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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染血的姨妈巾

所属系列:亲爱的阴狐大人(已完结)

染血的姨妈巾

亲爱的阴狐大人

「女儿啊!你死的好惨!你托梦给妈妈,告诉妈妈是谁害死了你!妈妈就是拼了命,也要为你报仇!!!」

女生宿舍狭长的楼道里,充满妇女绝望和怨忿的嘶喊声。

就在今天凌晨,她的女儿林思源被发现惨死在女生厕所里,死状极其凄惨,整个人跪在洗漱池,大腿内侧被蛇类鳞片磨得血肉模糊,看上去毛骨悚然。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让人感到害怕的,是她小腹的伤口处,跟碎肉血液粘成一团的棕栗色动物毛发,昭示着这场凶杀案的诡异。

除此之外,现场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便是贴在林思源额头上那一片被血染透的姨妈巾!

那是我借给她的姨妈巾。

「白希,该跪在这的是你,该死的也是你!!」

「你为什么要把这片姨妈巾借给我?为什么?害死我的是你!是你!」

「白希,我变成厉鬼,也要让你偿命!」

林思源愤怒的呐喊声,恍惚还在我耳边回荡。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受惊之下产生的幻听。

我只知道,我是发现她尸身的第一目击者,当时她两眼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早已失去生命的目光,残留着临死前的怨恨与不甘,仿佛知道我一定会来。

回想起这一幕,我打了个冷颤,如同一只孤魂野鬼飘回宿舍。

「白希,你回来了?警察叔叔怎么说?」舍友关心的声音将我拉回人间。

「啊?」

我愣了一下,恍然应声:「没说什么,让我说了说发现尸身的过程,让我保持通讯,随时会再找我问话,就让我回来了。」

舍友连连点头,看我的目光充满同情:「虽说咱们都是学医的,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了,但林思源死的蹊跷……你一定吓坏了吧?我今天请了假,哪都不去,就在宿舍里陪你好不好?」

「谢了。」我心头一暖,感激道。

舍友见我同意,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凑过来:「你知道吗,今天出事以后,高年级的都说是五年前的姨妈鬼卷土重来了。」

「据说五年前,也是咱们这栋宿舍楼,有一个女生跟林思源的死状一模一样,同样有被侵犯过得痕迹,同样是额头上贴了一片用过的姨妈巾,不同的是,她死在了自己床上。」

「从那之后,宿舍楼就开始发生诡异的事情,不少女生夜里去厕所,都会听见一个女生不停的在耳边问:你要姨妈巾吗?我可以借给你姨妈巾,你把命借给我,好不好?」

「姨妈鬼就此扬名……」

「打住。」

我本来就因为林思源的死心里沉甸甸的,听到这顿觉毛骨悚然,捂住耳朵:「你这是怕我没吓透吗?还故意讲鬼故事吓我。」

「我是看你气压低,活跃一下气氛嘛。」舍友干笑一声。

不过她随即正色道:「白希,你确定不找个庙拜一拜……」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心脏吓得怦怦跳,不想再跟舍友有任何交流。

我缩回床上,裹紧自己的小被子。

这时烦人精舍友又凑过来:「不是我说,你胆子真够大的,咱们这一层不少同学没看见现场,都请假出去开房了,你身为第一当事人,还敢住在宿舍?你就不怕晚上林思源找你啊?」

「不怕!你好歹也是学医的,是将来生物科学的从业人员,连这点觉悟和底线都没有?」我义正言辞的谴责她。

重点不是我怕不怕,而是我的钱包限制着我的底线。

我又不可能天天在外开房,总要回来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是正午,艳阳高照,可宿舍里的温度骤然就降了几分,一股阴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我灵活可移动的底线,当即被这股寒意吓得直线后退:「出去开房也行,话说你怎么没走,还在宿舍?」

「因为我没钱啊。」舍友大喜,拉着我就往外走:「这不就等你开房捎上我呢吗?走走走,再晚附近订不到房了。」

「……」

离开学校后,那股缠着我的阴森凉意才彻底消失。

我们很快找了一家快捷酒店入住。

我放松了精神,躺在床上困意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白希……你要姨妈巾吗?」

「我可以还给你姨妈巾。」

「你把命还给我,好不好?白希……」

我看见林思源笑嘻嘻的问我,手里拿着的——
正是那片我借给她的姨妈巾!

我头晕乎乎的,有种无法思考的感觉,不受控制的朝林思源走去,想接过她递来的姨妈巾。

林思源『嘶嘶嘶』的笑起来,声音又尖又细。

恍惚间,我看到她嘴里含着的舌头,中间分开了两条叉!

那是蛇类才有的舌头!

我脑子一激灵,瞬间回过神来!

这才发现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在宿舍楼顶上,此刻一只脚站在楼顶边缘,另一只脚已经踏空!

「啊!!!」

失重的感觉让我肾上腺素飙升,不受控制的尖叫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素白的手猛然掐住我的喉咙,力气极大的扣着我的头,将我吊在半空中!

「看上去没二两肉,竟然这么重?你往怀里藏秤砣了吗?」

头顶传来一道慵懒的吐槽声,声音低低沉沉的,极好听的男低音。

他手指用力,修长白净的小臂骇然爆发出好看的肌肉线条。

我只觉得脑瓜『嗡』的一声,传递出大脑缺氧的信号,随即视线转移,我已经被那只手,掐着喉咙提回楼顶之上!

这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吗?!

我心中大骇,脑子却来不及思考,只贪恋的大口呼吸着失而复得的氧气。

这时,一个毛茸茸的头朝我凑了过来。

栗色的头发又软又蓬松,一张白到女生都羡慕的脸上,长着极为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一双上扬的眼睛,慵懒中透出几分玩世不恭的态度,极为妖冶魅惑。

仅一眼,我就确定,我自出生以来,从没见过长的如此惊艳的男人!

当然,前提是他不能再用这种打量食物的目光盯着我看。

就听他轻嗤一声,甩了甩手里染血的姨妈巾,问:「这红布条原本是你的?」

他问这句话时的语气,就好像食客望着猪栏里的猪,问:「你能出栏了吗?我饿了,好想吃你啊。」

这是在问卫生巾的归属权问题吗?

这分明是道送命题!

好像卫生巾是不是我的,能直接关系到他能不能吃我的结论!

强大的求生欲,瞬间刺激了我大脑的运转。

我拉了个长音,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的观察男人的神色变化:「是……」

男人眸色一沉,他的手伸向后腰,似乎那里藏着什么东西。

那是刀?还是枪?

我话茬一转:「……不是呢?」

男人面色一凝。

他觉得被我耍了,眼底猛然爆发出几分怒意,瞪向我。

我立刻狡辩:「是不是我也说不好啊!你别瞪我,这东西相同的牌子长的都一样,我哪知道这是不是我给她的那个!」

「呵。」男人冷笑一声。

他脾气显然不大好,十分没有耐心,此刻听我这么说,直接把后腰的东西拔了出来。

果然如我所料,那是一把骨头制作的小刀!

就见他抓起我的手:「你不知道?那好办,放点血就都清楚了。」

说着他已经手起刀落。

我几乎都还没感觉到疼,手指便被割破,血流了下来!

他完全不等我反应,就用那染血的卫生巾,裹在了我手上!

!!!

我瞳孔巨颤,再开口,嗓子都因为过于激动劈了音:「都是病菌,你讲不讲卫生啊!伤口跟别人的血液接触,很容易感染病毒的!你你你!」

我又惊又气得也忘了害怕。

那人却被我气愤的模样逗乐了。

「找到了,原来是你。」

他勾唇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一双眼睛也随着笑意眼尾上扬,显露几分妖冶的味道。

那一瞬间,我有种心脏被捶了一拳的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懵。

这时我忽然发现,他头上有什么东西一抖一抖的。

朝他头上看去,便见一对儿栗子色,毛茸茸的尖耳朵,从他头发里探了出来!

被我看见的瞬间,那耳边嗖的一下又缩了回去,被头发遮的严严实实。

我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那是狗耳朵吗?

面前的男人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迅速收敛笑意,重新阴沉下脸:「看什么看?」

「你快死了知道吗,凡是……」

「知道。」我打断他。

我的回答令他一噎。

我已经再度冷静下来,平铺直叙的说:「血液是细菌和病毒的载体,我的伤口与其他人的血液沾染,轻则细菌感染,引起菌血症,重则会发展成败血症和脓毒血症。」

「这还是在我三观没崩的前提下……现在我看见死去的人能复仇,还有你的耳朵,我也看见了,实话实说,我现在三观崩的一塌糊涂。」

「所以不管是血液感染还是我疯了,我都会比正常寿命死的更快。」

男人:「……」

他一副听天书的表情,沉默片刻后,他竟然认同的点了点头,说:「你分析的还挺在理。」

就在这时,我猛然感觉到后背一凉,似乎有一大块冰忽然朝我贴来!

林思源的声音猛然在我耳边炸起!

「去死吧!卫生巾是你的,该死的也是你!」

「我得活!把你的身体赔给我!」

毫无征兆的,她扑在我后背上,死死搂着我。

我只感觉一股阴冷的凉意用力往我身体里钻,皮肉像被冰刀割开一般,连骨头茬都染上了寒霜!

男人面色一沉。

他手握成爪,原本白皙修长的十指赫然长出十根锋利的指甲,犹如十根闪着寒光的弯刀,朝我身后的方向抓去!

「小小怨灵,也敢班门弄斧?」

话音落下,林思源便惨叫一声。

趴在我后背上的凉意瞬间消退。

男人还不罢休,他身子一闪,动作快的几乎化成一道残影。

再出现时,已经站在楼顶天台旁。

他胳膊高举,手里抓着一团空气,悬在大楼之外:「你长进的倒是快,昨天还求我宽容你几天跟家人告别,今天就修成了怨灵?这就是你告别的成果吗?」

他手指骇然用力,弯钩似的指尖似乎是穿进了林思源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弧度:「说,你是不是吞噬了其他阴灵?」

「我没有!」

林思源凄厉的声音在男人手端响起。

她无比不甘和愤怒,声音带着泣血般的哭腔,吼道:「我只是不甘心!我死得冤!」

「明明是她的血点亮了血纹,该死的是她!她却故意把卫生巾借给我,让我替她死!」

「凭什么!她得把命还给我,我不要去投胎!」

说话间,林思源似乎在挥舞双臂想冲过来,一道道阴风扑面而来,让人心生寒意。

我已经彻底听懵,什么叫我的血点亮了血纹?

目光恰好落在手指上的卫生巾上面。

这时我才发现,原本被血液染得黑红一片的卫生巾,此刻已经洁白无瑕。

而我的血液沾染到卫生巾,洁白的纸面显现出一个花纹繁复的金色纹路,哪里还有之前糟污的痕迹?

我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不光这金色纹路不对劲,连卫生巾的材质也不对劲。

乍一看,这卫生巾跟我常用的牌子一模一样,但摸起来就能发现不同。

这个卫生巾摸起来十分粗糙,表面材质类似那种……用来上坟的黄嘏纸!

我猛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林思源的方向:「你说你的死,是因为用了这片卫生巾,所以才丢的命?」

「没错!是你把卫生巾给我,让我做你的替死鬼!大家同学一场,你竟然这么歹毒!」

林思源又激动的哭起来:「我才不要去投胎!我还得毕业工作,替我妈还债呢,呜呜呜……」

男人被哭烦了,冷声呵斥道:「不想投胎?晚了,现在你成了怨灵,已经没机会投胎了。」

「怨灵只有两个下场,要么站在阳光下,被阳气焚烧殆尽,要么跟阴差去地狱受罚,以此减轻自身的罪孽,你自己选。」

「……」

林思源哭声消了。

片刻后,她软下声说:「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想就这么死掉,更不能撇下我妈一个人活在世上……」

她声音无比落寞和不舍。

想到林思源母亲那凄厉的哭声,我心底也泛起层层酸涩,眼眶发热。

男人面有动容。

似乎是被林思源的母女之情感动了,破例道:「实在不舍,我可以把你妈送下去陪你。」

林思源:「……」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四周风声呜咽,气氛冷的吓人。

我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举起手:「那个,二位,我能打断一下吗?」

黑暗中,我能感觉有两道视线汇聚在我脸上。

我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说:「你说林思源变成怨灵就无法投胎,那她如果能解了心头之恨,是不是就不算怨灵,可以投胎转世了?」

男人挑了挑眉,似乎再次被我逗乐了。

他轻嗤一声,用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我说:「没错,杀了你,消了她的心头之恨,她自然无事一身轻,可以放心去投胎转世。」

话落,我面前便一股阴风刮过。

仿佛一只手刚刚差点伸到我面前,掐住我的喉咙一般!

