咯。」没事那我还不赶紧开溜。

「哎！等会，我还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啊？」

「我发现你姐姐挺不错的，我想追求她，你帮帮忙呗。」

「啥！」我下巴差点掉地上，这不是让我帮忙绿我爸吗？那哪行！

我慌忙摆手：「这忙我可帮不了啊！我不能对不起我们老姜家……」说着，我拔腿就走。

「欸你说什么呢……」他一边用脚拨动地面带动车轮追了上来，「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呢，我都不跟你计较摩托车的事了，不过就让你帮点小忙，告诉我她的年龄啊，还有她喜欢吃什么、喜欢哪个明星、有什么兴趣爱好之类的」

……

「不行不行不行！这忙我要是帮成了以后指不定就没我……了」我连连拒绝。

「你这个人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我也不会太麻烦你，而且我如果当了你姐夫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不行，真不行！我跟你说，就算你现在跟她好上了，她将来也不会和你结婚的。」

「这你怎么能肯定？况且现在说结婚也太早了点吧……」话说到这他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们两个不得先要处处看吗？」

「诶呦，我真是……我就是很肯定，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这时，余浩在路边看到了我们，他见王大川一直缠着我，就前来「解围」。

「张晓静！」他喊了一声，我和王大川都抬头看他。

他逐步走来，王大川一眼认出了他：「是你？」

只见他淡淡地瞄了一下王大川，问我：「你没事吧？」

我有点尴尬地摇摇头：「没事。」

王大川见余浩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感觉很没面子：「诶，有事没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现在是我们两个在说话，你操哪门子心呢？」

说罢，王大川扽住我一只胳膊：「走，咱们俩换个地方说。」

我心想我跟你有什么可说啊！心里正打鼓。没成想余浩竟如铜墙般地拦在了王大川的车前，不满地警告道：「你放开她！」

王大川也不甘示弱：「我就不放开你能怎么样！」

结果余浩二话不说突然就抡起了拳头，那一拳结结实实地正打在王大川的脸上，王大川一个没撑稳，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倒在地，扬起了一地尘土。

我惊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余浩，他却拉住我的手说道：「走。」

「你这是干什……么」我一把将他甩开。

「……我想帮你。」

「打人就是帮我了吗！」

地上，王大川正用手捂着自己摔疼的膝盖，他咬着牙：「你、你个小瘪三……有本事咱们单挑。」我抛开余浩转身将他慢慢扶起，对他说：「你别跟他计较，他有病。」

然后扭头怒视余浩：「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我不想看见你，你快点走开！」

余浩愣了，他踟蹰了一会，最后意难平地转身离开。

还好王大川没有大碍，他对着余浩的背影又喊出了那熟悉的台词：「下次别让我再碰上你！」

我说：「行了，我姐不喜欢那种计较的人。」

「是吗？你姐还不喜欢啥样的……」

次日，我像往常一样在上学的路上经过修车店，余浩看到了我，我们两人都是一言不发。到放学再次经过时，我低头走过，余浩终于忍不住叫道：「张晓静……」

我没有理他，他就再次喊道：「姜小辰！」

我忍气止步，他脱下满是机油的手套一步步向我走来，「你到底在气什么啊？你喜欢那个人？」

「你！你胡说什么呢！」我真是无语了，直接绕开他走掉。

但很快他又紧跟过来，追问：「那你到底是为什么？」

我决定不再压抑怒火，甩过头：「不如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意思……」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冲动！为什么你非要打人！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暴力来解决一切。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可以因为一时之气揍别人，明天你就会手染鲜血，因为一时之气再去杀人！」

我的话如一支支冷箭直射向他，他蒙了：「你在说什么……」

我继续坦白道：「我跟你说过了我来自未来，不管你信不信，我早已知道你这一生的结局。告诉你，你将来会因为杀人而被捕，最后就死在监狱里！」

「不可能，你当我是什么人……杀人狂吗？」他摇着头，眼眶泛红。

我心里一揪，「谁知道呢……」

「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杀人。」他的保证一字一句。

「可你跟我保证有什么用啊……」 话说到这，我竟感到委屈，眼里莫名地泛起了泪花。

「你怎么了……」 他发现了我的异常，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轻声问道。

我赶紧撇开，把眼泪擦干，执拗道：「我怎么了？」

「……你别生气了行吗？」

我抬起头，忽见他那样落魄，心里开始埋怨自己。

「晓静！」

正是这时，姥姥的声音突然传入耳朵。

我回过头：「妈……」 ，余浩也适时松了手。

她黑着一张脸：「跟我回去！」

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我感觉自己像犯错似的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回到家后，她叫来另外俩姐妹乖乖地站在一旁，然后以如慈禧般的威严姿态对我发令道：「刚才那个小伙子，你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为什么啊？」我脱口而出。

