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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楚家姨娘

所属系列:三御府

楚家姨娘

三御府

1

尚书府大小姐冯宝迦,被下旨许配给禁军副指挥使楚镇做妾。

起初冯宝迦觉得自己倒霉透顶,等嫁过去了才发现,楚镇的后宅很丰富,姨娘们一个比一个惨,真要比起来,她甚至排不到前三。

京城有人说,像冯宝迦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嫁给楚镇那块木头真是暴殄天物。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楚家有四个。

后来,楚家的姨娘们纷纷表示:

这样的日子,老娘算是过够了!

2

京城的暮夏天气热得人在屋里待不住,我趁着君姨去庄子查账的工夫睡到日上三竿,午饭没胃口,就让人把冰鉴和春凳放到亭子里,在这里小憩。

仔细想来,我到楚家也快一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刚刚在梦里梦到了小时候在乡下的生活,穿着棉布单衫满山疯跑。梦里有一个小和尚,小和尚还没有我高,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个女孩子。

亭子在荷塘边,我脱了鞋袜将双足浸在水塘里,绯色的荷花花瓣拂过小腿,荷叶上的水珠因我的动作滚来滚去,远处的蝉鸣歇了一阵,又闹将起来。

院墙的侧门开了,楚镇走了进来。

几步到了我身边,他半跪下,将我的脚从水里拿出来,放在他的膝盖上,用手帕擦干上面的水。他身上的软甲泛着寒光,还有些许擦洗不掉的血迹。

他的掌心俱是刀剑柄磨出的粗糙老茧,怕硌着我,手下动作很轻。

从我的视角,看见他束起的长发乌黑浓密,我睡得迷迷糊糊,不知怎么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顶。

他怔然停了动作。

「宝迦?」

他试探地问我。概因我自嫁给他起便没有这样与他亲近过。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庙里,我让你还俗娶我。」

「宝迦……」

他又叫我的名字,声音里有许多的无奈。

「可如今我是你的妾。」

我将脚重新浸回水里,靠着亭柱不想再看他。

「水里凉,你要是嫌热,再让他们拿些冰格来。」

「不劳大人费心,大人公务繁忙,还是忙去吧,我不敢误了您的事。」

楚镇呼出一口气,像是叹息:「那也别踩水了,你身子弱。」

我「哦」了一声当做回答。

楚镇陪了我一下午,没用晚膳就要去营里值守,走之前他想抱一下我,我没让。

不知道被后院哪个话多的传了出去,君姨在他走后便来劝我。

「宝迦,你和他成亲已经半年了,总是这般,不怕他真的对你冷了心吗!你一个女儿家,若失了丈夫疼惜,再无娘家可靠,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让我死了以后怎么跟你娘亲交代!」

