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穿成了祸国妖妃
所属系列:勤政小太后(已完结)
我穿成了祸国妖妃
勤政小太后
我穿成了祸国妖妃。
开局:榻上有男人,桌上有毒酒,国家要灭亡。
我:这种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娘娘,北疆蛮子就要打进来了,您也该上路了。」
一道尖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檀知瑶无意识地抬头,盯着眼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手中的后宫三件套——匕首、白绫、毒酒。
大脑瞬间宕机。
好家伙!
她不过是为了赶论文,熬了三天三夜,怎么还穿越了?
老太监见檀知瑶盯着鸩酒沉默不语,给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贵妃娘娘既然不愿,那就休怪老奴动手了。谁让娘娘您惹了众怒,只有您去了,禁军们才愿护着太子。您就当为了太子吧!」
贵妃??太子???
檀知瑶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她是京市大学历史学博士,穿越前她研究的课题便是那盛极即衰的短命王朝——虞朝。
没想到她居然穿成了历史上那位声名狼藉、人人喊打的虞朝末代太后!
老皇帝去世后,原身檀贵妃仗着自己是太子亲妈,天天插手政事,还和前朝的怀王牵扯不清,一对狗男女一通折腾,气死了驻守边关的镇北侯。
镇北侯一死,虞朝彻底地崩盘。
北疆乘虚而入,南下开战,不到半月,就打到了上京城外。
整个朝廷,都觉得是檀贵妃的锅。
他们逼着她自尽而亡。
檀贵妃死后,禁卫们护着小太子一路南逃。
树倒猢狲散,朝堂众人欲望迭起,如鬣狗般争权夺力,虞朝就此灭亡……
这是什么地狱开局!
两个小太监得了指令,上前攥住檀知瑶的手,老太监拎着酒壶朝她步步走来。
眼看着毒酒就要到嘴边了,檀知瑶的心一颤,狠心一咬舌尖,两行清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林公公,国家大义在前,本宫不敢不从。可本宫实在放心不下尚且年幼的太子,能否让本宫再看太子一眼?」
原身虽是草包,可也是上京有名的美人。
冰肌玉骨,艳若玫瑰,一双含情桃花一瞥,都能叫人酥了半边身子。
美人垂泪,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一向铁石心肠的老太监叹了口气,带着檀知瑶来到了东宫。
因还未举办登基大典,小太子如今仍住在东宫。
林公公推开东宫的大门,正准备走进去。檀知瑶见状立马拦住了林公公:「林公公,本宫……同太子有些体己话,能否行个方便?若你不放心,可以锁住这大门,本宫不过一个弱女子,决计逃不出去的。」
檀知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腕上玉镯摘下,塞到了林公公的手中。
林公公接过玉镯,看着那比玉镯还要白嫩三分的手,心痒难耐,一把握住后笑眯眯道:「娘娘,您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您心里应该清楚。」
檀知瑶被这老太监恶心得不行,强撑着脸上的笑容,抽回自己的手,点了点头。
「本宫知道。」
看着林公公后退几步,和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口,檀知瑶立刻关上了大门,缓步走至那张帷幕重重的大床,心中正盘算着要不要把小太子也带走。
当年发现虞朝的古皇城时,是她导师带着她去挖的。
她在那待了整整一年,里边的地形她门儿清。
没记错的话,在东宫的床下,就有一条通往城外的暗道!
「礼儿,母妃来——」
檀知瑶掀开帘子,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嘴,死死地捂住那声逸出喉咙的尖叫。
想象中的小太子并未出现在眼前。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双目紧闭的男人!
这不就是和原身一起祸乱朝纲的那个奸夫嘛!
怀王虞怀衍怎么会躺在这儿?
不能让林公公察觉到不对。
要是他进来看到虞怀衍躺在这儿,而小太子不知所终,那么她铁定立马被灌毒酒。
她不想死。
至于小太子……
历史上小太子和大臣们成功地逃出了上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檀知瑶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后,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双目紧闭的男人。
男人生得一副好相貌,清雅俊美,五官棱角分明,额头上还有一片血迹。
黑色的腰封紧紧地裹住男人劲瘦的腰。
男色诱人。
但此时的檀知瑶,最在意的却是系在腰间的那枚玉佩。
毕竟在乱世之中生存,钱财是必不可少的。
檀知瑶俯身向前,在男人腰间摸索着,解下玉佩。
这玉佩通体雪白,入手温润,上边的花纹更是巧夺天工。
这可是将来的国宝!
要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她定要捧上这块玉佩仔仔细细地瞧上好几天。
还有发冠上的那颗南珠,完全不输给奥西拍卖会上拍了九亿的那颗南珠……
檀知瑶摸上男人的头,抓住那颗南珠开始用力……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一时不察,竟生生地扯下了男人几缕墨发。
「嘶……」
昏迷中的男人察觉疼痛,皱了皱眉,随即睁开了眼。
檀知瑶僵在原地,直直地对上了那双幽冷深邃的眸。
「……」
现在把这些退回去还来得及吗?
男人坐起身来,打量着四周。
分明还是那副病弱模样,气势却十分威严,眼底的沧桑和寒意像是一头刚被惊醒的洪荒凶兽,看得檀知瑶双腿有些发软。
这通身逼人的气派,和记忆中的虞怀衍完全不同。
就像是……换了个芯子一样。
檀知瑶下意识地将顺走玉佩和南珠的手背在身后。
「怀、怀王,你、你醒了?太、太、太子呢?」
闻言,虞怀衍略有些讶异,回头看了她一眼:「结巴?」
檀知瑶瞬间脸蛋通红,想起自己的身份:「放肆,本宫不过是一时紧张罢了。」
「贵妃娘娘,时间差不多了,您快出来吧,正事要紧。」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是林公公!
眼看林公公就要推门而入,檀知瑶立马软声道:「林公公,本宫和太子相诉母子之情,一时情难自禁,望公公多宽容点儿时间。」
见林公公的绰绰身影在门外犹豫片刻,最后停下了推门的动作,檀知瑶剧烈跳动的心落回肚子。
如果虞怀衍还晕着,那她大可以一个人溜走。
可如今虞怀衍醒了,她又打不过他,只能带着他一起走了。
狗男人,算他好运!
她蹲下身,在床边不停地摸索着。
她记得暗道的机关就在这里!
虞怀衍看着床边的女人,眸中划过一道暗光。
她似乎在找密道。
这个密道是他建都时亲自监督修建的,参与的工匠都被他灌了哑药,她怎会知道?
「虞朝气数已尽,北疆蛮子打到上京城外,本宫被逼着饮鸩酒,待禁卫护着太子逃出京都后,你作为我的……」
姘头。檀知瑶把后半句咽回去。
「哎呀反正你的处境不会好到哪里去。本宫知道一条密道……」
话未说完,檀知瑶的手腕便被虞怀衍狠狠地抓住。
他一脸震惊:「你是说,朕的江山亡了?」
朕……的江山?
这大胆的言辞、这理所应当的语气……令人震惊。
他莫不是脑子被砸坏了?
这人都性命难保了,还想着谋权篡位呢?
檀知瑶尝试夺回自己左手的自主权,无奈对方力量太强,她选择放弃,右手继续在床边摸索着。
「怀王慎言,先帝虽驾鹤西去,可太子还在,何谈你的江山?」
虞怀衍翻身下床,拿下挂在墙边的长剑,声音冰冷。
「太子?国破之时不想着如何抗敌,竟要逃出京都!有这样无能的子孙,朕……皇陵里的那些老祖宗怕是都得活生生地羞死。」
可是太子他才六岁啊。
而且,您顶着大奸臣的身份,说着如此正义凛然的话,这合适吗?
