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古冢狐
所属系列:三生石上:神仙难渡的生劫死别
古冢狐
三生石上:神仙难渡的生劫死别
1、
天牢内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容止亲眼看着我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我却不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这就是那位我爱了几万年的夫君吗?
「带妖孽上诛仙台!」容止冷冽无情的声音在我耳畔回响。
我毫无还手能力,如一滩烂泥被天兵捆上锁妖绳,押上诛仙台。
天界诸神都聚集在此,108 节台阶之上,我浑身绳索,四肢滴血,跪在斩妖台上。
「容止,动手吧。斩杀九尾妖狐之后,你便是这天界不可动摇的战神。」天帝悠远的声音从苍穹之外传来。
容止双目猩红,像是要滴出血来,却迟迟没有动手。
我桀然一笑,有气无力地问他:「容止……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容止眸色凝重,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和我在一起,你当真这般痛苦吗?」
容止手中的斩妖剑微微颤抖,他凝眉咬牙切齿地说道:「和你在一起,我恶心。阿狸,你最好忘了我!」
我苦笑一声:「杀了我,能换回你战神的位置,那也好,就当是我阿狸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斩妖剑锋芒乍现,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我还是有一点意识的。
不疼。
我的头在地上转了两圈,刚好看到容止手持血淋淋的长剑跪在诛仙台上,双肩几不可查地颤抖,手背青筋暴起。
我看到自己的肉身化作一缕晶亮的仙气,继而魂飞魄散。
都说九尾狐有九条命,但是斩妖剑千年不出,一旦祭出,再多条命也要魂飞魄散。
我死后,阿爹为了求取孤灵盏收集我残破的魂魄,宁愿自爆肉身,散尽他身为狐族族长的万年修为,用鲜血滋养大地,这才感动上苍,赐予我狐族孤灵盏。
只是我爹爹,永远都回不来了。
我娘点燃了孤灵盏,日日夜夜盼我魂魄凝聚。
当我的残魂还在游荡的时候,我娘时时守在灯前等我魂归,终是熬瞎了双眼。
我的魂魄收集了八九成的时候,天帝又指派大军,命容止出征,屠尽了我狐族子民,我娘也因为保护族人,在战争中惨死。
终于我的魂魄收集成了,可我却没有肉身可以依托,如最低贱的孤魂野鬼般游荡,漂泊到了狐族地界,看到我娘的尸首,竟被悬挂在狐族结界之外示众!
我想哭,我想报复,但是我发不出声音,我流不出眼泪,我没有法力,只有魂魄在风中瑟瑟发抖,满目都是残骸。
我以为我今后的日子,便是永远这般游荡下去,却没想到有一日,在忘川河水边,我见到了魔族的魔尊。
她要帮我逆天改命,共抗天庭。
2、
我转身就要飘走,魔尊却说:「阿狸,你不会走,你会和我合作的。」
我冷笑,一缕残魂说道:「你哪来的自信?」
魔尊走过来,撑开她纤细的手指,掌中躺着一具肉身。
这一具肉身只看一眼便知道是三界之中极难得的肉身,珍贵无比。
我不免心头一动。
魔尊讽刺一笑:「阿狸,只要你肯答应为我魔族驱使,我便把这具肉身给你,并助你修炼。」
然而仙家门人自小就知道,和魔族为伍,那是最不知廉耻的事情。
「你死心吧。」我转身飘走。
「哪怕是你不想为自己报仇,难道就不想替你父母报仇,替那群无辜送命的狐族子民报仇?」
魔尊的话,像是锋利的匕首扎进我心里。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说完,魔尊消失不见。
我飘在忘川河水边,以为自己不会妥协于魔族。
可当我仰头看到天空炸开无数姹紫嫣红的礼花的时候,我知道了一件事。
容止娶亲了。
确切的说,是续弦。
震动三界的奏乐声,哪怕我躲到忘川河这偏远之地,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婚事,办得如此隆重,比当年娶我过门的时候,隆重了不知多少倍。
那 108 节台阶上,曾经站满了来看我被砍头的仙家,如今同样的位置,他们踩着我洒过鲜血的地方,去庆贺容止大婚。
原本我心存侥幸,希望容止得知我魂魄尚在,会回来找我。
原来在他心里,是真的没有我的位置。
我死了尚且不足五百年,他便急急地娶亲了……
再次见到魔尊的时候,我说:「我愿意跟你合作。」
魔尊发出刺耳的嘲笑声:「看来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都是高看你了。」
我闭上眼睛,从此以后我便是魔族的人了。
换了一具肉身,我的皮相比当初的阿狸更加妖冶明媚,美得男人看一眼恨不得当场就化了。
魔族因为我的存在,实力大增。
他们都说我战无不胜是因为我的外貌太过出众,对手见了腿都软了,哪还有力气反抗,所以缴械投降得格外快。怪不得是九尾狐族,勾引人的功夫那是天生一绝。
我听了以后,呵呵一笑。
经历过一次家破人亡,还需要别人的理解吗?