「我巴不得他一纸休书休了我,我立刻剃了头去当尼姑。」

君姨指着我说不出话来,一连「你」了几声,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君姨!」

……

楚镇大半夜请了假回来,满京城寻大夫来救君姨。

丫鬟婆子小厮侍卫们均不得安睡。

住在西侧院的姨娘故意骂给我听:「让不让人安歇了,一个老虔婆值当闹得这么大的动静!知道的是副指挥使家妾室的姨妈生病,不知道的还当是哪家的贵太夫人要归西了呢!」

我抓着帕子的手心握紧了又松开,气得浑身发抖,楚镇将我抱住:「不怕,君姨不会有事。」

我误会他是不想让我与他的其他妾室冲突,脱口而出:「不需得你关心!」

楚镇抓着我肩膀的手像铁钳一般收紧了。

「宝迦,你再敢乱说,我……」

眼看我们就要吵起来,君姨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我便哭。

「姐姐,我看见姐姐了,她在为你担心呀!」

我眼睛酸涩,终于还是没忍住哭了。

3

忘了夜里是怎么睡的,醒来的时候在楚镇的卧房,头顶是百子千孙帐,大红的底子,夏日间铺这种床帐实在不清爽,让人看了就心烦。

我身边蜷缩着楚镇的亲弟弟楚七儿,他前几年被楚镇从人贩子手里寻回来,说是在外流离的几年生过病,又没有好好治,成了个傻孩子,明明已经快八岁了,心智却还像三岁小儿。

七儿胆小如鼠,畏光、畏声、畏走动,唯独很喜欢我,时常来同我共眠,这事在京城已经成了楚家的笑话——

禁卫副指挥使纳了那恶名远扬的冯家大小姐为妾,大小姐却从不与他同房不说,还常与他胞弟共枕。

事实完全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么龌龊,楚七儿是个孩子,他害怕后院其他的女人,他哥又经常不在家,所以喜欢黏着我。

七儿醒了,双手握着我的手指轻声说:「我在还真院等了你好久你也不回来,有人说你在哥哥房里睡了。」

几缕胎发在七儿鬓角凌乱支棱着,眼尾是玉枕压出来的红痕,眼睛又大又圆,眼神干干净净,让人喜欢。

「谁跟你说的这些,竹姨娘?」

楚镇这一院子女人各有千秋,说得出这么粗俗的话的只有陈青竹。

七儿点点头。

「下次见着她,你拿茶水泼脏她的裙子,跟她说管好嘴巴!」

七儿又乖巧地点头应了。

我和七儿起床,从衣架上拿了件大氅披上,应该是楚镇常穿的,上面浸染了他的味道。

我想回院子再洗漱,刚一出门就遇上胥嬷嬷。

她是死了的端慧公主的奶妈。端慧公主是楚镇的正妻,所以她在楚家后院地位很高,我见了也得乖乖问好。

胥嬷嬷穿着深棕的福字不断褙子,盘了归心髻,发间宫花是往年的款式,老气又黯淡,两道法令纹垂到嘴角,看着就晦气。

「宝姨娘安。」

「胥嬷嬷好。」

她目光落在我牵着七儿的手处,眉间闪过极浓的不悦。

「宝姨娘,二爷都大了您还这样,成何体统!」

我冲她笑了笑,拈着帕子的手虚扶了一下额头,带出几缕未梳的长发,一整个下作模样。

「如此不成体统,您快回宫去禀告各位贵人,让楚镇休了我吧。」

胥嬷嬷又一次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带着七儿大摇大摆地回了房。

君姨还在养病,我和七儿就在她床边画画,七儿把墨水弄到脸上,像个小花猫,我和他怕吵到君姨,捂着嘴笑,结果君姨还是醒了,让小丫头们给我俩拿新做的酥酪吃。

晚一些的时候听说昨晚宫里传唤,楚镇不在,今日被皇帝申饬,挨了四十板子,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楚镇是被人抬回来的,我本来也想去看,可是姨娘们都早早守在门外,我觉得跟她们挤实在是热,就没去。

到了晚上,我和七儿都睡熟了,楚镇跟个鬼一样溜进我屋子,把七儿扔去外面的春凳,爬上我的床。

我拿脚踢他,他抓着我的膝,一个翻转,变成他躺在床上,我坐在他身上的姿势。

夏夜的衣衫薄,我的腿蹭到他身上包扎的带子,意识到他背上才挨了军棍,不由得替他疼。

我用手肘撑着床,尽量不把自己的重量施加给他,他却半点不领会这好意,大手压着我的腰窝,逼我和他紧紧相贴。

我低喝:「楚镇,你又闹什么!」

「宝迦,别动,我背疼。」

他说话的时候呼吸落在我脖颈处,温热而缱绻。

他又说:「宝迦,和我说会儿话吧。」

我想了想,说:「你怎么不趁皇上问罪供出我来,说不定他一气之下就让你休了我。」

楚镇沉默了,应该是被我的话伤到了。

过了许久,额,也许并不久,只是他的沉默让我有些心慌,觉得时间很长而已。

他侧身将我整个抱在怀里,在我耳边说:「你再等等好不好,再给我一点时间。」

「给你时间把那些女人都弄走,再将我明媒正娶做妻子吗?」

话一出口,我觉得这样说实在小家子气——我堂堂尚书府的嫡长女,跟他要什么名分!