檀知瑶翻着白眼,心中腹诽着,脸上突然一喜,找到机关了!
她小心翼翼地按下机关,龙床内侧的床板陷了下去,露出一条黝黑的暗道。
檀知瑶从桌上拿了根蜡烛,走了进去。
虞怀衍紧随其后。
这条密道如蛛网般四通八达,有的出口在宫中,有的出口在宫外的小巷里,有的却是死路,只有一条可到城外的树林。
檀知瑶举着蜡烛,站在交叉口处纠结,绞尽脑汁地回忆到底该往哪儿走。
而虞怀衍从她身侧走过,径直走向了左边那条路。
「你别乱走啊,这里有机关。万一迷路了,我们都得死在这儿。」檀知瑶连忙喊道。
可虞怀衍却置若罔闻,继续向前走着。
檀知瑶眼看他的身影要消失在拐角了,一跺脚一狠心跟了上去。
虞朝皇宫,御花园的一处枯井。
檀知瑶灰头土脸地跟着虞怀衍爬了出来,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只觉两眼一黑。
果然走错路了。
不远处,一队禁卫军骑马而过,马蹄声中隐隐地传来他们的对话声。
「兄弟们,燕王殿下说了,现在世道正乱着,谁找到传国玉玺谁就能登上皇位。等他凭玉玺登基,咱们就算有从龙之功。到了汴梁重建京都,大家伙又能吃香喝……」
话音未落,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飞出,瞬间割断了他的脖颈。
头颅滚落在地,微瞪的眼睛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下的马嘶鸣着。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后边的禁卫满脸。
剩下的禁卫们愣在原地,呆呆地看向长剑飞来的方向——
一袭墨色衣袍的男子立在不远处,眼眸冰冷地看着他们,周身的气势磅礴威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虽衣衫不整、灰头土脸,可依然能瞧出些倾城容貌,竟是他们遍寻不见的怀王和被请自缢的贵妃。
看着虞怀衍一脸煞气,禁军们知道今天没法善了,看了眼身后的檀知瑶,索性咬牙道:「怀王殿下,北疆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这上京守不住了!此下汴梁路途遥远,太子如今年幼,万一出点什么差错……我们都是给皇家卖命的苦命人,燕王比起太子,多了一份可靠,您莫怪……」
那禁军看着虞怀衍走近,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虞怀衍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的长剑,毫不嫌弃地扒下死去统领的盔甲穿在身上,随后长臂一挥。
寒光一闪,又一个人头落地。
檀知瑶脸色煞白地看着一路滚到她脚边的人头,僵在原地,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埋在地下的尸体她见得多了,可这种新鲜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兵临城下,你们不去御敌,便是逃兵,此为不忠;背叛太子,投靠燕王,企图谋反,便是叛军,此为不义。你们每一个,论律都该当问斩!你们若是洗心革面,此时随本王御敌,迎北疆、守上京,本王可以不计较今日之事!但若是要苟且偷生,做个懦夫,那本王现在就可以送你们上路!」
他身上的气势太过凛冽。
竟让一向不耻怀王的禁军们生出了一丝畏惧。
禁军们站在原地不敢应声。
城外的北疆大军足足地有数十万,可上京城中戍守的将士们满打满算也不过将将两万人。
而距离上京最近的济州的援军,至少还需半日才能到达。
如今出城抗敌,与送死无异!
虞怀衍看着禁军们脸上露出的犹疑之色,冷哼一声,挥手径直接划破他们的喉咙。
僵在原地的檀知瑶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史书、她的研究简直和真实的历史大相径庭。
这哪里是欺上压下的奸佞,这就是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杀神啊!
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出入呢?
檀知瑶望着他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史书上记载的另一个人——开国皇帝,虞行雁。
还未等她思索出个所以然来,一只有力的右臂将她拉上了马。
「告诉我,叛军大营在何处?」
檀知瑶被拉上贼船,此时也下不去了,飞快地在原主的记忆和史书的记载中搜寻:「在,上京城五里外的郦水河畔。」
虞怀衍狠夹马腹,马儿一阵嘶鸣,带着两人城外冲去。
与护城军厮杀在一起的北疆士兵看到来人,眼前一亮。
「那就是虞朝贵妃在朝堂上养的那个小白脸?别让他们逃了,杀啊!」
「将马上那女人抢下来给兄弟们尝尝滋味!」
一群北疆士兵举着兵器,朝着两人的方向涌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意。
檀知瑶吓得紧闭双眼,转身抱住虞怀衍的腰,心中满满的后悔!
早知道她在密道里自己走了!
下一秒,温热腥臭的鲜血喷溅上她的脖子,熏得她阵阵作呕。
虞怀衍握紧手中长剑,如银龙般游走于敌军之中,片刻便有无数生命消逝。
原本不抱希望、麻木抗敌的虞朝将士们错愕地看着如战神般地穿梭在敌阵中的二人,只觉得如梦似幻。
那……那是他们的怀王!
「虞朝将士们,随本王杀敌!」
「天佑虞朝!」
头顶上那轮红日从初升到高悬于空中,檀知瑶缩在虞怀衍的怀中,只觉得自己这身衣裳都要被鲜血浸透。
虞怀衍早已杀到兴起。
一开始他还会要她指路,到后来,檀知瑶只能死死地搂住他的腰,看他在敌阵中策马纵横,见敌便杀,如魔君降世!
「援军到了!」一阵惊喜的嘶吼声响起。
北疆敌军瞬间大乱,原本他们就被虞怀衍这不要命的打法震得肝胆俱裂,看到不远处如黑云般地压过来的援军后,哪里还敢再战,丢下武器四下逃散,被赶来的援军一网打尽。
马儿驮着两人回到了皇宫门口。
檀知瑶找了个借口,避开众人,偷偷地溜回自己的翊坤宫。宫中的宫人不知去向,大概是知道她的处境,树倒猢狲散,早早地逃命去了吧。
正好也省得她东躲西藏。
在殿内找到一盆清水,简单地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后,檀知瑶坐在榻上思索着。
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虞怀衍处。
虞怀衍身披银甲,手执长剑,看着眼前下跪的将领。
「济州守将刘遇元,见过怀王!」
一名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单膝跪地,望向虞怀衍的目光中满是敬仰。
他们收到的消息,是北疆的军队都快打到上京城了。
于是军队千里奔袭、日夜兼程,可还是晚了半日,本以为国将不保,可没想到怀王居然带领守城军们,硬生生地守住了上京城。
「济州?」虞怀衍眼中寒光更甚,「济州距离上京不过二百里,你手下皆是轻骑,收到消息后一天便可,为何拖至此时?」
刘遇元迎上那张布满寒霜的脸,后背汗毛直立,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冒出。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回怀王,末将昨日才收到消息。」
「昨日?」虞怀衍攥紧手中长剑,声音愈发幽冷,「太祖皇帝在时,命各郡县设烽火,若有敌情,烽烟便起,都打到国都了,你居然说昨日才收到消息?」
太祖皇帝,也就是开国皇帝,虞行雁。
「王……王爷」刘遇元紧绷着唇,艰难地开口,「您忘了明宗皇帝在时,有燃烽烟贺节的习惯,这几日正值端午,全国各地都在燃烽烟庆祝,各地将领看到烽烟也没有当真。守城军拼死送信,末将才得知……」
「明宗?」男人面露寒色,脸上因杀出重围染上的血还未擦拭,宛若地狱之主,喉间是令人压迫感的冷笑,「这等昏君,配称明宗?」
啊这。
刘遇元恨不得塞住耳朵,假装没听到这犯上之言。
可虞怀衍却只觉得还不够泄愤。
他自是有资格说这些话的。
因为此时虞怀衍这具躯体里的人,并不是虞怀衍本人,而是——虞朝开国皇帝,虞行雁。
虞行雁中毒死后,再次醒来,却不想穿越到了后世,成为自己不知道多少代侄孙的怀王身上。
至于自己那个刚刚驾崩的废物后人虞行止,竟能败家至此,让当年面对自己如败家之犬屈服于脚下的北疆,打到上京来!