我知道自己修炼有多刻苦就足够了。
只是偶尔我眼前还是会闪过容止的面孔。
有时候做梦惊醒,一身冷汗,脑子里全是容止掀开我盖头的一瞬间,朝我动情地微笑,下一刻便提着斩妖剑将我人首分离,溅了一地的鲜血。
我揪着被角哭醒不知多少回。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恨透了容止,许是因为容止曾经遭遇过的痛苦折磨,都是因我而起。
3、
当年我因为义愤填膺,斩杀了为祸人间的鲛人族太子,在那场大战中我也受了重伤。
仙气不足以支撑我的人形,我被鲛人族部下追杀至悬崖边时,已经化作一条毛茸茸的九尾狐。
我心知若是被鲛人族抓回去,非要剥皮抽筋也不足以泄愤,索性跳入深渊,死的清白,也比落在他们那帮畜生手里强。
可是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却躺在一个温暖又坚实的胸膛上。
我虚弱的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容止澄澈俊朗的面容,肤色白如羊脂,眉宇满是真诚。
他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歪头看我,身上荡漾着淡淡的仙草香气,手指打了个圈儿,在我鼻尖儿上轻轻一刮。
「谁家调皮的小狐狸,贪玩从崖上摔下来,看你伤的。」
我瞪大惶恐的眼睛看着自己,毛发脏的要命,还摔断了一条腿。
当时我后怕,心想这人到底是谁?换成一般的凡人,哪有不把我架在火堆上烤着吃了的道理?
「不过我不会见死不救,先带你清洗一下。」容止的声音轻松淡然,说完便抱着我站了起来。
可我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我可是个女孩子!你要给我洗澡,看我不戳瞎你双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狐……
然后我就被按在清澈的小溪里,水流清浅哗哗作响,容止修长白皙的手指搅动溪流为我冲澡,惊起满满一夜空的萤火虫。
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有萤火虫在我鼻尖飞舞,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对我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心动。
阿爹总是板着一张脸教训我顽劣不堪不懂好好修炼,到底是容止的笑容,温暖了我整个世界。
不知是什么时候,一滴滚烫的眼泪溅在我手背上,我回过神来,原来回忆也能灼伤人。
那之后,鲛人族便找上了容止的麻烦,因为他救了我,藏起了我,鲛人族便一把大火烧光了他的宅子。
而宅子里,有他师傅存放的上等仙草。
容止当时只是个小药仙,闯了大祸又被浓烟熏伤了鼻子失去嗅觉,所以被他师傅惩罚,打了一百大板,身上皮开肉绽,而后被逐出师门。
他是因为我,断送了药仙的仙途。
容止把我从藏身之地放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
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惊慌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摇晃着九条尾巴。
容止眼看着就要断气,却抱起我硬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莹润的绿色丹药。
这丹药我认识,是仙家服用增长修为的。
他就快死了,却不自己吃了保命,反而留着给我。
「快跑,追杀你的人就快来了。」说完,容止晕倒了。
可是我怎么能看着容止昏死过去不管不顾?
我咬紧牙关,叼着他的衣角,托着他健硕的身体,一点点往外爬。
容止从仙界被贬入凡间,此刻凡间正是数九寒天,冰天雪地。
容止的身体在雪地里冻得僵硬,面无血色。而我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嘴角磨出鲜血,四个爪子也烂了。
我将九条毛茸茸的长尾笼罩成一个帐篷,为容止抵挡风雪,自己也生生冻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和容止依旧倒地雪地里,漫天的大雪好似看不见尽头。
容止瑟缩着抱我取暖,而我,竟变回了人形。
身上不着寸缕,窄腰上搭着容止精瘦玉白的手臂。
他微微睁开双眼,看见我的那一刻,整个人不可置信地呆住了。
都怪那颗增长修为的丹药!
忽而,魔尊敲响我的房门,打乱了我的思绪。
她神情严肃:「阿狸,天庭与我魔族开战了。」
4、
复仇的时机到了。
和天庭对抗,我本来没在怕的,但是这一战,必然会见到容止。
他是天界的战神,我是魔族的将军,天注定了我们是死对头,中间还隔着血海深仇。
若是让我看到容止,我定会将最锋利的匕首,刺入容止的心脏。
不为自己,也要为我狐族死去的子民,和我惨死的爹娘。
双方势力悬在苍穹之上,中间隔着一条浩荡的忘川河。
容止身穿麒麟铠甲,气势威严,掌管十万天兵指挥得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比从前面色更白了些,眉宇间满是苍凉。
双方大战了三天三夜,死伤无数,忘川河水变成殷红色。
我手持法器,生生劈开一条血路,杀到容止面前。
他架起法器与我打了几百回合,竟然败下阵来。
「容止,你别告诉我,新婚燕尔你没空修炼,法力竟然这般退步。」我憎恨地看着容止,声音冷得不像自己。
当初我与他成婚,从没耽误他修炼。
怎么他刚娶了亲,战斗力下降这么多?