「你还问我为什么！我听你妹妹说，你和你姐晚上总是不好好睡觉，净聊一些恋爱的事，搞得她考试成绩都下降了，你说说你才刚刚成年，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合着三姨这熊孩子每次在旁边都是装睡啊，自己考试考不好还敢打小报告，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却朝我吐舌头。

「也不是妈非要管你，可是你还年轻，分不清好坏，很容易受人哄骗。且不管他在那个修车店有没有前途，听说他还进过少管所。不只如此，昨天他还在大街上当着好多人的面把你姐的同事给打了，你说就这样的能交往吗！」

我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我「姐」，她双手摊开，表情很无措。

我说：「我和他只是朋友。」

「少来！」我「妈」没好气的：「你当我没年轻过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他也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

「我想的什么样啊，你告诉我我刚才说的都有假吗？」

我低下头，面对姥姥的质问我无话可说。

「总之，不许再跟他来往了。」

夜里，三姨一如既往地装睡，我「姐」却急着解释：他打王大川的事我也是才知情，那是街上跟咱妈很熟的饼铺老板亲眼看见了告诉咱妈的，她说她瞧见你也掺和在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叹息一声：「我跟你说了你别害怕。」

她很莫名：「我怕什么呀，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大川看上你了。」

「什么！」她惊得合不上嘴巴。

「其实王大川早就认出你了，可你装不认识，他也顺着装不知道。昨天他缠着我打听你，结果被余浩误会了，就把他给揍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禁不住捂嘴感慨：「居然是这样……」

「所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我「姐」摇摇头：「没别的办法，继续装不认识呗，你也躲他远点，别再让他逮着你。」

「是啊，只能接着装呗。」说这句话时我刻意把头扭过来对着装睡的三姨说。

只听她立马就打起了没来由的呼噜……

夜里无眠，我睡不着躺在床上发呆，窗外微风阵阵，树影在房间中摇曳，斑驳迷乱，愈发地扰人心弦。

为了避免我继续和余浩来往，姥姥甚至不惜让姥爷绕另一条远路接送我上下学，其实姥爷也是苦不堪言，因为他根本不顺路，况且我一个成年的大姑娘了，还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让人接送也很难堪。

更况且，这两天到家的时候我居然都看到余浩在我家门口等我，上次我们的话都没有说完，我想他和我一样如鲠在喉。然而姥爷也在门口，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刻意去咳嗽一声，我只能乖乖地跟着他的自行车回到院里。

就这样一直到了周末，在这个年头还没有所谓的双休，一周只有一天假期，显得分外珍贵。可是「妈」不许我出门，所以还是只能待在家里。

家中那十几寸的方盒子电视信号又丢了，我死盯着屏幕中的雪花点出神，「姐姐」凑了过来：「咱妈也太过了哈，这都九十年代了，年轻人谈个恋爱算什么，你说是不是？」

我扭头看着她：「等你将来有了孩子，你也会变得严厉的。」

她摆摆手：「不可能，我一定会是一个特开明的家长。」

我无奈地笑了笑：「你可一定记住今天的话啊。」

她斜着脑袋瞅我，总觉得我的表情有说不明的意味。

中午我去到院子里发呆，今天明明是阴天却看不到什么乌云，天空是空空荡荡的灰白色，显得十分寂寥。我长叹一口气，突然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那声音正停在门口，难道是……