也幸好没穿成虞行止那废物,不然虞行雁能气吐血!
理智稍稍地回笼。
虞怀衍意识到对于自己现在的身份来说,有些话实在有些不合时宜,声音稍稍地缓和了些。
「刘将军辛苦了,你先带将士们城外修整,本王会向太子如实地禀告你的功劳。」
刘遇元松了口气,转身正要离开。
背后传来一道薄凉的声音:「刘将军忠君护国,越是此时朝廷混乱不堪之际,越应当明白忠的是哪位君,护的是哪位主。」
刘遇元心中一沉,明白了他话中之意,朝虞怀衍抱拳行礼:「末将明白。」
翊坤宫内。
如今战乱暂时平定,宫人未归,檀知瑶正在纠结到底是留下还是离开……
在研究虞朝的时候,檀知瑶有一个十分敬佩的人,就是虞朝太祖,虞行雁。
而这里,正是虞行雁生活过的地方。
那个人在史书上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穷兵黩武、滥杀无辜,也有人赞他文治武功样样拔尖。
他弱冠之年起兵造反,将昏庸无能的前朝推翻,而后并没有休养生息,便出征同虎视眈眈的外族交战,打得诸国俯首称臣!
他耗费人力、物力修建边关长城和烽火台,税收之高一度让百姓们苦不堪言,可也是他命人出海与西域通商,让虞朝实现了真正的万国来朝、百姓安康。
明明是两个时空的人,可檀知瑶觉得第一眼看到那个人的事迹,便忍不住想探究,想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穿越的时机偏差了许多,可是能看见虞朝那些战乱中被损毁的史书,看看他居住的乾元殿,不也很好吗?
可是这皇宫,对于她来说,太过危险……
「娘娘为何事忧心?」
一道苍老、沉稳的声音忽然闯进她耳中,檀知瑶微怔,抬头便看见仙风道骨的老人手持罗盘立于门外,一双深邃的眸仿佛能吸走人的心神。
「你是?」
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老人行了一礼道:「老朽乃是钦天监监正,危荆简。」
檀知瑶皱紧了眉,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探究。
当年挖掘虞朝皇宫时,她与导师发现了许多的木简,上边是一些玄之又玄的预言,落款都是「危荆简」。
这些木简面世后,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上边不仅成功地预言了虞朝百年后的一些事,甚至还将千年后的许多大事也算了个十之八九。
而这些预言中,唯一失算的便是虞朝亡国一事。
木简上写道,在贞道年间,会有两颗辅星出现,辅佐出一代旷世明君。
可是,虞朝根本没有等到贞道年号便被北疆灭国。
檀知瑶对着这位古代的玄学大师行了一礼:「不知监正前来,有何贵干?」
危荆简抬头看向她,眼神沉静:「先帝驾崩已有一月,如今帝位空悬,虽然太子殿下只有六岁,但是也该确立登基的日子了。」
听到「太子」二字,檀知瑶如遭雷劈。
她终于记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事情了!
她的便宜儿子丢了!
「太子现下身体有些不适。」檀知瑶冲着监正尴尬地一笑,「不如监正改天再定日子?」
「娘娘可信命数?」
危荆简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方才,微臣见贵妃娘娘似乎有些愁思?」
檀知瑶也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尴尬地笑笑:「不过是有些后怕罢了。」
「命数如织,此刻不过种因得因。」
危荆简意味深长道:「贵妃娘娘乃是中兴之后,太子有您辅佐,才是真龙天子。」
檀知瑶若有所思。
门口一男声抢先道:「钦天监?不过一帮胡言乱语,不知所谓的神棍。」
虞怀衍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宫门口,手虚虚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
危荆简闻言,脸上却完全不见惶恐,反倒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阵虞怀衍,唇角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一切种种,命中早已注定。微臣夜观天象,三日后乃是登基吉日,切莫错过。」
檀知瑶见危荆简又谈到了登基日期,连忙出声将危荆简打发走:「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危荆简恭敬地行了一礼,便退出了东宫。
檀知瑶还看着他背影沉思,冷不防面前投射下一道阴影。
虞怀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信那神棍?」
檀知瑶默了。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坚定地摇头。
但她刚刚才经历了穿越一事……
虞怀衍瞥了她一眼:「玄术误国,朕当年……不是,太祖皇帝当年,便有一群风水术士信口雌黄,说他将会儿孙绕膝、子嗣满堂,结果到太祖逝世,后宫不也连个嫔妃都没有吗?」
嗯?还有这事?
史书上倒还真没有。
檀知瑶来了兴致:「不喜欢玄术,这便是太祖下令废止钦天监的理由吗?」
「也不尽然。」
虞怀衍捻了捻指尖,姿态漫不经心:「废止钦天监,是因为钦天监的神棍们妄图用神权干扰皇权,太祖皇帝杀尽术士,也是因着他们想误国愚民,结果到了后面那帮昏君手中,却从想利用钦天监愚民,变成了用钦天监愚己。」
这番剖析,倒是一针见血得很。
檀知瑶揉了揉眉心,逐渐地有些习惯他指着先皇先帝鼻子骂了。
虞怀衍和史书上的他,倒是一点儿都不像,性子和论调,反而……像极了那位开启虞朝盛世的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起于微末,一举推翻了前朝的统治。可惜登基后不到三年,就离奇地去世了。
檀知瑶正思索着,耳边忽然传来虞怀衍的声音:「本王此次前来,是为了太子失踪一事。」
那日林公公看着她进了东宫,如今她和太子皆从东宫消失。
一旦太子失踪一事被人发现,她百口莫辩。
檀知瑶心中一沉,拧着眉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东宫?」
虞怀衍倒也不隐瞒,将那日之事细细地盘出,听得檀知瑶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是说,你到东宫时,殿外无一人看守,刚进东宫不久便被人砸晕?」
这事有蹊跷,小太子身边的大宫女青芝是檀知瑶娘家的家生子,檀知瑶入宫时将她带进宫,家世清白,不可能是别人安排的奸细。
且这青芝人生的机敏,又有些武功傍身,就算小太子被贼人掳了去,也一定会留下打斗的痕迹。
可东宫内的摆设一切如常,倒更像是小太子自愿地跟着人走的。
且从今日之事来看,虞怀衍武艺高强,一人带着她这个累赘闯入千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怎会如此毫无防备地被人砸晕……
檀知瑶越想心越乱,干脆一股脑将心中的猜测全部吐了出来。
虞怀衍微微点头,脸上却无半点波澜:「今日林公公逼娘娘饮鸩酒一事,背后定有人致使。娘娘不必害怕,本王会处理此事。若有人问起,娘娘便称太子受惊起了高热,卧病在床,这两日本王会仔细地调查此事,找到太子。今日发生太多事,娘娘先休息,本王先行告退。」
听到虞怀衍的话,檀知瑶莫名地安心了许多,目送着虞怀衍的身影离开了翊坤宫。
虞怀衍离开翊坤宫后,并未回府。
他准备先去东宫,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不知为何,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这具身体之前的记忆,许多事情只能记个大概,再往深处想便是一阵头疼欲裂。
想着今日檀知瑶频频地投向他那满是疑惑的眼神,虞怀衍又是一阵头疼。
看来以后行事要谨慎些。
今日他刚穿过来,又碰上了北疆攻城,情绪激动了些,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毕竟借尸还魂这样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被人察觉到什么端倪,只会惹来麻烦。
虞怀衍刚跨入东宫大门,正巧与人撞了满怀。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敢撞爷爷我。」一位老太监被撞倒在地,嘴里骂骂咧咧。他怀中鼓鼓囊囊,一些金玉之物更从袖中掉出,散落了一地。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都怪那个檀知瑶,原本这个时候早该死了,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从东宫里消失了。
呸,他就该直接勒死那个贱人。
办砸了大人们的差事,他们不会放过他。不如趁着混乱拿上点钱财,逃出宫去。
虞怀衍看着往怀里揣金簪子的林公公,眼中划过一道暗芒。
一旁的两个小太监吓得两股战战,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林公公将最后一块玉珏塞入怀中,一抬头就瞧见一身穿禁军盔甲、手握长剑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禁军怎么会在这儿?难不成是大人们已经知道这事办砸了?