容止淡然一笑,唇角上扬如开出一朵莲花。
「你的肉身不错。」容止像是欣赏艺术品般看着我,带着几分满足。
「想杀我不是一日两日了吧?」容止的声音还是从前那般低沉和缓:「阿狸,你想做的事情,我无有不允的。」
说完,容止举起法器朝我砍来,就跟要玩命似的。
我当然招架过去,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容止手里的法器忽然被他收了起来。
我说过的话,如今实现了,手中最锋利的匕首,刺进了容止的心脏。
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鲜血溅在我脸上,总之烫得厉害。
我浑身颤抖地看着容止倒在我脚边,满身是血,可容止竟然在笑!
我刺穿了他的心脏,他为何发笑?!
「小狐狸,你答应过我不哭的。」
我没哭!我抹了一把脸,那只是血!
「还记得无极山吗?」周围喊打喊杀的声音震天响,可容止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无极山是人间一处雪山,皑皑白雪,绵延不绝。
我和容止在山顶有一间茅草屋。
「还提无极山做什么?」我嘴唇不可自控地颤抖。
「小狐狸,我好想再抱你一次,就像当初,当初……」
说不完整话,容止呕出来好大一口血,脸色登时惨白了几分:「阿狸,无极山上我为你留了东西,千万去取……漫长的成仙之路,我不能再护你周全了……」
我心脏抽疼,大声吼他:「你站起来,我们再打几百回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让着我,以你的法力,不可能这么虚弱!我不要你让着我!容止,你给我站起来!」
容止最后看我的眼神满是宠溺又满是愧疚,他似乎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可是我最不愿意听到有人跟我说对不起。
容止断了最后一口气,死在我脚边,他的血染红了漫天的白云。
我以为我会把他抱在怀里苦情的大哭一场,可是我没有。
我只是感觉心脏像被挖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呼呼的灌进去好多无极山的冷风。
我蹲下来,狠狠地将匕首拔出,法器扯断了麒麟铠甲,也撕扯了容止胸膛的皮肉。
可,怎么会这样?!
我浑身颤抖的盯着容止的胸口,他为何会有两个心房?!
一颗心脏被我刺穿正在喷血,另一颗心脏,怎么不在容止体内,只剩一个血洞?!
5、
身后传来天帝的讥讽的笑声:「阿狸,你终于打上天庭,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他身边,站着的并非王母,而是仙人雪姬娘娘。
一看到这雪姬,我激动的登时现了原形,化作一只成年九尾狐矗立在天帝和雪姬面前。九尾通天直立,每一根毛发都渲染着愤怒。
当初如果不是这雪姬害我,我也不会不能生育!
雪姬娘娘见到我的真身,吓得倒退了两步,只有天帝岿然不动。
「看来阿狸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天帝声音悠扬,将自己置身事外。
当初我和容止新婚,雪姬以祝贺为由,骗我到天庭吃酒。
人人都说,雪姬娘娘是再宽和仁慈不过的娘娘,待人极好,我因此才信了她几分。
没想到,雪姬竟然在我的女儿红里掺杂了绝嗣汤!
绝嗣汤下肚,我腹痛不止,神医说我再也无法生育了。
之后天帝以我不能生育为由,逼着容止与我和离。说什么战神不可没有子嗣。
容止虽然宁死不从,可是我不愿意耽误他一生,便离家出走。
出走半路,我又看到了鲛人族在欺负百姓,为何这鲛人族就是死性不改?
我再次斩杀了那群祸害,终于惹恼了鲛人族首领,他一纸状书告到天庭,说我一再跟他鲛人族过不去,求天帝将我处斩。
便有了容止拿斩妖剑砍断我头颅,灭了我全族的惨祸。
回忆往事,我气血翻腾,举起手中法器朝雪姬的面门砍去。
雪姬一声惨叫,当场死在我法器之下,我惊讶的是,天帝丝毫没有救她的意思。
「死了更好,死无对证。」天帝衣袖一摆,神色超然。
我这才明白,天帝只不过是利用雪姬。
她死在我的法器之下,天帝正好撇的干干净净。当年她如何害我,也就无法追究幕后主谋。
忽的一道冷冽寒风朝我劈来,我招架不住只得退避,天帝祭出他的法器,招招索命。
偏这时候,王母降临,与魔尊相持不下,魔尊抽不开身帮我对付天帝。
「天帝,你还真是好谋划!可我不明白,给我灌下绝嗣汤,对你有何好处?」我为了避让天帝的法器,化成人形更加灵活。
「阿狸,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万民啊……」
够虚伪,够冠冕堂皇。
「你和容止,终究是这天下的隐患!」噗呲一声,天帝的法器刺中我腹部,眼看就要了我的命。
一道刺眼的强光忽然大放异彩,我身体一轻便被人带离天庭。
