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所属系列:失恋记忆碎片:皇冠没掉,输了爱情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失恋记忆碎片:皇冠没掉,输了爱情
1.
再遇到他,是我婚礼当天。
看着镜子里穿着婚纱的自己,我有些恍惚。
28 岁的年纪,是一个女人结婚的好时候,我找到了一个和我各方面都合适的好丈夫,可是从化妆镜里看着推门走进来的他,我还是有些恍惚。
他穿着很正式的西装,手里捧着一束花,走到我的身边,笑着对我说:「刘雪,新婚快乐!」
我站起来转过身,接过他手里的花,低头闻了闻,笑着说了声谢谢。
我们是好朋友。
十八年的老友,也勉强可以叫一声发小,或者说是,青梅竹马。
我抬头,看着他熟悉的模样,从十岁那年到如今,他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他就站在我的身前,和以前一样伸手拍拍我的脑袋,问我:「这婚怎么结得那么突然?」
「不突然了。」我回答,「我已经 28 了,顶不住家里的压力,而且,也是时候安定下来了。」
他笑:「我说的是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刘雪,我们那么多年的朋友,之前你找对象都让我作参考的,这会儿倒是一声不吭地就结了,怎么,是忽然不信任我这个老友了?」
我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他。
十八年的友谊,我们共同经历了小学、初中、高中,然后到了不同的大学,毕业后开启各自不同的人生。
由小时候的玩闹甚至打架,到后来的互相打气,从我罩着他,到他护着我,直到我们各奔东西。
我们曾经共同度过许多个日夜,也曾无话不谈。
我们一直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从未越界。
可是我有个秘密。
我喜欢他。
尽管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怎么不回答?」他笑,问我,开玩笑说,「不会真被我说着了吧!难不成真因为周旭那小子你就要和我生疏了?」
我低头笑笑,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是在想,我所有的男朋友你都见过,如果我忽然结婚了,你会是惊讶还是惊吓。」
「哇!刘雪,没看出来啊,你竟然能够干出这样的事来!恶趣味和赌瘾都这么大,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的声音和表情都很夸张,看上去似乎是故意装出来的。
我笑着打他,就和以前一样。
周旭是我上个男朋友。
因为劈腿被他揍了一顿,揍完以后,他带着我一起去喝酒。
我那时候其实并没有很伤心。
可是我还是跟着他去了。
我故意装作很难过的样子,他给我倒了很多酒,我们喝得烂醉,最后他在路边卖花的老奶奶那里买了一大束花,把花塞到了我的怀里,对我说——【别难过了,为了那么个男人不值得,今后还能找到更好的,如果实在找不到,我负责你后半辈子。】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
但是我相信了。
从那以后,我没再找过其他人。
所有人都以为我很爱周旭,以为我在和周旭的那一段感情中受到了情伤,为了周旭从那以后谁也不爱。
就连周旭自己也那样认为。
可我知道,不是的。
只有我才明白,周旭固然不对,可我和他半斤八两,我的心里一直藏着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就是眼前和穿着婚纱的我打闹的他。
只是好朋友的他。
闹了一阵,我坐在一边,看着瘫在沙发上的他,却没有看他的眼睛,只垂着眼问他:「你呢?你年纪也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结?」
他却没有立即回答。
2.
