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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蔓蔓喜欢你

所属系列:情有所起,爱无归期

知乎盐选 蔓蔓喜欢你

暗恋了很久的高冷男神忽然要跟我结婚。

暗恋了很久的高冷男神忽然要跟我结婚。

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我,而是年纪到了,我恰好是他身边的适龄女性罢了。

但我依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就算是高岭之花,我也要把你拉下神坛。

1

我们第一次牵手是在确定关系之后。

是个雪天,后院的凉亭堆满了雪。

其实确定关系也很草率,如何定义草率还是要看你对于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

这么一回想,我对林景修还是期待太高了。

他像往常一样约我出去吃饭,我以为会是寻常的家庭饭局,可因为他在场,我还是打扮了很久。

等到了吃饭的餐厅我才反应过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记忆里,林景修不带任何情绪的开口。

「我希望可以找一个人结婚。」

我完全愣在原地,我想过林景修这副要单身一百年的样子,会如何开口说要谈恋爱。

极有可能是别人问他,能不能在一起试试看。然后他抱着科学探究的目光迟疑片刻,缓缓说出一句:「可以试试。」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林景修跟人谈恋爱的方式。

可能是为了顾及我的脸面,林景修顿了一下继续问。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我察觉到自己可能是皱了一下眉。

林景修马上给自己找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我只是觉得我们俩可能都没有什么时间,去认识别的什么新人了。」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二十二岁,林景修二十八岁。

据我所知,和林景修告过白的人不下三位数。

可他一直单身至今,这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个谜。

有时候我还过分自恋地想过会不会是因为我。会不会是因为我这个看起来活泼又可爱的邻家小妹妹。

现在看来,是因为忙。

他确实很忙,上帝还是很公平地赐予了每个人一样的时间。

他的杰出,他的优秀,他对于自己过分严苛的自我规划不容许他生命里出现什么别的差错。

在这个恰如其分的时间点,他急需一个妻子来完成他人生的指标,而我恰恰好是他身边最合适的适龄女性。

他看着我长大,他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那天,我其实也没有觉得被冒犯,我像答应别的男孩子约会请求那样答应了他。

我说:「可以试试」。

我们隔了好几天才继续联系。

好像确定的不是什么情侣关系,而是一份有时效的零时工合同。

他一个电话喊我,我就来了。

刚到他家的时候,天边还没有下起这么大的雪。

我跟林景修他们家的大人一向很熟,因为每年我都至少来这里吃一次饭。

我有次高烧都是林景修妈妈带着我去的医院,我们两家就像真亲人那样交好。

所以我跟林景修确定关系,谁都没有感到意外,我们之间的距离也没有因此变得拘谨或奇怪。

只是林景修爷爷有时候会感慨:「蔓蔓怎么一下长这么大啦。」

2

林景修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身风雪,外面雪应该很大。

他一个小时前跟我打的电话,说林妈妈想见我喊我去他家吃饭。

而他却比我还要晚些回来。

我还是有点渴望是林景修想见我,我这样懊恼地想。

但其实这样也行,我能见到他就让我觉得心满意足。

饭后,林景修说要送我回家,我们在飘着小雪的鹅卵石小道上散步。

我喝了点酒,不自觉胆子变得很大,玩心也变得重起来。

好在我在林景修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个孩子,我爱玩,爱疯,这点他一直都知道。

我放着扫好雪的道路不走,要去踩路旁被雪包裹的泥地。

其实我一直很得意于我这个身份,如果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林景修身边那么其实我做个小孩也没关系。

我只是不想他知道,我一直喜欢他,喜欢了那么久。

我怕他如果有天知道我喜欢他,会觉得这份喜欢太过热烈。

他承受不起,那么他就会疏远。

雪下得不算太厚,马丁靴踩起来没有平底鞋那么松软。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到雪融化的声音和我的极力压制的心跳声。