林公公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那檀氏胆大包天,居然挟持太子逃走——」
话音未落,一阵寒光闪过。
三颗人头落地。
太子失踪一事不能泄露,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虞怀衍处理好尸体,来到了东宫内殿。
将殿内细细地检查一遍后,他皱紧了眉头。香炉香味正常,桌上的茶水正常,房间内更没有什么血迹……
一切的痕迹都表明,太子是自愿地走的。
可,能让太子信任并愿意随之离开东宫的人是谁?
翊坤宫内。
虞怀衍走后,檀知瑶坐在内殿发愁。
宫中人多眼杂,要想把太子失踪一事遮掩得天衣无缝,少不了可用的人手。
「娘娘,娘娘!」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下一秒,一个穿着粉色宫装、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宫女跑了进来,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看到檀知瑶好端端地坐在床上,小宫女圆溜溜的眼眶瞬间通红,大颗的眼泪往下落,冲上来抱住她的大腿「嗷嗷」大哭。
一个冷着脸的青衣宫女紧随其后,脸上虽没什么情绪,但那双眼睛在看到檀知瑶时,闪过了一丝惊喜。
粉色宫衣是茯苓,青衣是百草。
檀知瑶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的茯苓,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站在一旁的百草虽未出一言,可只要想到那群以下犯上的狗奴才,眼中的怒气更是藏都藏不住。
这两人是她宫里的大宫女,从小和原身一起长大,对原身更是忠心耿耿。并且都有一技之长,茯苓善毒,百草一手易容之术更是真假难分。
檀知瑶被灌毒酒前,两个人拼了命地上前阻挠,结果被人打晕拖了下去,不知去向。
看到她俩平安归来,檀知瑶心中也松快了不少。
这不正好打瞌睡送枕头嘛。
檀知瑶拍了拍茯苓的头,让她别哭了,接着将现在的情况告诉她俩。
「太子失踪?!」茯苓惊讶地出声,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檀知瑶头都要秃了:「钦天监监正危荆简算出吉日,三日后便是登基大典。虞怀衍说这两日他会找到太子,我们只要瞒住太子失踪一事即可。」
百草听到虞怀衍,眸中闪过浓浓的厌恶。
在她看来,自家娘娘有今日之祸,都是那个男狐狸精害得。
檀知瑶看得分明,她如何不懂这是与虎谋皮。
现下朝堂上下,全是豺狼虎豹。
今日和虞怀衍历经多事,看起来和他倒是更像一根稻草上的蚂蚱。
如今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她抬头看着两人,吩咐道:「今日宫中乱成一片,翊坤宫的宫人如今还未归来,一切还来得及。百草,你先守住延年殿,就说太子起了高热,不许任何人进去。」
「茯苓,你去太医院守着,若是看到王医正,带他来见我。」
王医正是个胆小的聪明人,她相信他知道怎么选。
「是。」
晚间时分,太阳西斜。
四下逃散的宫人陆陆续续地回到了翊坤宫。
若是国亡了也就罢了,如今北疆蛮子被击退,她们若不回到原来的岗位上,便是私逃出宫,这可是死罪。
檀知瑶咸鱼般地躺在贵妃榻上,时不时地看向窗外。
「娘娘,王医正来了。」茯苓的声音传来。
檀知瑶从贵妃榻上弹起,正了正衣裙,高声道:「进来吧。」
茯苓带着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太医踏入内殿,来人手中还提着一个药匣。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王医正进了内殿,便「扑通」一声跪下,心中不停地猜测上头那人的意图。
檀知瑶起身,上前扶起王医正,一脸担忧道:「今日城中动荡,宫里混乱,本宫担心太子安危去东宫看太子,没想到太子受了惊,发起高烧。那些宫女、太监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本宫只能将他抱回翊坤宫,安置在延年殿。」
「本宫早就听闻王医正一手回春之术,太子的安危就靠医正你了。」檀知瑶看着王医正的眼中,满是信任。
闻言,王医正的冷汗流得更多了。
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他能进太医院,不过是因为自己祖父曾救过先帝一命后,求来的赏赐罢了。
他对此很是无语,太医院是什么好地方吗!!!
动不动就得陪葬!!!
为了保命,他努力地在太医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成为了有名的「摆王」,没想到还是被盯上了。
面前这张芙蓉面,在他眼中成了催人命的阎罗。
王医正拎起宽大的袖子擦了擦脑门儿的汗,硬生生地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娘娘过赞了,微臣不才,怕会惊扰太子圣体。太医院中的李太医最擅——」
话还没说完,就被檀知瑶打断:「诶,王医正怎能如此妄自菲薄?本宫相信你的能力。莫要多言了,快随本宫去看看太子吧。」
说着对着茯苓使了个眼神。
茯苓上前,半引路式半强迫地带着王医正来到了延年殿。
百草正守在延年殿门口,见三人到来,微微地一侧身,推开殿门。
三人踏入延年殿,因天色昏暗,烛火幽幽,里边的情形看不真切。
依稀能瞧见,房间内侧的大床边的帷幕已被放了下来。
王医正回头,见檀知瑶冲他点点头,心中默叹一口气,拎着药匣赶鸭子上架似的往前走了几步。
「太子殿下?」行至床前,王医正唤了几声,可帷幕内没有动静。
王医正疑惑地回头,刚想开口,站在他身后的茯苓势如闪电般地将什么东西塞入他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王医正跪在地上,疯狂地抠嗓子眼,希望能将药丸吐出来。
「王医正,这是我家茯苓特意配的毒药。一颗下去,若是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就会肠穿肚烂,死得无比痛苦。」檀知瑶压低声音,故意夸大其词。
王医正停下动作,望向檀知瑶:「娘娘有何吩咐,微臣必当全力相助。」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省力。
檀知瑶见他如此配合,也不绕圈子:「很简单,只要王医正在这里说几句话就行。」
殿外,茯苓已将高美人领至延年殿前:「贵妃娘娘还在延年殿内,还请贵人在此等候片刻。」
待高美人轻声应下后,不着痕迹地在柱子上敲了三下。
檀知瑶听到声音后,冲着王医正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贵妃娘娘放心,按照这个药方,抓几服药服下去,太子殿下就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殿下到底年纪小,又是受惊引起的高烧,这几日尽量不要让其他人惊扰了太子殿下。」王医正无奈地开口。
「多谢王医正了。茯苓,你替本宫送王医正回去吧。」檀知瑶一边说着一边将解药塞到王医正手中。
不一会儿,大门推开,王医正提上药匣快步地走出殿门,想要远离这是非之地,一抬头便瞧见了后宫八卦之王——高美人。
这高美人是京中一小官之女,在宫中既无恩露,也无根基,样貌也只算得上一句小家碧玉。
本该是后宫的透明人,可她却天生爱八卦,靠着这门特长,博得了许多小宫女的好感。
这么说吧。
什么瓜要是被这高美人知道了,不到第二天,这个瓜整个皇宫差不多都知道了。
王医正心中哀叹,贵妃果然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自己。
自己这是牢牢地被绑在了贵妃这条船上了。
高美人不愧是宫里第一小喇叭。
不到第二天中午,后宫之中,所有人都已知晓小太子惊吓过度,重病不起。
延禧宫中,淑妃正在梳妆,即便是盖了一层又一层的粉也遮不住她眼底的乌青。
那帮废物牛皮吹得很响亮,可昨日那般混乱之下,小太子没死,檀知瑶那个贱人的毒酒都送到嘴边了,竟也还活着!