我不再多想，几大步往大门的方向去，却撞见了刚刚去帮「妈」买调料回来的「姐姐」，她见我很激动的样子连忙把我拦下来：「你去哪儿啊？」

我问她：「余浩是不是在门口？」

她默许着点点头，趁这会儿「爸」和「妈」都在里屋中忙活着做饭，我说：「我要去见他。」

她一把拉住我：「要是让咱妈知道你就完了。」

「他都来过好多次了，姐，就让我去吧。」

她见我一脸坚定，叹息一声，松开了手：「记住，我可没碰上你。」

我对她回以一个微笑，然后就急匆匆出了门。

一看到我余浩有些吃惊，四目相望，我径直走到他的身边坐上了他的摩托。

「去哪啊……」他问。

「随便。」

此时，正在门口跟女孩子们玩跳绳的三姨也看到了，她连忙大喊起来：「妈，你快出来啊！张晓静跑了！张晓静跑了！」

车行一路，他再次载我到了上次那个湖边，湖面上两只野鸭正泛泛地游着，还是我打破了沉默：「余浩，我妈不喜欢我和你走得太近。」

他对此早已了然于胸，只是闷声点头。

「其实从小我妈就对我管得很严，不管是跟谁在一起、不管我在干什么她都要插一脚。知道吗，我妈这辈子最怕的事就是我会结识你这种坏男生。」

他无奈地笑了笑，我忆起过往，又扭头试探性地问起：「你好像没怎么跟我提过你妈……」

「我……其实我从少管所出来之后就没见过她了，有两年多了吧……但我知道她过得还不错，组建了一个新家庭，所以不想打扰她。」

「那你不会想她吗？」

「会啊……」

年少的脸侧过去，他的目光很深，似乎远方就站着他口中的那个人。

这样想想还真都有点可怜，一个我，在不属于自己的时代看不到未来；一个他，背井离乡过着隐世的生活……

回程的路上，我越看着他的背影越觉得莫名地心疼，天空渐渐下起了细雨，然后雨越下越大，他就带我回了修车店。

今天老头不在，修车店的锁一开便迎来了一股闷热潮湿的气息，里面堆着各种配件，显得有些拥挤。我俩淋了一路，浑身都湿漉漉的，他急忙找了条干毛巾递给我：「擦擦吧，别感冒了。」

我接过来，看到他脸颊上的雨水，问道：「你怎么不擦？」

他显得有些窘迫：「就这一条干净的，你擦完我再擦。」

「哦……」我点点头，开始擦头发，可他就站对面这么一直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心慌，气氛顿时变得很微妙。

我迅速简略地擦了擦，然后把毛巾递给他，他犹豫了一下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里有一股火，伴随着这股灼热的气息他整个人靠了过来，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姜小辰，上次的事你还生我的气吗？」

他的声音很近，吓得我赶紧缩着脑袋摇了摇头。

他说：「我只是看不得别人欺负你，但如果你不喜欢我打架，我以后都不打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我我……」我后退一步把手抽出来抬头看他，他的眼中满满地映着我的影子，燃烧着一股欲望，而我的心也像被一只大手揪住了往下坠，随时处在被沦陷的边缘。

我赶紧把头撇开不去看他，「那时候我没有跟你说，不只是张晓静，姜小辰也是一样，我根本不属于这里，迟早都会离开，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

说罢，我逃也似的离开修车店，再次陷入了大雨中。

那天我湿淋淋地回了家，然后不出意料地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而这一次我也刚硬了起来，我不仅宣扬了一下人权还在所有人面前赌誓说我对余浩绝不会超过朋友的界限。见我的样子如此决绝，姥姥最终没了脾气，我也重新获得了独自上学的资格。

此后再见到余浩，他只是默默地看我经过，没再开口，显然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也只是瞥了他一眼匆匆而过，好像不认识对方。

但也是从这开始，我跟余浩的话没了，脑子里却多了一个光盘，内容都是他的分分秒秒。

最近还有一件事极其古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感觉有人在偷偷地跟踪我，可很多次，我猛然回头，却寻觅不到任何踪迹。恰巧，学校里这两天事很多，下课总比平时晚，而我又不住校，入夜后还得只身回家。

我匆匆忙走在路灯下，心里有些忐忑，背后那个身影好像又出现了，我赶紧加快了脚步妄图甩掉，可他一直对我紧追着不放，月黑风高，我好似听到了越来越近、越来越紧的脚步声。

最后我壮着胆子回过头匆匆一瞥，却直直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吓得我一声尖叫。

「姜小辰，你没事吧？」

「余浩？」

「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我边说着边回头对着巷子里张望，「好像有人跟着我，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用不用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连摆手，「应该就是我的错觉。」

「哦。」他点点头，与我擦肩离开。

我看着他走掉的身影，很想开口叫住他，可是我忍住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自打上次撞到余浩之后，我好像就没有遇到跟踪的事了，也可能那时候真的是心理作祟吧。