醒来的时候我伤口已经上药,身边躺着一位英俊白面的郎君就是容止。
我倏地起身,魔尊从门外走进来。
「容止已经死了。」魔尊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我猜你一定想亲自处理他的尸体,所以一并带了回来。」
我闻到一股人间的气味:「这是哪儿?」
「无极山。」
我回想起大战的场面:「是你救了我?我分明看到你和王母缠斗。」
「不是我。」魔尊看着容止:「是他的肉身救了你。」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魔尊。
「原来容止前世竟然跟你本是同根生,只要你有致命的危险,容止就算是死了,他的肉身也能救你一次。你应该还不知情,容止天生两颗心脏,他为了救你,去找药王,自挖一颗心脏为药引,以骨血相融,换来你现在的肉身。」
言罢,魔尊将她手里的册子交给我:「上面记载的很清楚,你自己看吧。」
6、
屋外是呼啸的风雪,屋内是摇曳的烛光。
跳跃的火光映在容止如玉的侧脸上,我有点心疼。
这本册子大约是魔尊从地府抢来的,上面记载着我和容止的前世今生。
前世,我和容止是女娲娘娘补天以前养在身边的一棵仙草。
容止为根,我为花叶。
女娲娘娘因怜悯苍生,流下眼泪,那眼泪便成了浇灌我与容止的玉露琼浆。
女娲补天之后,我和容止无人浇灌,便投胎转世。他做了小小药仙,我托生成了九尾狐。
月老大人倒是没工夫给我俩绑红绳,许是天意使然,我俩前世互为依托,今世做了夫妻。
我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奔到屋外问魔尊:「你告诉我,孤灵盏是怎么来的?」
魔尊看看我:「你猜到了?」
「快告诉我,怎么来的?」
魔尊哼笑一声:「容止不让我告诉你,其实那孤灵盏,天地间只有一件,用过即碎,再不会有。就算当初你父亲散尽毕生修为,自爆肉身,元始天尊也是不愿意给你狐族的。」
我嘴里一片苦涩,说不出话。
魔尊又笑,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是容止去元始天尊那,用自己十万年修为作交换,再加上你父亲的功德,才换来了孤灵盏。容止是元始天尊的关门弟子,他老人家多少给了些情面。不然单单是为你一个小小狐仙,万万不能够的。」
怪不得容止招架不住我的法器,怪不得几百个回合他就败了。
他没了十万年的修为,我却因自己精良的肉身修为大大增进,他打不过我再正常不过。
我能重生再造,都是因为容止的一颗心和他的骨血。
「他不可以这么做,他凭什么这么做?我们是生生世世的仇人了,他说斩我就斩我,他说让我重生我就要重生?我不领他的情!」说完,我一头扎进雪地里开始挖。
「你要做什么?」魔尊不解。
「我要救他,我要他活过来!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他厌弃我,他恶心我,他并没有为了我自挖心脏!」我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手指挖出了血。
落入人间我没有法力,肉体凡胎受不了冰雪,没多久手指头就冻烂了。
他当初在诛仙台上怎么说的?他说跟我在一起,他恶心!
当初又是谁屠尽我狐族,要了我爹娘的命?!
他想给我个巴掌再给我个甜枣,我不受用!
我终于挖到了容止临死前说留给我的东西,是一个陶罐。
打开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幽幽传来。
「这,这竟然是女娲娘娘的眼泪!」魔尊惊了:「阿狸,这可是世上顶顶矜贵,可以起死回生的好灵药!」
容止说过,我天生顽皮,又爱行侠仗义,可自己半斤八两的法力,每每闯了祸就要回家找夫君撑腰。
所以这眼泪他是为我保存的,以防我有什么不测可以救自己一命。
可夫君再不能给我撑腰了……
夫君被我杀了……
我把那些珍贵的眼泪悉数灌进容止嘴里,守在这无极山的风雪中等他起死回生。
我要让他活过来,我要亲口告诉他,我不领你的情,你休想我会原谅你。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一辈子都要供我驱使。
然而,我没有等到容止醒来,却等来了煞神一般的天帝。
他不想伪装了,他穿着一身黑袍,以雷霆手段将我押到天庭。
这一次,他还想祭出斩妖剑,将我亲手斩杀。
可是斩妖剑不听他的话,死活祭不出来了。
108 节的台阶上再次站满了仙人,却都在看天帝的笑话。
7、
「放肆!」天帝当着众仙家的面动怒了。
台下传来一个讽刺的笑声:「斩妖剑是神器,能感知天意,并非谁的法力最高强,谁就能驱使的了。」
这句话惹恼了天帝,当着众仙家的面杀了仙人。
诸位仙人有些慌神,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位和蔼可亲的天帝吗?