明明她更早进宫,更是生下了先皇的第一个儿子,可她竟然要对着比她小了十多岁的檀知瑶行礼问安,凭什么?
「嘶 ~」
淑妃蹙起眉头,眼神凌厉地看向一旁梳头的小宫女。
「拿出来!」淑妃呵斥了一声后,小宫女颤抖着拿出了三根银色的发丝。
淑妃瞧见,眼底深谙了下去。
淑妃深谙了一眼旁边的贴身婢女秋香,对方拎起了小宫女的胳膊便往外拖,小宫女哭喊着求饶。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小宫女跪地求饶,然而淑妃却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满是失落。
「娘娘饶命,奴婢姐姐没办成娘娘的差事,有负娘娘厚恩,可她刚给奴婢送了口信儿过来,想要将功补过。」
「什么口信儿?」
淑妃在檀知瑶的宫里安插了自己人,本想借着暴乱,让她杀了小太子。
「昨夜,姐姐瞧见,茯苓倒掉了小太子的药汤。」
秋香拧着眉头问道:「许是小太子觉得苦不肯喝?」
「若是不肯喝,茯苓定要去求贵妃娘娘亲自喂,可她没有,直接倒了。姐姐还说这孩子若吓到,怕是夜不安枕,可昨夜太子殿下的房中并无半点吵闹,就像……」小宫女低着头不敢乱说。
「就像什么?」淑妃追问下去。
「就像……没有活人!」
淑妃细细地咂摸着这句话,嘴角冷笑着。
「檀知瑶啊檀知瑶,我倒是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淑妃选了一只金凤钗递给了秋香,装扮好以后,搭着秋香的手上了鸾轿,仪仗浩荡地往翊坤宫赶去。
深夜,翊坤宫,延年殿。
檀知瑶看着空空荡荡的太子床榻有些出神,外人不知她此刻正在努力地搜索着关于太子的记忆,希望能够提供一些线索,加速找到太子。
「吱呀——」
谁?
檀知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刚好瞧见虞怀衍从窗外跳了进来。
!!!
大半夜的,他怎么过来了?
这是有心坐实了奸夫淫妇的名声吗?
虞怀衍双脚落地,也是眉心微微跳动,紧紧地蹙着眉。
他怎么走到翊坤宫,习惯性地就跳窗了?
难不成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和习惯?
以后,绝对不能这样了!
「有太子的消息了?」
檀知瑶开口问道。
虞怀衍深夜来访,以为是太子一事有了新进展。
「我见门外有人守着,怕惹人误会……所以……」虞怀衍有些心虚地理着衣摆。
「哦……」檀知瑶敷衍地点头。
「淑妃娘娘到!」
门外小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喊着。
檀知瑶顿时从椅子上弹起,快步地走到门口,向外探望了一眼,瞧见那一身华贵的女子已然到了院子口。
淑妃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屋子里还多了个大活男人!
此刻,虞怀衍想要出去也来不及了。
关于他们两人的闲话本就不少,上次毒酒有惊无险,如今若是再被淑妃撞见深夜私会外男,只怕自己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这么想着,檀知瑶凌厉的眼神看向虞怀衍……
而虞怀衍正准备藏进柜子里躲一躲,谁想背后传来一股力,一个不察,自己就躺在了床上。
只见檀知瑶一张嫩白的小脸此时透出了几分杀气,迅速地扯过一旁的被子将他从脚底盖到头顶,给他捂了个严严实实后,拉上了床帘。
几缕带着湿润的墨发落在虞怀衍鼻尖,留下几缕花香……
下一秒,眼前一片漆黑。
……虞怀衍在被窝里无语躺平。
「妹妹,姐姐听说太子病了,特意前来探望。」淑妃人还没进来,声音已透过紧闭的门传进屋内。
下一刻,浑身珠光宝气的淑妃进了门。
尤其是那一只金凤簪子,是她生燕王时,先皇送她的,淑妃喜欢戴着它到翊坤宫招摇。
「多谢淑妃好意,不过太医交代了,太子他受惊过度,不易见客,本宫替太子谢过淑妃了。」
檀知瑶连一杯茶都不想给她上,那副速速打发了她的态度,更是让淑妃怀疑。
「妹妹说的是,只是我昨夜梦见陛下,他说自己心里挂念太子,定要托本宫来瞧瞧,即便是不能见面,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见不到还要听声?
檀知瑶心在里翻白眼。
这第一次拒绝了,第二次便不好拒绝人了。
檀知瑶想尽快地打发走淑妃,只好一只手伸进被子里猛掐虞怀衍的手臂。
虞怀衍吃痛,撩开被子一角用眼神狠狠地瞪着檀知瑶的方向,仿若蛰伏的凶兽。
二人眼神短暂地交锋。
虞怀衍:(瞪)你想死?
檀知瑶:(瞪回去)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被发现太子没了,你在我床上,咱俩谁都别想好!
虞怀衍:「……」
虞怀衍只好配合地闷哼一声。
「听到了吧?姐姐。太子病着,心情不好,姐姐勿怪。」
檀知瑶说完。
谁想淑妃竟不死心,想要拉开帘子,进去瞧个仔细。
「淑妃娘娘,您再往前,只怕会过了病气。」
茯苓伸手拦住淑妃,话虽都是为了淑妃好,可她一介婢女竟然敢拦着主子,真是该死。
秋香扯过茯苓的手,扬起手臂便要给她一个巴掌。
檀知瑶眼神微寒,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眼神阴冷地看向淑妃说道:「淑妃,你到底是来探病,还是向本宫耍威风?本宫念你年长,尊你一声姐姐,可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然后她紧接着高声道:「贱婢以下犯上,敢对本宫动手,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砍了她的爪子。」
外面的禁军已被虞怀衍收服,很听话。
两个金瓜武士闻声进门,直接将秋香按在了地上。
淑妃没想到檀知瑶今日如此强硬,心下一慌,软了语气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姐姐不过是一时着急,秋香也只是护主心切。」
求饶了?
檀知瑶冷哼一声。
这次轮到淑妃为难了。
「陛下心中惦记太子……」
「陛下若是惦记太子,定会托梦给本宫,姐姐莫不是年纪大记错了,记错了你是谁的母亲,谁又是你的儿子?陛下若给你托梦,惦记的该是燕王才对。要不,本宫许你出宫去燕王府上小住几日可好?」
淑妃眼角抖了抖,看向檀知瑶的目光越发不善。
「太子乃是国本,本宫身为长辈,定要亲眼瞧见他病得不重,才能安心啊,不然心中难安,朝堂百官更是如此。妹妹,本宫只瞧一眼,定不会惊扰太子,如何?」
先帝不好用了,便抬出了百官?