我顿时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思源之所以成为怨灵,主要是觉得我害死了她,想找我报仇,可如果害死她的另有其人呢?如果我把那个人找出来,她会不会好受一些?怨念会消解?」

男人起了兴趣,眯眼打量我:「你知道是谁害死她的?」

「真正让她用到这片卫生巾的人。」

我扬了扬手里的卫生巾,道:「虽然我还没搞明白,这片卫生巾为什么会跟林思源的死有关,但这片卫生巾是我借给她的,而我的来源,则是我们隔壁宿舍的苏天欣!」

想到苏天欣送给我卫生巾时,慌张中带有几分解脱的愉悦神情,我就忍不住面色一沉。

她一定知道什么内情!

当时她慌慌张张的闯进我们宿舍,看见我在,随手就将那包卫生巾交给我。说什么超市搞活动,买一赠一,她就多拿了些,送给我一包。

也就在那时,林思源捂着肚子冲进来借卫生巾!

那卫生巾就被林思源借走,率先使用了!

也就是说,我阴差阳错的,避开了这包卫生巾,也避开了惨死命运!

苏天欣根本就是在抓壮丁,逮到谁算谁,她就像是在转移什么可怕的诅咒!

我不禁哑然,放在一天之前,关于诅咒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可眼下想杀我报仇的林思源就在我面前,还有一个头顶长着尖耳朵的男人,刚刚从林思源手里救下我。

这世界已经疯球了,诅咒之类的,还会假吗?

「林思源,你就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你的死,很有可能是因为苏天欣转移了自己的诅咒。」

「真正害死你的人,可能是苏天欣。」

我正色道。

将她给我卫生巾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林思源。

男人听我讲完,慵懒的拍手鼓掌:「好一招祸水东引,小人肉串,你比我想象中有意思多了。」

小人肉串?!

我心头一惊,随即便感觉面前多了道透明的人影。

不等我看清人影的样子,林思源的声音已经在我面前不足十厘米的地方响起!

她寒声道:「可是点亮血纹的人是你!白希!」

阴冷怨毒的声音,让我瞬间感觉脊背发凉!

这是她第三次提起血纹了。

看来这血纹至关重要啊。

我强忍恐惧,问林思源血纹代表什么,跟她的死有什么关系?

不料林思源听到这却不说话了,反而是一旁的男人懒散开口:「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诅咒,谁点亮血纹,谁就得死,这女人的死状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想到林思源死前的惨状,我打了个冷颤:「那我已经点亮了血纹,怎么还没死?杀死林思源的东西为什么没来找我?」

男人晦暗不明的看着我,嗤笑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来?」

我头皮一炸!

后背瞬间生出一层冷汗!

来过了?!

我默默往这个神秘男人的身边挪了两步。

「可是林思源没有点亮血纹,为什么还死了?」

「这个……」男人话头一噎。

他似乎也被我的问题问住了,眯了眯眼,却不想在我面前失了面子,于是冷哼一声道:「诅咒自然是危险的,除了受诅咒的人之外,接触诅咒载体的人也会受影响,这个女人八字太弱,接触诅咒死掉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说。」我打了个响指,看向林思源所在的方向:「问题出在诅咒载体上面,而不是谁能点亮血纹,对不对?」

林思源:「……」

男人轻嗤一声:「小东西挺会偷换概念。」

我不理男人的调侃,目光定定盯着林思源存在的方向,希望她能感受到我的诚意:「林思源,人死不能复生,反正我点亮血纹迟早也要死的,你与其将仅剩的宝贵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如抓紧找到凶手,消除自身的怨念,然后跟你母亲好好道个别。」

「你也不想用怨灵的身份,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吧?」

听到我提及她母亲,沉默许久的林思源慢慢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我没给她太多考虑时间,低头看了眼手表,提醒她:「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半,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就会升起。」

「根据这位先生的说法,太阳升起之后,你就会被阳光焚烧消失,你母亲也会因为没见到你最后一面而抱憾终身,永远沉浸在痛失爱女的悲痛里,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林思源哭声一顿。

半晌,她终于接受了人死不能复生的事实,阴恻恻的说:「你说得对,我要揪出害死我的真凶,洗脱我身上的怨念,白希,我得见我妈最后一面。」

「你得帮我,如果你不帮我完成心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我一口答应下来,暗暗松了口气。

肯提条件说明林思源暂时不会让我偿命了,至于那倒霉催的诅咒——等林思源找到苏天欣,还愁诅咒在我身上吗?

苏天欣怎么转移过来的,我就怎么还回去,一了百了。

时间紧急,跟林思源达成协议后,我掏出手机给苏天欣打去电话。

她今晚必然是不敢睡在宿舍楼的,我得确定她今晚所在的位置。

不料电话铃响起的一瞬间,对方便闪电般挂断了电话!

我:?

她果然做贼心虚!

大半夜不睡觉,竟然还紧紧攥着手机!

我蹙了蹙眉,没敢贸然再打第二个,怕她被我逼急了直接关机。

男人见我联系不上人,轻笑一声:「看来你今晚死定了。」

他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玫瑰色的嘴唇,幽深的眼眸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犹如饥饿了很久的人看见了美味的食物一般。

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人一直留在这没走,似乎是想等我死后饱餐一顿!

也不对,如果是这样,他刚才就多余救我,直接去楼下等着捡尸不就行了?

还是……
他怕我摔成肉泥,影响口感?!

我心头一寒,不敢再看男人,转而问林思源:「假设我没有点亮血纹,那诅咒是不是就还在苏天欣身上?」

林思源声音还是阴恻恻的:「是。」

「那除了看姨妈巾上的金色纹路,还有其他方法能得知血纹有没有被转移吗?」

「有。」这次回答的是男人。

他似乎对我想做的事情产生好奇,屈尊降贵道:「方法很多,但其他方法不是那些凡夫俗子能领悟的。」

「那就好,我有办法了。」我点点头。

我不再给苏天欣打电话,而是给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林思源没能点亮血纹,诅咒还在你身上,要想彻底解决诅咒问题,今晚来快捷酒店找我。

想到舍友还在我之前开好的房间里,我咬牙打开团购 APP,又在那家酒店团了一间新房,将房间号发送出去。

而后邀请林思源同去:「走吧,我们去酒店等她。」

林思源声音冰冷,她有些急躁:「她会来吗?」

「我笃定她会来。」

我边走边安慰林思源:「苏天欣现在都没睡,搂着手机熬鹰,必然是今晚有她特别关心的事情在等待结果。」

「如果我是苏天欣,现在最在意的就是自己身上的诅咒有没有转移成功,得不到确定答案,我就是闭上眼睛都睡不着。」

「所以,她等待的,应该是关于我的死亡信息,而我刚刚却给她打了电话。」

「……」林思源沉默,她似乎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冷冰冰问:「那她还敢来?」

我点头:「在她眼里,我活着,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我有办法转移诅咒,一个是她的诅咒转移失败,还在她身上,不管她是想寻求帮助,还是想确认诅咒是否转移成功,她今晚都会来。」

林思源低低嗯了一声。

她不再说话,一旁没被邀请、主动跟来的男人却歪头看我。

他长的极高,足足高出我两个头,因此侧过头来的时候,我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微薄却天然上扬的嘴唇,以及清晰紧致的下颌线。

他皮肤很白。

不得不说,男人浑身透出一种妖冶之美,犹如一颗长在悬崖上的罂粟,美的纯粹,又不时透出危险的气息。

这气质令人沉醉。

他轻嗤一声,幽深的目光穿过浓密睫毛倒映出的黑影,落在脸上。

就听他没头没尾的问:「听说,人类有句老话,叫吃什么补什么?」

「嗯。」我本能的讨好点头,话一出口却心口一紧,猛然意识到什么,脚步一停。

吃什么补什么?

他刚才那副眼神,似乎是觉得我挺聪明?

难道他想吃了我的脑子?!

我顿时吞了吞口水,话锋一转:「也不尽然,人类还有句更老的话,叫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说的就是过犹不及,自己不缺的东西一味地补,只会适得其反,搞不好还会变成负数。」

我心想:敢吃我就变大傻子。

脸上却无比认真。

男人似乎看穿了我的小心思,嗤笑一声:「呵呵。」

他伸出细长的手指,捏住我的头盖骨,慢慢凑近:「人类果然奸诈又狡猾。」

咕噜。

我吞了吞口水。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跟这种级别的帅哥对视!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种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浪漫场景,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惊悚!

他这是挑明自己不是人类的身份了吗?

也就是说,我刚才看见的耳朵不是眼花,而是真的!

一般这种情况下,身份败露,下一步就该杀人灭口了吧!

我肾上腺素极具飙升,整个人的肌肉都绷紧了。

「呵呵,世上也有很单纯的人类,比如说我。」我发出一声干笑,肢体僵硬的将我的头从他手里一点点挪出去。

他一脸无所谓的收回手,警告我道:「小东西,收起你那些歪心思,别想耍我。」

「不敢不敢。」

我连连点头,硬着头皮带男人和林思源一起去房间。

苏天欣果然很在意诅咒转移的事情,等了不到十分钟,门口便响起敲门声。

苏天欣头戴鸭舌帽,脸上捂着口罩站在门口,一身黑衣服恨不能将她跟黑暗融为一体。

见我开门,她显得有些神经质,仿佛身后有人跟踪她一般。

她呲溜一下钻进来,不等我发问便谨慎的将门锁死:「有东西要杀我,白希,你看我的护身符,它亮了!这说明附近有脏东西,那东西要杀我!」

她边说边亮出挂在她胸前的一块玉佩,那是一块汉白玉制成的佛头,以前常见她戴在身上,从不摘下。

此刻,那汉白玉佛头的眼睛和嘴巴却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在看到佛头的瞬间,苏天欣面色大变:「怎么回事!刚才只有眼睛红,现在怎么连嘴也红了!?!」

那可不,脏东西就在你身后。

就在这时,房间温度骤降!

一股寒凉之意直冲汗毛,苏天欣反应很快,转身便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房间门是她亲手锁死的,此刻门把手上结起一层寒霜,苏天欣只碰了一下便发出一声惨叫,再缩回手,掌心已经被把手上的寒霜冻掉一层皮!

血混着体液呈现出诡异的粉红。

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伤口看着就疼。

苏天欣又急又怒,她猛然瞪向我,朝我扑过来,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白希,亏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阴我!」

我吓了一跳,急忙躲闪。

这时房间里陡然出现林思源的笑声,那笑声尖锐又阴冷,透出一种病态般的畅快:「哈哈哈,原来是你呀,苏天欣!」

「你要姨妈巾吗?」

「苏天欣,我把姨妈巾还给你,你把命还给我好不好?」

林思源的笑声从房间的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摸不清她究竟藏在哪。

苏天欣吓得面色煞白,她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也顾不得手掌的疼痛了。

她紧紧攥着胸前的佛头,声音惊恐中透着威胁:「林思源!冤有头债有主,你别过来!是白希把姨妈巾给你的,你想算账找她啊!不要找我啊啊啊!」

尖叫声中,我能感受到一股凉意朝苏天欣扑去!

然而在接触到苏天欣的瞬间,空中却传来林思源的惨叫声,她似乎被什么东西弹开了,声音陡然变远。

苏天欣手心的佛头也喀嚓一声,出现一道裂痕。

那裂痕使得双眼猩红的佛头显得有些恐怖。

苏天欣被这变故惊得一愣,她下意识的将佛头捧在掌心,随即想起什么,面色逐渐从惊恐转变成兴奋:「挡住了?姥姥果然没骗我,有了这个佛头,什么脏东西都伤不了我!」

她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因为兴奋而显得有些发红,看上去竟然同裂开的佛头有几分神似。

她盯着房顶上乱看:「林思源!你不是要杀我报仇吗?出来啊!」

「实话告诉你,被宿管阿姨盯上的人只有白希,要献给柳家老祖宗的人也只有白希,你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自己送上门都没被柳家老祖宗选中,你不死谁死?」

「你不是变成鬼觉得自己能耐吗?来啊!杀我啊!哈哈!」

苏天欣边笑边大声挑衅,仗着自己有了倚仗,她的情绪发生巨大转变,这让她看起来有些癫狂。

「去死!」

林思源在挑衅中被激怒,她尖啸一声扑向苏天欣。

这次苏天欣有了准备,在林思源扑向她的瞬间,她高举手中佛头,结果不出所料,林思源再度被弹开,发出比刚刚更加凄厉的惨叫。

苏天欣信心大增。

她泛红的人眸子不再寻找林思源,而是落在我头上。

那一瞬间,我有种被怨毒毒蛇盯上的错觉。

「白希,我以为咱们应该算是朋友的。」

她边笑边朝我靠近。

「可是你为什么要阴我呢?既然没有把诅咒转移到你身上,你就安安静静做我的好同学,好邻居不行吗?一定要为林思源出这个头?」

「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她目露寒光。

我心生警惕,一步步往后退。

奈何房间开的是标准间,总共面积就这么大,很快我就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墙上。

眼前的苏天欣仿佛变了个人,眼神十分癫狂,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苏天欣。

我心中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还敢亲自动手,杀我灭口不成?