再说了,后院这些女人,上到他的正妻端慧公主,下到我冯宝迦,哪个不是被塞进来的。

简直就是一院子倒霉蛋。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我抱得更紧了。

许是我作为小妾这样伤夫主的心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第二天我就遭了报应。

皇后宫里的管事就来了楚家,要我们几个妾室进宫去聆听训示。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二房姨娘陈青竹泪光点点,激动地原地摔了一跤。

三房姨娘徐挽扇但笑不说话,捏着帕子轻轻搅动的手却暴露了心绪难平。

四房姨娘萧月月怯怯地低着头,露出绝美的颈子,要不是后院只有太监宫女和姨娘丫鬟,怎么也得有几个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而我的脑子疯狂动起来,苦思冥想怎么才能在一刻钟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断个腿或者胳膊,可以让我逃脱进宫这件事。

可惜天不从人愿,主要是胥嬷嬷不从人愿,经历过我大正月冰水浇头患上重风寒无法进宫这件事后,胥嬷嬷从头到尾都死死盯住我,不给我一点机会「突发疾病」。

我长叹一口气,摸了摸头上的簪子。

心想,早知道该戴个粗一点尖一点的,这样当场抹脖子的时候血溅得远,最好弄脏皇后的礼服才好。

皇帝那一大家子人,我都厌恶到了极致,简直见到就想吐,要我冲他们卑躬屈膝,我真想原地自尽。

4

青砖地被午后的太阳晒得滚烫,跪在上面仿佛变成了铁板上的生虾,再不加盐就该熟了。

先是烫,接着便是针扎般的疼痛,日头正毒,汗水浸透衣裙,橘色的裙摆变得深红。

我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舔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要是今天就这样跪死在关雎宫外面,不知道外面又要怎么说我了。

从我还小的时候起,我就做什么都不对,笑了是不尊重,不笑是孤冷;好学是功利心重,逃课是生性顽劣。

不愿做三皇子的妾是不自量力,做了楚镇的妾是自甘下贱。

所以我想,我要是就这么死在皇后手下,估计会被京中的人说「死得其所」吧。

我正思绪乱飞,忽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京中的贵人见得多了,却从没闻到过这样的香味。

鹅黄、靛青的云纹裙摆掩着一双镶嵌贝珠猫眼石的绣鞋出现在我眼前,我听见宦侍的声音:「冯氏,贵妃娘娘让你抬起头来。」

我大胆地抬头去看她,看到顶好看的一个小美人儿。

小美人丹凤眼,悬胆鼻,鹅蛋脸,嘴唇厚嫩,身量纤细,鼻尖一颗痣如同点睛,鲜妍明媚到了极致。

她拨弄着护甲,看着我笑,露出洁白的小米牙。

她说话的声音糯糯甜甜,带着天生的鼻音:「早听闻你是个美人,果然,果然。」

她连说两个「果然」,红宝石耳坠子微微晃动,在日头下闪着艳红的光,让人不由得想:青天白日的,就有美艳女妖出来惑人么?