我被捆在诛仙台上,天帝邪佞笑了一声:「无妨,我就是不用斩妖剑,也能诛了你个小小九尾狐。」
天帝祭出自己的法器,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忽然一道银光如转瞬的流星划过,嗡的一声挡住了天帝的法器,震得天帝倒退三步。
天帝傻眼了。
众仙家议论声此起彼伏:「我明明看到他,他死了的!怎么……」
是容止,他活了过来。
「战神,哦不,爱卿,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天帝绽放虚伪的笑容。
容止看也不看一眼天帝的脸,走到我身边,一身雪白轻盈的袍子。
「我来迟了。」容止抽出仙剑,将我身上的捆妖绳斩断。
我眼眶红红的看着容止:「你知道就好!」
容止笑着揉揉我的头发,轻拍我肩膀:「别怕,夫君给你撑腰。」
可我不知道容止的法力恢复了几成,大约天帝也不能估量清楚,所以没有对容止下手。
「爱卿,既然你已死而复生,就该早早回天庭复命,可你却站在罪犯身边,这是为何?」
容止冷下一张俊脸:「我来为我娘子洗刷冤屈。」
「冤屈?难道那鲛人族的太子爷和部下不是阿狸亲手杀死的?」
「那确实是我娘子好本事。」容止傲娇的笑着,扶着我的腰:「我就喜欢她这样嫉恶如仇的样子。」
「既然你也承认是阿狸所为,还有何冤屈?!」天帝的声音带着盛怒。
「可我娘子非但无过,反而有功。鲛人族见财就抢,见人就杀,搅和的人间没有一日安宁,阿狸为民除害,应该论功行赏才是,天帝若要惩罚,难道不该是鲛人族?」
众仙倒吸一口凉气,敢这么质问天帝的,开天辟地以来容止是第一人。
「你敢忤逆!」天帝一拍桌板,天庭震动。
容止神色清冷,丝毫不把天帝放在眼里:「天帝若是拿不定主意,那容止身为战神,义不容辞。」
天帝被逼的哑口无言,他手中的法器跃跃欲试。
忽然仙家中一女子开口说话。
「天帝贵为三界之主,原不必为一个狐仙动气。」说这话的仙女,我不认识。
她径直走上前来,一汪眼泪蓄在眼眶,楚楚望着容止:「官人,看到你还活着,我好……」
「你好失望,是吗?」容止抢白。
那女子脸色唰的变了,有些心虚,继而看向我,眼底闪烁着怨怼。
「你就是阿狸,是我官人的前妻。」话语里透着阴寒。
「不,我们从未和离,所以一直都是夫妻。」容止护在我身前。
「倒是你,和我从没有过合婚庚帖,所以你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那女子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容止,你不要我了?!」
「我从未要过你。」
8、
天帝震怒,阴恻恻说道:「当初是谁跟我求了这门亲事?此刻又不认账了?容止,阿狸死了还不足百年,你就求妻心切,还用我多说吗?」
容止冷笑:「如果不是如此,天帝你怎么会掉以轻心,让我有机会自挖心脏,提炼肉身?」
天帝蒙了,脸也绿了,好像长这么大活了好几万年,头一次被这么耍。
原来容止真的是自挖心脏,为我提炼肉身,我掌心微微出汗,有点觉得对不起他。
可是我俩之间的仇怨,还没彻底说清楚。
「她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知道。」容止指了指那仙女。
「但天帝你疏忽了,她小小仙人法力低微,根本阻拦不了我去求元始天尊。」
容止站在天庭之上,当着众仙的面,拆穿了天帝的伪装。
「我和阿狸前世是一根仙草,我为根,她为花,因为受女娲娘娘眼泪的浇灌,神力非凡,如果结合在一起,能量远超你天帝的法力,到时候夺下天帝的位置易如反掌,我说的没错吧?」
天帝脸色乌黑,额角冒汗,手中法器颤抖。
「阿狸杀了鲛人族部下,你深知时机成熟,便逼我杀了阿狸,拆散我们就再无结合的可能。这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鲛人族的太子爷,是受了你的旨意,故意去为祸人间的。他到死,恐怕都不知道是天帝你害了他,把他当棋子。」
我惊呆了,天帝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他想离间我和容止,又让我和鲛人族太子爷互相残杀,削弱了九尾狐族和鲛人族的势力,坐稳了他天帝的位置,真是好手段。
「你敢污蔑我!」天帝被揭穿,明显心虚,手中的法器忍无可忍,朝容止砍来。
金银两束强光互相缠斗,天帝的法器为金,容止的法器为银。
满天神佛无有敢插手的,直到元始天尊的到来。
「乖徒弟,留下他一条狗命才好。」
元始天尊捋了捋白须,手指捏了一个仙诀,打散了天帝和容止的缠斗。
白雾渐散,容止手持法器,飘然立在殿上,可天帝却满身是血倒在一旁。
天帝惊诧不已:「你……怎么会?不可能!」
他不明白,我却明白了。
因为容止喝了女娲娘娘的眼泪,法力大增并不奇怪。