「我错了。」我果断认怂,嘴里一边认错,眼角的余光一边在屋里搜寻着,想找到个能反击的工具。

手边正好有个台灯。

「苏天欣,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份上,你饶了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利用苏天欣的视觉盲区,轻轻抓住台灯。

这东西又大又沉,用来反击不算趁手。

但有一个好处,就是重量够。

我朝躺在床上看热闹的男人眼神求助,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苏天欣像是看不见他似的。

能和平解决,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出手。

然而男人嘴角噙着看戏的笑,任由我怎么看他,他都没动一下。

我只好求生欲满满的求饶:「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我当做没发生,就还可以做好同学好邻居吗?苏天欣,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我今晚一直在梦游!」

苏天欣不为所动。

她见我认怂,笑的更显癫狂:「现在想装好同学?好邻居?」

「晚了!如果你没发短信把我骗过来,我确实不是非你不可。」

「但你敢阴我!如果不是佛头保佑我,现在我已经被你害死了!」

「既然这样……」

她拉了个长音,猛然从后腰上抽出一把蝴蝶刀!

与此同时,她手里再度拿出一张黄嘏纸制作的卫生巾,道:「不能点亮血纹,你就再给柳家老祖宗做一次补品好了!」

刀刃落下的一瞬间,我再也管不了那么多!

举起手中的台灯,狠狠朝苏天欣太阳穴砸去!

我情绪崩溃,大声哭道:「是你逼我的!苏天欣,是你先动的手,将来在警察叔叔面前,我也问心无愧!呜呜呜……我是正当防卫……」

我边哭边砸,情绪彻底失控。

苏天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手里的台灯。

她软绵绵的滑倒在地。

温热的液体撒了我一手。

我哐当一下扔了灯,又惊又怕的搂住苏天欣,颤抖着摸手机:「120,救护车电话是多少来着?快叫救护车!救护车电话是多少?!」

男人:「……」

他坐起身来,终于不再看戏,一脸费解的说:「120。」

「既然她想让你死,你也反击了,为什么不直接敲死她,还要喊 120?」

他挠了挠头,尖尖的耳朵一瞬间又从发际中露出来,随后又闪电般缩回去:「小东西,你的脑仁跟一般人好像不一样。」

我颤抖着打了救护车电话,通知完求救信息后,情绪才稳住一些。

我擦掉泪,有些愤恨的瞪他:「当然要救她,死在我手里,林思源的怨气能消解吗?!」

男人惊讶:「刚才你都快死了,还有心思想别人的怨气能不能消解?」

「不止如此,她提到了宿管阿姨,还有什么柳家老祖宗,不把她救活,这些疑问谁回答我?不弄清楚这些,点亮血纹的我也活不了!」

我大喇喇看向他,或许是刚才的暴力反击激发了我的凶性,我索性直接问他:「还有你,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我?」

男人挑眉,这动作让他本就狭长上扬的眼尾更加上挑,给人一种睥睨众生的高高在上之感。

他有些不屑的说:「我当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了,这还用问?」

「我是说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募的一顿。

他似乎瞬间想到了极不好的东西,白皙的脸黑了几分,眼角抽搐。

然后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卫渊。」

我点点头,心想也没那么难听啊,怎么说到自己名字,他就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于是我又问:「什么物种?」

「……」

卫渊眼皮狂跳。

他突然就被我激怒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没好气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查户口呢?」

我心头一惊:他还知道人类有户口这种东西?

看来没少在人类社会中混迹啊。

我被他掐住喉咙,刚才激发的凶意瞬间就退了,于是十分懂事的举手投降:「懂了,不方便说是吧?我不问了。」

嘴上不问,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一定是狗。

那栗子色的尖耳朵,跟街上游荡的大黄狗一毛一样,根据基因学定律,他八成就是黄狗变成的人。

想到这,我又哑然失笑,狗都能变成人了,还属于基因学定律的管辖范畴吗?

我没再多想,趁着救护车没来,我紧锣密鼓的开始做收尾工作。

苏天欣后脑勺被我弄破了,流了不少血,她手里还拿着刚才想给我用的新的姨妈巾。

这是用来转移诅咒的必备工具。

我抽出姨妈巾,往她后脑勺上摁了一下,沾上血摆在一旁。

然后伸手去摘她胸前的佛头——这东西接连伤害林思源,只要苏天欣还戴着这佛头,林思源就无法报仇,自然也就无法消解自己的怨念。

不料就在我触碰佛头的瞬间,原本猩红色嘴巴禁闭的佛口,忽然张开,露出一口森白的尖牙,朝我手指猛地咬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压根没想过玉石雕刻的佛口还能张嘴,这一下毫无防备,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只觉手指一阵锐痛,食指小半截都被佛口咬在嘴里!

「啊!」我惨叫一声,本能的想把手指抽回来。

卫渊却猛地摁住我的手,厉声道:「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把手缩回来。」我疼得浑身冒汗,只觉佛头那玉石雕刻的尖牙已经没入我骨头里。

卫渊却掏出他那把骨刀,手起刀落利落的朝我手指砍下来:「不能硬拔,这东西就是下死嘴的王八,不会松口,来硬的只会让它把你手指咬断。」

我:「???」

我呼吸一滞,瞬间激发了人类本能,在骨刀落下的瞬间扯起绑着佛头的绳子挡在刀前。

刀刃将绳子割断,佛头没了束缚,跟着我的手一起缩回来。

那一瞬间,我吓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惊魂未定的瞪向卫渊!

「我谢谢你!为了不被佛头咬断手指,所以你干脆把我手剁掉?!」

「有问题吗?」

卫渊一脸常规操作的看向我,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

他眸色阴冷的扯起我的手,看着扔挂在我食指上疯狂撕咬的佛头道:「这东西叫五世佛,是一种十分阴邪的东西,供养它的人必须每月投喂饱含恶意的怨魂为食,才能保证这东西处于饱腹状态,不会吃掉供养人。」

「每月投喂一次,每一甲子为一世,连续供养五世,这佛头就会成为供养人家族的氏神,到时候帮供养人夺人气运,索人性命都不在话下,是一种很危险的氏神。」

说罢,他瞥了昏迷的苏天欣一眼道:「难怪她急着扩散血纹,原来不止是为了转移诅咒,更因为她这个月还没找到投喂五世佛的食材。」

他竟然把林思源的魂魄称为『食材』。

我大为震撼:「所以这跟你砍我手指有什么关系,它没吃饭,不应该吃掉供养人吗?咬我干什么?」

我又惊又俱,好在经历初期的锐痛后,我的手指逐渐适应了这种剧痛,佛头依然死咬着我不松嘴,却没刚才那么疼了,只剩一种凉凉的,血液流失过多的肿胀感,仿佛这佛头正源源不断的通过我的指尖,吸食我的血液。

卫渊轻嗤一声,似乎是怪我刚才没让他直接剁了我的手指,讽刺道:「因为它给自己更换了血液更好的供养人,不砍掉手指,它就会不断吸食你的血液,直到你血液流干为止。」

「血液更好的供养人?」

卫渊哼笑一声,散漫道:「能点亮血纹的血液,味道远比普通怨魂鲜美的多,你认为,你这小身板的血液,能让它吸食多久?没血的后果你清楚吧?」

我点点头,看着正如蚂蟥般疯狂吸血的佛头叹了口气。

人麻了。

血纹的诅咒还没还回去,又被人家的氏神相中了,我上辈子是烧了苏天欣家祖坟吗?

我晃了晃手,确认佛头不肯松嘴后,又查看姨妈巾的血纹情况。

结果如我所料,金色的血纹再度亮起,只不过颜色和纹路都很淡,没有被我点亮的那次完整清晰。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哪怕都能点亮血纹,我跟苏天欣点亮的程度也不一样。

所以佛头会放弃苏天欣,选我这个大冤种做供养人,如此看来,我想摆脱诅咒,就要找个比我更冤的大冤种……
我将血纹亮给卫渊看:「这血纹只显现了一半,是不是代表诅咒没有转移回去?」

卫渊懒洋洋点头,唇角噙着看戏的冷笑。

我发现了,这卫渊奇奇怪怪的,明明今晚第一次见,他又三番两次的出手救我,却好像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总想看我倒霉的样子,似乎我处境却悲惨,他就越高兴。

什么鸟人……
我暗骂一句,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转头在房间里喊林思源:「林思源,佛头已经取下来了,苏天欣现在没了庇护,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连喊了好几声,房间却没有任何林思源的动静。

我看不见鬼魂,只能再度向卫渊那狗犊子求助。

卫渊不耐烦道:「她又不傻,就在你被佛头咬中,选为供养人的时候,她就跑了。」

「再不跑,让你抓去喂五世佛吗?」

我:「……」

好有道理,虽然我没想这么做,但林思源跑了,我是不是第一个危机就解除了?

「那她解除不了怨念,一会儿太阳升起,她会魂飞魄散吗?」我问卫渊。

卫渊看向窗外,道:「傻子才会站在太阳下等着被烧死吧?没了我盯着,她一定会找个全黑的地方躲起来,等晚上再出来行动。」

「你不是说她会被阴差抓去地狱受罚?」

「是啊,阴差也不是神,抓人不需要时间吗?」

我被卫渊几句怼的无言以对,不过莫名的,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答应林思源帮她消解怨念,见她妈最后一面的。

虽然我现在自身难保,但答应别人的不做到,心里多少会有些遗憾。

我点点头,感觉到随着佛头吸血,我已经出现轻微的头晕目眩症状,于是没再等救护车的到来,将手机卡拔出来扔掉,避免救护车找我,我连夜离开酒店,找了个 24 小时营业的药房,要了几瓶葡萄糖灌下肚。

缺血导致的头晕目眩暂时得到缓解,我又要了一大瓶输液用的生理盐水往嘴里灌,尽可能快的补充体液,然后钻进一家面馆,要了碗面条:「老板,来碗麻辣面,加麻加辣,不要面!」

老板:「?」

他确认道:「不要面?」

「对!加麻加辣就行!或者您干脆给我一瓶麻油和辣椒,我付您钱。」

在老板一副『大半夜什么怪人都能遇见』的奇怪眼神中,他端来麻油和辣椒。

我瞥了眼佛头,深吸口气。

「还不肯松口?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下一秒,我将佛头叼着的手指伸进麻油里,同时,舀起一大勺辣椒酱就往嘴里塞!

卫渊狭长的眼睛蓦然瞪大,他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之前的散漫情绪已经不翼而飞,此刻瞳孔剧烈颤抖,似乎看见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我听见他轻吸口气,动作有些不自然的端起水猛灌了几口,受到剧烈冲击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

我已经辣的泪眼朦胧,但我清晰的感觉到,在手指泡进麻油的瞬间,佛头咬着我的力道松了几分。

它似乎被麻油呛到了,有想逃离的冲动。

但又舍不得离开我的血液,因此还在挣扎。

我见这想法奏效,立刻又舀起一勺辣椒酱,塞入口中。

不得不说,这店家自配的辣椒酱真的很辣,我只吃了两口,整个肚子就跟点了火一样,辣的想冒烟。

在一口辣椒酱一口生理盐水的加持下,卫渊眉头紧锁,好看的脸此刻仿佛戴上的一张痛苦面具,用一副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着我。

「喂,你疯了吗?想摆脱五世佛,剁了手指不就行了?至于这样折磨自己?」

「我说过,这东西就是下死嘴的王八,除了剁手,你没有其他……」

话音未落,我手指一松,只听佛头砰的一声,从碗里飞溅出来,重重滚落在地上。

「呕……」

一声干呕,猩红的佛口里涌出一团染血的麻油。

卫渊:「……」

他惨遭打脸,当场石化。

片刻才眯起狭长的眼睛,又长又垂的睫毛将他眼底的震惊遮盖。

他垂下眼帘,盯着我面前的麻油看,再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之前的淡漠:「五世佛出了名的难缠,大家被这东西咬住,通常都是砍去肢干解决,小东西,你怎么知道这东西能克五世佛?」

明明是在求教,但这高高在上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我辣的嘶嘶哈哈快要灵魂出窍,飞快让老板拿来解辣的酸奶,一口干了一瓶下肚,腹中烧灼的感觉才得以缓解。

我瞥了他一眼没回答,心里还在后怕。

刚才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恐怕已经只剩九根手指了。

明明有办法解决的问题,他竟然理所当然的要砍我的手!

我有些生气,故意不理他,结了账就往外走。

不料路过五世佛时,那佛头也刚吐完麻油缓过劲儿来,此刻本就猩红的眼睛更是爆发出愤怒的目光,狠狠瞪向我!

我只觉得一股阴冷之意扑面而来,那一瞬间,身体仿佛被无数只冰块化成的手猛然抓住,动弹不得!

佛头嗖的一下朝我窜过来,一口森白的牙齿变得比刚才更加锋利。

它已经被我激怒,要咬死我!

我想躲但身体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佛头朝我飞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白皙的手臂赫然挡在我面前!