她冲我伸出手来,掌心向上,我才发觉刚才她已经取了鎏金护甲。

「本宫要去御花园逛逛,一起吧。」

负责看守我的宫人忙道:「回禀贵妃娘娘,因冯氏忤逆,皇后娘娘方才下令罚跪。」

贵妃转眼过去,嘴角的笑意都不曾收敛,端的是春风拂面的模样:「本宫没瞎,看见她跪着呢。」

贵妃看着纤弱,却单手将已经脱力地我拉了起来。

我脚下不稳,贵妃的侍女很有眼力见地扶了我上来。

贵妃继续说:「皇后娘娘何等祥和的人,她只说让冯氏跪,又没说要跪个地久天长,定是你们这群刁奴故意磋磨冯氏,想陷娘娘于蜚声之中。」

「奴婢不敢!」

贵妃点了一下那宫人的方位,明明只是随手一指,却莫名带着股杀伐气,那宫人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做声。

「敢不敢的,本宫都记着。」她回头看我,又是春光烂漫的韶华贵妃模样:「冯娘子,咱们走吧。」

两刻钟后,我与贵妃坐在御花园的竹园里,冰鉴阵阵冒着寒气,湃好了的蜜瓜葡萄摆了满桌,真是神仙不换的享乐。

贵妃吃了一颗樱桃,嘴角沾了红渍,越发衬得她肤白如雪。

樱桃珍贵,但只要贵妃想要,龙肝凤髓皇帝怕是都要给她寻来。

皇帝那糟老头子陷入二八年华的少女编织的旖旎梦境中,是什么都肯给的。

贵妃挥退伺候的宫人,亲自给我倒了杯茶。

「去年收的雪水泡的,甜甜的,尝尝。」

贵妃眼神闪动,有些幼稚地用单手撑着下巴,偏着头看我。

「我小名叫拾枫,你呢?」

看我蒙然的模样,贵妃催促着:「告诉我你的小名,互通名姓,你我就是友人了。」

「贵妃为什么要与我做友人?」

「因为我有个朋友跟我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你我合该是友人。」

我最大的敌人,皇后一党。

贵妃最大的敌人,正好,也是皇后一党。

「宝迦,冯宝迦。」

贵妃笑得如蜜一般,给我也拿了颗樱桃:「吃呀,别客气。

「我刚入宫的时候听说你的故事,很是疑惑,怎么你这三品官家小姐,竟配了一个武将为妾,后来闹清楚了前因后果,我就知道,咱们是再合适不过的朋友了。」

贵妃用眼神示意我看她未系腰带的裙子,我心头一凛。

「本宫有了。是个小皇子。」

皇后现在盯贵妃跟乌眼鸡似的,这种秘事她就大喇喇地说出来了?

不知道说她是莽撞还是艺高人胆大。

「不管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谁继位你都没好日子过,除非我的儿子。所以冯宝迦,来帮我吧。」

我斟酌着怎么回复她,她没给我犹疑的机会:「三皇子现在还对你牙痒痒,皇后想起来了就能把你叫进宫里羞辱,淑嘉长公主更是恨不得你万劫不复,你除了一头撞死落个疯子名声还能怎么办?」

的确,我是无路可走的。

膝盖的伤痛提醒着我刚刚经受了怎样的屈辱,而这种屈辱,只要皇后一党不倒,我就只得一直承受。

「我愿为贵妃效劳。」

「合作愉快,冯宝迦。」

5

没过一会儿,皇上来了。

他不是来给皇后撑腰处罚贵妃的,糟老头子无聊了来找小老婆恩爱而已。

他没想到我也在,凝眉看着我,估计是觉得我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主要是他往常每次见我,我不是在受罚就是在受罚——我就跟这皇宫犯冲似的,进来就是受罚。

贵妃走过去,双臂攀在他肩上,小女孩子撒娇的动作叫她做出来十分自然。

「郎君怎么不去青鸾阁,臣妾稍会儿就回去了,你偏要找来,不嫌麻烦的?」

皇上捏了捏贵妃肉嘟嘟的脸:「谁让你调皮,到处跑。」

贵妃伺候他坐下,给他上了茶,端了葡萄给他吃,他只吃了一颗目光就又落在我身上。

贵妃会意,说:「这是楚镇家的冯氏,他俩的姻缘还是郎君您赐的呢,臣妾今日见到冯氏这模样也是好生惊讶,郎君您可真是宠爱楚镇,这样的美人也肯让出去,留臣妾这种歪瓜裂枣混日子。」