微冷的空气在我们身边流通,我知道林景修会在我身边,因为这个我觉得风雪突然没有那么寒冷起来。

我从几岁起就一蹦一跳地绕着林景修走,现在我已经二十多还是一蹦一跳地绕着林景修走。

而他似乎并不在意,他看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微光映照下显得更加骨骼分明。

这也许只是他抬头休息的空隙,而我却实实在在盯了他很久,目光相接,我的呼吸骤然乱了。所以我才这么手足无措地在卵石地面上打滑。

他伸手拉住了我,另一只手贴着我腰背上的大衣布料。

他对我说:「雪天地滑。」

是的,林景修是这样一个理智,疏离的人,他这样的人确实应该去当医生。

但他也不是冷漠,不近人情,很多时候他很能体察出人的情绪。

但在他的世界里事出必有因,所有的事情都必须严丝合缝地按照他的逻辑进行,所以他确实有些许的偏执和强迫症。

这点,他妈妈都要忍不了。

可他也取得了极高的成就,大家没理由因为太过追求完美而去苛责一个天才。

所以我想,我确实是他合理人生中的一个例外。

林景修拒绝别人会毫不留情面地罗列出理由。

上次他把仰慕他的学妹逼到回去复习荷尔蒙和多巴胺的分子式。

在他看来,爱情就这么一回事。他觉得亲情也许更加保险,因为这和责任与情感有关。

可是握住他手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就如同打开鸟笼的飞鸟,温度由他的手掌传递过来,却让我的脸火一样烧。

这是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作用吗,它们在我身上作用得这样快。

大概有五分钟,林景修没有松开我的手。

我跟他握了大概两个小时的手,期间他偶尔看看手机,给我解说他们医院的一个新病例。

实话实说我对新病例没什么兴趣,只是刚好是他讲,所以才觉得格外有意思。

作为回报,他也听我讲一些没头没脑的废话。

到我家门口,林景修跟我说完晚安,我才发现。

我的手出了薄薄一层汗。

3

开春的时候,林景修问我想不想要结婚。

我沉默了半晌,看着窗外还没完全融化的雪水。

林景修的长相和他的气质很搭,就像无星的夜晚疏离的月光,像融雪漫过青墨色的松柏。

我长到二十二岁,从来没有听说林景修犯过错。

就算犯过错,他也会极为迅速地找到解决办法,是个不会受到情绪干扰的人。

有很多人喜欢他,也有很多人骂他冷酷,但对于我来说,林景修什么样我都喜欢他。

他会解我那些看起来根本不会有最终解的数学题,知道各种元素要如何组成物质,会把一系列难懂的医学问题拆解成简单的甲乙丙丁讲给我听。

小时候我以为我只是崇拜他,但我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

我不希望别人也崇拜他,不想要他弹钢琴的时候有别人在场,不喜欢他同样亲昵地喊别人的名字。

某日偶然读到德国女诗人的一句诗

「我喜欢你,这与你何干?

你是我内心崇拜的神祇,

我对你无比信赖

在我心中筑起祭坛」

我想我对林景修的爱是这样的,在我认识林景修起,他就是我人生的方向,我的目标,我不断充实自己的理由。

但这些都和林景修无关,我对他的爱是这样,所以共享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稳赚不亏。

所以只是犹豫了一会,我跟他说:「我愿意。」

尽管他不是问的:「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4

接受林景修求婚的同年,我陪他去了美国。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这里留很长一段时间,也许是一辈子。

林景修和当年一起学医的同学在美国共同创办了实验室。

在出国前,我谁也没找了,找了十五年陪伴我至今的郑女士。

我的好闺蜜,郑思檀。

她知道我对林景修情根深种,并且多次表示不理解。

因为在她看来,林景修会是那种拿老婆去做实验的科学怪人。

我笑着回复她:「幸好我不是什么稀有人种。」

在她了解我们家的基本情况之后,她也逐渐开始理解为什么我那么喜欢林景修。

我爸爸那个每日不思进取的富二代很显然没有办法把这笔财富完好无缺地传递到我手里。

我爸爸希望我能找一个有实力的富二代,不要找像他一样的纨绔子弟,每天游手好闲。

他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准确。

我爷爷跟林景修外公曾经是战友,老一辈总说他们是过命的交情。

那时候我还觉得人和人的关系可以这么纯粹。

然后他们和妈妈一起死在了踏青的路上,死于山顶滑坡。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笔巨额的财产会落到我头上。