我们都沉默了,刚刚还喧闹无比满是欢声笑语的化妆间忽然就安静如鸡。
十八年前他刚搬到我家隔壁时还是个小矮子,那天他跟在他妈妈的身边,敲开了我家的门,给我们送了小礼物,说今后就是邻居了,我看在小礼物的份上,又看他是个小矮子,就说以后会罩着他。
可是没想到,不过几年,他就迎着风疯长,最后高我整整一个头。
他长相一般,算是中规中矩,可是却有很多女人喜欢他。
其中也包括我。
只是我们永远只是好朋友。
从十岁到十八岁我们一直在一起,在那以后的第一次分别,是在火车站。
我要去往外省读大学,而他选了本地的大学。
其实当年我们的分数相差无几。
本来以为可以一起念同一所大学,还可以一直在一起,只是没想到……或许有时候缘分就是那么凑巧。
后来我们还是会打电话,聊天,分享彼此大学里有趣的事情。
我们经常聊到三更半夜,那时我经常拿着手机一个人蹲到安全通道里,一边打蚊子一边和他聊天。
我们无话不谈。
甚至,在我生日当天,他特意赶到我们学校为我过生日。
他给我送了礼物,还买了大蛋糕,就在我们宿舍楼下那块空地那里,为我唱了生日歌,祝我 18 岁生日快乐。
身边的同学们都用暧昧的眼神看我们,问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时的我说,我们是好朋友,是从十岁就认识的发小。
那时我以为我们还和过去那么多年里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直到那年寒假我回家,他到火车站接我,身边跟着个笑得甜甜的女孩。
「刘雪,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李婷。」他一边帮我提行李一边说,「婷婷,这是我大姐头,刘雪,小时候都是她罩着我。」
「大姐头」是我十岁时命令他那样叫我的,后来许多次开玩笑时他也这样叫我,可是在那一刻,我听到那个称呼时,却忽然觉得好难过。
他说,她是他「女朋友」,而我是他「大姐头」。
他叫我「刘雪」,叫她「婷婷」。
他主动伸手帮我提行李,眼睛却一直看着她。
后来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已经忘了,只记得那天我很难过,那一天的难过比起人生到那时为止的十八年加起来还要难过。
而此刻,在化妆间里,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他说:「婷婷最近联系我了,问我要不要复合。」
我笑:「这是好事啊,我记得当初你挺喜欢她的,后来怎么忽然分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他问我:「你呢,当初为什么忽然和秦然在一起?」
3.
秦然算是我名正言顺的第一个男朋友。
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我答应了秦然的追求,和他在一起了。
原因很简单,他有了李婷,我,似乎也应该找一个男朋友,这样我们这一对好朋友就各自有了自己的另一半,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势均力敌。
为什么是秦然?
不过是因为他追了我半年,一直没有放弃。
「为什么在一起……」在化妆间里,我回答他,「因为他喜欢我啊。」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他问我,似乎很执着于这个答案。
「嗯。」我点头,「当初我们在一起时很快乐。」
「既然喜欢,为什么要分手?」他继续问。
我看着他,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回答?」他问我。
我笑,说:「这个问题不是我先问你的吗?」
他低头笑笑,并没有回答。
化妆间外人们来来往往,化妆间里却一片安静,我垂着眼看他。
这么多年以来,他的身边也不止李婷一个女人。
大学过后,我们也彼此有着联系。
工作上很忙碌,可是他还是会经常到我的城市看我。
我除了秦然之外也交过其他的男朋友,比如周旭。
只是他来看我时,总是自己一个人。
虽然我知道他的女朋友一直不停地换。
可以说,我们各自都有过几段感情经历,互不干扰,似乎从始至今都是两道平行的关系。
化妆间外的喧闹持续传来,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最后,是我先开了口。
我说:「今天我就结婚了,过去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再提的,只是今后你要多努力了,要不然等我孩子都生了,你还没结。」
我拍拍他的肩,像是小时候一样,笑着说:「难道今后要我和我家小孩一起罩着你?」
他抬头看我。
我以为他会笑,就和之前一样,然后我们继续打打闹闹,一切恢复原状。
可是他没有。
他问我:「你喜欢他吗?」
「谁?」我下意识反问。
「程南。」这是即将和我一起踏入婚姻殿堂丈夫的名字。
我稍微顿了一顿,笑着说:「我们很适合。」
「适合?」他眉头微皱。
我笑着点点头:「我和他各方面都挺合适的,双方父母也见过面,他家人挺喜欢我,我们结婚以后自己住,应该能过得挺舒心的。」
「那你对他呢?」他似乎很执着于这个问题,「难道就因为适合就结婚?」
我笑。
难道不是吗?