这淑妃当真是难缠。
「本宫是太子生母,自然不会害他,这太医嘱咐太子病重不能见风,淑妃姐姐非要来瞧一眼,莫不是不想让太子病好?」
此话一出,淑妃更觉得太子的病有蹊跷。
可她又担心这是檀知瑶设下的陷阱。
淑妃拽着帘子,檀知瑶拽着她的手。
两人一时僵持着。
「娘娘,微臣早已说过,太子的病是会传染的,您非要亲自伺候,若是不幸染上了,微臣万死啊!」
只见,王医正拎着自己的小药箱,小步地从门外跑来,面上一片关切之意。而百草正跟在王医正身后。
传染?
淑妃心中一惊,退后了几步,手指立刻松开了纱帘。
瞧着重重帘幕之下,再细细地咂摸着刚刚檀知瑶的话,她莫不是故意激惹自己去掀开帘子?
后宫之人心思本就重,都有多疑的毛病。
她抬眼看向檀知瑶,瞧她眉间微蹙,似乎有些懊恼神色,顿时一阵后怕。
但就此离去,淑妃心里不甘,看了看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王医正,心中又生一计。
「这位太医倒是瞧着有点眼生,怕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乡野大夫。妹妹你别是被他给诓骗了。太医院的吴院判已经侍奉过三代帝王,家中世代为医,还是他来瞧瞧,本宫才能安心。」
吴院判正是她的人,只要吴院判一把脉,就知道檀知瑶说的是真是假。
檀知瑶正想回拒,没想一向明哲保身的王医正却抬起头,认真地瞧了瞧淑妃的脸,开口道:「淑妃娘娘,微臣斗胆问一句,您近来,是否夜不安枕,夜里时常觉得胸口憋闷,心跳如鼓,早上起来更是口气很大……」
淑妃瞪大了眼睛看向王太医:「你,你怎会知道?那本宫这病……」
王太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摇摇头说道:「还是晚了些……」
淑妃顿时紧张了,这些病症,吴太医把脉的时候都未全说对呢,难道她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没想到她居然看走眼了,这个王医正还真有两把刷子。
淑妃强忍着将手臂伸过去,本着让人家仔细瞧瞧的心思,咬牙说道:「算你有点本事,那就快些治好太子,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说完,淑妃便打算离去。
「站住!」檀知瑶喝道。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不发火,是不是当她是傻子啊。
今天她高低得治治淑妃,才能让她安分几日。
檀知瑶冷哼了一声,茯苓立刻给她搬了把椅子过来,端庄地坐上去,大有几分已经是皇太后的威严气势。
「淑妃,本宫与你一同侍奉先帝多年,本想着一场姐妹,不想太过苛责,可如今为这太子和虞朝的未来,本宫不得不立下规矩了。」
淑妃扭头,轻蔑一笑。
「本宫与先帝乃是年少夫妻,你凭什么给我立规矩?」
「夫妻?」
檀知瑶冷笑一声:「就凭本宫乃是太子之母,薨后可与先帝合葬帝陵;而你,只能葬于妃陵。」
一句话,气得淑妃脸色惨白如纸。
这正是她最在意的地方,偏偏被檀知瑶轻易地点出。
「檀知瑶!」
淑妃气疯了,在殿前直呼檀知瑶的名讳。
「淑妃,你僭越了!」
「啪!」檀知瑶拍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冷斥道,「淑妃僭越,本该严惩,念燕王无辜,不降其位,罚俸一年。」
顿了顿檀知瑶又道:「淑妃管教下人不利,险些害太子病情加重,危害国本,禁足半月,抄写佛经百遍,为太子祈福。」
淑妃瞪眼:「什么?」
淑妃想要争辩,可被檀知瑶的气势压倒,只能生生地咽下这口气。
她自己也清楚,只是禁足半月而已,罚俸一年而已,再吵,只怕真要当场降位了。
那时候,自己见了檀知瑶可就要行跪拜大礼了。
「淑妃,你还不谢恩?」檀知瑶挑眉。
银牙紧咬,淑妃对着檀知瑶微微颔首说道:「贵妃宽宏大量,臣妾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说完,她狠狠地「哼」了一声,这才离去。
秋香还被禁军扣着,方才她想要喊淑妃救她,可她又不敢,毕竟淑妃自己看起来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秋香抬眼看向檀知瑶,瞧见她依旧冷着一张脸,赶紧压低了眉眼,跪在地上告饶。
「娘娘饶命!」
敢在翊坤宫打人,那就是没将她这个翊坤宫之主放在眼里。
「拖出去,打她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怕是没打完人就没了。
秋香立时痛哭。
「贵妃娘娘饶命,奴婢愿意帮您!」
背主背得如此毫无负担吗?
真没想到这秋香竟然是一颗墙头草。
而且这么容易就吹到自己这边了。
白捡的奸细不要白不要。
「好,本宫给你个机会。」
说完,檀知瑶给了茯苓一个颜色,她立刻捏着一颗红色药丸塞进了秋香的口中。
「半月来换一颗解药,否则五脏六腑如被万蚁啃食,整整疼上三天三夜才会死去。」
闻言,秋香恍若被抽去了骨头一般,扑在地上浑身「簌簌」地抖着。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跪好。
「请贵妃仗责奴婢!」
倒是聪明,知道自己这样回去,必然会被淑妃怀疑。
檀知瑶挥挥手,意思了一下打了她十大板,叫人将装晕昏死过去的秋香给抬回延禧宫,半个月后,她若想要解药,必然要带些檀知瑶想要的消息回来。
等人走了,虞怀衍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檀知瑶问道:「真有半个月发作的毒药?」
「怀、怀王?您怎么在……太子的床上?」
茯苓惊呼出声,而百草脸上的神色更冷了。
这个男狐狸精居然半夜进宫,对着娘娘自荐枕席,真是不要脸!
檀知瑶扶额:「他来说太子的消息。」
檀知瑶看向茯苓,茯苓这才解释着说道:「我给她吃的是慢性毒药,她每天都会觉得手脚冰凉、头晕恶心,但症状会逐渐地减轻……半个月毒性就消失了。」
「有意思!」
虞怀衍从床上翻了下来,看向檀知瑶:「东宫没有打斗和毒药的痕迹。我已经派人守住上京城门,只要太子还在上京城,就一定能找到他。」
檀知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虞怀衍看着她,墨黑的眼中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看不清情绪。
檀知瑶被盯得有些发毛,难道是自己摸了他一把,他介意?
那不是事权从急嘛,当她喜欢摸他呢!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回忆起刚才的手感,她下意识地拈了拈指尖。
好像,确实,还不错。
檀知瑶轻咳两声,将思绪扯了回来,刚想开口解释,没想到虞怀衍却收回了眼神,转头向外走去。
捉摸不透,喜怒不常。
檀知瑶在心中腹诽。
原本已经到了门口的虞怀衍忽然停住了脚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半转过头来,丢下句:「彩云易散,皓月难圆。」
随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檀知瑶细细地咂摸这八个字,心中一片苦涩,她又何尝不知呢?