我爸爸倒是像疯了一样,没日没夜地玩乐,好像这笔钱永远都挥霍不完。

这些都是我生命里很灰暗的日子。

林景修陪着我走过我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所以我愿意用一生去偿还他。

更何况,林景修也是我见过最纯粹的人,他不是因为金钱才接近我,跟我相处也不带任何目的理由。

那天他跟年仅 10 岁的我解释死亡是一件什么样子的事情。

「医学上鉴定死亡的标准是脑死亡,但换个方式想。」

「只要你还记得他们,他们就还在。」

十六岁的他穿了一身肃杀的黑色西装,胸口别着一朵白色的百合,神情肃穆而冷漠。

他帮我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守夜那三天,靠在我床头陪了我三天。

我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郑女士已经干完了两瓶啤酒。

她拿着酒瓶撞了一下我的酒杯,酒潵出去不少。

「真狠心啊,陈蔓。」

我拍拍她的背,讨好地说。

「哎呀,反正这不是回国还有你嘛。」

郑思檀半眯着看着我,脸颊因为酒精泛起一圈红晕。

「别别别,你可别,你别到时候林景修不要你,你再回来找我。」

说完她也愣住了。

我拿起酒杯开始喝酒,酒精和空气一股脑往喉咙灌,割裂般的疼。

「蔓蔓…… 林景修不会不要你的。」

「他会。」

我知道,他会。

郑思檀这回倒是笑了:「可你也知道,他真的是个很负责任的人,当年你爷爷和母亲把你嘱托给他。」

「他就会对你负责一辈子。」

「你知道吧,这一辈子,无关爱情,只有责任。」

郑思檀虽然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看事情却极为透彻。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她比我要清醒很多。

可我还是要去赌一把。

赌,他也不会爱上别人。

大概半夜一点,我迷迷糊糊接到了一个电话。

郑思檀趴在我身上睡得很死,我脑袋昏昏沉沉好久才按到接听键。

电话里的声音我很熟悉,我好久之前就在想林景修这个声音去念佛经是不是也很好听,低沉得仿佛古佛祠内的钟磬。

他说:「蔓蔓,我们明天的飞机。」

5

次年,我们在弗罗里达州的一个小岛上完婚。

林景修难得陪了我一周。

我们像寻常的恋人一样生活,他看向我的时候好像真的那么深情。

蓝绿色的海倒映进他眸子里,他突然问我想不想要接吻。

我们婚礼上接过一个吻。

可没有这个热烈,我觉得可能是天气的缘故。

太阳下熠熠生辉的沙滩,带着腥甜气息的海风和沿着恋人身体荡漾着的海水。

如果可以,我希望时间能短暂地停止在这里,我羞涩得仿佛误入猎人圈套的路。

林景修在我耳边低笑。

「蔓蔓,你有点紧张。」

我故作轻松地跟他说。

「是,你吓到我了,你跟我说过人会因为恐惧而产生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用以增强力量……」

他用手拂过我的脸颊。

「…… 准备逃跑。」

他没说话,但表情很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浪轻轻拍打在我们身上,我扬着脑袋看着他,看到阳光落在他身上把皮肤染成太阳的金黄色,而他又太白所以显得过分耀眼。

好久他突然对我说:「你学得很好,但有时候也不是这样,人体的结构是很复杂的……」

我握着他的手放在我的眼睛上。

我说:「我听说一个有关接吻的说法。」

他抱起我到遮阳伞下。

「你可以通过亲吻来触摸一个人的灵魂。」

太阳的热量被削弱了大半,我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难过。

林景修捂住我的眼睛对我说:「慢点再睁开眼睛。」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观点。」

余后几天,我甚至感觉到我们的关系开始亲近,这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在我心口蔓延开来。

以前我很难从林景深的目光中看出别的什么东西,如果有那纯粹是我给自己加戏。

但我仍然不敢妄言林景修是爱上了我。

他说得很对,爱情是很复杂的东西,没办法用一两个公式解释清楚。

如果只用激素作为爱情的动因,那跟没有理性的野兽没有什么分别。

轻易说爱,是件很幼稚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才慢慢了解,林景修不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偏执科学家。

他承认自己的不足,知道知识的边界尚未突破,所以以谦卑地心态去面对生命,敬畏生命,理解生命。

这是我爱他的一个原因。

6

婚后我开始沉迷绘画,大概也是因为林景修很忙的原因。

我承认我是个恋爱脑,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围着他转,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生活。