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会有结果,而我喜欢的人,也不一定会喜欢我。
24 岁那年和周旭分手后,我单身了 4 年。
只为了等他那一句玩笑。
现在,我似乎等不了。
因为我终于明白,也或许是从一开始就明白,他从来没有当真。
他从来没有表现过喜欢我,没给过我任何承诺,也从未让我等。
是我自己一个人独自演了一场独角戏。
最后感动的,也只有我自己。
我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拿起了一边他送的花,提着婚纱站起来,笑了笑,说:「谢谢你的花,很好看。」
然后不等他说什么,就抬头看向外面,说:「小玲怎么出去了那么久,我过去看看。」
说完,就提着婚纱要往外面去。
我没去看坐在沙发上的他,只是路过他身边往门口走。
在我走到门口时,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刘雪。」他叫了我的名字。
「嗯?」我下意识地转过身来,看到他站了起来。
他的眼圈微微有些红,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难过,他看着我,说:「或许你从来不知道……」
「我喜欢你。」
他说:「喜欢了很多年。」
4.
这一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似乎成为了背景音,我看着他,以为这一刻我出现了幻觉。
他说,他喜欢我。
喜欢了我很多年。
他就站在那里,看起来和当初似乎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在这一刻,他看待我的目光,却不再相同。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他看着我,忽然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了,高中三年我用了各种方法,试图想要让你明白我的用心,可是你却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的我想,或许我们你想更加专注于学习上的事情,等到我们高中毕业,或许一切就好了。」他说,眼睛更红了,「你还记得我们高考结束的那天发生的事吗?」
我们的高考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我走出了考场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气喘吁吁跑到我考场外的他。
6 月盛夏,他跑得气喘吁吁的,他在人群中大叫我的名字,对我挥手。
刚刚结束高考,来往的人很多,他们都在看着我们。
我记得那时的我也微笑着对他挥挥手,然后他就穿过了汹涌的人潮走到了我的身边。
他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不清楚,反正把能写的都写了。
然后我问他考得怎么样。
他说感觉很好。
于是我就笑着打他。
后来那时的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带着我就往学校外面跑。
我们一起出去放肆大叫,玩闹,闹了大半夜。
十八岁的年纪,当时的一切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怀念。
「还记得那年的烟火吗?」化妆间里,他笑得很丑地说,「其实那是我为你准备的。」
我微微错愕,这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
那一年玩闹的结束,是他带着我去了江边的草坪上,我们和平日里一样打打闹闹,各自抒发高考结束的感慨,后来江边放了一场盛大的烟火。
那还是十年前。
即便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我还是可以记得那一场烟火。
「那些烟花我准备了很久,我跑遍了整个城市,问他们哪里可以买到告白用的烟火。」化妆间里,他忽然笑了笑,说,「我那时候犹豫了很久,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时的我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彼此知根知底。」他说,「我要有些耐心,不至于吓到你。」
「那时的我还以为,我们还可以有很长的相处时间,可以一直在一起,只是……」
他笑得更丑了,他说:「或许缘分就是那么奇妙,三分之隔,就彻底把我们分开了。」
「等到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了。」他说,「那年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到了你在的城市,我想告诉你,我不想再等了,我想说,刘雪,我们在一起吧。」
「可是……」
他笑着摇摇头,底下了头,他说:「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他抬起头,再一次遥遥地看着我,小小的一个化妆间,在这一刻我们中间似乎隔着天堑。
他的眼里都是难过,他说:「你说,我只是你的好朋友。」
「从小在一起的朋友。」
5.
化妆间里一片安静,在这一刻,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看着站在沙发旁边的他,不断地回忆 18 岁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
记得他买了花,买了大蛋糕,等在我的宿舍楼下。
我和那时的姐妹一起一边回宿舍一边和他发消息,直到走到楼下,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他打来的,我接通,手机里和现实中他的声音一起传来。
那时的他说:「刘雪,抬头看看。」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
那时的我惊喜不已。
因为我知道,我喜欢他,喜欢了好久。
我主动走向他,他把花塞到了我的手里,祝我 18 岁生日快乐,然后还把我带到了后面的那块空地里,那里有他准备的各种庆祝用的东西。
那时的他说……
他说了什么?