「噗。」

牙齿没入血肉的声音。

佛头一口咬住那条手臂,疯狂撕咬。

牙齿撕开皮肤,咀嚼肌肉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手臂的主人却只皱了下眉,一声都没吭。

他邀功似的将被佛头撕咬的手臂递到我面前,道:「来吧。」

我:「?」

我已经傻了,怎么都没想到,卫渊会突然把手伸过来,替我挡住凶残的佛头。

几乎只是一瞬,原本好看的手臂就被咬的惨不忍睹。

我根本不敢多看,只觉鼻头一阵发酸,眼眶里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往外涌。

卫渊蹙了蹙眉,见我发呆,不耐烦的催促道:「愣什么?还不弄下来?你想看我剁手不成?」

「啊?噢!」我猛然回过神来,抓起桌上的麻油和辣椒酱就往卫渊手臂上倒。

「嗯。」卫渊疼得闷哼一声。

刚才的佛头撕咬他没叫,此刻却被辣椒酱辣的皱起眉头,额头顷刻间浮出一层细汗。

就见他抽出骨刀,烦躁的塞到我手里:「要不还是剁手吧。」

「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我推开骨刀,这下真明白了,刚才卫渊不是故意想砍我的手,他是真的认为涂辣椒酱比砍手还可怕。

佛头被塞了一口麻油加辣椒酱的混合物,辣的受不了,只得再度松口。

这次卫渊眼疾手快,在它松口的瞬间,抓起一只空碗兜头扣住佛头,然后趁它没反应过来,反手将碗摁在装辣椒酱的玻璃瓶上!

佛头顺势掉进辣椒酱中。

恍惚间,我似乎听见辣椒酱瓶里传出类似野兽般痛苦的尖啸声。

那声音十分缥缈,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

卫渊却烦躁的揉了揉头顶,似乎嫌吵。

我乍然就想起来,卫渊的尖耳朵就藏在头顶,所以刚才的尖啸,不是我的幻觉,那佛头真的在惨叫?

为了保险起见,我找老板要了外卖打包盒,将扣着碗的玻璃瓶装进去封好。

怕佛头还能出来,我又借了保鲜膜里里外外裹紧,确认佛头不能在跑出来,我才松了口气,将外卖盒交给卫渊。

「那个……刚才对不起。」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眼角酸酸的,眼看白皙的手臂因为救我被咬成这样,我就忍不住自责,心里犹如压了块巨石一般,沉甸甸的难受。

我红着眼眶帮卫渊清理掉辣椒酱,用生理盐水将伤口仔仔细细冲洗一遍,又要了冰块敷在伤口上止疼止辣。

卫渊安静下来。

他看我捧着他的手忙活,犹如一只乖巧的小狗。

待我将他的伤口包扎完毕,他忽然抬手,修长的指尖沾了下我脸颊的泪水,凑到鼻息前闻了闻。

随后,他一脸嫌弃:「连眼泪都是这种东西的味道,你们人类就这么重口,竟然会喜欢这种东西?」

他指的是辣椒酱。

我刚才的内疚和自责情绪瞬间就被他的嫌弃击碎了。

我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这种东西克五世佛吗?」

「现在我告诉你,五世佛以血液和怨灵为食,怨灵是什么味儿的我不清楚,但血液只有血腥味,算是很清淡的味道。」

「它吃惯了清淡的,猛然吃麻辣的自然受不了,而麻辣不止是味觉,严格意义上算是痛觉,我怕直接往玉质雕刻的佛头身上抹辣椒没用,于是自己吃辣椒酱,让辣椒素随着生理盐水迅速进入我的血液中,这样只要它吸血,就会吸收到辣椒素带来的痛感,辣的受不了了,它自然就松口了。」

我边说,忍不住庆幸,幸好自然界中大家都对辣椒避之不及,只有人类接受并喜欢这种痛觉,否则我恐怕真的要失去一根手指了。

卫渊抬起包扎好的手臂动了动,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他神情淡漠的点了点头。

似乎用辣椒酱和麻油保住一条手臂也不过如此。

但离开饭店的时候,我注意到他默默地将那瓶装有麻油的瓶子也装起来,一并带走。

折腾一番,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本来我还计划回学校,悄悄去宿管阿姨那探查一下的。

苏天欣说这血纹跟宿管阿姨也有关,但一出门,我失血过多的后遗症猛然就爆发出来,头一阵阵眩晕。

看来即便我及时用葡萄糖和生理盐水补充体液,体内的血液还是供给不上来。

眼下我需要休息。

学校宿舍暂时不敢回去了,这次不是怕林思源,而是怕打草惊蛇了宿管阿姨。

于是再度开房,入住酒店。

卫渊提着外卖打包盒跟在我身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一晚上接连救了我三次,我自然不可能再赶他走,只是他为什么救我,以及他跟血纹之间有没有联系,我已经生出一肚子疑问。

却没有精力再问了,进入酒店,我几乎是一头栽倒在床上,便晕死过去。

再醒过来时,天色又黑了。

我是被冻醒的,房间里冷的吓人,我明明睡前没有开空调,此刻房间却只有几度样子,即便我已经裹紧被子缩成一个球,还是被冻得手脚冰凉。

环视房间,我发现卫渊不在。

就在我奇怪卫渊去哪了的时候,一道声音僵硬,犹如刚学人说话不久的尖细声音猛然冲进我耳膜:「放我出来!咳咳咳!」

我吓得当场没尿出来,一个激灵又钻回被窝里:「谁!」

「放我出来!胆敢这么折磨我,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阴毒的声音磕磕巴巴的威胁我,四周温度骤然又降了几分!

这次我听清楚了,声音是从桌子上的外卖打包盒里传出来的,不止声音,此刻整张桌子上都覆盖了一层寒霜,似乎昭示着里面佛头的愤怒。

我心头一凛,这佛头竟然这么厉害,泡在辣椒酱里都能往外释放寒意,难道它已经不怕辣了?

我自然不会傻到真把它放出来,趁它现在还无法出来,我果断提起袋子,往酒店外面的垃圾桶走去。

不料就在扔垃圾的时候,一个站在垃圾桶旁的老太太猛然叫住我:「哎哎?小姑娘,垃圾不能乱扔!没看见标识吗?垃圾分类!你是什么垃圾?」

「我……」我犹豫一瞬,果断道:「这里面是有害垃圾。」

「胡说,这不是外卖吗?算是厨余垃圾的范畴,你得把厨余垃圾和这些可回收垃圾分开放……」

说着,老太太已经不由分说的上手,一把将外卖袋夺过去,将里面的辣酱瓶子拿出来,三两下撕开保鲜膜。

「不行!这里面封着一个……」

我上去阻拦,却被老太太一把推开。

她老当益壮,动作十分麻利的将辣椒酱从玻璃瓶里倒出来,随后美滋滋将瓶子和纸袋拿在手里:「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会过,这些可回收垃圾都是能卖钱的……怎么突然这么冷?」

老太太忽然打了个颤。

可是已经晚了,就在她倒出辣椒酱的瞬间,愤怒的佛头猛然从垃圾堆里飞出来,杀意腾腾的朝我扑过来!

我看清佛头的瞬间吓得两腿发软,只见昨晚还只是眼睛和嘴巴冒红光的佛头,此刻眼耳鼻口都红光闪闪,撒发出阴邪渗人的光芒!

「快跑!」我几乎拼尽全力喊了一嗓子,撒腿就跑。

老太太看见飞起来的佛头,还没搞清楚状况。

她一脸兴奋地朝佛头凑过去:「玉的?怎么玉佛头往辣椒酱里扔……」

话音未落,她惨叫一声,已经被佛头一口咬住脖颈动脉!

此刻的佛头似乎已经气的癫狂,它见我逃跑,于是就近咬住老太太,大口大口的喝血!

鲜血汩汩往佛口里涌,老太太又惊又怕,整个人尖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四周挨着酒店后门,过往人群稀少。

我跑了几步,心里天人交战。

不行,不能回头,一回去我必死无疑,那佛头恐怕都恨死我了。

我又往前跑。

可不知为什么,我的两腿跟灌了铅似的,耳朵里充斥的全是血液进入佛口的啧啧声。

如果我跑了,明天这里会多出一具没了血液的干尸吧……
佛头是我扔出来的,老太太死了,她会不会变成怨鬼来找我报仇?

可我提醒她了,是她偏要把佛头倒出来,也不能全怪我……
我安慰自己,想让自己逃的心安理得一些。

腿却不听使唤了一般,掉头朝回跑去。

我:……
要完。

我一边痛骂自己一边冲回去,几乎是不过脑子的对着大口饮血的佛头伸出手:「你不是喜欢我的血吗?我手指给你咬,你把这老太太放了!」

佛头吸血的动作一顿。

它抬起头,猩红的五官上似乎浮动着戏谑的冷笑。

就见它嗖的一声,松开老太太朝我扑过来。

只不过它的目标,不再是我的手,而是我的喉咙!

我吓得浑身一凉,只觉脖子一阵锐痛,尖锐的牙齿刺破我的皮肤,扎进我的动脉之中。

血液喷溅着往佛头嘴里涌去。

然而在它吸血的瞬间,佛头忽然被烫到一般,猛然发出一声惨叫,从我脖子上掉落下来。

「啊啊啊!好烫!你做了什么!你竟敢耍我!」

佛头愤怒的声音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这时,一道矫捷的身影越过后门的墙,稳稳停在我身边。

竟然是不见踪影的卫渊。

就见他手里提着几瓶名为闷倒驴的烈酒,正欲跳过墙头回酒店房间。

此刻目光在我喉颈伤口上掠过,森然一笑,道:「你还真被咬了?有够蠢的。」

说罢,将闷倒驴递给我:「昨晚给你灌的酒劲应该下去了,把这个干了,这东西好像除了辣椒,还怕酒。」

「?」

难怪我一觉睡到天黑,原来不止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体疲惫,更是因为醉酒!

但眼下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怕佛头再冲过来咬我,我拧开瓶盖狠狠喝了一口酒。

佛头见状气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它细着嗓子叫道:「你胆敢这样对你的氏神!我……」

不等它把后面威胁我的话说完,卫渊忽然一个暴扣,用一个巨大的玻璃瓶子将佛头再度扣起来!

我这时才发现,原来除了闷倒驴等烈酒,他还买了专门用来泡药酒的玻璃瓶。

此刻将佛头扣住后,卫渊二话不说,将所有闷倒驴悉数倒进瓶中,将愤怒的佛头整个泡起来。

佛头:「……#@¥%#咕噜咕噜。」

它的咒骂声被酒水淹没,为了不让酒水灌进嘴巴里,它只好闭上眼睛和嘴,似乎重新封闭了五官。

待它彻底安静下来时,那泛着血色光芒的五官已经熄灭。

重新变回普通玉质佛头的样子。

我松了口气,简单给自己和老太太检查了伤口,确认佛头虽然咬破了我们俩的颈动脉,却因为伤口细小,且边缘整齐的缘故,并没有出现大量血液喷溅的状况,于是将吓晕了的老太太转移到街口行人能注意到的地方,便跟卫渊一起回到酒店房间。

「卫渊,你怎么知道它怕酒的?」一进门,我就忍不住问。

卫渊狭长的眼皮一挑,瞥了眼卫生间。

我顿时发现,在卫生间的台面上,此刻摆满了各种各样重口味的调味品,有芥末油,臭豆腐乳,高度白酒,鲱鱼罐头等……
我:「……」

所以我昨晚的行为,激发了卫渊如此大的灵感?

难怪一晚之间,佛头连鼻子和耳朵都亮起了血腥的红光。

想到昨晚佛头都经历了什么,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竖起大拇指,我由衷的拍马屁道:「666,所以只要保证佛头永远泡在酒里就安全了对吧,不如咱们去找块空地,把它埋起来?这样就永绝后患了。」

「永绝后患?」卫渊眼皮一掀,抬眸看向我。

他眼底忽的噙了一抹冷笑,面带玩味的道:「不愧是人类,果然狠毒。」

「是不是所有你们不需要的东西,都要挖个坑埋了,永绝后患?」

他声音发冷,边说边朝我走过来。

我只觉得一道高大的阴影猛然笼罩在我身体上方,他眼睛里透出冰凉的光,看我的眼神此刻充满厌恶,好像我刚才想挖个坑埋了的不是佛头,而是他一样。

他是被人类狠狠地伤害过吗?

我被他散发出的庞大压迫感吓得呼吸一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被救几次,我竟然差点忘了他不是人,他随时可能会吃了我。

我战战兢兢地低头,想避开他攻击性十足的目光。

他却猛地掐住我的颌骨,强制我抬头:「回答我,除了活埋五世佛,你还想活埋什么?」

「没……我错了……我回头就把五世佛供起来……」我结结巴巴道。

我完全搞不明白状况了,明明拿五世佛泡酒的是他,怎么现在又为五世佛抱不平?

难道他后悔救我了?

