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教主她总是很忙
所属系列:鹊桥仙:胜却人间无数
救了个正道小仙君后,他大着肚子闯进我的婚礼现场。
偏执舔狗未婚夫附耳问:「他是谁?」
我被噎了一下:「大家都是朋友嘛。」
小仙君柔弱不能自理:「哥哥,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后来,果真如他所说。两人「友好厮杀」。
只是,能不能别总是同一晚约我互诉衷肠啊?
忙不过来,真的忙不过来。
1
被迫救了个正道小仙君。
他醒来后一剑把我捅了个对穿。
我真的会谢。
我才是受害者吧?
要不是妖丹被他吞下去了,我现在就能把他脖子掐断。
谢长冉眼泪扑簌簌往下掉,飘逸出尘的白衣如今沾满血迹和泥渍,变得灰扑扑的。
脚步踉跄,止不住地发抖。
模样凄惨,满脸委屈。
「你这个妖女!魔头!无耻至极!」他稍一用力,剑又入肉三分。
鲜血染红了衣服,在宽大雪白的袖子上蜿蜒,很像一幅枫叶水墨图。
我看着他年轻英俊的容颜,如水般通红的眸子,蓦地想起幼年时养过的兔子。
白白的,小小的,毛很柔软,气息温热。
只可惜被师父提着耳朵摔在地上,瞬间就了无生息。
「小仙君慎言,我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还是说这就是你师门的一贯作风?」我握住剑刃,眼也不眨,慢慢把剑从我身体里抽离。
他双目瞪大,似乎没想到我这么简单粗暴。
又想起和我在对峙,眉头紧锁,后退一步:「装什么圣人?分明是你在暗处下黑手致我昏迷!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妖女丧尽天良!」
语音已经沙哑。
脸色红白交错,额头汗水顺着脸颊落下,整个人摇摇欲坠。
煞是可怜。
没见过作案人比受害者还凶的。
不知情的人一看,定会是非颠倒,认为我难辞其咎。
「害你的另有其人。」我站起来,理了理袖子,全然不顾肩膀处的肆虐伤口。
「谢小仙君,难得我发一次善心救人,这是你的运气。你没听过我么?」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天月教白渺,我什么都干,除了撒谎。」
反倒是他,趁着我走火入魔,居然吞了我的妖丹。
他猛地冲到我前面,用力攥住我的衣领。
手指修长清瘦,手背青筋暴起。
「你……你……」
我冷冷看着他,问:「你不会以为我毁了你的清白吧?」
「卑鄙!下流!」谢长冉脸色暴红,露出了符合年纪的窘迫和羞涩。
这个小公子挺有意思的,就是没脑子。
「占了我的妖丹,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没发现修为连涨三级吗?」我扯过他手中的衣领,「我才是受害人。」
他一愣,感受了一下丹田处,证实了我所言非虚。
妖丹离体,修为跌了一个层次。
少不得要被教中长老骂死。
想到此处,头疼得要命。
「我不要……你拿回去,我不要你的东西!邪魔歪道涨修为,我不要!」
懒得与他争辩,扔给他一块白玉:「若你宗门长辈知晓你修为反常,必觉有异。若是要杀你以正门风,就捏碎这玉牌,你可以死,我的妖丹可不能丢。」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心善。」
左右妖丹短期取不出来,不如先养在他体内。
反正没了妖丹我也不会死,只是麻烦些。
我抬脚就要走。
谢长冉一把把白玉掷在我后背:「白妖女,我不要你的脏东西!」
我歪了歪头,回头看他,不怀好意地笑了:「忘了告诉你了,我腾蛇一族男子孕育孩子。如今妖丹在你丹田,你不如先担心担心肚子。」
谢长冉眦目欲裂,一把要扯住我。
下一秒,我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看他那样子,似乎真的相信了。
有没有点常识?
随口瞎话也信以为真。
2
回到天月教里的时候。
迎面撞上了教中最年轻的长老——天月笙。
我点了点头。
被他一把扯住:「你身上怎么一股血腥味?你独自去猎妖兽了?」
「不对,你肩上有伤,而且修为不进反退?」后半句,话音猛地提了起来。
天月笙脸上一片阴鸷,手微微发抖,眼眶骤然发红。
额间蛇鳞也显现出来。
「救了个仙君,妖丹丢了,被捅了一刀。」
听了这句话,天月笙好似也被人戳了一刀,不敢置信地直视我的眼。
「什么仙君?」
「应当是叫作谢长冉。」
「为何救他?」
「顺手。」
「你喜欢他?」
「什么?」这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不喜欢怎么会救他?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却从不回头看我一眼。」
「我没有。」这都哪跟哪啊?
「就算是你成了三次亲,生了十个孩子,接盘也该轮到我了吧!」天月笙眼眶一红,血泪流了下来。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不是不知道,三次成亲都是假的,我也没有孩子。」
「我不管。」天月笙的语气哽咽,「和我成亲,然后我们去杀了那个仙君,拿回妖丹。」
「我不想成亲。」我用力想拨开他的手,被他紧紧扯住。
「我只要名分。」
好端端的,又受什么刺激了?