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天晚上那块空地上有很多人,周围都是欢呼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
燃烧的蜡烛照亮了他的脸,很好看。
和此刻的他重合。
此刻的他说:「后来,我难过了很久,在一切结束后,我自己一个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家,我不知道怎么样去形容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在下了火车回家以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或许这样说起来……有点丢脸,可是那时,我哭了。」
他说:「我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三天,我不断想,在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曾经一直好好的,后来却变了?」
「我很难过。」
「后来我从你朋友口中知道,你们学校有很多喜欢你的人,虽然你从来没有和谁在一起,可是……」他笑,「比起远在另外一个城市只能打电话联系,近似于虚拟的我,你难过或者开心时,陪在你身边的人是他们。」
他说:「我能体会那种心情,所以,当婷婷说喜欢我时,我答应了。」
化妆间里透过窗吹来的风哗哗地吹动着窗帘,看着他微红着眼说的那些曾经,我一时之间,竟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好像是心脏被人死死握住,痛得厉害。
他说,他曾经对我告白。
他还说,他因为我的拒绝,伤心难过。
而且,他和李婷在一起,是因为我。
我无法相信……不可能!
我喜欢了他那么久,我一直在等他的告白,我怎么可能会拒绝他!
在我 18 岁生日那一天,他到底和我说了什么!
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而他依旧站在那里,红着眼看我,都表明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是我错过了什么?
「啪!」
摆在一边的一个相框掉了下来,落在地上,我忽然想起来,18 岁生日那天,在他送我的那一束花上,还放了一枚卡片。
卡片上写着的是——
【想和你关系更近一步】
然后下面是一行祝福——【刘雪,18 岁生日快乐!】
6.
那时的我拿着那枚卡片,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然后听到他问我:「可以吗?」
可是那时我以为他问的是花,是关于 18 岁生日的祝福,于是就和小时候一样打趣道:「就这?一束花就想把我打发了,没门!」
然后他笑着把我带到他准备的蛋糕那边。
我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后来我在朋友的追问下,在不清楚他是否喜欢我时说出的那些敷衍的话,会成为婉拒他的答案。
是什么导致了那一切?
为什么那时的我,重点只在生日祝福上,却对上面的一行字视而不见?
或许是因为,上面那行是烫金字迹,而下面的那一行,是他手写的。
也或许是因为……在过去的那么多年来,类似的话、类似的玩笑我们已经说过开过了许多次,所以当一切来临时,我却以为那只是一句寻常的寒暄。
鼻子一片酸涩,我终于忍不住红了眼。
说不出任何话,也做不了任何事,只能呆呆地站着。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面前,拿了一边的纸巾替我擦眼泪,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可是我却更难过了。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问他。
在我终于决定放下过去的一切,和程南结婚时,他告诉了我这一切。
让我知道,原来过去的那些年里,并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在演独角戏。
那些暧昧是真的,不经意的试探也是真的。
原来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只是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给我擦眼泪,他说:「所以,你喜欢他吗?」
我知道他问的是程南。
所以这就是今天他一直问我对那些人是否喜欢的原因吗?
可是为什么是今天?
「喜欢,或是不喜欢……又能决定什么吗?」我说。
「刘雪。」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我喜欢你。」
「不止是曾经。」
他说:「这些年来,我的心里一直有你。」
「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周旭的事情,说句卑鄙的话,你和他分开,我其实很开心。」他说,「因为我觉得,我终于有机会了,我借机把他赶跑,我想,那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和你告白,只是我没想到,你那么喜欢他。」
「我听说,你的心里一直有他,为了他难过痛苦不已。」
「刘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但是我不敢再轻举妄动,因为让你们分开的人是我。」
「我想,或许我得再等等,等你将他忘了,我怕你会恨我,那样,我们就连朋友都不是,连见面,或许都不可能。」
「毕竟我知道,告白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再拒绝,或许这辈子,我们就再也不可能。」
他不断地在说起这些年来他的打算,他的顾虑。
可是我只剩下哭。
我只能哭。
他根本不知道,我之所以单身 4 年,不是因为周旭,而是因为他。
我一直在等他。
我爱的人不是周旭,一直是他。