容止拜见了元始天尊,朝我笑笑:「阿狸,还不来拜见师父?」
我这辈子都不敢称元始天尊为师父,这可是高攀。
元始天尊仙气飘然,颇有大家风范:「阿狸,我叫容止留下天帝一条狗命,就是为了能让你手刃仇人。你爹娘,都是被他害死的。我徒弟容止,可从没沾染半点你爹娘的血。」
我怔怔看着容止,他面容澄澈又恳切,希望我能相信他。
元始天尊又捏了一个诀,化作一汪湛蓝的湖水。
这是虚空镜,能看到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天帝化作容止的模样,带了得力人手,屠戮了我狐族上下,也残杀了我的娘亲。
9、
可是……纵使我爹娘和狐族子民不是容止杀害的,可他亲手斩下我的头颅这事没办法作假。
元始天尊看出我的想法,立刻说道:「当日就算是你和容止合力,也未必是天帝的对手。只有容止亲手斩杀你,天帝才会放松警惕,以为容止对你真的毫无眷恋。这才能有机会,让容止自挖心脏,给你重塑肉身。你若不肯相信容止,那就是中了天帝的离间计了。」
「哈哈哈……」天帝忽然传来咆哮般的笑声。
「元始天尊!你想坐我天帝的位置,想了好几万年了吧!要不然,你怎么肯帮着容止对付我?!」
天帝已然浑身是伤,底气还能这么浑厚,可见他真的法力非凡。
「我要你天帝的位置有何用?你看你如今贵为天帝,不是一样过的不快活?」
一句话,给天帝说蒙了,一副三观尽碎的样子。
元始天尊抚了抚袖子,声线冷漠:「这里的烂污事情我不屑去管,众位仙家自有分说。容止,你一直想要的仙草,为师给你带来了,你且收好吧!」
说完,将一株燃着仙气的草药递给容止。
眨眼间,元始天尊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这草药怪好闻的,既然是容止一直想要却一直得不到的,我自然好奇。
容止伸出手指打了个圈,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尖。
「眼下你先想想,如何处理这位天帝。」
众仙将天帝围住,让他插翅也难飞。
「你们想干什么?要造反不成?来啊,我不怕你们这些龟孙!」天帝咆哮。
「有辱斯文,道德败坏!」
「岂止是道德败坏?简直就是禽兽不如,丧心病狂!」
众仙家围着天帝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都没人能说出该把他怎么办。
这时候魔尊带着一位其貌不扬的老者上了天庭。
我眉头一皱,来人是鲛人族的首领。
我前后杀了他一个儿子一个得力部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魔尊朝我和容止行了个礼:「战神,我把人带来了。」
我惊诧的看着容止,他和魔尊盘算什么呢?
容止比我高出一头多,微微低头看着我:「阿狸,你来决断吧。」
我与鲛人族有仇,我与天帝有仇,天帝利用了鲛人族,也有血海深仇。
最后我把伤残的天帝交给了鲛人族处置。
他们一族向来暴虐,知道天帝拿他们当棋子肯定气死了。
处置天帝,只怕会比我狠毒百倍。
后来有人说,天帝被分尸了,王母找遍了四海八荒也拼凑不齐肉身。
也有人说,天帝被囚禁了,不生不死,日日有人割他的肉喝他的血,还专门找了个说书的骂他,脏话不带重样的。
还有人说,天帝和鲛人族头领拼了命,两败俱伤之后,天帝一缕残魂逃走了,下落不明。
林林总总的传闻说得天花乱坠,我在人间竟也有所耳闻。
真是难为天帝,脸比命还矜贵的一个人,最后脸和命都丢了。
我问容止,天帝之前待众仙家也是不薄的,为何天帝失势没有一个仙人站出来保他?
容止淡笑:「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不是只在凡间才有,仙家更甚。」
我挠了挠自己的狐狸下巴:「既然是这样,那我宁愿不做神仙。」
容止牵着我的手:「那你想做什么?」
「人间可比仙界好玩多了,只要有钱,就可以去听书,看戏,吃茶,饮酒,赏月,听风……我们可以架起火炉烧野兔,还可以沿江垂钓不理俗事,这日子,啧啧……」
我正兀自畅想的时候,容止的声音如翡翠相撞:「你说,我们?」
我愣住。
与容止不知不觉牵在一起的手也瞬间被我挣脱开。
10、
我可还没原谅他,也不会轻易原谅。
可是在我的潜意识里,已经不由自主的把往后余生和容止牵扯到了一起。
我的生命里,唯有跟容止在一起,那才叫生活。
如果只有我自己,那只能叫生存吧。
容止见我犹疑,一把抢过我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
「我知道你还恨我。只要你能心里舒服,让我怎样都可以。」
我斜了容止一眼:「只要我能舒服?那我今日也砍下你的头颅,你可愿意?」
容止没说话,俯身伸直了他的脖子,还把衣服领子往下折了折。
这厮!真当我不敢?