「名分有什么用?」
「那个就说明你是我的,只属于我。」天月笙蛇瞳竖起,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我叹了口气,不回答。
伸手帮他轻轻拭去眼角血泪。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默认了。」
「如果你非要如此。」我放下袖子,第一次正视这个跟随了我上千年的男人。
一个本该是天月教教主的男人。
手里残余他脸上的余温。
微凉。
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3
婚礼极为隆重。
天月笙处处亲自操持,每日都眼神晶亮地跟我说置办了什么好物件。
礼堂上,天月笙穿着一件暗红色金边锦袍,腰上系了条滚边玉带,整个人庄重又雅致。
眉目舒展,谦谦如玉。
婚礼即将开始的时候,突然感受到送给谢长冉的玉石被捏碎了。
谢长冉带泪的脸和我自己「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心善」的话语在脑海一闪而过。
天月笙看我神色一怔,温柔地俯身到我耳边:「怎么了?」
满含期待,欲说还休。
一旁的大长老正在念婚礼贺词,教众在下面围成圆桌,黑压压坐了一大片,个个听得认真,脸上皆是喜气洋洋的神色,好像我和天月笙本就该是神仙眷侣。
「景自三阳汤有光,堂开五福礼牵羊,唱随共效于飞乐,佩王鸣鸾百世昌。今佳偶天成……」
我顿了顿,认真对天月笙道:「我曾应过谢长冉,若他有难,我会去救人。」
天月笙握住我的手突然凉得像是结了冰,眼神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瞳孔开始变绿:「什么?」
我回握住他,看着他的瞳色恢复正常:「妖丹在他体内,我想现在去救人。」
「谢长冉?」天月笙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小扇子似的睫毛落下,掩盖住难以分辨的情绪。
他软了软话语,但是显然不相信我是为了妖丹要离开,而是觉得我要去救自己的心上人:「婚礼结束后,我的妖丹剖给你,我们一人一半。现在别离开,好吗?」
「非要现在吗?」见我不答,天月笙语气哽咽,声线也有些不稳,「明天……不,婚礼仪式结束后,我立刻陪你去,我……」
「可是看样子,谢长冉要死了。」我拧起眉,第一次觉得自己惹上谢长冉,是个巨大的麻烦。
好端端的,能拿回妖丹,为何要天月笙剖他自己的?
魔教中人,婚不婚礼的,有那么重要吗?
昭告天下即可。
「让世桃去,她是你最得力的下属,好不好?」天月笙恳求的神色更甚,眼眶已然有泪。
没等我接话,外面突然吵嚷一片,由远及近。
在座教众都有些惊讶,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次婚宴天月笙再三强调只许本教下属观礼,其他无关人等一律拒之门外,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突然出现?
莫非是砸场子的?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因为谢长冉就在其中,一袭白衣,与婚宴现场的喜庆红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长老梅晴朗看着气势汹汹的天霖阁一众人,走到最前面,拱手笑道:「有朋自远方来,天霖阁诸位仙君是来参加我教教主婚礼的吧?有失远迎了。」
领头的是天霖阁第一峰峰主,天霖阁阁主的师弟黄山。
见大长老笑脸相迎,黄山依旧冷着脸:「不敢当,梅长老言重了。我们此行只为讨个说法。」
谢长冉有些发抖,像是枯树上最后一片叶子,随时都有可能凋落。
脸颊上泪痕交错,目光畏缩,好像犯了什么大错。
和初遇那天骄纵蛮横的样子判若两人。
天月笙默不作声跟在我后面,一起走到黄山面前。
「贵教教主白渺,月余前外出,毁了我内门弟子谢长冉清白,令其有孕。」黄山一字一顿,带着刀子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恨不得一剑戳死我。
满座哗然。
4
世桃估计是觉得这老头疯了,直接出声讽刺:「青天白日的你们天霖阁的人竟说起胡话来?且不说你污蔑我们教主名誉这事,就说男子怀孕,就让人笑掉大牙。」
其他人闻言也笑得乐不可支。
二长老兰警心咳嗽一声,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黄峰主出口便是我教教主如何如何,可有证据?」大长老梅晴朗扫了我一眼,见我没摇头,眼皮子一跳。
「长冉,不要怕,你快说,师叔会给你做主的。」黄山旁边的一个男弟子把谢长冉推到前面,示意他出声。
天月笙一声不吭走到我旁边,和谢长冉正对上,满身冰霜气息,几乎能把人冻伤。
我们俩皆是新人装束,红衣长袍,繁复精致,一看就是一对。
「我……我……」谢长冉看着我的神色,脸上血色尽散,「我」了半天,没有下文。