7.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结婚了。」他说,「曾经无论是秦然还是周旭,你都对我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信任,我以为这一次也一样,那样,我就能提前发现,并且找准时机告诉你,刘雪,我喜欢你。」
可是我就要结婚了。
半年前经过介绍相亲我认识了程南,我们彼此家庭相配,我们两个人无论是工作还是其他的什么都差不多,经过半年的相处,发现彼此性格三观也都还算融洽,然后决定了结婚。
我没有告诉他我和程南的事,其实只是想结束这一场独角戏。
毕竟人生总是要步入下一个阶段,无论是我还是他。
我想,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也是时候以婚姻画上一个句号。
不告诉他,或许也是害怕自己动摇。
因为我明白,如果再动摇,或许我这辈子,都无法再和谁在一起,或许就要一辈子孤身一人。
我爸妈很担心我,他们年纪大了以后身体也不好,一直把我找对象的事情放在心上,我不能只想着自己一个人。
而且这些年来,我太难过了。
不想再继续难过下去。
只是没想到……
或许,人生真是阴差阳错。
就和当初我们以 3 分之差,去了两个不同的城市一样。
「跟我走吧。」他说,「我喜欢你,你也说了,你和程南只是合适,但是如果要说起合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两家都彼此知根知底,没有人比我们两个更合适。」
他握住我的手:「我相信,这十八年以来,你其实对我也有感情的,无论是不是喜欢……只是,我很喜欢你,我爱你,刘雪,我会对你好。」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从来没有预设过会有这一幕的出现。
甚至我选结婚的日期,都特意找了他出差的日子,虽然给他发了请柬,却没有指望他会过来。
我的脑子里一片乱麻。
他说他爱我。
「刘雪,我打听过了,你和他在半年前才认识的,只是半年,又能有多了解?」他的声音中全都是着急,「如果你只是为了忘了周旭,所以才快速和程南结婚的,那么换一个人,换我,好不好?」
他松开我的手,拿出了一个盒子,把盒子打开,然后单膝跪下。
他看着我:「刘雪,嫁给我。」
盒子里是一枚钻戒,在化妆间的灯光下闪闪发亮,他就在我面前,对我求婚。
这是过去那么多年里,我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才有的场景。
是我等了那么多年的事情。
他让我嫁给他。
而我的身上也正好穿着婚纱。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我的眼泪不断地落下,哭花了妆。
我无法说出任何话来,只剩下哭。
哭得昏天暗地。
8.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传来,我才想起来,我现在是在准备婚礼的化妆间里,身体比脑子更快行动,我一把就将单膝跪地的他拉了起来。
赶在门推开前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进来的是程南。
他本来脸上都是笑容,在看到我之后就微微皱起眉头,顺带着看了我身边的他一眼,然后合上了化妆间的门,走到我的身边。
「怎么了?」程南给我擦擦泪水,问我,然后又看看他。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也没有说话,化妆间里寂静一片,我们都沉默了。
三个人干站着,只剩我还在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程南首先打破了这一切。
程南拿了一边的纸巾给我擦眼泪,然后说:「小雪,不介绍一下?」
我这才反应过来,先看向他说:「季北,这是我待会儿要举办婚礼的丈夫程南。」
然后稍微顿了一顿,看向程南,说:「啊南,这是季北,是……」
我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介绍。
不清楚我应该怎么样描述他的身份。
他也没有说话,似乎在等我的答案。
我们三个人又沉默在了这里。
「原来是啊北,我听小雪妈妈说过,你是小雪隔壁家的小孩,和小雪一起长大的发小吧。」程南笑着打破了这一切,主动伸出手,说,「我听小雪说你可能来不了了,没想到还是过来了,看来你们真是好朋友啊,幸会。」
他似乎没想到程南会这样做,于是下意识地要和程南握手,只是他的手上,还拿着刚刚他对我求婚的那个戒指盒。
这样,戒指盒就落入了我们所有人的视线里。
再次沉默。
我没哭了。
只觉得糟了。
不知道如何挽回这一切。
今天就要搞砸了?
我看看他,又看看程南,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喜欢她。」他说,毫不避讳,然后看向我,等待我的答案。
「我知道了。」程南说,然后把我护在身后,握着我的手说,「不过她现在是我的妻子。」
程南稍微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你喜欢小雪,我为小雪感到荣幸,可是今天在这里举办的是我们的婚礼。」
「我和小雪见过了双方家长,得到双方家长的祝福,我们决定了要共度今后的人生。」
他却没有回应程南的话,只是看向我,说:「刘雪,我只要你的决定。」
我的决定……
我看着他,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喜欢了好多好多年的人,只要我点头,我就能跟他走,今后或许我们会立即举办婚礼,或许之后会很快乐地共度余生。
可是……
鼻子再一次酸涩,我感觉到了紧握着我手腕的程南的手。
程南没有任何过错。
甚至在这个关头,他还能保持住没发怒。
我的眼泪再一次落下,我看到它滴在了程南的手背上,然后我立即伸手去擦。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现在的我们,和十年前他带着李婷去火车站接我时,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他依旧叫我刘雪,我依旧叫他季北,可是程南叫我小雪,我叫程南啊南。
他是我隔壁家的小孩,程南是我丈夫。
9.