而我也很早地从娇娇小姐的身份中脱离出来,大概这辈子做不了什么金丝雀,顶多做只花色丰富的野孔雀。

事实上,这就是我的老本行。

我爸爸觉得像我这样的就应该去学点艺术,趁他还能够支付得起高昂的嫁妆,嫁个好人家。

结果歪打正着,我也算真的喜欢绘画。

我把婚礼那几天的记忆画出来,把看到碧海和蓝天,看到粉色的沙滩和恋人身上浅色的光晕画出来。

意外获得了很多关注。

这一年我申请 m 国 y 校的美术专业,意外地通过了。

跟林景修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嘴角也挂着一抹笑,好像真心实意为我高兴。

我自认为我已经过上了我这辈子再难想象的幸福生活。

我的工作是我喜欢的,我嫁的人是我从小就想嫁的。

是的,原谅我的想象力如此匮乏,我只觉得生活的每一秒都好像来之不易,人确实应该且行且珍惜。

只是我没想到,生活就是怎么样都不会让你一直得意。

我收到了一条挑衅短信。

早在嫁给林景修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其实。

林景修需要做大量的实验,所以经常把我们的结婚戒指取下来。

时间久了,他习惯性把他放在身上,而不是带在手上。

但所幸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这一点我倒是很信任他。

可是我还是没办法做到完全忽视不见,所以我去了林景修的实验室。

这可能会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决定,可人总是要面对现实。

实验室里,林景修和另外一位金发的女博士相谈甚欢。

我深知,林景修什么时候是真正的快乐,什么时候是逢场作戏。

他的食指弯曲轻轻搭在唇边,眼睛因笑意带了神采。

他们真的是在谈论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我插不上嘴。

白色的灯光打在墙壁上,我感叹林景修的实验室真是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单一的,苍白的,却有无数生命在这里绽放又熄灭。

我谁也没通知就来了,然后又一个人走了。

路上遇见刘秘书,跟他随意寒暄了几句。

刘秘书说:「Sue 这会在忙提取实验,等会才会有空。」

我笑了笑,尽量显得这笑容没那么惨淡。

「也没有要紧的事情。」

刘秘书顺着我的目光看到林景修和他身旁的女博士。

「那是 Evelyn,这次提取用的新技术,她是这方面的专家。」

大概也觉得他们交谈得很快乐。

刘秘书补充了一句:「夫人,你知道 Sue 是这样的,他只对他觉得意义的事情感兴趣,Evelyn 在这方面比 Sue 确实要专业。」

我没有误解他们的意思,我只是无端感到自卑。

我想过要跟林景修报一个专业,我小时候就在想,如果能够赶上他跟他并肩,是不是他就可以停下来看看我。

可我知道,就算有林景修不厌其烦地给我辅导,我的物理化学数学也达不到他当年的水平。

他是异于常人的天才,而我最多算是优秀。

这时这自卑又卷土重来,像我的某种心魔。

这一瞬间我居然生出一种他们更加相配的错觉,然后我在心底里由衷地唾弃自己。

我从来不在乎林景修是否回来得太晚。

只是今天,他身上带着酒气。

我们的那枚婚戒藏在他包的夹层里。

玄关处的灯光冷冷淡淡,他伸手搂住了我。

这是他极少表现出来的亲昵。

欲望从心里逐渐蔓延,他把我压在客厅的沙发上吻我的脸颊。

我们的呼吸又乱又黏,我问他。

「Evelyn 在吗?」

说完,我心里那块巨石沉入海底。

林景修顿了一下,没顺着我的话继续回答。

「蔓蔓。」叫得温柔又多情。

我只能顺着他的动作,乖巧地接受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开始没有理由地流。

林景修在我的唇角尝到一丝咸涩。

他冷静下来,借着月光看我。

「你在难过?」

我没回答他。

可是他其实懂得,懂得怎么让我顺着他的心意无条件地包容他。

我只是没告诉他,我有多爱他。

他把我抱进怀里,温热的手掌护住我的腰。

然后轻声问我:「因为 evelyn?」

「不是。」

「我知道,就是。我跟 evelyn 没有什么,刘秘书跟我说你来实验室找我。」

「那时候我们在聊提取法和化学合成法的一些区别,虽然是同一种物质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其实不同。」