我让三长老竹箬用丝线给谢长冉悬了脉,竹箬沉思半晌,有些为难道:「确是喜脉,而且不似凡胎。」
真是出了鬼了。
黄山冷笑一声:「我天霖阁还能污蔑你白教主不成?」
又转头对谢长冉怒吼。
「怕什么?说便是。你那手中玉牌是谁给你的?」
「你那连跳三级的修为是哪来的?」
「你腹中胎儿是谁的孽种?」
黄山连问三句,咄咄逼人,逼得谢长冉不得不开口。
「白……白妖女害我,她腾蛇一族皆是男人生子!」谢长冉猛地出声,声音嘶哑,眼泪夺眶而出。
世桃等一众下属被唬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天月笙盯着谢长冉,轻轻笑了:「这么说,谢小仙君是在我和白渺大婚之日上赶着当侧夫?」
「混账!我们此番前来是要个说法,你们却侮辱我天霖阁人!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黄山指着我的鼻子骂,「白渺,你对外不是曾放言什么都干,就是不会撒谎吗?如今怎么当个缩头乌龟了?」
看着他白胡子拖得老长,眼里满是阴谋算计,生怕我不认账。
又看谢长冉额头冷汗不断渗出,又是期待又是不安的样子。
本想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的我突然改了主意。
笑道:「是我。」
黄山眼里得逞之色一闪而过。
天月笙猛地转头看我,不敢相信我居然应下了。
满目颓然,十分不甘,阴狠之色一闪而过,恨不得出手毙了这群人。
众人惊异连连。
「教主!」
「主上!」
「白渺!」
黄山把谢长冉一把扯到后面:「既然白教主爽快承认了,那么我也不绕弯子,你待如何处理这件事?」
我和兰警心交换了一个神色,后者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摇头:「黄峰主不妨直说。」
「长冉天资出众,是我天霖阁内门弟子中最为出挑的一个,本想着培养他做下一代峰主,却因白教主毁于一旦。」黄山高傲地看着我,眼神轻蔑,「如今清白、名誉尽毁,将来也无法娶妻生子,我天霖阁无旁的要求,只要白教主留下他,好好给个名分,然后给谢家父母赔偿五十万灵石。」
「好个狮子大开口……」世桃刚要争辩,却被我拦了下来。
「价钱很合理,但是本教主没钱。五万灵石,多一分没有。」我自动忽略了「名分」那句话,也看到了天月笙沉下去的脸。
他轻扯住我的衣袖,表示不满。
5
黄山等人拿着钱离开了。
离开前和谢长冉对视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真是一出好戏。
大长老梅晴朗朗声道:「教主,婚礼仪式还没走完,我们继续?」
我看着谢长冉面如金纸和二长老兰警心满含深意的眸子,脑壳突然开始跳起来。
「婚礼延后吧。」
五个字一出,教众大气也不敢喘,纷纷盯着天月笙,生怕他突然发作。
毕竟,仙门人都称他是我身边第一疯狗。
性情乖张暴虐,阴狠毒辣,疯起来连亲哥哥都杀。
天月笙定定看着我,眸子浓得像是能滴出墨水。
看了半晌,脱了外袍,甩袖而去。
「今日之事,多言议论者,割舌。」二长老兰警心警告众人后,便扯着我到她房间。
「你被人暗算了?怎么会和那个小仙君扯上关系?」
「走火入魔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把袖子撩起,递到她面前。
手腕上赫然是丝丝缕缕的黑线,缠绕成一条蛇的形状,隐隐有红光。
「不是说出去寻药材解这蛊?」兰警心低头仔细看了看黑线,担忧道,「似乎更严重了。」
想起师父给我种下毒蛊那天的话:「想报仇想快速变强就必须承受毒蛊,你要是不要?」
随着修为猛涨,痛苦也与日俱增。
师父死了,也没解药,不知能撑到几时。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延后婚礼,是将天月笙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啊,尤其现在谢长冉还有孕,你就不怕天月笙发作起来,六亲不认?」兰警心帮我把袖子拉下来理好,嘴角上扬,「不过他向来听你的话,就算是生气,也舍不得对你做什么,倒是谢小仙君,恐怕有难啊。」
想起天月笙失望又沉默的神情,我心口微滞:「你觉得天月笙为何非要和我举办婚礼?」
「心悦你?但也奇怪,你们认识千年,你又不是没和其他人成婚过,他怎么这会子要当教主夫君了?」
「大概是……觉得东西被抢走了吧。」
我声音愈发小了,兰警心似乎并没听到,而是自顾自问:「谢小仙君真的怀孕了?不可能吧?但是竹箬的诊断一般不会有错,这又怎么解释?」「当然不是。」回想着谢长冉和黄山之间的暗流涌动,我蘸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字。
「蛊。」
兰警心秒懂:「好深的谋算。」
6
叫世桃端了碗栗子乳酪跟在身后,我敲响了天月笙的房门。
后者正在看书,头也不抬。
挥手叫世桃去忙,我端着碗递给天月笙:「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嗜甜,最喜欢栗子乳酪,每逢心情不好的时候,必吃。