「老板，来瓶南极洋。」

这天我在小商店门口，谢老板正忙着记账，他见到我笑了笑：「哦，晓静啊，我这正忙着走不开，放在外面的都卖光了，屋里那个冰柜里有，要不你自己进去拿吧。」

我朝里望了那个冰柜一眼，它是一个横向翻盖的样式，就挨着两个货架旁，我点点头，走了进去。

店里面的空间并不大，没几步我便来到冰柜旁，我毫无预兆地随手打开，可是打开后的一瞬间我惊住了，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人的头颅……她的头发夹带着泥土，发梢还结了霜，赤裸的身体也脏，蜷缩在里面毫无血色地泛着青紫，再看那张脸……居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卷帘门关上的声音，我猛地回头，小商店的老板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看过来，出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表情，那表情既冷血又麻木。

他将地锁锁上缓缓起身，面对我的震惊他很淡定地问：「你到底是谁啊？」

我吓坏了，虽然他跟我有些距离，我还是不自觉地向后退，「我、我我……我是张晓静。」

「不，你不是，张晓静早就被我杀了。」

说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知道吗，见到你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我都不禁怀疑自己，所以我还把埋好的尸体又重新扒出来确认。」

「你……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的眼泪哆嗦着掉下来，难怪我从来都找不到二姨，甚至还以为她去了未来过着舒适的生活……

「因为我喜欢她啊，我喜欢她很久了，可她好像嫌弃我，唉……你不知道她看我的那个眼神……」

原来二姨那天来买东西，找钱的时候谢老板故意摸她的手占便宜，她警觉地把手抽出来，反感地瞪了谢老板一眼。后来有人亲眼看见她买完东西离开了小商店，可是没有人注意，她在离开后正好经过小商店连着的小院后门，谢老板趁此从里面绕过去，把她给骗了回来……

我浑身一个激灵 ：「之前跟踪我的人是不是你？」

他毫不避讳：「是啊，你顶着张和晓静一样的脸总是出现在我面前，害得我都恍惚了，天天做噩梦。」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预感不妙，不停地后退，余光寻觅着可以反击的武器。

他不慌不忙地拿了一根粗麻绳走过来，「你觉得呢……」

「救命！救命！」我立马高喊起来，不停地朝他扔着手边可以拿到的一切物件！可是没两下就被他扑过来按倒在地，他用手上的那根绳子麻利地在我脖子上套了个圈，然后狠狠地交错着勒了下去……

他说：「知道吗，晓静就是这么死的。」

我的脸很快就涨红起来，喉咙越来越紧，嘴巴颤抖着发不出一个字，双眼不自觉地往上翻，老旧的天花板在我的眼前开始变得重影……我想我就要死了，可就在这时，恍惚间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用什么东西用力地砸了谢老板的脑袋，谢老板倒了下去……

「姜小辰！姜小辰……」

后来我才知道余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原来那次我被人跟踪撞上他之后，他就一直悄悄地送我回家。

有一次他还发现了那个跟踪我的人，他追踪了一阵，模糊地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的背影，但并不能确认是谁，直到今天他看见我进了小商店后谢老板关上了大门，便发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于是从后门的院子里悄悄溜了进来。

「余浩……」看到他熟悉的脸我的意识渐渐清醒。

「我们走！」他说。

可是哪有这么简单，谢老板也很快摸着流血的脑袋起了身，他掏出了口袋里的弹簧刀直接就对着余浩捅了过来，余浩正扶起我来不及躲，刀就扎中他的腹部，顿时血流不止倒在地上。

「余浩!」 一阵心绞痛涌上来，我呼唤着他的名字。

「唉……本来不想见血呢，真是……」谢老板嫌弃地看了看刀，又看了看我，再度朝我扑过来，我也再次倒地，脑袋受到了猛烈的撞击……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二姨早就死了，那么传言中爱上余浩的人还能是谁呢？

我的泪珠绷在眼角，下意识地用手抵住谢老板的刀，可是刀尖悬在我的眼前越来越近……这关键时候还是余浩又救了我。

他忍痛爬起来用全力冲撞开谢老板，谢老板倒地，手中的刀掉落，然后两人都去抢那把刀，我知道这样下去只会发生一件事……

果然，角力下余浩率先抢到了刀，我连忙大喊：「不要！」可是一瞬间事情就发生了，他不经思考地对着谢老板脖子上的动脉扎了下去，谢老板看着余浩脸上喷溅的血顿时没了力气，他脖子上的破口像出了一股新泉，汩汩地向外流着。

杀了人余浩傻在那，他丢下刀，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回想起对我的保证，「姜小辰，你说对了，我真的杀了人……」