「呵,人类永远这么虚伪!」

他冷哼一声,似乎印证了什么,狠狠推开我。

莫名其妙的就开始生闷气。

我:「……」

我如同鹌鹑一样缩在房间角落里不敢再出声。

这家伙脾气好臭。

卫渊不大爽的沉默了一会儿。

大概三分钟后,他冷声开口:「走。」

「去哪……」

我小心翼翼。

卫渊黑着脸道:「挖个坑把佛头埋了。」

我:「……」

我抱着佛头跟在卫渊身后。

卫渊带着我去了附近的公园,在公园里掐算一番后,他选定一个地点,指挥我:「挖这里,一尺宽,三尺高,要赶在午夜之前把佛头埋进去,能最大限度的延长酒对佛头的作用。」

「这酒会随着时间对佛头失去效力吗?」我小声问。

卫渊不耐烦的瞪了我一眼:「废话。」

我点点头,立即开挖。

但他选的地方是公园的人工湖旁,那四周全是鹅卵石做的景观带,下面还抹了一层水泥做硬化,挖起来十分吃力。

十二点前得埋好,我看了眼手表,眼下距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时间上有点紧张。

如果是卫渊的爪子,挖起坑来肯定快。

但这念头我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提出来,只能埋头苦挖。

还没把水泥地挖出一个小坑,脚边忽然有人拽我的袜子。

「喂……你在干什么……」

一道阴仄仄的童音在我脚边的方向传来。

我循声望去,下一秒,我尖叫起来:「啊!有鬼!救命啊……」

我扔下小铲子,撒腿就跑。

但是河边都是光滑的鹅卵石,这一跑,脚下猛然就滑了一跤,我重重摔倒在地上!

坚硬的鹅卵石撞得我浑身剧痛,尤其之前被佛头咬伤的手指还没好,此刻又撞了一下,我顿时疼得眼冒泪花。

只见刚才趴在我脚边扯我袜子的那道影子迅速追上来,凑近我。

说实话,刚才我并没有看清这影子的模样,只看见一个人形婴孩的阴影在拽我,此刻乍然凑近,我才看见,这是一张皱巴巴的人脸,隐约能看见五官,分不清男女。

此刻祂那张被水泡的全是褶子的脸,骤然就凑近到我面前,一双蒙着白翳的眼睛,空荡荡的注视着我,看不见眼瞳。

祂阴仄仄的问:「你跑什么……」

我白眼一翻,感觉我心脏都要被祂吓骤停了,往地上躺去。

然而我的胆量比我想象中大,明明吓得快要昏厥了,偏偏就是昏厥不了,意识反而因为过度惊吓更加清醒!

就见那团鬼东西见我不应答,竟然身体一拱一拱的往我身上爬来。

我晕不过去,只好重新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卫渊的方向爬:「你别过来,我很凶的,那个人看见没,吃人不吐骨头,一口一个小朋友……」

我边爬边吓唬那团鬼影子。

偏偏那东西比我爬的速度快一点,很快,祂就伸出短短粗粗的胳膊,扯住我的脚。

「别走,抱抱宝宝,带宝宝回家。」

它发出阴仄嘶哑的声音。

这声音简直能送人归西!

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偏偏越害怕,爬起来就越慢。

眼看那东西已经顺着我的腿,快爬到我后腰上了,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喊卫渊的名字:「卫渊!救命!只要你救我,我愿意拜你做氏神!做你的供养人!我的血你要不要!」

情急之下,我开始许诺。

昨晚睡前我就想过,卫渊必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多次救我于水火,他之所以肯留下来多次帮我,应该跟那个柳家什么的一样,都是因为我这独特的血液。

如果我没猜错,这身点亮血纹的血应该对他们是大补之物,不然柳家的不会根据血纹来杀人,五世佛也不会因为我的血,就放弃了它的供养人。

所以我能许诺的条件,也只有这身血液。

卫渊慵懒的躺在一旁草地上看星星,听见我的呼声后,他颇有兴趣的坐起来,歪头看着我和那团鬼影:「小人肉串,又想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我说真的!救命啊!」

我又急又怕,说话的功夫,那团鬼影已经爬到我后肩膀上,一张丑爆了的脸就搭在我肩上看着我,对着我桀桀发笑。

我真想一把揪起祂扔的远远地,但肩上那冰凉轻盈的触感,让我明白祂只是虚影,根本摸不到。

「可惜啊,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对你的血没兴趣。」卫渊耸了耸肩,重新躺回去。

只不过这次他翻了个身,不再仰着头看星星,而是侧躺着看我狼狈逃窜的模样。

我顿时就想骂娘了,果然,狗东西靠不住。

我只好咬牙,调转方向朝泡着五世佛的酒瓶子爬。

这鬼东西能直接显形,让我看见祂,应该比林思源还要厉害。

林思源已经是怨鬼了,祂更应该是五世佛的食谱范畴!

我一边使出吃奶得劲儿爬,脑子里一边飞速运转。

五世佛已经选我做供养人,虽然我得罪惨了它,可只要我真心悔过,还有挽回的余地吧?

不是说投喂了怨鬼,五世佛就不吃供养人了?

我心如擂鼓。

肩膀上的鬼影已经爬到我头上,抱着我的头发朝我脸上爬过来。

我又怕又恶心,只觉鬼影带来的凉意就像冰块一样,一点点往我脸上凑。

那青白色满是褶皱的大脸,就挂在我脸旁,似乎要亲我的脸颊。

祂嘴里还不断重复着:「带宝宝回家,你身上有跟妈妈一样的味道。」

「你认识我妈妈……」

它说着竟然开始往我身体里钻。

我强撑着爬到酒瓶面前,一把抓住酒盖,几乎用哀求的声音道:「你快走,再不走,放出里面的佛头,咱俩谁死就不一定了……」

眼看我破釜沉舟,真的要把酒瓶里关的五世佛放出来,卫渊猛然坐起来,身影一闪。

我只觉一只温热的手掌一下盖在我手上,阻止我打开瓶盖的动作。

就见卫渊一脸愤怒的瞪着我,道:「你还真是心狠手辣,十年如一日,从来没变过!」

「什么?」

卫渊扯开我,白皙的手掌抓住鬼影的后颈,提小鸡仔一般将鬼影子从我身上提下来,道:「祂对你有什么威胁?你竟然拼着自己死,也要拉祂做垫背?」

「祂又做错什么了?」

「我害怕……」我瞬间委屈的哭出声来,我又做错什么了?

卫渊目光一沉:「害怕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不再看我,目光落在鬼影子身上,上下打量一圈,随后伸手,五指上的指甲赫然变长,在鬼影下面团成一团的肉上划了一下。

那团盘成一个肉球的部分骤然就滑了下来,不是人类该有的两条腿,而是一条长长的肉条,像是某种动物的尾巴。

我看到这一幕竟然忘了害怕,低低『啊』了一声道:「天生畸形?祂妈妈就是因为这个才把祂扔在湖里的吗?」

卫渊冷冷瞥了我一眼:「谁说祂天生畸形?」

「祂是再正常不过的孩子。」

「可是祂……」我话音一顿,望着卫渊冰冷的目光,我怂怂的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祂长了动物的尾巴。

卫渊看出我的想法,冷哼一声,道:「祂是蛇跟人的孩子,长出蛇尾,不正常吗?」

我眼睛蓦然瞪大。

蛇跟人能有孩子???

好吧,又一个不符合生物学规律的产物出现了。

但想到卫渊自己就是狗人,我立刻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淡定。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跟蛇有孩子算什么?

白娘娘跟许仙不还生了许仕林吗?

民间传说不一定都是假的。

卫渊见我不说话,突然提起林思源:「你还记得林思源的死状吗?」

我可太记得了。

我点点头。

卫渊道:「当时她身边有黑色蛇鳞,那蛇鳞的主人,应该就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

我瞳孔地震!

「怎么可能?你是说,祂是蛇跟林思源生的孩子?可是林思源前一天还好好地,找我借卫生巾呢,怎么可能冒出这个大个孩子来,这不符合基因学……」

我骤然闭上了嘴。

基因学定律,去你的基因学定律!

卫渊勾了勾唇角,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对我道:「谁告诉你,那条蛇只跟林思源一个人生孩子?」

我猛地恍然!

对啊!

在林思源之前,学校里就已经有了姨妈鬼的传闻,据说那个姨妈鬼的死法,跟林思源一样凄惨!

我顿时道:「祂是姨妈鬼和蛇的孩子?祂想找妈妈,是不是指的姨妈鬼?我带祂找到姨妈鬼,祂就不会杀我了吗?」

「祂本来也没要杀你,只是想钻进你身体里而已。」

「那也不行啊!身体里钻进这样一个鬼,我吓都吓死了好吗!」

确认这鬼影子对我没有杀意,我松了口气,壮着胆子看向鬼影道:「我带你去找你妈妈,你就不许伤害我,更不许往我身体里钻,行吗?」

「如果行,我可以带你去找妈妈。」

「……好。」鬼影子点点头,转身便趴在卫渊身上。

卫渊蹙眉:「你认识祂是谁么?就答应祂?」

「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我被他骂的一噎。

谁特么刚才同情心泛滥,嫌我要跟这鬼东西同归于尽的?

现在又嫌我答应帮忙了?

但我打死也不敢当面吐槽他,于是小心的向他请示:「那我应该怎么办?拒绝祂吗?」

卫渊没好气道:「我提醒你,答应鬼的东西,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别怪小鬼难缠,一直跟着你。」

「所以啊,我真的帮祂找妈妈,有什么问题?」

我真诚反问。

卫渊气的深吸口气。

他再度斜了我一眼,不耐烦道:「我的意思是,不要随便对鬼许诺,一旦你答应了你做不到的事情,反而会惹一身骚!」

说罢,他再不理我,重新躺回去悠哉的观赏星空。

我心头陡然一暖。

他这是在提点我吗?

怕我万一做不到答应这鬼东西的事,会被祂缠上?

可明明是想帮助我,为什么脸还拉的这么臭……
我不自觉的勾唇,漾起一抹淡笑。

这笑容浮现的瞬间,我忽然打了个激灵,醒过神来。

什么情况!

我是被这狗东西 PUA 了吗?竟然觉得他刚才是在关心我?

不行不行,他跟着我没安好心,叫我小人肉串也就算了,还总是露出看食材的眼神!

他想吃我!

至于刚才好心提醒我别被鬼缠上,一定是怕鬼污染了他的食材!

我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加快手中的动作。

求生不易,我夹在卫渊和这一群奇奇怪怪的东西之间,夹缝中求生,更要时刻保持心智的冷静!

我用最快的速度挖坑,终于赶在十二点之前,成功将佛头埋入地下。

盖上最后一铁锹土时,手表响起十二点整的整点报时!

「赶上了!」

我紧绷的神情瞬间垮下来,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想学卫渊躺在草地上看看星空。

然而没等头触碰草坪,卫渊已经提着人身蛇尾的鬼影子,站起身来:「走。」

「歇一下行不行,我刚才……」我苦着一张脸,浑身累的发虚。

卫渊脚步没停,趁我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出五米远:「歇吧,留着喂水鬼。」

「……」

「我来了!」

我一个激灵爬起来,只觉卫渊离开后,水面上忽然就刮起一股阴风。

一层白茫茫的雾气顺着水面朝我飘来,恍惚中,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瞬间脊背发凉,再不敢耽误一秒,快步追上去。

「卫渊,那水里除了祂,真的还有其它鬼吗?」我屁颠颠跟在卫渊身后,亦步亦趋。

卫渊看我惜命的样子,唇角一勾,露出些许讥讽。

「不然,这小东西凭什么变成怨鬼的?」

「凭什么?」我真诚求教。

「凭水里的其它鬼。」

卫渊点到即止,没有多说。

我却瞬间脊背发凉!

祂吃了其他鬼!所以变成怨鬼的!

当时卫渊看见林思源变成怨鬼时,就曾问过她这个问题,是不是吃了其它阴灵。

没想到这小东西这么凶残,竟然同类相食!

我此刻才一阵后怕,终于明白我随口答应帮这小东西找妈妈,有多愚蠢。

且不说我不笃定祂妈妈是不是姨妈鬼学姐,就算是,我也不一定就能找到祂妈妈啊!

鬼知道那姨妈鬼学姐还在不在我们学校,在不在宿舍楼!

万一找不到……
想到今后可能会被这个样貌恐怖的怪物缠着,我就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

还真是多管闲事!白惹一身骚!

现在后悔也晚了。

我心里发苦,跟着卫渊一路走。

走了一会儿,我发现这不是去往我们学校的路。

我顿时问他:「不去我们学校吗?今晚我计划偷偷溜进我们宿管阿姨的值班宿舍看看,没准能找到什么线索,我打听过了,她今晚不值班,没在学校。」

「你不饿?」卫渊瞥了我一眼。

他清冷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将我打量了一遍,语气不明的说:「你一天都没吃饭,太瘦了。」

我:「?!」

我立刻停下脚步,默默跟他拉开距离。

果然!这狗男人还惦记着吃我!

他嫌我瘦,是嫌肉太柴,吃着不香还塞牙吗?!

他想把我养胖了再杀?