这时才抬起头看我,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接过碗,用勺子将乳酪划成一块一块的,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天月笙换下了繁复的婚服里衣,穿上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衫,右手袖口纹了一个小小的「白」字。乌黑头发随意束起,如同丝滑的绸缎垂下,眼睛清澈却深不见底。
「谢长冉的事……」
「除了他,你没什么要与我说的吗?」他放下碗,下巴微微抬起,靠近我一分,「我求来求去,满心欢喜,最终就求得如此结果?」
我不语。
他指尖隔空点了点我的心脏位置,笑了:「白渺,你没有心吗?」
心脏突然静止了一瞬。
因为五百年前的新婚夜,也有一个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握着他的手,冷漠地将剑插进自己心脏,用行动告诉他:「没有。」
这是我成过婚的第三个郎君。
在天月笙之前,所有同我成婚的人,都是被师父挑中的「猎物」。
男人在新婚夜手刃妻子,由此产生的惊讶、后悔、爱恨,是师父养蛊的绝佳养料。
但我知道,这只是原因之一。
最根本的理由是——师父曾手刃丈夫,她觉得愧疚,为了补偿亏欠,所以要让其他男人手刃徒弟。
多么奇怪的思维。
我没有办法干脆利落地回答天月笙的问题。
因为这个答案我自己也不清楚。
天月笙见我陷入回忆,「啪嗒」将碗丢到桌子上,薄怒:「白渺!你又在想谁?」
「你觉得没有就没有吧。」我站起身,看着天月笙无措的脸,很难记起千年前和他初遇的场景,「谢长冉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有什么想做的,想要的,力所能及之内,皆可。」
「出去。」天月笙五指收拢握成拳,「就现在。」
我低着头思索天月笙如此生气的理由。
他明知道腾蛇一族的后代不是男子所出,所以谢长冉没有怀孕。
也明知道我只是推迟婚礼,而不是取消。
我想,他大概还是觉得丢了面子吧。
7
谢长冉被世桃安置在青竹园。
我过去的时候,他正愣愣看着窗边青竹出神。
距离婚礼,已经过去了七天。
他衣衫单薄,小腹微微突起,整个人像个纸片人。
「你……你怎么来了?」谢长冉看到我的时候,十分不自在,不自觉攥紧衣袖。
「看看你,这几天可还适应?」我在桌子旁坐下,观察了周围环境和屋内陈设,还算雅致。
他低垂着眉眼,不肯说话。
我耐心等了许久,等到桌上的茶都凉了一半,他才抬头,满目通红。
「白……白渺……你能不能对我好一些?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谢长冉断断续续将话说完,「这里好黑,还有蛇……」
他这样又让我想起曾经养过的兔子,掉到水里后,毛都湿透了,窝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进了我天月教,性子都变了?
从前单纯骄纵的小仙君也知道伏低做小了。
曾经一剑把我捅了个对穿的人居然开始怕蛇了。
到底是「怀孕」的打击太大了。
「好啊,那你就住到我的流风苑里吧,还有多余的房间。」
「真……真的?」谢长冉猛地抬头,高兴的神情丝毫没有遮掩,「太好了!」
说完又感觉高兴得太过明显,咬了咬下唇,帮我把杯中茶水蓄满:「我……我可以叫你渺渺吗?」
从白妖女到白渺,再到渺渺。
我扯出个笑,将茶水一饮而尽:「当然可以,长冉。」
谢长冉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的时候,神情放松,好像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
我瞥了一眼他的肚子,在思考这蛊是谁给他下的。
8
谢长冉搬进流风苑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猜测我和天月笙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裂痕。
世桃看着谢长冉送来的各色美味佳肴,气呼呼地说:「主上难道真给一个小狐狸精迷倒了?笙长老对您那么好,您都忘了?」
谢长冉居然意外地厨艺不错,变着法给我送各种精美菜肴和甜点,有种要拿捏住我胃的感觉。
至此,我已经一个月没见到天月笙了。
「今日下午,天月初小姐要去驯蛇,邀您和笙长老一同去呢。」世桃塞给我一封信,是天月初的邀请。
天月初是天月笙姐姐的孩子,天月笙如今唯一的亲人。
「知道了。」
不知怎么谢长冉得了消息,非要同我一起去。
我自然没有不应的。
天月笙和天月初远远站着,似乎在讨论什么。
小姑娘又长大不少,见我来了,高高兴兴给我一个熊抱,然后把我往天月笙那边推。
天月笙面色红润了不少,见到我,神色自若:「教主。」
伸手帮我拂去肩上发丝,姿态亲昵。