我跪着爬到了余浩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他……这绝不是第一次了，我终于想明白这是个一个无休止的轮回，余浩会坐牢，会死在牢里，这样的事我决不能再让它发生！

我站起来，找遍了所有房间与院落，最后找到了打火机和汽油，我将整桶汽油都洒在事发的地方，然后按下了打火机。

余浩拦住了我，「你做什么？」

「把这烧了，也许别人就会以为他是烧死的!」

他看我眼神坚定，一把夺过打火机，说道：「让我来。」

最后在熊熊烈火起势之际，他用摩托载着我离开了那。

「余浩，我们私奔吧，不论去哪都行，只要我们在一起……」

一路上我都紧紧地抱着他，风凛冽地摩擦着我们的脸，余浩的腹部一直洇血，天色暗淡，像是世界末日，有一种一去不复返的冲动。

这次他没再带我去那个熟悉的湖边，而是驾了整夜带我来到了大海边，他说他早就想看看大海了。海边的风虽然冷，沙子却很柔软，我枕在他的胳膊上，就感觉自己拥有了温床。我们一起见证了月落日出，然后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金灿灿的阳光照耀着我，潮水淹没了我的脚踝，可是周围却没有了余浩的影子。我起身顺着停摩托的方向去找他，却正看到他被警察铐起来带上了警车，临上车时他对我笑了笑，用口型对我说了三个字：「忘了我。」

此后我也被一起带上了另一辆警车，正是有人看到了我们逃离事发地点，所以才会这么快被锁定。他对警察说道，人是他杀的，火是他放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也不停地跟他们说，余浩是为了救我，想放火的人也是我，谢老板才是杀人犯，他杀了一个人就藏在商店的冰柜里。

当然，除了被烧焦的谢老板他们也发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虽然我明知道尸体的身份，可是我却没办法说出这个没人会信的事实。

到底余浩还是硬生生揽下了全部，即使是为了救我，他还是被判了故意杀人与纵火罪，一切的发展都与传言中一模一样。

后来我去监狱里找他，他却不肯见我，直到我遇到了一个女人。

当时她紧抓着看守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松手：「我的儿子怎么会杀人呢？我的儿子绝对不会杀人的……」

那个女人很瘦，一脸愁容，虽已过中年，却还是能从她的五官中分辨出她年轻时漂亮的模样，余浩很像她。当她知道我也是找余浩时，我们相互对望……

「若不是他被抓了坐牢，警方通知到我，我可能到现在都找不到他在哪……」 她在跟我说话，眼睛却低垂着看向其他地方。

我不解：「你为什么说余浩不会杀人呢，他不是杀了他的父亲吗？」

「他爸爸不是他杀的，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

「那天他喝得烂醉回来，当着孩子的面就要跟我亲热，我不愿意，他就像往常一样打我……」

余浩的父亲那天好像真的特别地来气，他每出一手都是重拳，把人往死里打。实际上因为长期受虐，余浩母亲的心早就不在这了，她认识了其他男人，他的父亲也开始有所察觉。

那日余浩不停地劝阻不停地哭，可他的母亲再也忍受不了了，拿了一把刀直接就捅入了父亲的胸口，父亲死了，母亲傻在那，她对自己的儿子说：「完了，妈妈以后没办法照顾你了。」

可是儿子却上前抱住了母亲：「人是我杀的，不是你……」

而后余浩就顶下了所有的罪，他告诉他的妈妈，如果是你关进去了，也没有人来照顾我，而我是未成年，判不了刑，你在外面好好过 ，等我出去，给我一个好的生活。

可多年后，余浩从少管所走出来，他看到母亲和新爸爸领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其乐融融的样子，决定远走他乡。

听完这个故事，我崩溃了， 原来他从未杀过人，让他真正沾满鲜血的人只是我！

听说余浩也不肯见他的母亲，临走前她忽然忧虑地问我：「你会把我跟你说的这些告诉警察吗？」

我摇了摇头。

打那天开始，每次到了探监我都会去，只希望见他一面。

家里人也说：「晓静，别这样，忘了他吧。」

可每当这时候我都神经兮兮地告诉他们：「张晓静早就死了。」

「张晓静是被谢老板杀死的，死了埋掉还又被扒出来。」

姥姥见我这样子，愁坏了，心气不顺进了几次医院，连妈妈的态度都变了，「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让你一次次地去找他！」