我气得一跺脚,还真下不去手。
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无极山终年大雪,荒无人烟,我却觉得这里美极,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我和容止过起没有法力的日子,有时候魔尊都看不下去。
「我说你们俩本可以在仙界逍遥快活,怎得偏要到无极山这地方挨冻?阿狸,你夫君可是战神哎,你也忍心叫他抛却大好前程?」
我执拗地不服软:「他的前程,还不是拿我的狐狸头换来的?」
魔尊苦笑:「你怎么还在记仇?那他的心脏岂不是白挖了?」
我无言以对。
「容止在跟你成婚之前就是战神,什么叫用你的狐狸头换的?再说了,他现在成日陪你在这里过苦日子,一句怨言也没有,难道就不是用他的前程,换了你的安稳?」
我再次哑口无言。
魔尊扯着我来到一片竹林里。
积雪落满了竹林,凛冬的空气格外清冽。
容止正裹着一块兽皮,拿着笨拙的小石块耐心的挖土。
魔尊笑道:「真想不到,堂堂战神大人,竟然在人间挖土!阿狸,容止对谁都是一副冷脸,唯独见到你笑容可掬的,有时候我倒是羡慕你呢。」
我横了一眼魔尊:「我还没问你呢,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容止的?他是战神,你是魔尊,该是天敌才对,怎么好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魔尊浑身一僵:「额,这个……」
「你不说,那我就只好送客了。」
「别别,你这里的山泉清冽,茶叶沁香,我还没喝上一口,死活不舍得走,我说就是了。」
原来魔尊幼时不受魔界待见,有一次落入天兵手里差点被抓回天庭,是容止看在她瘦小可怜放她回了魔界。
那时候她认定了,这天界的诸神只有容止一个人是才配称仙。
后来容止找到魔尊,说有个忙想让她帮。
魔尊一口就答应了,上刀山下油锅没再怕的。
容止说,拜托魔尊将他融合好的肉身交给我,让我重生。
可是容止知道我的脾气,绝对不肯跟魔族合作。
所以魔尊便要骗我合作,对抗天庭,再加上容止大婚,我必然心灰意冷,接受那副肉身。
原来天帝织了好密的一张网,容止这小子的心机也不输那老不死。
我真是又气又恨,冲到竹林里对容止拳打脚踢。
这厮又摆布我,连个余地都没有。
容止笑着,嘴角荡开如清风般的笑意。
他任由我打的气喘吁吁,轻笑一声:「看来魔尊把我供出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容止,你就是在耍我!」
容止爱怜的摸摸我的小脑袋:「对不起娘子,你想让我补偿你什么都可以。」
「谁是你娘子!」我白了容止一眼,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新挖出来的草药。
容止一直对药理有研究,想来他挖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挖出来的草药定是宝贝。
「把这东西给我!」我上去就抢,作势要把那株草药毁了。
「万万不可!」我还是第一次在容止的脸上看到如此惊慌的神色,当时就醋意横生。
这草药竟然比我还重要!
气的我晚饭都少吃了一碗。
11、
容止这家伙,别的事都愿意跟我讲清楚,也愿意哄哄我,偏这草药,他提也不提。
偏我又是个爱面子的,怎么下得了台面亲自问他那是什么?你怎得这么宝贝?
你该宝贝的是我才对!
哎,我实在难以启齿,日日看着容止对那株草药发呆,气的我瘦了二两。
我问容止:「你当初说跟那小仙并没有合婚庚帖,是真的假的?」
容止帮我掸掉头发上的积雪:「自然是真的。」
「可你们大婚那天,仪式十分隆重!」
「娘子是吃醋了吗?你若想要,我给你补办一个。」容止笑了,一副得意模样。
我更是生气,把手里的钓鱼竿一摔:「我看你们一定是行了夫妻之实,不然那小仙怎么对你如此眷恋?」
容止收了玩笑态度,认真说与我听。
他和那小仙没有什么夫妻之实,大婚那日容止睡在客房,连那姑娘的盖头都未曾掀开。
大婚之后,容止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几乎不见那仙女。
我问容止:「这仙女是天帝派去试探你的,你就不怕天帝起疑心?」
容止不屑的笑:「那时我知道你已经重生,我还怕什么?除了你,我没有软肋。」
我抿抿嘴,重新抓起鱼竿:「就知道说这些好听的骗我。」
容止大笑:「娘子,有鱼上钩了!」
我赶紧收杆,钓上来一条肥美的大鱼。
晚上容止做了一道香辣烤鱼,我为了解气怒吃了两碗大米。
那晚我俩在烛光下看了会儿书,便默契地搬到了一个房间住着,再也没有分居。
容止睡得憨甜,我躺在他的胳膊上傻笑。
他没了法力,做什么都是费力气。
我故意让他砍柴挑水,洗衣做饭,什么活累他干什么。而我则绣绣花,晒晒太阳,看看书,睡睡午觉。
想到这里,我差点笑出声,一歪头,看到容止粗布睡衣下面露出的胸膛,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他胸前满是粗陋难看的伤疤,像一条条蟒蛇,又如一根根藤条,盘根错节。
我心脏突突直跳,手指摸过他的伤痕。
其中最为严重的伤疤,便是他心窝处我亲手扎出来的,伤痕的形状与我法器的轮廓一模一样。
「怎么哭了?」容止忽然醒了,转过头帮我擦掉眼泪,我才发觉我哭了。
「容止,对不起。」我很是心软,感觉心里有一块冰慢慢化了。
容止淡笑,声音清浅:「你我是夫妻,没有谁对不起谁。早在我救起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的命从此都是你的了。」
我心里一疼,又哭了出来。
后来我知道了,容止挖出来的草药和元始天尊给他的那株仙草,都是用来给我治病的,天界的绝嗣汤伤在我的魂魄。
容止为我调养了三年,我怀孕了,生下一个健康白胖的男孩。
容止瞒着我做药膳,滴水不漏,就是不想提起我不能生育的伤心事,宁愿让我时不时损他两句,也不提那草药是用来干嘛的。
也不知这风声如何传出去的,大家都听说无极山上住了一对夫妻,男人最擅妇科之事!