「最近很忙吗?没怎么见到你。」
「不忙。」天月笙拉着我坐下,献宝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戒指,「给你做了个小玩意,看看喜不喜欢。」
戒指上镶嵌了一颗流光溢彩的灵石,一看就非凡品,而且似乎还蕴藏了他的心头血,所以能量巨大。
「很好。」我任由天月笙帮我带上,看着他精致的眉眼,像上好的玉石。
「这戒指可抵挡比你高一个层次的修士全力一击。」天月笙看着戒指套在我的细长手指上,眉眼弯弯,很是满意。
谢长冉走到我旁边,期期艾艾地说:「笙长老真是有心,为渺渺寻来这么好的法器,不……不像我,只会做些上不了台面的吃食。」
这扑面而来的蠢萌绿茶味儿差点把我惊得笑出声。
天月笙也不是吃素的,淡淡回道:「谢仙君一手好厨艺,孩子将来有福了。」
谢长冉脸色突然白了,讷讷地扯住我的一个袖子:「渺渺,好多蛇,我害怕,我们可以早点回去吗?」
不远处天月初站在蛇窟里,和蛇宝宝们玩得不亦乐乎。
天月笙上来握住了我的右手,语气沉重:「阿初和蛇很有感应,和阿姐很像。」
一想到天月笙的姐姐天月季,我的心情顿时低落起来。
本想拍一拍他的肩膀,却被他趁势抱了一下。
谢长冉见状哭着跑了,安慰了许久才好。
9
半个多月后,天月初提出要去猎妖兽,让我、天月笙和兰警心作陪。
谢长冉提出要跟着,却被天月笙以「安胎」为名要求留下。
谢长冉不甘心,寸步不离跟着我,非说是离了我孩子不安心。
兰警心见此笑得直抽抽:「此情此景真是有趣得紧,老白啊,你也有这一天。」说罢又感伤起来,「若是天月季那个坏丫头也在就好了,我们三个,终究是团聚不了了。」
我侧头看了一眼天月笙,他神色无恙,给天月初递了一把弓箭。
骑着灵马慢悠悠走在林子里,却没什么猎妖兽的心思。
兰警心向来是猎妖兽的个中好手,被天月初扯着大显身手去了。
天月笙和谢长冉一人骑着一匹马和我并行。
画面一时间尴尬非常。
「长冉,你去歇歇吧,毕竟……咳,怀有身孕,若是伤到孩子就不好了。」我汗颜地发现自己对莫须有的孩子承认得很顺溜了。
「我不累,我想跟着渺渺。」谢长冉穿衣一改往日作风,而是换了件淡紫色的袍子,和平日里仙气飘飘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心孩子掉了。」天月笙凉凉地提醒,和谢长冉对上,两个人眼神都在厮杀。
然后灵力驱动马匹,自顾自跑开了,留下谢长冉。
脑子里一排问号闪过。
天月笙怎么不争了?
「渺渺,你……你有想过将来孩子出生后,我……我们怎么办吗?」谢长冉看向我,眸光微弱,「我……我们俩之间,是一场孽缘,且这里并不属于我。」
「我还没想好。」
我这人不会撒谎,是确实没想好。
毕竟,怎么对待敌人卧底,确实很难想好处理办法。
我一贯讨厌自诩正道仙君的人,不少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古板教条,自以为是。
表面微言大义,却从不见他们做些好事,见到贫苦百姓不会施舍一个鸡蛋,怎么配说自己拯救苍生?
仙门中不乏好人,但是蛀虫也颇多。
谢长冉受天霖阁指使,借机留在我天月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怀的是个「蛊虫」?
而且,他们怎么会觉得,仅凭一个莫须有的孩子,我就会对谢长冉不加提防?
就凭谢长冉那张俊脸?
「但是,一定会妥善处理的,长冉放心便是。」
10
话音刚落,天月笙从远处飞驰过来,在我怀里扔了个活物。
定睛一看,是雪白的兔子。
被摔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
我一时怔愣,想起被师父摔死的那只。
彼时师父极为讨厌这种软乎乎的小东西,认为是「惑人心智」的废物东西,随意就决定了生死。
如今又得到一只。
看着我神色迷茫,天月笙直接纵身一跃跳到我的马上:「欢喜傻了?」
纵马离开,将谢长冉远远甩在身后,低语:「我让世桃和世梨盯着他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来上报。」
我好奇地摸了摸小兔子的耳朵,温热的。
「要是那只没死就好了。」
天月笙郑重道:「这只是那只的转世。」
「真的?」
「那当然。」
我「噗嗤」笑出来,心中居然松快许多。
天月笙的胸腔在身后跳动,扑鼻是丛林里的草木清香。
久违的放松。
「打算什么时候取回妖丹?」天月笙见我心情舒畅,问道。
「等孩子……呱呱坠地,妖魔鬼怪尽除。」我甚至开了一个玩笑。
兰警心看我抱着个小兔子,面目柔和,有些惊讶。
「哎呀呀不得了,你这是满面春光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许久没见你这般神色了。尤其是天月季没了之后……」
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又高扬起来:「总归是好的转变,前几百年,你当教主,跟个小冰人一样,除了教中事务,其他一概不管,我有时都怕你化了消失不见。」
当真有那么大的转变?