他最终还是比我大了六岁,六岁是两层代沟,是六年的阅历和我无法触碰到知识领域。

月光其实是没有温度的,只是我感觉冷。

林景修一直等着我说下文。

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只能装作我毫不在意。

「她是 A 校毕业的吧,跟你是校友吗?难怪你们有这么多共同话题。」

很久,林景修才给我回复。

他只是说:「蔓蔓,你是你。」

我吻过他的肩膀,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问他。

「你以后做完实验可以带上我们的戒指吗?」

他好像理解了一般说:「可以。」

7

神爱世人,刚好他就是这样悲天悯人的神。

我说不清胡可来找我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

她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穿了一身火焰般的红裙。

然后居高临下地带着悲悯地告诉我。

「你应该知道,林景修他不爱你。」

又多了一个爱林景修如生命的女人,刚好胡可的生命是林景修救的。

所以她爱上林景修实在是无可厚非。

但她可悲的点就在于。

我害怕林景修不会爱上我,却不会担心林景修爱上她。

所以她惺惺作态地讨实验室成员的欢心,每天换着法地对林景修嘘寒问暖。

这些都不足为惧。

我坚信林景深不会喜欢上这么空洞的大脑。

我只是有点累。

累的时候就会想,其实林景修从来没有说过爱我。

其实我的赌局从来没有开场,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让林景修爱上我的筹码。

我只是一厢情愿地赌,然后做好了满盘皆输的准备。

秋日凋零,生活过得平平淡淡。

有个导演看中了我的画,说如果可以希望能够做他下一部电影的素材。

我们线上聊的很开心,没想到他真是个很出名的华人导演。

他说我有幅画很有博斯的感觉。

「这对于我这样的画家看起来不太像是褒义。」

周德安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会有两个梨窝,这是林景修没有的。

林景修像个不敢侵犯的白玉雕像,身上没有任何其他的褶皱。

「你知道电影《七宗罪》的构图灵感来自于博斯的《地狱之光》吗?」

我笑着看着他:「是,但是你那么笃定我会喜欢博斯。」

「你这幅画就很有《人间乐园》的色调,很漂亮。」

但因为别的什么关系,我始终没办法跟他聊到尽兴。

我总是在想,世界上有人一眼可以看出你心中所想,而有些人的心思你却永远看不穿。

很久之前,林景修跟我在卧室里看一个关于博斯的纪录片。

我只记得这副画,色彩很棒。博斯总是擅长用这样华丽精致的色彩去描绘那样的虚无和沧桑。

原来我跟林景修结婚三年了。

三年来,林景修送给我最满意的一份礼物,可能是新婚时的那个吻,还有秋末的崭新的生命。

林景修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愣了好一会,我头一次看到他这种茫然失措的表情。

因此我觉得很新鲜。

林景修在吃方面从来没有要求过我,这几个月突然变得无比上心。

床边的瓶瓶罐罐全是维生素,我笑他养孩子太过科学了。

但他仍然很忙,这段时间几乎是他最忙的时间。

我知道我不应该过多占用他的时间。

直到那天,我收到胡可的短信。她说林景修在她身边。

她这做法实在是蠢得可以,我没什么心思跟她吵。

怀孕几个月,我几乎很神奇地没有什么过度的孕期反应。

我只是嗜睡。

睡醒看到林景修在我身边,我突然扯住他:「今天可以不走吗?」

那时候我没发现,林景修看到了我的手机。

他只是温和地笑了可能说了一句乖。

手机里面周德安发了一组他新拍的照片,他说:「如果可以,我觉得这组色彩也很适合你。」

我手机没有上锁,封面是我之前画过的松柏。

林景修家后院那棵。

8

小柏舟来到家里,我爸爸都跟着开心了一把。

他说他要来美国看看我们。

林柏舟小小一个,长得皱皱巴巴。一点都没有林景修身上的贵气。

林景修抱他的时候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好像有话要对我说,最后张了张嘴抱住了小柏舟。

我们给他取小名叫「白粥」

人做了母亲之后好像是会重新成长的,我头一次如此清醒地认识到。

我不了解林景修。

我以前以为我是完全不需要这些的。

爱他就像是我的神祇。我这一辈子都要坚决拥护的信仰。

可是我最终发现,这一切对林景修来说都没有什么其他意义。

我把我所能及的全部奉献给他,也没有想过他是否需要。

我爸爸来美国,我才发现他其实老了很多。

尽情玩乐没有让他永远年轻,他好像一直在衰老,怎么都没办法停止。

他抱起小白粥,轻轻哼着歌:「这歌,你妈妈以前哼给你听过。」

妈妈永远留在了他记忆里,由此他的生命仿佛永远停止在了那天。

我一直觉得他不是很合格的父亲,十六岁的林景修都比他更适合做我的父亲。

可是那天他突然哭着看着我。

「蔓蔓,我有时候在想,还是应该给你找一个爱你的丈夫。」

「荣华富贵根本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你身边的人。」

我决定找林景修问个清楚。

我会告诉他,我从十六岁那年就喜欢他,人生的每一步都在趋向他。

我将他供奉在神龛之上,并用余生为他建起祭坛。

十二月的街道是刺骨的冷,我推开这扇门。

半个小时前我打电话给刘秘书,他最后给了我一个地址。

我从来没想过,林景修会在外面喝酒。

我走到他身后的时候,他有点意识模糊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我一直把蔓蔓当成妹妹。」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觉得其实她可以没有我活得更好。」