延禧宫中。
淑妃气得摔碎了珍贵的龙泉粉青釉纸槌瓶,又抡起了旁边的豇豆红釉菊瓣瓶,只是才一抬手,秋香趴在门口哭着说道:「娘娘,砸不得啊,那是先皇特意命人给您烧制的生辰贺礼啊。」
听到秋香的声音,淑妃冷静些许,接着她抱着瓶子痛哭流涕一场。
「陛下,您睁开眼看看啊,陛下尸骨未寒,檀知瑶那贱人欺负臣妾,您快为臣妾做主啊。」
「陛下,臣妾心痛啊,您将檀知瑶那贱人带走吧……」
秋香扑在她的身上跟她抱头痛哭。
缓了一会儿,淑妃才瞧见秋香身上有些血迹,浑身更是凌乱得不成样子。
听说檀知瑶打了她板子,气性更重。
「你是我的陪嫁丫鬟,她怎么敢如此对你!」
秋香「呜呜」地哭诉:「娘娘,咱们就这样认了吗?奴婢屁股挨打事小,您丢脸面事大啊,您被禁足,燕王殿下可怎么办呢?」
听了这话,淑妃立刻挺直了腰板,骄傲道:「本宫乃是大皇子的生母,凭她檀知瑶也能禁足我?瞧着吧,她得亲自请本宫出去。」
「娘娘,您仔细地想想,贵妃与您素来不和,可从来没有这般以权压人,着急将您囚禁起来,莫不是心里有鬼?」
秋香说得隐晦,但檀知瑶能有什么鬼心思?
无非便是为了小太子登基!
淑妃咬牙:「本宫绝不能让她如愿!秋香,派人给燕王传信,请他立刻进宫!」
秋香起身要去通知,身形一顿,苦着脸转回来说道:「娘娘,咱们被禁足了,该怎么将消息送出去啊?」
这话一出,淑妃头痛万分,她都忘了这茬了。
四处一瞧,檀知瑶是真狠啊,这延禧宫前后两门,宫墙之外都被禁军封锁了,想送消息出去,难如登天!
淑妃眉心拧成疙瘩,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该怎么送消息出去。
秋香四周环视一番,最终目光落在了梳头小宫女身上,随后在淑妃身边耳语两句。
一个时辰后,一位身患恶疾、暴毙而亡的小宫女被抬出延禧宫,淑妃念她跟在自己身边多年,拿出了自己的体己交给禁军,请禁军将她的尸身送到燕王府上交给她的父母。
财帛动人心。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淑妃的消息随着小宫女的尸体一起被送到了燕王府。
第二日,早朝。
太子卧病在床,朝堂之上由檀知瑶垂帘听政,百官进言。
底下的燕王和宁远侯快速地交换了个眼神。
宁远侯随即了站出来,对着珠帘后的檀知瑶开口。
「臣听闻,太子从叛乱之日起,便留在了延年殿,期间从未外出。昨日淑妃前往翊坤宫,关心太子圣体安康与否,却被贵妃以僭越之名罚俸一年,禁足半月,贵妃对淑妃如此苛刻,可是为了隐瞒太子重病的实情?」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纷纷开口。
如今先帝已去,太子重病可是朝中大事。
说不准,就要变天!
「贵妃娘娘,两日后的登基大典,太子是否能参加?」
「娘娘,还请告知臣等太子真实病情,否则臣等不能安心。」
檀知瑶听到宁远侯的参奏,只觉得头上青筋直跳。
她就知道,淑妃定有后手。
檀知瑶面上露难色,一双桃花眼微红,沉默许久后道:「罢了罢了,既然事已至此,便让王医正和大家说罢。」
说罢,侧头对着一旁的小太监吩咐,叫来了王医正。
王医正认命地背着小药箱走进金銮殿,按照之前和檀知瑶商量的,对着群臣胡诌着太子的病情,脸上却是一本正经。
「这……这可会影响后日的登基大典?」朝堂众臣脸色变了又变。
王医正偷摸着瞥了眼上方的檀知瑶,道:「大人们放心,太子殿下这病情虽来得急,但有真龙之气护体。后日,定能如约地参加继位大典。」
这话对普通大臣而言像是一颗定心丸,但对燕王一党来说,无非是点燃了战争的火线。
下一刻就是冲锋!
燕王身后的言官,率先站出来说道:「太子殿下年幼,偶有病痛在所难免,可贵妃幽禁淑妃,难免惹人猜疑,莫不是有别的情况?」
「太子病重,本宫夜不能寐,恨不能以身代之。可北疆刚退,城中百姓气势萎靡,若是让他们知道太子之事,定会备受打击,因此本宫只好对诸位大臣们隐瞒。」
见形势不妙,诸位大臣似乎倒向檀知瑶那边,宁远侯咬了咬牙,站了出来,质问道:「娘娘的拳拳爱子之心微臣能理解。只是贵妃娘娘久居后宫,不懂朝事。这太子病重乃国之大事,怎能瞒之?」
「如今太子避而不见,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捏造『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谣言岂不是坏了娘娘您的名声。您让我们见了太子,才能平息了这有心人不是?」
「宁远侯,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暗示本宫谋害太子吗?若是太子遇害,本宫又有何好处?」檀知瑶重重地一拍扶手,头上的金流苏也跟着剧烈地抖动。
瞧见檀知瑶震怒,燕王跟着站出来,十分恳切地说道:「贵妃娘娘,舅父一向心直口快,可却是一心为国啊,还望娘娘恕罪。您若有不满请责罚于我,舅父年事已高,追随父皇征战,积劳成疾,实在是经不住折腾……」
一派恳切之语,让原本安分下来的朝臣又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昨夜从淑妃宫中抬出来一个宫女,是被贵妃活活地打死的,咱们这位贵妃,真是心狠手辣!」
「燕王真是仁孝!」
「贵妃要责罚宁远侯和燕王,难不成宁远侯说中了什么?」
听到群臣的低语,宁远侯信心倍增,更不将檀知瑶放在眼中,见气氛到位了,径直走到御阶前,高呼:「微臣求见太子,请贵妃成全!」
众臣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跟着宁远侯一起,三呼:「臣等求见太子,请贵妃成全!」
大殿之内,呼声震天,这是要逼宫!
此刻,檀知瑶真是骑虎难下,头上青筋直跳,紧紧地攥着手心,气得发抖,下意识地看向虞怀衍。
谁想,虞怀衍竟然抱着手臂,迎着她求救的目光,剑眉高高地挑起,作壁上观。
好!很好!
昨天还是小甜甜,今天就变成了牛夫人。这狗男人昨天还翻她的窗户呢,今天就假装不认识了?
「燕王,你倒是很会歪曲事实,本宫何曾说要惩罚宁远侯?」
檀知瑶拍了玉案站起来,直视着燕王道:「前日宫乱,太子只有六岁,他受了惊吓,除了本宫谁也不愿见,你与淑妃非要刺激太子,难不成是想将他吓成傻子,等着众臣扶你上位吗?」
呵,当她不会盖帽子吗?
燕王痛哭流涕,直呼自己没有!
檀知瑶跟他一起哭。
「陛下,您才驾崩几日,燕王与淑妃就要逼宫啊!」
「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必等你们下手逼迫,本宫今日自行了断算了!」
宁远侯瞪着牛眼吼道:「老臣辅佐三代帝王,什么阵仗没见过,凭你一介女流也想唬住我?」
话音未落,檀知瑶真的从怀里拿出了三尺白绫就往大梁上抛。
这……
檀知瑶竟然在金銮殿上,撒、泼、了!
这一下,燕王傻眼了,宁远侯吓得下巴掉到地上,群臣全都慌了!
虞朝太后被群臣在金銮殿上逼得悬梁了!
这怕是历史上第一份啊,他们在场的大臣怕都会钉死在史书的耻辱柱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然而……
研究历史的檀知瑶却知道,虞朝金銮殿高二十八米,相当于五六层楼的高度,内部高度也得有四层楼左右,檀知瑶便是天生神力,也不能将这轻飘飘的白绫扔到梁上去。何况她只是个弱女子。
众人都在拦着檀知瑶,一旁的虞怀衍看着檀知瑶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和那些贤良淑德的女子倒是不同,居然敢在朝堂上来这一招。
袖中的白绫怕是早就准备好了。
是他小看了她。
刚才檀知瑶看向他,他却并未开口相帮,只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处理。
毕竟昨日他早已提醒过了。
若是檀知瑶连这等小事都解决不了,之后又怎么能和他合作?