11
是夜,久违的疼痛在提醒我,体内蛊虫愈发毒辣了,几乎要蚕食我的理智。
一次比一次汹涌。
世桃原打算跟我说说谢长冉做了什么。
看我伏在床上,冷汗直冒,急得六神无主。
门外脚步声几不可闻。
我定了定心,把痛感压下,然后用正常声音问世桃:「让你调查天月笙,有进展了吗?」
世桃看我突然转好,语气也如常,结合说话内容,瞬间反应过来。
「回教主,有的。」世桃瞥了一眼门外,道,「笙长老……似乎和天霖阁某位峰主有往来。」
「什么?」
「具体的下属不知,只是看到笙长老住处有天霖阁书信……」世桃语气怯懦,似乎怕我发怒。
「谁在外面?」我高声问道。
人影瞬间消失不见。
我栽倒在床上,默默承受心血逆流,一个时辰之后终于缓了过来。
世桃连忙给我端了一碗药。
「除了书信,别的查到了吗?」我挥手建了个隔音罩,半躺在床上。
「谢长冉与天霖阁的人鬼鬼祟祟说了些什么,离得远听不清,但是将一幅画递给了对方。正是您故意落在书房的那幅我天月教的布防地图。」
「还有呢?关于天月笙的。」谢长冉偷画送回天霖阁和偷听我墙角的反应在我意料中。
但是我确实不能完全预判天月笙的行为。
「笙长老除了书信往来,确实没有异常。」世桃摇了摇头。
「你退下吧。」
我盯着手上戒指看了许久,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谢长冉如今必然知道了天月笙的「背叛」。
对他来说天月笙变成了自己人,他的态度会有什么变化呢?
12
第二天一早,天月笙在房门口等我,手里是几个油纸包。
「这么早,怎么会在这儿?」我推开门,看到一身绯衣,俊朗非凡的天月笙,有些惊讶。
「给小兔子送些吃的。」天月笙自然地进来,后面是鱼贯而入的侍女,「顺便和你一起吃早饭。」
「好。」我坐到桌边,把小兔子抱到桌子上,拿了根甘草逗它。
三瓣嘴微微耸动,好像在闻草的味道。
「昨日,世桃同你说了吗?」天月笙给我夹了一块肉饼,又盛了一碗汤圆。
「说了。」
「一切都在计划中。」
「是的。」我摸了摸小兔子耳朵,看着它心满意足地嚼草叶,自己也跟着满足。
又抽了一根草叶递到他嘴边。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重新办婚礼,好不好?」天月笙语气轻柔,目光顺着我的手在看兔子,「小范围就好。」
我抬起头和他的眸子对上,清润润的,笑:「可以。」
他抿了抿嘴:「不是好,是可以吗?」
我有些不解:「这不一样吗?」
「不一样。」天月笙有些执拗地对我说,「完全不同。」
「那好。」
「不要加那。」
「好。」
我吐出一个「好」字,天月笙这才点头。
「不许食言。」
13
谢长冉的肚子越发大了。
到三个月的时候,肚皮像皮球一样鼓了起来。
兰警心见到我的时候,有些惊恐:「谢长冉那肚子看着像是怀了双胎。」
「这婴儿蛊竟这般厉害。」我思忖了半晌,「只从师父的手札中见识过,不想居然现实中也有。」
「我还以为只是个传说。」兰警心嗤笑一声,「所谓名门正派,便是在弟子肚子里塞蛊虫,然后栽赃到你头上,真是有意思极了。」
想来我随口一句让他关心关心肚子,竟真的让谢长冉以为自己怀孕,也不知中间经历了什么,黄山等人竟利用他的这个认知将他送进我天月教当卧底。
吃下婴儿蛊,自然有怀孕的种种反应与症状。
「我初见他,他确实中了药,神志不清。」我从架子上拿下一张猎兽林的地图,「约莫是这一块,当时我准备猎灵狼,冷不防师父种的蛊发作,走火入魔。」
兰警心仔细看了看,越发笃定:「这地方一般人根本进不去,迷雾重重,何况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仙君?他应当是被人害了,恰巧你在场,便理所当然认为你是凶手。」
「那几日是仙门什么比试大会,恐怕是有人对他下的手,莫非是竞争对手?」
兰警心一拍桌子:「那便是了,道貌岸然的家伙们。不过你说,谢长冉究竟知不知道他怀的是个蛊虫?」
「应当不知道吧。」有些好笑,「估计他自认为忍辱负重,替师门卧薪尝胆,和我等蛇蝎人士虚伪与蛇呢,就等着把我教一网打尽之后把孩子堕了,却不知被人当傻子使唤。」
「活该,我看他倒是乐在其中。」兰警心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笑起来,「不打紧,我们白教主和笙长老厉害着呢。」
想起谢长冉与我初识那张带着张扬和骄傲的脸,对比现在,真像蔫了吧唧的黄花菜。
没意思透顶。
14
又过了一个月,我的蛊痛越发频繁,几乎是隔两日便会发作一次。
因为隐瞒得好,便是天月笙也不知道我竟中蛊毒几百年。