「是我毁了她。」

他对面的那个人我认识,就是当年跟他一起做实验室的同学。

婚礼上他笑着调侃,说我长得很漂亮。

但更让我在意的是,林景修从来没有醉成这样过。

他从来冷静克制,不会做这种伤身又伤神的事情。

这个时候我发现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

林景修是喝酒的,只是每次喝得不多。

沙发那边的朋友耸耸肩,表示这一切与他无关。

我深吸了一口气,给他递了一个噤声的眼神。

然后我若无其事地走出了酒吧。

街上刚好下了雪,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牵手的天气。

9

这一年,我跟林景修离了婚。

我们之间终于干干净净。

小白粥四岁,还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德安问我有没有想法办画展。

我笑着告诉他,我要回国发展。

让我来慢慢跟你解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陈蔓。

我爱我的丈夫林景修很多很多年,在过去的那些年。

他是我的兄长,我的朋友,我的父亲,也是我可望不可及的爱人。

可爱情和这些感情终究还是不同的,而我对他的爱纯粹又炽热。

我实在没办法不要求他爱我,只要我在他身边,我就会更贪心地想,他能不能更爱我一点。

我对他的爱像酿好的酒,越久越醇厚,最后却只醉了我一个人。

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爱一个人是很难很难的。

我知道我跟林景修的爱情可能会无疾而终。

我只是有点贪婪地想,他不爱任何人,我对他也许是特别的,他不用爱我。

只要我在他心里有些许不同就好了。

我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没有任何人点醒我,也不是他做了什么很特别的事情。

要怪也只能怪他坐在沙发上跟奶奶聊天的时候过分自然,自然得我们好像一家人。

他身上毛衣的质感格外好,衬得他的皮肤那样柔顺白皙。领口轻轻贴着他的锁骨,让人莫名生出想去拥抱的冲动。

桌面上磨好的咖啡透出些许涩味,香气和屋子里的暖气混杂在一起。我突然感觉心情既雀跃又落寞。我马上反应过来,这种喜悦与失落是因为我的期待。

我期待林景修成为我的家人,我的爱人。

如果这愿望太过奢侈,那么做家人也可以。

然后,我如愿以偿成为林景修的妻子。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会是我成为他的妻子,而我在梦里想过他好几回。

可往日种种不过我的幻想,林景修应该和他爱的人共度余生。

所以林景修,我放过你了。

放过我对你无妄的爱,然后带着回忆或铭记或忘却地过一辈子。

林景修,祝好。

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情书。

番外 1 窗外雪

窗外下雪的时候,林景修就会想起陈蔓。

其实不只是雪天,任何天气都能让他想起她。

只不过雪天会更加频繁。

1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他对于陈蔓的情感。

他只是想把自己最好的都给陈蔓,而蔓蔓如果做他的妻子,会更加方便他照顾她。

最开始他就是这么想的。

所有的爱情,最后都会成为亲情。

但是在陈蔓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林景修也不算大,他就认定陈蔓是他自己选定的亲人。

可能不超过十二岁,他就觉得陈蔓小脸圆圆,眼睛很漂亮。

他从来没觉得这个小姑娘烦人,他会刻意去等她,想借着她的亲近去抱她。

陈蔓很喜欢追他,小腿笨笨的走几步会摔倒,他总是走几步要停下来看她。

陈蔓长得那么快,好像攀沿而生的藤蔓,每次他见她都觉得心头不一样的悸动。

她无疑是长得很漂亮的。

那一年他回国过年,看到她穿了一身红裙子坐在沙发上,丝绒的面料贴着她柔美的身躯,美得就好像一幅油画。

可笑的是,那不是他第一次心动。

可这方面他实在是非常迟钝,他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妹妹过分妩媚。

如果他单纯只把陈蔓当妹妹的话。

他有天梦到那双柔媚又白皙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而他毫无还手之力,只是看着梦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的梦魇。