现下,他倒是更想知道,檀知瑶后面打算怎么办!
——
悠闲的吃瓜者——虞怀衍很快地痛失局外人身份。
只见下一秒,檀知瑶对着他的方向,泪流满面地祈求道:「怀王,本宫要随先帝而去,太子与朝堂本宫都托付与你了!」
这是托孤?硬生生地将他抬为了辅政大臣。
虞怀衍哭笑不得。
这个女人竟然用这样的方法将自己绑在了她的船上,逼迫他不得不开口帮她说话。
虞怀衍微叹一口气,该他出场了。
他走进嘈杂的人堆中,一把提起了永安侯的衣服,将他压在玉案之下向檀知瑶跪下。
「贵妃乃是太子生母,虞朝太后至尊,也是你小小永安侯可以质问的?」
虞怀衍气势威严,一句话惊得四下无人敢应。
永安侯养尊处优多年,忽然被人如此对待更是气愤非常。
「虞怀衍,你放开老夫,老夫三朝元老,追随先帝戎马一生……」
「咔哒!」
虞怀衍下手将他的胳膊掰断了,阴狠地说道:「七品荫官也算元老?戎马一生是说你十战十败?北疆蛮子打到城墙下,不见你出一丝血勇,原来,你的男子气概只会对着妇人耍!」
「竖子胆敢羞辱……啊……疼……」
听着他喊疼,虞怀衍冷笑一声,松开了抓着他的手臂,下一刻,永宁侯跌下台阶,发髻散乱犹如疯子。
「嘴巴这么硬,骨头倒是挺软的。」
燕王一党还想替永宁侯争辩,可在虞怀衍的强大气场和死亡视线下,他们渐渐地闭上了嘴,装作鹌鹑站在角落,尽量地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偶尔有两个死忠党顶着巨大的压力想要争辩,也会被身边的大臣捂住嘴,拼命地往后拖。
摆脱,想死不要带上我们好吗?
「别傻了,怀王带领禁军打退了蛮子,现在禁军只听他一人言,你再乱说,金銮殿内,必要你血溅七步!」
「慎言慎言,若非怀王,你我今日都得排着上断头台,太子乃是正统,咱们不可造次。」
此时板起脸,气场全开的虞怀衍在群臣的眼中,仿若战神降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他一转头,竟向着站在椅子上的檀知瑶行大礼,说道:「恭请贵妃垂帘听政,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大臣一时没有反应,虞怀衍冷眸一瞪,这些个大臣纷纷跪下,三呼「千岁」。
如今,怀王气势如虹,燕王一战败,二战衰,三战竭。
哎……
今日,燕王败了!
「我们只是要见太子而已!谁知道檀……檀贵妃是不是将太子软禁了!」
其他臣子渐渐地闭上了嘴,只剩下宁远侯不死心地囔囔。
檀知瑶见群臣情绪稳定,自己从椅子上爬了下来,整理仪容,稳稳地坐下,仿佛刚才那个撒泼的贵妃根本不是她。
「本宫保证,两日后登基大典上太子一定会出现,诸位大人请放心。」
这一次众臣没有再怀疑,纷纷作鸟兽散。
回到翊坤宫,檀知瑶盯着虞怀衍翻过的窗户,想起他隔岸观火的态度,气得掐腰。
「来人,将这窗子封上!」
只封了一扇还不够,檀知瑶转头看来看对面那扇,咬咬牙。
「对面也封上!」
茯苓好奇地问:「娘娘,您好好的,封窗子做什么?」
「我怕半夜溜进来什么野猫!吓着本宫!」
哦 ~
茯苓信以为真,傻傻地问:「那您封太子寝殿的窗子做什么?您应该封自己寝宫的窗子!」
檀知瑶:「……」
这丫头有点儿傻怎么破?
一旁的百草开口解围。
「茯苓你忘了,咱们殿下爱吃甜食,甜食会引来老鼠,老鼠就会引来野猫,咱们娘娘又不爱吃甜食!」
是吗?
檀知瑶狠狠地点头,必须是的!
夜晚,檀知瑶正在批阅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折子,以前在网上听到的段子,如今成了现实,笑出了眼泪。
果然,哪里都少不了马屁精。
闽浙水师都督汤卢俊上的哪里是奏折,分明是一封当地水果推荐书,大书特书芒果如何如何味道鲜美可口,还特意派人送了辆车芒果,一封奏折洋洋洒洒地写了小两万字,看得檀知瑶眼睛疼。
不知不觉快到亥时,檀知瑶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合上了折子。
今晚到此为止吧。
檀知瑶捶了捶有些僵直的腰。
穿越也逃不过打工人的命运,没有休息日也就算了,还得加班!
幸好一穿来老皇帝就死了,不用伺候老男人。
白日里出了些薄汗,如今身上也有些黏腻。
正好洗个澡睡觉。
「本宫要沐浴!」
小宫女们忙忙地抬水,不一会儿功夫浴室之中便热气腾腾了,茯苓服侍着檀知瑶更衣,手刚摸到她的腰带,檀知瑶便闪身避开了。
被一群人围着洗澡,即使已经是第二次了,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留一个搓背就算了,这一个个地都围着自己摸来摸去……
檀知瑶觉得自己就像是游乐园的猴子,还是只裸猴子!
「都退下吧,本宫自己来!」
茯苓怪异地看向檀知瑶,以往,贵妃最喜欢人伺候她洗澡,而且越多越好。
以前,贵妃沐浴要用鸡蛋养头发,蜂蜜牛奶珍珠粉护肤,还要玫瑰香体膏涂抹全身,最重要的,这浴室定要用养颜的沉香山熏得满屋飘香才行。
可现在……
茯苓出门后,眼眶微红。
「娘娘定是被朝臣和怀王气得,这性情和喜好都变了呢!」
「咱们娘娘真是太可怜了!」
茯苓见远离了浴室后,抱着百草的袖子,「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们娘娘太不容易了!
见着乌泱泱的一群人都走了,檀知瑶松了口气,脱下衣裳,走进浴桶中。
别说,这玫瑰花瓣还挺香的。
没想到,尚未关严实的窗子再度被推开了,一个矫健的身影「咕咚」跳了进来。
他扭头关窗,再转头刚好瞧见了趴在浴桶边上的檀知瑶。
虞怀衍:「……」
檀知瑶披着如墨长发,瞪着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四目相对,比空气中沉香更浓郁的是尴尬!
檀知瑶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幸好这花瓣够多,不然今天是收不了场了。
虞怀衍愣在原地,转身快速地打开窗子,翻身而出,只是背影中似乎多了一丝狼狈。
檀知瑶强装镇定,洗完澡穿上外袍后,推开窗子,正好瞧见正站在树下看月亮的虞怀衍。
「月色真美!」
「是。」
虞怀衍下意识地回答了,可眼神却是空洞地看向一旁,刻意地回避掉檀知瑶所在的方位。
「虞怀衍,今晚没有月亮!」
檀知瑶特意伸手指了指天上,刚才她说这话的时候,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哪里来得月色呢?
虞怀衍瞧见了,微微地咳嗽一声,解释道:「刚才很美!」
「扑哧!」
檀知瑶挑着眉头笑出了声,也算是报了今日在朝堂上虞怀衍见死不救的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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