外面甚至有传言说我疯了，为了一个杀人犯疯了。

一年，两年，三年，余浩还是不肯见我。

我就开始给他写信，我写春夏，写秋冬，写周围发生的一切，然而许多年过去了，我没有等到一封回信。

直到 2002 年，我三十岁了。

姥姥家卖掉了老房子搬入了楼房。王大川追了妈妈几年，无果后竟娶了市长的女儿。妈妈也遇到了爸爸，可是结婚后一直未能怀孕。过去的方盒子电视早就不存在了，手机开始流行起来，录像厅也衰落了，现在电影院最火的电影是哈利波特和指环王，小虎队早就解散了，新一代的偶像周杰伦横空出世霸屏四方，南极洋在这些年中遭遇了停产被各种汽水代替，只有我知道它以后还会流行起来。

时代一直在变迁，周围一直在变化，我的容貌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朝气，细纹开始渐渐爬上我那张淡然的脸，可唯一没有变的就是我还在等余浩，即便我知道我的等待亦是徒劳，但我始终存了那么一丝丝念想。

有天，噩耗还是来了。当我去监狱送信的时候，监狱里的看守跟我说出了我惧怕了很久的话：「他病死了，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其实他早两年就得了肺病，整日的咳嗽，后来病情加重，人就走了。」

我当时听完了整个人是蒙的，只下意识地问：「他死之前有没有提起我？」

「没有。」

看守冷淡地说完就关上了门，同一瞬间我的心也被掏空了，里面只有一个恐惧的黑洞注满了无穷无尽的苦涩，泪水难以遏制地奔涌出来，开始在我的脸上疯狂地决堤。

那一天我摊在监狱的走廊里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我哭了很久很久，哭完的我变成了一根木头，我浑身发麻地离开那里，身上没有了一丝血气与柔软，还莫名地生出了许多恨意，我恨余浩，我恨他的出现，我恨他的离开，我恨他为我做的每一件事……

于是，我觉得也差不多了，就像之前的每一世，我也该有个了结了，我还有什么盼头呢？我现在就是个连敷衍生活都无法做到的废人。

家里人在知晓此事后都对我格外上心，甚至是「姐姐」也特意回到娘家来一起守着我，但即便如此，那天夜里我还是趁着他们熟睡后悄悄地爬上了顶楼……

算算时间，当年「二姨」就是这个时候死的吧，然后第二年母亲就生下了我，所以只要进入了轮回的漩涡，我就能再次见到余浩。 谁不希望故事圆满呢？谁不希望能和自己爱的人长相思守？但是既然做不到，就继续轮回吧，为了你我不在乎会遭遇悲伤，只希望下一世我能早些看清自己。

这天顶楼的风异常大，我爬上去的时候，风搅乱了我的头发任性地飞舞，让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坐在余浩摩托车后座的情景。我不禁失笑，开始往顶楼的边上迈步，一步、两步、三步…我的前方已经没有路了，15 层，跳下去，就结束了。

我闭上了眼睛，展了双臂……可是忽然之间雷声大作！

我缓缓睁开双眼，抬头看天，天上的暗云开始成漩涡状在我的头顶盘旋，那个漩涡越盘越大，像一条巨龙，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天象，扰乱了我的节奏。

仅此，我只犹豫了半分钟，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晓静！」

是「姐姐」的声音，我回过头，她正惊恐地看着我：「你要干什么！」

她应该是急匆匆出来找我的，一只拖鞋都丢了，那凌乱的样子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对她笑了笑：「妈，让我走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把头转回去，不想再管这些，她却急切地对我吼道：「余浩没有死！晓静……余浩没有死！」说着说着她哭了。

我难以置信地转身看她，她继续说道：「是我跟余浩串通了的，是我不想你再继续浪费时间等他，所以他才让看守跟你说他死了，他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

时间又过了两年，两年间，我没再给余浩写一封信。

这一天，阳光格外地耀眼，监狱的大门开了，他从里面走出来，背着个大包裹，里面装的四四方方的好像都是信。当初那个少年已经变得沧桑难认，而我也不再年轻，此刻阳光正打在他脸上，那刺眼的光芒照得他睁不开眼，他忍不住去闪躲，可当他缓缓地放下手时，正看到了我的身影，就站在他的面前……

备案号:YX01l1kQDVd5p46pJ

编辑于 2022-06-02 09:54 · 禁止转载

点击查看下一节

深夜女人的奸笑声
​
赞同 20
​
目录
3 评论

失踪女子迷雾

一等少女 等
×
拖拽到此处

图片将完成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