有一日我在卧室看书,就听外面有人来求容止给他家女儿调理身子。
容止声音和缓:「恕在下才疏学浅,没本事调理好贵女的身体。」
那人惊诧:「可他们都说你娘子的身子就是你医好的,这都怀第二胎了!」
容止笑了笑:「可这天下能让我费心的女子,仅我娘子一人。」
我嘴角带笑,好奇的掀开帘子想看看来求医问药的是什么人,这一看,我瞬间僵住。
「爹爹,娘亲?!」我声音颤抖。
12、
容止见我出来了,便过来扶我:「你已经八个月身孕了,我不想你心情激荡,所以没有叫你出来。」
眼前,这一对求医的老夫妻,竟然与我爹娘长相一般无二。
只是他们的身骨并无半分仙气,脸上的皱纹更是比我爹娘多出许多。
他们是人,并非我九尾狐族。
虽然知道他们是凡人,可还是激动不已。
那老两口不明白我怎么会这么激动,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姑娘莫要生气,你家男人还没答应给我姑娘医病。」
我笑中带泪,坐在这老两口面前,心知这大约是我爹娘投胎转世成了凡人。
他们不再是九尾狐族,他们竟然活在人间,与我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氧气。
我哽咽,可还是笑着答应了这老两口,他们家姑娘的病,我和容止一定会帮忙。
老两口说什么都要给我们钱,我没要,一路送他们下了无极山。
容止搀扶着我,说我八个月身孕这样做实在危险。
我摆摆手:「以前我没机会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如今就当我尽尽孝心罢了。」
容止没有再阻止我,我们在无极山上专心煎药,渐渐地有了一点名气,好多人上山来求医问诊,容止一一接受。
这下可便宜了容止,不用他亲自砍柴,便有村民送上来好多柴火。
不用他亲自打猎,便有人知恩图报送上来鸡鸭鱼肉。
更不用他浆洗衣服,便有被医好的妇女送来亲手缝制的男女衣衫。
两个月后,我生下一个女儿,大儿子已经三岁了。
这六年来,无极山上的冰雪并没有冻惨我和容止,反而叫我们六年生了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我们本无心交友,早就看透了世态炎凉,可没想到这荒凉孤冷的无极山,反而成了热闹所在。
不少人在我生产之后来探望我,送了大枣红糖,人参草药。
魔尊也在一个雨夜赶来,吓我一跳。
她若再晚来一会儿,我和容止都要更衣休息了。
「我说阿狸,我只六年没来看望你们夫妻,再来竟多了两个小娃娃,你和容止果真恩爱啊!」
魔尊说完,哈哈大笑:「我看你这儿女,都有帝王之相,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呀。」
容止笑容淡淡,不置可否。
难道就我一个人看不出我这儿子女儿有什么帝王之相,他俩早就看出来了?
魔尊正色道:「容止,天界已经乱了许久,你们也该回去瞅瞅了。若再这般乱下去,我魔族可要忍不住了……」
自天帝消失后,天界的事我一概不理一概不问,魔尊突然这样说,我忽然觉得好像天界大乱也有我的罪过。
魔尊走后,我与容止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直到有一天,我正和儿子在江边钓鱼,忽然从天上空降一把金灿灿的锋利宝剑,唰的一下斩断了江面,掀起万丈波澜,惊坏了满江的鱼虾。
我也吓得不轻,可我儿子却乐呵呵的,一点没害怕。
我说:「儿砸,你知道那是什么吗?笑得这么开心?」
那是斩妖剑,我这辈子都认得清楚。
可这斩妖剑是上古神器,能感知天意,怎么会自己从天而降?
儿砸拍拍手,淡定地走过去,小糯米团子还没有一米高,竟然单手操起斩妖剑,把玩于手中!
我惊讶得血液倒流:「孩子他爹,你快来看啊,你儿子能举起斩妖剑啊我的天老爷……这玩意可不是谁都能玩的啊!」
我还想在人间多吃几年酒,多听几场戏呢,可我儿这似乎是天命难违,必然要坐上天帝之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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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0-12-02 14:04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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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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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上:神仙难渡的生劫死别
甜甜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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