他头一次想让陈蔓像藤蔓一样攀附他而生,希望陈蔓只活在他的目光之下。

可是这么多年的情感告诉他隐忍,而他恰好是这么擅长隐忍的人。

那天牵过她的手,他就想要抱住她,但他觉得自己过分夸张。

陈蔓真的像是极为纯真的少女,她似乎从来没有长大过。

但就是这样,她对自己的魅力毫不自知,却依然用纯真不带任何瑕疵地看他。

他觉得自己不值得这样看,迟早有天她会看穿他。

看穿他的虚伪,看穿他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地想要得到她。

所以带她去美国是有私心的。

他希望最好她永远也不要长大。

除此之外,他还有事业和理想。

很多年之后,陈蔓发现她其实很懂林景修。

林景修对于事业是近乎偏执地投入,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有时候他看到试管里的试剂融合沸腾,觉得自己好像一无所有。

他好想回去抱抱她。

好几次回家,他看到沙发上的少女已经睡着,他居然松了一口气。

他只是这样看着她,好久似乎被自己逗笑了。

他们结婚了。

窗外下雪的时候,他会感觉陈蔓爱他。

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碰到他的手指又把自己重新展开,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睡着。小心翼翼又过分可爱。

雪天,是他能够没有任何其他心思纯粹爱她的时候。

陈蔓怕冷,喜欢在天冷的季节靠近他,却又莫名其妙喜欢雪。

下雪总要出门去看,他们就这样坐在窗前看漫天的雪。

陈蔓跟他天南地北地随意聊天。

前天她画了一幅画被别人买走了,她其实没有画很长的时间。

那天路过家门口的时候,蹲了一只尾巴很长的鸟,尾巴上面有一种很特别的蓝色,又好像是绿色。

她说她觉得林景修像一棵树。

这些东西,没有什么逻辑规律,但他就是记得。甚至记得她美甲的搭配颜色。

她好像更喜欢墨绿色和深蓝色混杂的特殊颜色。

陈蔓对色彩的感知能力超乎他的想象。

她笔下的色彩这样吸引他。

粉色的沙滩,澄澈的海和一望无际的天。她的推特背景就是这样一幅画。

那是他们度蜜月的地方。

他喜欢那天下午,她眯着眼睛对他说:「你可以通过亲吻来触摸一个人的灵魂。」

上扬的眼角,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他甘愿把自己的灵魂给她,但是觉得自己这样实在下流。

他是有些下流的想法。

只是对陈蔓他说不出口。

然后是她红着眼睛问他能不能在实验后戴上他们的戒指。

林景修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所以到现在,他总是习惯性在摘手套清洁完之后戴上那枚婚戒。

尽管他们已经离婚几年。

他找 Ed 喝酒那天,问了他一些关于周德安的消息。

他终于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他对陈蔓这些非分之想早就让他没办法停手。

他甚至没有问过蔓蔓喜不喜欢。

他不知道蔓蔓喜不喜欢,她就被动得接受了这些。

实在是自私得不行。

他犯了一个大错。

一错错了好几年。

2

这年是小白粥出生的第十年。

他在新闻上看到她在国内的画展举办很成功。

然后他找了个理由回国。

找的理由很蹩脚,是参加高中母校的校庆。

他跟她是一个高中的。

隔了六年,她应该叫他一声学长。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好局促,紧张压在他心头喘不过气来。

他莫名其妙觉得她会来,所以在学校体艺馆三楼的画室等她。

一树春梨胜雪,透过窗来。

他想象她是如何坐在这里画画的。

她会调出什么出其不意的颜色,然后笑着展示给他看。

如果那时候,他陪在她身边的话。

然后他就看见了她。

陈蔓今天穿了身素白的裙,头发盘起来看起来有着不一样的气质。

口红很衬她,脸庞像洗尽铅华后的白净。

他从前觉得她明媚得不可方物。如今却觉得陈蔓就像白瓷一样易碎又出尘。

他们很快就相认了。

像是刻在灵魂深处的咒语,他再次叫她的名字。

「蔓蔓。」

3

林景修这辈子没追过女生,所以他现在确实有点犯难。

压抑住他们再次重逢的欢喜,他由陈蔓带着去路边涮了一顿麻辣烫。

他知道,麻辣烫不是什么健康的食物,但是还是咬了一口已经煮成深褐色泛着辣椒的香干。

陈蔓笑着看着他。

林景修第一次告白,在这么一个看起来并不高档的小吃店。

孜然和辣椒的气味弥散在空气里,油锅里的热气升腾进入空气里。

他又咬了一口半熟的火腿肠,好久他才敢去看陈蔓的样子。

「蔓蔓……?」

陈蔓像过去那样捧着脸看他,这是习惯性的动作。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改掉。

林景修碰到她那双眼睛的时候,忽然晃了神。

但是人总是无法把爱意说出口。

「别吃啦,你又不能吃辣。」

陈蔓突然心疼了一下。

很没出息地讲,她还是爱他。只是这份爱情并不是她生命的全部,她一直都觉得林景修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东西。