是夜,我疼得冷汗直冒,后背骨头都在发颤,还会发出「咯吱」的声音,头发粘在额头和脖子,整个人蜷缩成一个虾米。
谢长冉在门外说给我准备了夜宵,请我开门。
世桃被天月笙调走做任务去了,我又一贯不喜旁人帮我值夜,便扔了个小傀儡木偶蹲在门口,如果有人攻击,便会出手。
「渺渺,我可以进来吗?」谢长冉又轻声细语问道。
我挥了挥手,门自动开了。
谢长冉一眼看到脸色苍白,满头湿汗的我,连忙把托盘放下,走到我旁边,眼睛里满是担忧:「渺渺,你怎么了?」
我白着脸露出一个笑:「快死了。」
「怎么会?」他惊得直接站起来,「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我仔细观察了谢长冉的神色,除了担心,还有隐隐的愧疚一闪而过。
他的肚子确实不小,远远不像普通妇人怀孕四个月的大小。
身体却非常单薄,比刚到天月教还瘦削。
想必是蛊虫在吸食他的气血。
「骗你的。」我坐起来,强行把痛感压下去,问,「你怎么瘦了许多?」
谢长冉坐到床边,把托盘里的桂花小圆子端给我,脸色发红:「孩子不太老实。」
「恨我吗?」
「什么?」谢长冉有一瞬间的茫然,又立马反应过来,「不……不是。」
但是恨意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怎么会不恨?
15
惊才绝艳的仙门弟子,因为妖女的「祸害」,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废子。
远离一切亲近的人、事、物,到臭名昭著的魔教卧薪尝胆。
从前想必人人都称他一声「长冉师兄」或者「长冉仙君」。
如今怀了妖女的孩子,被人耻笑、辱骂、嘲讽。
就等着有朝一日,一雪前耻。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恨「始作俑者」?
我接过碗,吃了一口小圆子,看着他情绪复杂翻涌,道:「味道不错。」
「你……你喜欢就好。」谢长冉长睫微颤,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你真的没事?」
「没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放心吧。」
谢长冉咬了咬下唇,摇头:「你不是坏人。」
「哦?此话怎讲?」
「来这里这么久,并没有看你们滥杀无辜,教中人对我都……都挺好,而且经常帮助山下村子里的贫苦百姓……还帮助无家可归的孩子设立了育儿堂……」谢长冉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然后抬头,撞上我的眼,愣住了。
「既然如此,为何人人都称我们是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这……兴许是他们不了解……」
看着谢长冉尖了许多的下巴,我微微叹了口气,对他说:「过一阵子,你便离开吧,这里不适合你。」
他诧异我突然说出这种话:「可是孩子……」
回应他的,是我睡着的呼吸声。
16
谢长冉又偷偷往外递了两次消息。
天月笙跟我说这些事的时候,我并不怎么在意。
八分心神都用来对抗疼痛了。
反正他会做好一切,保护好一切。
我半靠在床边,天月笙坐得离我很近。
「手怎么这样冰?」
我一言不发,盯着他清凌凌的眼珠,想起模糊的记忆,千年前把他从他哥哥天月白手里救出来的场景。
他也是瞪着这样一双眼,呆,而且木。
天月季死在他面前,被天月白所杀。
曾经遮风挡雨、温润如玉的大哥被邪修侵占肉体,湮没灵魂,手刃了父亲、母亲、姐姐。
除了他,只留下一个婴儿存活,就是后来的天月初。
我师父本是天月教的长老,经此情况之后,急急带我逃离。
在我的再三恳求下,才同意带着天月笙这个拖油瓶。
他近百年不会说话。
最常干的事情是跟在我身后,看我做任何事。
不然就是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看书。
不点灯。
后来一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报仇」。
至此彻夜修行。
终于和我一起,在百年后手刃仇人,回到天月教。
只是我不曾告诉他。
为了和他一起报仇,为了曾待我如亲子的天月夫人和待我如同亲姐妹的天月季,我自愿服下了师父给的蛊。
越快强大,越快报仇。
教众要尊他为主,他却执意将我推上教主之位。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17
对彼此来说,我们是什么呢?