皇上虽然依旧笑着说贵妃调皮,气氛却明显变化,不知道贵妃的话触动他哪处情肠。

我是外臣家眷,到了宫门快下钥之际,贵妃让贴身宫人亲自送了我回去。

楚镇被罚闭门思过,不能离开家里,我回去的时候他在门口等着,一下车便横抱起我,手臂都有些颤抖。

七儿也在门口等我,他凑过来嗅了嗅,说:「迦迦好香啊。」

七儿鼻子灵,估计是闻到贵妃用的独特熏香了。

楚镇把我抱回床上,虽然宫里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出来,他也笃定我是受了伤——这是必然的,每次我进宫,总是要受些伤的。

他发现我乌紫瘀青的膝盖,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七儿坐在床上用嘴轻轻地吹气,说:「呼呼,不疼。」

我按住楚镇给我上药的手。

「楚镇,我要报仇。我答应做贵妃的人。」

七儿大大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

楚镇道:「宝迦,我不能让你冒这种险,我已经……」

「你已经暗中投靠了三皇子,我知道,可是你也该知道三皇子一直想要我,若他得临大位,我会有什么下场你想过吗?」

楚镇沉默了许久,说:「他答应以后会好好对你。」

啪——

我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外间的君姨听到这声音,以为我又发疯打他了——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君姨忙说:「宝迦你好生说话,姑爷等了你一天,自己也还没吃饭呢。」

我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你竟然愿意把自己的女人让给唐戬那狗东西!」

「宝迦,皇上身体已大不如前,随时可能驾崩,他一走贵妃便没有任何倚靠,贵妃是靠不得的。」

七儿被我刚才那一巴掌吓到了,将头埋在他哥哥怀里,楚镇下意识地拍了拍他的头安抚他。

楚镇又说:「我想让你活得尊贵,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负。」

我骂:「所以就想把我让给三皇子唐戬?我就是因为不愿做他的侧妃才被陷害做了你的妾,你却想把我让出去?你个孬种!」

「宝迦,我始终是个不祥之器。」

「不祥个屁!要么你从此与我一起筹谋,要么我现在就一头撞死,黄泉路上都休想我等你!」

七儿喃喃:「贵妃……贵妃娘娘……」

「好,宝迦,只要你想,我都陪着你。」

楚镇这个皇后一党的重要狗腿子,三皇子暗中策反的禁卫副指挥使,就这样受我的蛊惑,投靠了肚子里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的贵妃。

我和他就像终于拨开了眼前的阴翳,即便不知道前路是登天大道还是万丈悬崖,但也终于又可同路而行了。

当晚楚镇留在我房里,挤在七儿和我之间睡,夜里七儿睡得不老实,爬到他身上,翻来翻去最后到了我身边,他提起七儿就扔去暖阁,独自抱着我,第二天七儿醒来发了好大一场脾气。

不过我没工夫理会那些,因为君姨一大早就来告诉我,姨娘徐挽扇昨夜没回来,被留在宫里了。

6

「皇后与二皇子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楚镇的妾室徐挽扇被留在宫里三日,而他的另一个妾室陈青竹也哭了整整三日,眼睛肿得核桃似的,满屋子东西砸了个稀烂。

后来是皇上发现了此事,勃然大怒打了二皇子,申饬了皇后。

徐挽扇坐着小轿子回来,陪送的还有皇室「补偿」的各色奇珍异宝。

只是她形容枯槁,没有一点生色。

楚镇怕她寻死,叮嘱她的小丫头看着点她,但自己为了避嫌却是不去的。

我发现送她回来的宫人里有贵妃身边的熟面孔,暗暗猜测这次皇后被申饬怕是贵妃的手笔。

我就亲自去见了徐挽扇。

徐挽扇见到我,无神的眼睛眨也不眨,只是冷笑。

「冯宝迦,咱们这样有什么意思,二皇子对我像是鬣狗馋肉,三皇子对你又何尝不是?将来不管是谁继位,你我都要担千古的狐媚骂名,还不如挣一挣命,投靠贵妃。」

我有些愕然。

一是确认这次二皇子强迫徐挽扇的事果然是贵妃撺掇皇帝惩罚的。

二是发现徐挽扇也被贵妃笼络了。

贵妃这是……广泛撒网?