他在对我求婚,问我答案,可是我却没有立即答应,反而关心更程南的感受。
或许是在逃避,也或者是我和他已经没有那么熟悉,更可能的是……我在心里,已经默认了程南是我的丈夫,即便我清楚,或许我都辈子都不会忘记他。
我忽然笑了。
人生无奈,因缘际会,或许就是这样吧。
其实我和程南已经领了证,我们已经结了婚。
婚礼之前的一切都早就准备好。
无论是共同的婚房、还是财产上的整合,或是我们两家之间感情的转化……所有环节都已经确定才会走到今天,而结婚证,并不是在婚礼上颁发。
所以,也没有什么抢婚。
只是,他并不知道。
或许当初我告诉了他,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可是没有如果。
我拍了拍程南的手,程南明白我的意思松开了我的手。
然后我走到了一边的桌子旁,拿起了刚刚他进来时送给我的那一束花,我笑了笑,看着他,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对我们的新婚祝福。」
所有请柬都已经发出去,双方亲戚朋友都已经赶来或者是在赶来的路上,我和程南的父母都在开心地准备见证我们的幸福。
而程南也没有错。
错都在我。
而我,也不是 18 岁时的我,我已经 28 岁了,早已不是个孩子,也不能再任性。
而且,我心里有程南。
否则也不会决定和程南结婚。
而且……
我累了。
这么多年来,我太疲惫了。
我早就用尽所有力气,不想再继续了。
或许他也很辛苦,但是我不能保证,我和他在一起后,是否真的会幸福,既然他不知道我也喜欢他,那么,就当我一直没爱过。
让我来当这个坏人。
「刘雪!」他的眼睛红得可怕,他朝我快走两步,「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我笑,走到程南身边,看向他:「抱歉。」
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知道过我这段隐秘的喜欢,那么,就让一切全部深埋于地底。
「你撒谎!」他不甘心,看起来难过又可怜,他似乎想要从我的身上找到线索来证明什么,于是他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刚刚为什么要哭!」
「因为我难过。」我看着他,握住了程南的手,说,「因为我们一直是好朋友,从十岁那年我们就认识了,我因为自己让你伤心了,所以很难过,也很内疚。」
「你撒谎!」他还在执着什么,「你……」
「我要结婚了。」我打断了他的话,说,「我也希望你能祝福我们,季北,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不是吗?」
所有的一切只发生在今天,在这个化妆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既然如此,所有的一切,也就止步于此。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停在这里。
如果可以……今后我们也还会是好朋友。
10.