我心中警铃大作,嘴上却干笑一声,犹如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笑呵呵道:「从小就有这个毛病,身体光吃不长肉,我妈都说我肠胃有大病,里面可能有什么厉害的病菌吧,治不好的。」

卫渊低笑一声。

他似乎觉得有趣:「呵,没关系。」

我暗暗咬牙,顺着他的话茬往后顺:「对,我也觉得没关系,现在的主流审美是以瘦为美嘛,吃不胖挺好的。」

卫渊顿了下脚步,回头认真地看着我说:「没关系,能吃胖的。」

我:「……」

我心里一万头野马呼啸而过。

卫渊带着我直奔一家深夜还在营业的烤鸡店。

一凑近,一股鸡皮炙烤的滋滋冒油的浓香便充斥而来。

我昨晚就只吃了辣椒酱和酸奶,白天一天滴水未进,此刻被这香味儿一勾,肚子里顿时咕咕乱叫起来。

营业的店员只有一人,是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阳光帅哥,皮肤黝黑,一身健硕的肌肉几乎快要撑爆他的工作服。

看见卫渊,他眉头一挑,熟络的跟卫渊打招呼:「渊哥,还是老规矩,十只烤鸡?」

他说着,目光骤然看向我。

随后他眼睛就瞪圆了,眼瞳里原本黑溜溜的圆形瞳孔,骤然竖成一条直线,犹如猫瞳。

我看见他卷曲的黑色头发里,也划过两只纯黑色的圆耳朵,矮胖矮胖的,像只圆耳黑猫!

我顿时望着他,激动的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是……黑色英短猫!」

「咳咳。」

男生轻咳一声,瞥了眼卫渊,见卫渊冷笑着站在一旁没说话,纠正道:「我是黑豹。」

「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我心头一惊,第一反应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都得出来打工卖烤鸡了?

但下一秒,便是惊恐。

这黑豹竟然管一只大黄狗叫渊哥?

卫渊战斗力都排在黑豹之上了?

我又惊又俱的看着他和卫渊,心里盘算着,从卫渊手里逃命的可能性。

要说他只是单纯的狗,我或许还有逃命的机会,但一只能跟黑豹称兄道弟的狗,得是什么级别的狗?

藏獒吗?

我心事重重的在卫渊身旁坐下,不敢再轻举妄动。

黑豹男生似乎对卫渊的食物十分感兴趣,盯着我左右打量,竖立的眼瞳里全是探究的目光。

他明显兴奋起来,对着卫渊一阵古怪的笑。

我心道:打一架吧。

为了我打一架,谁赢了,我就归谁吃,最好你俩打个两败俱伤,我好鸟悄的溜走。

但我明显想多了,黑豹兄只是盯着我笑,没有任何想狗嘴夺食的冲动,笑了会儿便去忙活着烤鸡。

卫渊指指我,说:「给她也烤五只,一共来十五只鸡。」

「好嘞!」黑豹爽快应答。

我急忙摆手:「不、不用,我吃不了那么多,我……」

他要撑死我!

想喂胖我早点吃到嘴里,也不用采取填鸭法吧!

卫渊蹙了蹙眉,他奇怪道:「你连五只鸡都吃不了?」

「那你怎么长胖?」

「不止是我!正常人类谁也吃不了五只鸡啊!」

「那你最多能吃多少?」卫渊灵魂发问。

「……」我沉吟一下,无比认真的说:「一只鸡翅,我饱了。」

想让我吃多长胖,呵,不可能的。

我从现在开始,只摄入最低热量!

饿不晕就行!

卫渊狐疑的看着我。

黑豹笑呵呵出来打圆场:「渊哥,她是女孩子啊,吃的少很正常。」

「我有很多人类客人也都只吃一点点的,饿不死。」

卫渊这才点点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没听清楚,但隐约听见什么以前,能吃之类的字眼。

我没心思管他嘀咕的什么,将上来的一小只烤鸡翅细嚼慢咽的吃下肚,我发现自己依然饥饿难耐。

果然,一只小鸡翅膀根本吃不饱啊。

但我坚决不会再吃一口,于是要了一大杯水,疯狂往肚子里灌。

很快,我就喝了个水饱,卫渊也慢条斯理的将十只烤鸡吃下肚。

他的嘴唇偏薄,并不算大,但嘴巴连接的空间却像个深渊巨口,整整十只烤鸡下肚都不见有任何异样,肚子还是扁扁的,没有任何隆起之状。

我不禁暗戳戳的想,十只烤鸡没鼓起来,那装下一个我,会鼓起来吗?

这念头一起,我打了个冷颤,急忙摇头。

卫渊吃饱喝足站起身,跟黑豹兄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我准备离开。

我没忍住问:「你还没有结账,咱们是来吃霸王餐的吗?」

黑豹顿时乐了,露出一口白晃晃的大白牙,笑着对我道:「没想到,白希竟是个好人,还知道替我讨要饭钱。」

他说着,笑呵呵的朝卫渊伸出手,道:「渊哥,你看白希都这么说了,你要不结下账,意思意思?」

「可以啊。」卫渊气定神闲的看向黑豹兄:「那你把欠我的也还给我?」

黑豹悚然一惊,断然收回手:「说什么钱不钱的,太见外!以后渊哥想吃烤鸡随时来就成,保准二十四小时无限量供应!」

「嗯。」

卫渊点点头。

待离开烤鸡店以后,我已经好奇炸了,问卫渊:「那个黑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什么时候告诉他的呀?刚才……」

没听见你介绍呢。

我后面的话随着卫渊的目光,咽了回去。

卫渊道:「你问题很多?」

「没,呵呵,我就是有点好奇,你可以不回答的。」我干笑。

谁会给其他肉食动物介绍自己的储备粮啊。

不怕黑豹惦记吗?

我咽了咽口水,见卫渊吃饱后神情还不错,又没忍住问:「那他欠你什么呀?为什么一说让他还账,他就不要钱了?」

卫渊这次开恩,瞥了我一眼道:「他一家老小的命。」

我:「喔……」

我心惊肉跳,讪讪应道。

果然是个极度凶猛的犬种,连一家子黑豹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默默吞了吞口水,不敢再搭话。

我们一路回到学校,由于已经深夜一点多,女生宿舍楼已经落锁,我便绕到后门翻窗跳进女生宿舍楼。

刚一进来,一股无比阴冷的感觉便蔓延过来。

这些天我经历了太多这种感觉,此刻已经对这种不同寻常的冷十分敏感,几乎是凉意过来的瞬间,我就意识到这里不简单!

我迅速朝卫渊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这里好像有鬼!」

「嗯,女人多的地方,阴气重。」卫渊应了一声,眯了眯眼。

他的眼瞳逐渐在黑夜里散发出幽幽黄光,原本黝黑的眼瞳,逐渐变成动物独有的金色,循着一楼看了一圈。

然后对我道:「鬼没在这一层,但那个房间,阴气格外重,可能有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指的刚好是宿管阿姨平常休息的房间!

我心头一紧,垫着脚悄悄凑过去,听里面的动静。

门内静谧一片,不止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动静,反而比正常情况下还要安静。

仿佛里面是一个抽了真空的房间,连正常的风声气流声都没有。

我深吸口气,双手撑起门框,熟练的蹬着门锁朝门上方的窗户爬上去。

整个宿舍楼里的房间格局大多一致,每个宿舍都有一个木制门框,上面是用来通风的玻璃,可以开合。

我这人马大哈,经常忘带宿舍钥匙,所以爬窗户的次数非常多。

轻手轻脚的翻过窗户,跳进门内,我打开手机电筒,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宿管阿姨在这里摆了不少东西,门内除了一张用来休息的床以外,还有一个大柜子,以及一张书桌。

书桌此刻被一面黑布整个罩起来,遮的严严实实。

我轻轻掀开黑布,朝桌面看去。

只一眼,我吓得魂儿没丢了,险些尖叫出声!

只见桌子上摆着一张死气沉沉的女孩相框,框前还摆着充电蜡烛,以及水果点心之类的贡品。

那照片上的女孩,眼睛正直直的看着我,犹如活了一样!

我一个踉跄朝身后摔去,不小心跌在卫渊身上。

我紧捂着嘴不敢出声,回头用眼神示意卫渊看那照片!

卫渊正一脸嫌弃的把我的身子扶正,注意到我的目光后,他看向照片,下一秒,他沉声道:「不好!」

我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怎么了?」

卫渊松开我,迅速抓起黑布将相框重新覆盖,然后才开口:「没想到,这里竟然已经生出厉鬼,刚才那相框上,残留着厉鬼的一丝魂魄,咱们现在的举动已经被照片里的女人发现了。」

他说着一把抓起我,囫囵个往他肩膀上一抗,就要翻窗离开。

莫名的,这动作让我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屠夫扛半扇猪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直被卫渊挂在身前的人蛇鬼影忽然大叫一声,咻的从卫渊身上离开,朝相框扑去!

「妈 ~ 妈!」

祂嘴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原本说话还算麻利的鬼影子,此刻竟然发出婴儿牙牙学语才有的别扭音节。

卫渊面色一沉。

他冲过去想阻止人蛇鬼影掀开黑布的动作。

但人蛇鬼影速度太快,他身上还扛着一个我,动作稍显受阻。

刚冲过去,人蛇鬼影已经将黑布重新掀开!

一时间,一股充满血腥气的阴风铺面而来,原本安静的房间里乍然充斥起女人痛苦的尖啸声,仿佛隐藏在相框里的厉鬼也跟着阴风从相框里冲了出来!

「妈妈!」人蛇鬼影兴奋地朝女人扑过去。

然而就在鬼影接触相框的瞬间,祂忽然被什么东西大力弹开一般,狠狠朝地上滚去!

「砰!」

人蛇鬼影发出一声婴啼般的惨叫,身上冒出丝丝白烟。

祂有些不敢置信的朝相框看去,嘴里低声唤着妈妈妈妈,犹豫片刻,竟又鼓起勇气,朝相框冲去。

「砰!」

又一声闷响,人蛇鬼影再度被弹开。

这次力道更大,人蛇鬼影身上冒出的白烟更多。

但人蛇鬼影似乎适应了这种痛苦,祂这次调整很快,几乎落地的瞬间,便又朝相框弹去。

我从卫渊身上下来,看着这一幕又惊又慌,问卫渊:「这个厉鬼竟然就是祂的妈妈?会不会是认错了?」

卫渊没好气道:「你会认错你妈妈?」

「当然不会!」

「那祂也不会。」

说话间,卫渊拦住再一次冲向相框的人蛇鬼影,一把拉开黑布,将相框裹得严严实实!

然而四周的凉意却更盛刚才。

原本只是有些阴冷的房间,此刻冻得跟冰窖一样,四周都是寒气凝结的冰花,连呼吸都开始冒起白烟。

「放开我妈妈!」

人蛇鬼影被卫渊提在手里,气的左摇右晃,想从卫渊手里挣脱。

然而卫渊力气很大,不管人蛇鬼影怎么晃,祂都牢牢的挂在卫渊手里。

卫渊面色一沉,语气特别凶的说:「闭嘴!」

「你放开我……」人蛇鬼影哭闹尖叫。

卫渊没耐心听祂叫嚷,不等祂说完,卫渊已经高高举起黑布包裹的相框,道:「再喊一声,我就把你妈砸了。」

人蛇鬼影:「……」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一双包含泪花的小眼睛,怨毒的瞪着卫渊。

卫渊啧了一声:「这不是能冷静下来吗?你这样喊,是想打草惊蛇,让你妈逃的远远地,再也不见你?」

人蛇鬼影瞪着狭小的眼睛,似乎没听懂卫渊在说什么。

但祂能感应到卫渊身上的危险气息,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卫渊满意的将祂重新挂在胸前,然后催促我:「你要找什么?快点找,这女人已经发现咱们,恐怕会逃跑。」

我飞快点点头,心道果然凶残,连厉鬼见了都想逃。

桌子上除了女人遗像的相框外,摆的大多是些祭祀用品,还有一些黄表纸和散发着腥味的黑红色液体,似乎是墨水。

卫渊此刻也注意到那瓶墨水,拿起来闻了闻:「血墨,难怪这女人修为精进这么快,短短时间就能修成厉鬼。」

「变成厉鬼跟血墨有关系?」

我一边翻找一边问。

卫渊道:「寻常人类死亡,即便死前再有不甘,撑死也就是含一口怨气,变成怨鬼。」

「想变成厉鬼,需要达到的因素就特别多,不仅需要人死的极其凄惨,魂魄难平,还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这天时地利跟她死亡的地点和时间有关,主要问题就出在人和上,她有人供奉,就算人和。」

「供奉她的人是个行家,这血墨需要收集怨鬼的不平血,加以调制才能制成,然后用这血墨在黄表纸上做符供养,这女人才能吸收其他怨鬼的怨念,逐渐修成厉鬼,看这血墨的余量,附近怨死的人不少……」

在卫渊的解释声中,我摸到一本上了锁的文件夹。

我动作一顿,迅速把文件夹抽出来:「我好像找到需要的东西了。」

我砸掉锁子,翻开文件夹。

里面是一张张泛黄的学生档案,全部都是女生,而且都是在这个女生宿舍楼里居住过的女生。

最早的学生是三年前入学的,里面记载了学生详细的个人信息,比如姓名,出生年月,籍贯等等。

在学校惯有的信息下面,还有圆珠笔手写的一行小字,大概记载了该学生的家庭条件,家庭背景等等。

我大致将所有档案翻了一下,发现一共是五个女生,除了最前面三年前的女生,后面陆陆续续每年都有新人,而最后一张的学生档案,赫然是我!