她真就那么有底气?

还是说,我们楚家院子里这群人太悲催,个个都被逼得不得不投靠贵妃了,贵妃早就掐准了这一点。

我个人倾向于后面这个答案。

毕竟在被许给楚镇做妾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京城最倒霉的官家小姐,等进了这院子,我才发现,惨中自有惨中手。

楚镇这一大家子人,个顶个的惨。

7

皇后原本有两个儿子,嫡长子就是太子,生得英武聪慧,三岁封太子,十一岁进上书房,十二岁圣上一行外出祭天,他已经能独自监国,是当之无愧的好储君。

可惜好人命不长,太子没活到十五岁就死了,还是在选太子妃的当口。

朝臣们现在还在念叨太子的好,说他连死都不牵连无辜女儿,没让哪家贵女守皇家的望门寡。

太子一死,皇后就乱了阵脚,因为她所生的二皇子根本是个怂蛋草包。

二皇子唐钺自出生起就多灾多病,十日里有五日靠药吊着小命,别说念书习武了,连走动都让人心惊,自小当个雪人养——风大了怕吹散,天热了怕晒化。

养着养着,身子是慢慢好了,但废物点心似的闲散皇子也定了型。

突然间太子走了,谁敢把国家交给他?

朝中许多人便支持三皇子唐戬。

唐戬的生母是早逝的淑妃,没了亲娘的孩子在宫里艰难长大,就格外汲汲营营,懂得讨人欢心,皇帝心中也很属意他。

于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就跟斗鸡似的掐了这么几年。

楚家的这一屋子姨娘都是因为这些事引出来的。

二房姨娘陈青竹,本是京里一糕点铺子生意人家的女儿,二皇子出宫游玩时遇见,一见倾心非要不可,求着皇后收做宫女,实则弄到自己身边宠爱。

要不说二皇子是个草包,当时宫里正在给他选王妃,一旦有高官名门家的小姐与他联姻,对于他争夺太子之位是何等助力,再蠢的人也该知道。

可他蠢到与陈青竹胡天胡地怀了孩子,要是生下个儿子,那可是皇长孙!

哪家小姐愿意吃这个哑巴亏?

最后是皇后做主,一碗打胎药灌下去,把陈青竹送出宫做了楚镇的妾室。

说是妾室,实际上是让楚镇替她儿子养碍事的姬妾。

这就要说到楚镇的身份了。

我小时候因为与刚出生的妹妹相克,被送去乡下住,在那里的一个小破庙遇到楚镇,当他只是个普通小和尚。

那时我就已经很厌恶冯家和京里一干道貌岸然的权贵们,经常借着去庙里拜佛躲开监视我的仆妇,跟楚镇渐渐熟络。

后来先太子知道了冯家那些事,亲自从中转寰,将我接回了冯家。

是以我一直不知道,楚镇在那里做和尚都是因为二皇子——二皇子天生体弱,皇后娘家寻了个法子,说要找个身家清白的孩子替二皇子出家挡灾。楚镇就是那个被选中的挡灾「八卦镜」。