而她在这份爱里面成长,她并不是只会爱他。

当她看到林景修手指上的戒指的时候,她突然心虚了一下。

其实她也没摘,只是觉得方便,戴上戒指可以免去很多烦恼。

她对他们过往的种种放下,只是纯粹的喜欢。

林景修没有愧对她,她只是付出了应该付出的筹码。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林景修在喝了一大杯矿泉水之后脸红得像今晚的晚霞。

娇羞,这本来是用来形容少女的神情。

林景修难得「娇羞」地看着她。

「蔓蔓我喜欢你。」

番外 2 林间月

1

答应陪陈蔓去郊区竹林写生完全是下意识的事情,林景修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对陈蔓其实也是百依百顺的。

但是那天告白之后,陈蔓并没有马上答应他。

她故作高深地说:「那还是有点麻烦。」

他以为他们的麻烦会是陈蔓喜欢别人。

没想到是陈柏舟这个臭小子。

陈柏舟对于多出来的爸爸表示无力接受。

那天他拿着水果敲门,门那头站着跟他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精致小人。

那是陈柏舟。

陈柏舟眉头皱起,跟林景修做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

陈蔓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陈蔓去房间里换衣服,客厅就留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对峙着。

陈柏舟很没好气地开口:「你是谁?」

整个人像炸了毛的刺猬。

林景修自然地把水果切开。

「从血缘上来说。」

「我是你爸爸。」

陈柏舟一个暴起,被林景修摁在沙发上。

这就是陈蔓出来看到的全部画面。

陈柏舟眼眶红红不认输地喊:「妈妈,他占我便宜。」

陈蔓:????

陈蔓:「他说啥了?」

陈柏舟:「他说他是我爸爸。」

这短暂的沉默让陈柏舟有了思考的空间。

陈柏舟:……

林景修:……

陈蔓:「没道理啊,我生得不像吗?」

后面是林景修一顿饭收买的陈柏舟。

因为是他亲手做的。

林景修做饭是陈蔓走了之后才学会的事情,他记得陈蔓的所有口味,总是下意识照着她的口味做。

可惜他自己却不吃辣。

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把这些爱慢慢说给她听。

他只怕她不愿意听。

至于陈蔓,她从来不觉得爱林景修是件过分的事情,到最后他们分开,她也没觉得对后悔。

如果他们不相爱,那就一别两宽,她希望他们各自快乐。

但她实在喜欢了林景修那么多年,她的一生就是写给林景修隐晦的情书。

她因他而灿烂,依附他而生,却独立于他。

可是天意让他们都再次回头,那就不应该再有怨怼。

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们有着惊人的默契。

他们只有爱和不爱,无关付出和接受。

现在唯一摸不清头脑的就是陈柏舟。

林景修看着他的试卷,眉头以可见的速度,皱起来。

「我觉得你实在没有继承到什么优良基因。」

陈柏舟:「卧槽,我只有倒数第二题没做出来。」

林景修很简单地把试卷摊开:「这个你直接再求一个导,求一个值域范围……」

「你妈当年都比你厉害。」

惭愧惭愧,陈蔓当年是为了林景修写数学到半夜的那种勤奋。

到了晚上,林景修很识时务地说回酒店。

他跟陈蔓对视了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大概晚上十二点,他收到了陈蔓的消息。她问他愿不愿意陪她去竹林写生。

他以前习惯早睡,陈蔓其实也习惯早睡,但分开后的这几年,两人都默契地开始熬夜。

他回复:「好,我开车送你去。」

2

这次旅行,他们唯一没带上的是陈柏舟。

小柏舟在郑女士家蹭饭蹭得不亦乐乎,没空管爸爸妈妈到底是去了哪里。

这天晚上月色如水,竹林边月影疏疏。

陈蔓私心画了一幅速写,她很早之前就开始依着记忆画他。

记忆里的人突然从画里走出来。

陈蔓赶紧翻页找到一页空白。

林景修悠悠地说:「蔓蔓,你有点紧张。」

陈蔓:「你吓到我了……」

月光落在他脸上,睫毛落下淡淡的阴影。

「蔓蔓,你想不想看看我的灵魂是什么样的?」

(全文完)

作者:悠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