最后他摔门走了。
化妆间里只剩下我和程南。
我放下那束花重新坐到了化妆镜前,一边卸妆一边联系化妆师重新给我化妆。
程南就站在我的身后,我们的视线在镜子里相遇,然后他说:「你想好了吗?」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或许我们只是认识了半年,或许一开始只是因为他的名字里的那个「南」,和季北的「北」相对。
可是我和他,却出奇地默契。
我也明白,他不会因为今天的这个小插曲而计较什么。
「我们早就决定了,不是吗?」我笑,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这才点点头,笑了笑,说:「小雪,其实我刚刚特别害怕你真的跟他走了。」
「不会的。」我安慰他,也是对自己说。
实际上也是这样。
想起半年前我们的见面,直到现在依旧我还是会微笑。
那时我的人生一片黑暗,妈妈重病未愈,而我请了假陪床照顾她,她每一次看到我都泪眼汪汪的,虽然不说,但是我很清楚是为什么,她是在害怕,怕不能看到我结婚就离开了,虽然医生都说,听医嘱好好治疗,一切都会好的。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经过亲戚的介绍,和程南见了面。
地点就在医院外不远的一家咖啡厅。
他比我早到一些,看到我之后就站起来,微笑对我打招呼。
那天他穿着稍微正式的西装,看上去和他的本职工作好似没有一点儿关系,看起来还带着一些古板。
那时我 27,他 29,他大我 2 岁,是个外科医生。
我坐下后我们两个人尴尬了好一阵,最后是他先开了口,他说:「你看上去比照片里漂亮多了。」
我知道他是在恭维我。
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季北了,所以,妈妈生病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医院里其实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照顾妈妈,爸爸身体也不好,所以大多数是我自己扛着。
所以那时候我早就因为妈妈的病焦头烂额,根本无心打扮,但是因为他这一句,也让我们的相亲顺利开始。
那天我和程南聊了很多东西,人生观价值观,说起来还挺虚的,可是对于那个时候几乎崩溃的我而言,他和我聊聊天,他的耐心,却让我足够安心。
那天相亲的最后,他说他知道我家的情况,让我不要担心,他虽然不是我妈妈的主治医生,但是也了解情况。
他说,我妈妈的病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会帮我。
虽然这些话在那些日子里,许多人也对我说过,可是大多数人都是用一种安慰的语气,可是同样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让我莫名的安稳。
比起一直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人,一个能让我安心依赖的人,或许对于那时的我更无异于救命稻草。
我的心已经漂泊了太久,比起海誓山盟山枯石烂,或许我更需要一个可以容纳我停稳的港湾。
那天他送我回到了住院部,并且去看了我妈妈,和妈妈说了一些安心的话。
在他离开之后我自己一个人躲在安全通道里哭了。
11.
不是因为压力,也不是因为难过。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得知妈妈生病的消息后我就赶了回来,陪床照顾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妈妈,签字手术,时刻注意点滴,喂饭喂水擦洗身体等等都做过,一整个过程里我都没有哭,可却在和程南说了一会儿话,送他离开之后哭了。
那天我哭了很久,回到病房里妈妈问我对方怎么样。
我笑着说,挺不错的。
如果说季北是我一直追逐的风筝,那么程南就是时刻等在我身旁的港湾,安稳,踏实。
后来他也经常来病房里,每天至少来一次,帮忙做事,或是和我聊聊天,一直到妈妈治愈出院,他也还经常会到家里看望。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实在的人。
也是把我从绝望中拉出来的人。
所以他对我说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答应了。
没有任何勉强。
因为我明白,我的心里有他。
或许一开始去见他,是一种妥协,但是往后的种种,我明白,是我在依赖他,慢慢喜欢上他。
我已经……一个人太久了,一旦尝过被偏爱的滋味,就再也无法回到当初。
虽然曾经喜欢过季北很多年,可从那天我送他离开病房后一个人在安全通道里哭时,季北,对于我而言就已经是过去式。
我爱程南。
真心实意。
化妆间里,我看着镜子里松了一口气微笑的他,我也微笑着握住了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
「哎哟我的天啊,刘雪你这妆是怎么回事!赶紧的,重新给你弄!」小玲带着化妆师进来就一阵惊呼,我和程南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情。
很快,一切重新准备好,在化妆间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
一切都正好。
迎新娘,堵门,欢天喜地一起去到了典礼现场。
大家都喜气洋洋的,看起来很热闹。
最后,我由父亲带着,一起走向了程南。
而季北就站在不远处,他似乎已经整理好了心情,就站在那边看着我,从我这个角度正好能够看到他,但也只是一眼。
我没有停下,跟着父亲一起朝那边的程南走过去。
程南接过我的手,我们一起看着我泪眼汪汪的父亲,我莫名的也有点想哭,拍了拍爸爸的胳膊。
一切流程继续,我和程南一起宣誓,说了我愿意。
「新郎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
随着声音的传来,程南在所有人的欢呼下吻了我。
在这一刻,我的心中再一次认定了这个人。
我终于明白。
原来,领证结婚是一回事,婚礼,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一刻我也清楚,现在亲吻我的这个人,会是今后和我相伴到老的伴侣。
我们会彼此相爱,一辈子在一起。
婚礼现场满是掌声,和程南很快就分开,我有些害羞地站在程南的身边接受众人的祝福。
我也看到了季北。
他站在人群中,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在鼓掌。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只希望,他能有一个好归宿。
幸福美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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