他被强行从父母身边带走,本该一辈子在那个小破庙替二皇子祈福的。

后来也是先太子说:「阿弟身子早就好了,何必折磨良家子。」

因他一句话,楚镇得以还俗。

先太子真是个很好的人,就是母后和弟弟太蠢太笨。

皇后和二皇子他们,压根儿没把楚镇当个人。他们让楚镇进宫做侍卫,离二皇子近,方便随时挡煞消灾。

楚镇武艺高强,很受皇帝看中,一路做到禁宫副指挥使之位,前途不可限量,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以属臣礼相待。

可他们依旧只把他当狗,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女人,就往他府里扔。就跟不想吃的骨头扔给狗一样。

要是太子还在,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母后和弟弟这么做,可皇后和二皇子是草包嘛,太子基础打得再好,他俩也能把一切搞砸。

所以楚镇就有了第一个妾室——二皇子不要的女人陈青竹。

8

说完陈青竹,再说说徐挽扇。

徐挽扇原是骠骑大将军家的嫡幼女。二品大员家的女儿,父族母族皆贵不可言,是顶尖的那部分贵女。

二皇子选妃时,皇后纠结了许久,她喜欢崔尚书家的嫡长女,二皇子却看上了更为妍丽的徐挽扇。

如果仅仅如此,换成她也没什么,毕竟徐挽扇和崔氏身份差别不大,都能成为二皇子的助力。

可就在皇后回绝了崔家后,三皇子突然发难,告发了骠骑大将军私吞军饷一案。

徐家被抄家,骠骑大将军被判斩立决,徐挽扇一夕之间沦为罪臣之女。

这时候皇后再想掉头去求崔氏,却是不能够了。

因为崔氏已成了圣上钦定的三皇子妃。

皇后又各处拉关系,最后选了都云侯家的女儿做二皇子妃,不过此女始终比不得崔氏。

至于徐挽扇,二皇子大婚后许久想起了她,她那时已经没入乐坊做了琵琶伎,唐钺找手下赎了她,做外室养。

三皇子一直盯着自家二哥,生怕他不犯错,一发现这件事,马上把消息捅了出去。

皇后知道后,慌不迭地处理徐挽扇。

一回生二回熟,直接把她给了楚镇。

对外的说法是二皇子见楚侍卫辛苦了,送个琵琶女给他。

听起来合情合理,还觉得皇后母子对楚镇是真的好。

然后楚镇就有了第二个妾室,和陈青竹一样,依旧是二皇子不方便要的女人——徐挽扇。

9

至于四房姨娘萧月月的来历,没有徐挽扇和陈青竹那么惨,不过很是龌龊。

我不是说萧月月龌龊,我是说皇室那群人龌龊。

萧月月本是寿王的姬妾,寿王是圣上的伯父,古稀之年还不忘广纳姬妾优伶,是个纵情声色的皇室。

萧月月是他一干姬妾中最美的,寿王死了之后,皇上去寿王府吊唁,只是看了一眼哭灵的萧月月,就一门心思想把她弄到手。

这下皇后一派和三皇子一派都不干了,朝臣们也骂得厉害——萧月月是皇上伯父的女人,侄子和婶婶什么的,太荒唐了!

由此可见萧月月美貌之甚,竟然让皇上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占有她。

后来还是都云侯想了个办法,搜罗了一群美艳小姑娘送进宫,让那群小花晃乱圣上的眼,才肯放过这件事。

现在宠冠天下的贵妃就是那时候进的宫。

那时节,皇后想杀掉萧月月,皇上终究是不忍心。

于是,老规矩,给楚镇了。

皇上发觉楚镇真的碰也不碰家里这些妾室后,对他是相当赏识,觉得这小子非常给他们皇室那群狗男人面子,于是做主把当时病入膏肓的女儿端慧公主许配给了楚镇。

一来,给自己女儿冲冲喜。

二来,他也知道端慧活不长了,想着用来补偿一下楚镇替他们父子养女人,给他个驸马的空名号做补偿。

端慧公主与楚镇成婚后没几个月就薨了,不知道是不是为自己亲爹的无耻羞愧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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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2-08-30 10:44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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