是结伴而行的鸟,每个人都缺了半边翅膀,所以必须相互扶持。
是缠绕生根的树,根须曾被人连根拔起,所以必须互相供给养料。
是漂泊无依的云,孑然一身,所以要依偎取暖。
我们是亲人,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唯独……从没想过成为爱人。
所有人都可能背叛我,唯独他不会。
「你同天霖阁的谁互通书信?」我睁开眼,掐断回忆。
「黄山。」他替我搓了搓手,手稍微有了些暖意。
「他相信你的背叛?」
「总有法子。」
我伸手贴上他的脸颊,他被我一冰,居然丝毫没动。
「我有些累了。」
天月笙的目光柔和落在我脸上:「累了就歇歇。」
「是真的有点累。」
当教主这么些年,外部虎视眈眈,内里纷争不断。
有人推崇,有人不服,教众心思各异,在权力和野心中倾轧。
疲惫不堪。
「我知道的。」
闭上眼沉沉睡去。
18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
兰警心叫竹箬给我把脉,我摇了摇头,把手腕抽了出来。
「天月笙可真行啊,不声不响把事情解决了。」兰警心赞叹道,「不愧是天月季那家伙的弟弟。」
「怎么了?」
「你睡着这几天,黄山声东击西,一面带人向我们讨要谢长冉,一面派人偷袭我教后方。」
「然后呢?」
「天月笙预判了所有,布置好人手,天霖阁那帮人被打得屁滚尿流。与此同时,天月笙还邀请仙门二十几家作证,当众揭穿了他们弟子戕害谢长冉,并且在谢长冉肚子里下婴儿蛊栽赃你的事实,还有很多腌臜事……」
「我们教派可算是洗刷冤名了。」
何为正?何为邪?
立场不同,选择不同。
正道中有坏人,魔道中也有好人。
可是偏偏一些人,不分青红皂白,挑起争端,搞事不休。
「甚好。」
「你怎么一点儿不惊讶?」兰警心啧啧称赞,「一开始知道天月笙和黄山互通书信我还担心他反水,没想到都是套中套啊。」
我微微一笑:「没什么好惊讶的。」
我同他,向来默契。
只是,快要死了这种事,怎么说呢?
19
再次见到谢长冉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天霖阁。
如今天霖阁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却执意当个料理杂事的总管。
不过他非要见我一面,却是我没想到的。
「对不起。」谢长冉的肚子平了下去,人还是一如既往瘦削。
和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完全不同。
不过半年,地覆天翻。
「没关系,反正我们都在互相利用。」我点点头。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并没有怀孕,而是中了蛊?」
「我还知道黄山让你对我曲意逢迎,套出天月教地图。还知道你恨我要死,恨不得立刻打掉孩子。还知道你故意装可怜,在我面前和天月笙争风吃醋。所以我故意亲近你,送你假地图,让你偷听到我怀疑天月笙,以为我们互相内斗。」
谢长冉脸色白了再白,嘴唇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还想知道什么?」
他吞吐半天,问:「那日我给你送桂花小圆子,你当时痛苦难当,也是装出来的?为了让我以为你虚弱无比,我天霖阁有机可乘?」
「那个啊。」我狡黠一笑,「是真的。」
「你……」谢长冉摇头,「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
「所以我初见你那日,给你下药的是谁?」我不想和他争论这个事情,转移了话题。
「我的同门师兄。」谢长冉眸子瞬间暗淡下去,「我视为长兄的人。」
和兰警心的推测还真是没错。
送他离开的时候,他将妖丹还我,执拗地问:「你不会死的,对吧?」
即便自己遭受戕害,明知道我不是坏人,我教行善颇多,却一直甘愿成为宗门的爪牙,也随波逐流叫嚣着「魔教必除,否则天下难安」的人。
是受害者,也是帮凶啊。
这样的人,也会担心我死不死吗?
我笑得很开怀。
「其……其实,某些时候,我也是很欢喜的。」
谢长冉的声音消失在风里。
20
天月笙见到我的时候,正在给我做点心。
这家伙怎么也开始学谢长冉了?
「我有事要同你说。」我站在他背后,看着他在揉面团,满手是面粉,脸颊也沾上了,居然有几分可爱。
「是说婚礼吗?」他的眼神亮晶晶的。
「不是。」我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脸,摇头,「我打算离开。」
「不许!你要去找谢长冉?」他面团也不揉了,慌得转过身,「不可以!」
「我要死了,打算找个好地等死。」我面带坦然,「谢长冉在我心里,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天月笙一愣,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谢长冉在我心里,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下子拥住我,哭了。
不对啊,我要死了这句话不重要吗?
「可是我要死了哎。」我提醒。
他捧住我的脸,郑重道:「不会。」
「可是师父曾给我喂下毒蛊……」
他用沾满面粉的手拉开自己的手腕:「我引渡了蛊虫的一半。」
「什么?你疯了吗?」我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腕,黑丝果然淡了许多。
「我已经在请王毒蝎研究解蛊毒的方法了,她是你师父的妹妹,天下第一毒手,一定有法子。」天月笙神情严肃,「即便药石无医,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死,多好?」
好什么好?
靠。
确实挺好的。
我眼里泛起泪花。
这是千年来第一次。
师父曾在我对着死去兔子哭泣的时候甩了我一巴掌,骂我无能懦弱、玩物丧志。
逼着我和不同的男人成亲然后被刺心脏假死于他人之手。
还诱我吃下毒蛊,痛苦连年。
不过至少有两件事她做对了。
一是把我捡回天月教。
二是在我的恳求下带上了幼年天月笙这个拖油瓶。
在天月笙害羞的神情中,吻上他的侧脸。
(尾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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