我看到在我的档案里,出生年月被人重重画了个圆,最后还用圆珠笔写道:白希父母早年出车祸,双双身亡,现过继给叔叔,可。

可什么,后面没写,但我已经看明白,写这句话的人,意思是可以动手!

我立刻又把排在我前面的学生档案翻了翻,是一个叫梅晴的女生,没有找到林思源的档案。

不过在我跟梅晴的中间,有一张纸被撕掉了,这里原本还有一个女生档案!

我心念一动,抬头刚好撞上卫渊的目光,于是道:「这张撕掉的纸,应该是苏天欣的学生档案,她可能是因为家里也懂这些的原因,被宿管阿姨从名单上除掉了。」

「苏天欣没有骗我,这血纹,真的是宿管阿姨在搞鬼。」

卫渊点头。

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尊小小的黑色石雕,是一条面容凶悍的大蛇,张牙舞爪的盘旋在半空。

莫名的,看到这条蛇我心神一颤,有种很不适的感觉,仿佛隔着石雕,我已经成为被大蛇盯上的小白鼠,随时能落入蛇口。

我急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那蛇一眼,道:「这是什么东西?感觉挺邪乎的。」

「柳家老太爷。」

卫渊将手里把玩的一个小木牌抛给我。

上面果然写着柳家老太爷仙位七个大字,应该是跟女厉鬼照片一样,一同供奉在桌上的。

除此之外,我还找到了一本相册,里面贴的是一个女婴从小到大的成长照片,其中还有不少女婴和宿管阿姨,以及另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看上去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女婴逐渐成长为女童,又变成少女,最终出落成女厉鬼的模样。

我看到这,已经大致清楚了来龙去脉。

女厉鬼就是学校传闻中鼎鼎大名的姨妈鬼,她五年前惨死在宿舍楼里,后来宿舍便传出闹鬼的传闻。

有不少学姐半夜上厕所,都遇见过一个女生,拿着姨妈巾问别人要不要,想让别人拿命换她的姨妈巾。

这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女生宿舍人尽皆知。

学校也很是头疼,但碍于费用问题,学校也不可能把一整栋大楼荒废掉,于是悄悄请了不少这方面的高人来查看,折腾了两年,这件事情才终于平息。

所以到我们入学的时候,姨妈鬼的传闻已经很少有人再提及了,只有考研的老人儿和热衷八卦的舍友才清楚那一段历史。

本来已经没什么了,但女生宿舍,每年还是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惨死。

有跳楼的,有为情所困割腕的,有考不好压力大,在宿舍上吊的。

这种事情不光我们学校,全国各高校随便一搜就一大堆,不算新鲜,因此后面也没再闹出太大的风波。

但此刻,我捏着手里的学生档案,手指颤抖。

前面的几个同学我都没听说过,但这个梅晴,我却知道。

她是大我一届的同系学姐,当初我入学时,她还作为迎新人员,帮我办过入学手续。

在我的印象里,她乐观活泼,乐于助人,是一个很好的女生,但就在半年多以前,她忽然吞药死亡,据说是欠下高利贷,无力偿还才想不开。

当时警方好一番调查来着,但因为是自己吞药,警方最后给出的定论属于自杀。

为此警方还端了一个校园贷的黑心窝点。

我当时得知此时还一阵唏嘘,觉得这么好的学姐,没想到会因为高利贷想不开,葬送了大好前程。

却万万没想到,她的资料会出现在宿管阿姨的学生档案里!

在梅晴那一页上,她的出生日期也被画了重重一个圈,后面圆珠笔批示的是:家境困难,父母失业,可。

所以梅晴欠下高利贷,也不是巧合,而是宿管阿姨搞的鬼?!

我又想起以前听过的,关于宿管阿姨的传闻。

高年级的学姐说过,宿管阿姨的命很苦。

她无儿无女,老公常年酗酒赌博,回到家就家暴,打的宿管阿姨脸青一块紫一块的。

后来宿管阿姨托关系,找到了我们学校的工作,于是在宿管室里一住就是三年,很少回家,即便一人干两人的活儿,拿的却只有一份工资,也乐此不疲。

因此很多学生都很尊敬同情宿管阿姨,常常给宿管室送面包牛奶等吃的。

现在看来,传闻有误,宿管阿姨哪儿是无儿无女?

她分明是失独,独生女儿在这座学校中惨死。

而她来的时间也很巧,偏偏三年前入职学校,姨妈鬼的传闻也在三年前平息下来。

她从那时开始,就搜集学生信息,挑选合适的人选送去给柳家老太爷,做补品了?

那她供奉柳家老太爷的好处是什么?

学习怎么制作血墨,好供奉她的女儿,帮姨妈鬼修炼成厉鬼吗?

我呼吸一滞,感觉一个瞒天大案即将被我亲手揭开。

我迅速掏出手机,对着桌子拍照取证,又将学生档案装好,准备出去之后,将这些罪证全部交给之前问询过我的刘警官。

做好这一切,我按照来时的路,翻窗准备跳出去。

卫渊却忽然扯住我的后脖领,压低声音道:「安静!」

他一副戒备的神情,我顿时跟着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仔细看四周。

就在这时,我听见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沙沙声。

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墙面上摩擦,声音太小听不真切。

卫渊放慢呼吸,他一直隐藏在发间的尖耳朵这时探了出来,高高竖立在头顶。

我对他的耳朵十分好奇,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但眼下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我自然不敢把注意力放在卫渊的耳朵上,只能尽全力也竖起耳朵,听四周的动静。

随着四周安静下来,静谧的夜空中,沙沙声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近。

那声音不知从一个方向传过来,更像是有许多东西,同时往我们这个房间里爬,听得我浑身汗毛倒竖,想拔腿就跑。

然而门外也响起这种细密的沙沙声。

整个房间只有门和窗户能出去,此刻两头都被堵了,我顿时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完了!

被堵在屋里了!

就在沙沙声已经蔓延到门口,即将冲破门进来的时候,卫渊忽然将胸前的人蛇影子递给我,问:「你怕蛇吗?」

「蛇!」我头皮一炸,几乎吓得快哭了,道:「怕啊!有几个女生不怕蛇!你别告诉我,外面的沙沙声全部都是蛇发出来的!」

「怕到什么程度?要我把你敲晕吗?」卫渊正色道。

从他的严肃情绪不难看出,这些蛇让他也觉得难缠。

我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虽然我怕的要死,但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你别敲晕我!」

敲晕之后,我是死是活不就得听天由命了?

万一来的是毒蛇,咬我一口呢?

指望卫渊救我,不如我自己保持清醒,努力自救存活率高!

卫渊点点头:「那你就抱好祂,这小东西或许会是你的保命符。」

话音落下,人蛇鬼影已经被他扔到我怀里来!

我『哇』的一声就哭了,一边哭,一边伸手将人蛇鬼影稳稳接住。

卫渊没想到我会哭,他神色骤然一紧,冷呵道:「想死吗?这时候出声,是想给蛇群当活靶子?!」

「没……」我声音一紧,吓得顿时把哭声憋回去。

卫渊冷冷看了我一眼,警告道:「想活命,一会儿最好别出声,否则被咬死了怪不得别人。」

他话音未落,蛇群的沙沙声已经顺着窗户爬进来。

我惊得瞬间瞪大眼睛,只见它们个个长着三角形的蛇头,身上有颜色艳丽的环形花纹,我只看了一眼,就认定它们是身怀剧毒的毒蛇!

更可怕的是,这些蛇的眼睛纷纷跟人蛇鬼影一样,都蒙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白翳,这让它们看起来不似活物,更添危险气息!

我瞬间明白卫渊为什么说不能发出声音了,看它们白乎乎的眼瞳,应该是没有视力的,它们需要靠声音辨别攻击物的方位!

我瞬间屏住呼吸,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了,怔怔盯着它们。

它们明显训练有素,背后有人统一指挥,此刻齐刷刷的爬进来,耸立起蛇头,对准我们的方向呈现随时进攻的姿势。

却没有一条蛇先出击,而是静谧的盯着我们,似乎在等谁的指令。

小小的房间里气氛剑拔弩张。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暴风雨前的平静。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晰地,节奏十分急促的扑通声,在安静到极致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来!

竟是我紧张到失控的心跳声!

霎时间,对峙的蛇群犹如猛然接收到了攻击信号,所有阴翳的蛇瞳齐刷刷的看向我!

那一瞬间,我恨不能捶死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

偏偏在这个时候心跳加速!

几乎是一秒钟的功夫,静谧的蛇群便发起进攻,唰的一下朝我飞窜过来!

「柳家阴蛇兵!」

千钧一发之时,卫渊朗声呵道。

他的声音瞬间吸引了蛇群的注意,所有朝我飞来的毒蛇纷纷调转蛇头,朝卫渊冲过去!

卫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骨刀,他尖尖的耳朵此刻全部从发丝里露出来,机警的往后背着,在蛇群包围他的瞬间,我看见他线条修长的肌肉猛然暴起,一身蕴藏力量的青色血管遍布全身。

只见蛇群团成一个球,将他包裹起来。

蛇吐信子发出的嘶嘶声,以及毒液喷溅的声音遍布整个房间。

我吓得几乎站立不住,逃也不是,留也不是,惊慌失措。

就听卫渊冷声呵道:「白希,你们这宿管还真舍得下本,连柳家阴蛇兵都能请动,看来之前是我小瞧她了。」

宿管?

对!是宿管!

我感觉这蛇群突然出现,一定跟宿管有关,于是掏出手机,随便放了首歌,放手机扔到窗外,想用声音把蛇群引走。

然而这一招并没有起作用,所有蛇都循声朝卫渊聚拢过去。

蛇团成的球体中,隐约有骨刀一划而过,斩断一层蛇身。

然而这些蛇都不是寻常活物,完全不知道怕,即便身体被斩成两截,上半截蛇头依然凶猛的做出撕咬动作。

我心神一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迅速运转。

看来这蛇群的攻击目标,是靠声音选定的,又不完全靠声音选定,要在发出声音的同时,还是活物。

蛇群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来,我们是被照片里的女鬼发现之后,蛇群才过来的。

这中间间隔了一个小时左右,如果我没记错,宿管阿姨家就是本市这个区的,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完全可以带着蛇群从家里赶过来!

如果驱动这些蛇的人就是宿管阿姨,那她一定就在附近!

我眸色一沉,蹦起来往门外看了一眼。

宿舍楼大厅里空荡荡的,没有能藏人的位置,于是我抓着人蛇鬼影,猛然从窗户跳出去!

窗外是绿化草坪,一旁有能藏身的柳树和绿篱。

果然,在我翻出大楼的瞬间,一道胖乎乎的身影猛然从绿篱旁弯着腰离开,想逃跑!

正是宿管阿姨!

我哪里肯让她逃脱,一个箭步冲过去,狠狠抓住她的头发!

「跑哪去?」

我恶从胆边生,以往还算文静的脾气,此刻竟然犹如被卫渊附身了一般,扯着她的头发便往宿舍楼窗边走。

宿管阿姨被我扯得痛呼出声,她奋力推开我,骂了一句诅咒的脏话,抬腿往我肚子上踹。

我正怕她跑掉,此刻也顾不得疼了,硬生生挨了她一脚,顺势抓住她的腿,死死搂着。

然后连拖带拽的,把她拖回到窗旁,一口对着她腿死死咬下去!

血腥味透过她的裤子,朝我嘴里蔓延。

「啊!!!你属狗的啊!竟敢咬我,信不信我打死你!松口!松口!」

宿管阿姨疼得失声尖叫,她一边大声咒骂我,一边疯了似的往我头上脸上砸。

我只觉得头上似有狂风暴雨刮过,整个头被打的昏昏沉沉,但我知道,想把蛇群引过来,必须有活人发出更大的响声,于是咬的气力更大。

很快,熟悉的沙沙声从窗户里传来,那些蛇好像爬出来了。

但我咬着宿管阿姨的腿,头被她砸的头晕脑胀,什么都看不清。

恍惚间,我感觉自己被人叉起来,迅速移动。

眼睛刚才好像被砸了一拳,此刻肿的有些睁不开,只能看到一对儿毛茸茸的栗色尖耳朵,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好像被卫渊扛在肩上跑。

我不禁伸出手,朝那耳朵摸了摸。

软软的,手感很棒。

这熟悉的手感,让我瞬间想起小时候救过的一只小狗。

撸起来毛毛软软的,跟这对儿耳朵手感差不多。

可惜那只小狗……
正想着,身下的人影猛然一顿,耳朵倏的便藏进发丝中,就听卫渊咬着牙道:「喂,你想死吗?」

「不想。」我猛地便缩回手。

卫渊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教学楼外,蛇群已经团成一个大大的蛇球,将宿管阿姨包围起来。

宿管阿姨的惨叫声断断续续的从蛇球里传出来,期间全是对我的咒骂和恶毒诅咒!

「白希!我记住你了白希!」

「你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你等着白希!」

她的惨叫引起女生宿舍楼的注意,此时,二楼和三楼不少宿舍的灯依然亮起。

卫渊只停了一瞬,便迅速奔跑起来,一直穿过操场,躲到教学楼下面的阴影中,确认四周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他才停下脚步,将我从肩膀上扔下来。

「你受伤没有?」

我又急又怕,此刻一落地,便急忙朝卫渊凑过去。

我知道他刚才故意出声,是帮我吸引蛇群的注意力。

不管他是出于保护食物,还是什么其它目的,刚刚他又救了我一回。

此刻我由衷的担心。

不料我刚凑过去,还没来及看清他身上有没有伤,就被他一脸嫌弃的推开:「你被揍得跟猪头一样,眼睛都肿成一条缝了,能看清什么?」

「……」

我顿了一下,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疼。

摸了摸脸,卫渊确实没夸张,我整张脸肿大了一圈,被揍得已经不成样。

卫渊眉头深锁的瞅着我,似乎觉得难以置信。

他没忍住讥讽道:「你连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太婆都打不过?竟然被揍成这样。」

「你还说!还不是为了替你吸引蛇群的注意力,我才被揍成这样的!」

我气愤不已。

卫渊呵了一声,他饶有兴趣的垂盯着我看:「小人肉串,你这个反应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刚才翻窗,是想扔下我自己逃命的。」

我被他探究的目光看的心头一紧。

联想到我现在的尊容,忽的就有些无地自容,于是避开他的目光,道:「本来是想独自逃命的,但不巧跟宿管阿姨撞个正着,想跑都跑不了,这下不打一顿都说不过去了。」

「原来如此。」

卫渊眼里的好奇瞬间就灭了。

他嗤笑一声,似乎为我刚才的奇怪行径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目光重新冷下来,道:「你们人类,呵 ~」

他没再多说,但刚才那声呵,已经将他的不屑和轻视完完整整的展示出来,似乎不止是讥讽以我为代表的人类有多自私,更是在讥讽他自己。

他竟然会为我的行为感到好奇。

我心头一紧,莫名的,就想解释两句。

可卫渊的目光已经重新恢复冰冷,冷冷看着女生宿舍楼的方向,耳朵隐隐竖起来,似乎在听那边的动静。

我听力没他好,自然不敢耽误他的事情,只好抿住唇。

同时不由自嘲,一个储备粮而已,他哪天开心就把我吃了,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待他听完,收起耳朵时,我已经恢复之前的平静,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又成功活过一天。

我没死在蛇口之下。

于是问卫渊:「宿管阿姨被蛇群缠住,是不是被咬死了?」

今晚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明天会惊动警方吧?

不料卫渊却摇头:「死?柳家阴蛇兵是她自己供奉的,她怎么可能会死?」

「那那些蛇……」我惊道。

卫渊说:「咬了她几口,她身上有能控蛇的哨子,估计还有解蛇毒的血清,刚才脱离蛇的包围,已经跑了。」

「这么厉害,那她跑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会有麻烦?」

我问。

眼下算是彻底打草惊蛇了。

没想到这宿管阿姨看上去胖胖的,和蔼可亲的样子,背地里却这么厉害。

下手还黑。

我轻轻揉了揉肿胀的脸庞,担心的不行。

卫渊却嗤笑一声:「你刚才咬人的时候,不是凶得很?现在怎么还怕了?」

「刚才是热血上头……」我瞪了卫渊一眼,被他嘲讽的十分不满。

然而肿胀的眼睛,让我的怒视丝毫没有威慑力。

我看见卫渊唇角微扬,笑喷了一瞬。

但他控制的很好,仅仅是一瞬,精致的脸便又板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道:「既然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她应该会逃,带着她那厉鬼女儿一起逃。」

他看了我一眼,抬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

我瞬间感觉到火辣辣的疼,尖叫出声。

他抿了抿唇,将手缩回去,道:「你这脸没空处理了,今天晚上,你得连夜把她闺女找出来。」

「否则一旦逃走,天高皇帝远的,再想帮这小东西找妈妈,就难了。」

他说完,还没好气的摇摇头,似乎又在心里把我随口答应鬼的行为又鞭挞了一遍。

好在他看在我舍命咬人救他的份儿上,没再说出口。

我此刻也悔不当初,心道以后要是还遇上鬼,我一定什么条件都不答应,老老实实跟鬼保持距离。

但眼下,为了避免被人蛇鬼影缠上的麻烦,我只好硬着头皮请教卫渊,要怎么找到那个逃离的女厉鬼。

卫渊似乎早有准备。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揉皱了的纸,递给我。

我翻开一看,发现竟然是女厉鬼成长相册里的一张照片。

那照片跟女厉鬼遗像上的时间十分相似,应该是她死前不久拍的艺术照。

照片背面还写着一个名字和日期。

刘蓓,2001 年 8 月 2 日。

应该是女厉鬼的名字和出生日期。

卫渊道:「有名字和生辰八字就好办了,我现在教你招魂术,你听好……」

在卫渊的传授下,我有些紧张的点燃一根卫渊给我的招魂香。

然后高举在头前,按照卫渊刚才教我的方法,道:「刘蓓,2001.8.2,烦请现身,我把你的魂来招……」

我一边念,一边向前走一步,深鞠一躬。

重复到第三步时,招魂香冒出的垂直白烟,忽然就有了灵智一般,改了方向。

白烟直直朝着东南方向飘,卫渊道:「这个方向,跟着白烟的指路走,就能找到那个刘蓓。」

人蛇鬼影听懂了一般,此刻挂在卫渊身上,募的兴奋起来。

祂嘴里断断续续喊道:「妈妈……找妈妈……」

我咽了口口水,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儿,然后按照刚才的步调,每喊一句,鞠个躬,走一步。

招魂香的烟直直朝着东南方向引,走到大概学校门口的时候,一直飘向东南方向的烟,忽然变得笔直。

没了方向。

我正跟着白烟的方向走,此刻乍然没了指引,我脚步一顿。

下一瞬,我脊背发凉,抓在手里的招魂香,募的断了!

只见学校门口的马路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的摆满了鞋!

有高跟鞋,运动鞋,皮鞋,板鞋,千层底……
有男鞋有女鞋,有老人鞋和小孩鞋。

这些鞋各种颜色,各种款式,一应俱全。

它们还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共同特征,都是被人穿过的二手鞋!

有的遍布褶皱,还有些甚至充满血迹和泥泞,它们犹如一张张不会说话的嘴,无声的讲述着自己主人的遭遇。

这场面颇为壮观。

我倒抽一口凉气,大致扫了一眼,觉得这些鞋至少有上百双!

我陡然便想起舍友之前跟我讲过的一件事。

在我们学校隔了两条街的地方,有一个火葬场,周围区县的人死了以后都拉到这里火化。

由于火葬场和学校距离太近,我们经常上着课,便能闻到外面飘着一股焚烧肉类的味道……
好在我们是医学院校,跟人体接触多了,胆子比寻常学生大那么一点。

有段时间那火葬场招临时工,开的工资相当诱人,白班一天能给八百块,夜班更是能给到一千六的天价!

我那穷鬼舍友便首当其冲,当天便去火葬场应聘去了。

她自认傻大胆,为了钱能什么都不怕,还特意值得夜班。

没成想,只挺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面如菜色的逃回来了。

她说火葬场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到了晚上,看着那一具具躺在冰柜旁等待火化的尸体,以往坚信的无神论便不由自主的开始动摇,尤其到了后半夜,她总觉得停尸房里有动静。

似乎有人在里面来来回回的穿梭,十分忙碌。

偏偏停尸房里黑乎乎的,还不亮灯。

舍友吓得胆汁儿都快吐出来了,根本不敢凑过去看,更不敢出值班室,连夜逃回学校,只能缩在灯光下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挺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通知主管要辞职,就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发现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当时正好赶上焚烧工推着昨晚那些发出异响的尸体去焚烧炉,路过舍友的时候,她发现那些尸身上,全部没了鞋!

每一个推去焚烧的尸体此刻都光着脚,当时她只觉得汗毛倒竖,想快点离开,到了宿舍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家老人曾讲过的一个传说。

「白希,你们那有这个说法吗?据说人死以后,上黄泉路,如果没有鞋的话,就要赤脚走过奈何桥。」

「我奶奶说奈何桥上全是冤魂孤鬼的牙齿,他们专门啃光脚路过的人,一旦过桥的时候,脚被奈何桥上的牙啃没了,下辈子投胎就没了腿,会变成先天畸形,你说……」

舍友神经兮兮的,一晚上过去,胆子大的医学生便彻底成了怕黑怕鬼的胆小鬼。

我拍着她后背安抚她:「你可是学医的,先天畸形,大概率是因为父母 dna 有缺陷,教授不是讲过吗,先天畸形的成因分为……」

当时将舍友安抚住了,但我事后想起来,我们那确实也有穿鞋入黄泉的习俗。

我小时候见过邻居家老人出殡,当时淘气偷偷看了一眼,确实看见那老人脚上穿了好多层袜子,还有捆的死死的鞋,生怕那鞋子脱落一样。

甚至老人双脚都被家人用绳子捆住了,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舍友奶奶讲的习俗是真的,那这里这么多鞋……
我收回思绪,打了个冷颤。

只觉空荡荡的大街上,此刻似乎站满了男女老少。

只可惜我看不见,只能感受到深夜的冷风来袭。

这凉凉的夜风,也不知道是夜里的正常降温,还是面前真的站满了鬼……
我陡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卫渊。

卫渊此刻也眉头深锁的盯着路面。

他轻启薄唇,沉声道:「百鞋扑路!」

「什么意思?」我心头一紧。

他眼皮一跳,似乎陡然看见了什么画面,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拽着我便往学校里撤。

我紧张的不敢出声,一连撤回学校门内,距离路面至少十米开外,卫渊才停下脚步。

他带着我找了个掩体,随后才压低声音,递给我一张黑乎乎的纸道:「鞋通邪,百鞋铺路即为百邪铺路,这些鞋应该都是从死人脚上扒下来的,全部铺在路面上,能在极短的时间吸引路过的孤魂野鬼聚集起来。」

「没想到,那老太婆有两把刷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搜集到这么多的死人鞋!」

我心中已经了然,同样用气声道:「我大概知道这些鞋的来源了,应该是宿管阿姨从附近火葬场买的,看来她早有准备。」

卫渊点头,他瞥了眼我手中的黑纸,道:「我不能再往前走了,我身上的气息会吓到那些孤魂野鬼,引起骚乱,到时更难找到刘蓓。」

「那老太婆整这一出,是想利用孤魂野鬼的气息,扰乱招魂香,阻止你找人,小人肉串,你肺活量怎么样?」

「嗯?」

我一怔,被他这转折转的跟不上趟,道:「就……还行,我学过游泳,练过憋气。」

卫渊道:「那你把这个含在嘴里,这东西能过滤你呼出的阳气,混淆你身上活人的气息,让那些鬼误以为你是同类。」

「一会儿你假装是鬼混进去,把刘蓓的魂魄找出来,我守在街外堵她,咱们一内一外,不愁她现不了身。」

「啊?你让我混到鬼群里去?!」我惊道。

卫渊没好气的斜眼睨着我:「怎么,不愿意?」

「你搞清楚,现在不是你在帮我,而是我在帮你,不乐意的话,你完全可以放过刘蓓,今后自己做这小人蛇的妈妈,我看你不是挺喜欢养其他物种的吗?」

说着,他竟然就要站起身,直接出现在街面上的鬼群面前,真的不打算再抓刘蓓了。

我立刻就怂了,慌忙中一把拉住他的手,低声求道:「别!我去!你别……」

抛下我。

我后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思绪被手中光滑细腻的肤感吸引,不由自主的朝手中看去。

卫渊声音一顿。

他似乎也没想到我会情急之中抓他的手,他愣了一下。

下一秒,猛然把手从我掌心里抽出去,狠狠推开我:「想死吗?我的手也是你能摸的?!」

「忍你很久了,以后再敢碰我的手和耳朵,我保证你死的比林思源还惨!」

说着,他嫌弃的狠狠搓了搓自己刚被我碰过的部位,因为极度厌恶,白皙的手被他搓的一片通红。

我目光陡然一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十分受挫。

或许是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当面嫌弃过。

我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惹卫渊生气,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以后我记住了,尽量再也不碰你的任何部位。」

说完,我将黑纸折好,塞进嘴里。

霎时间,一股冰凉之意从口中直冲天灵盖,随后便蔓延全身。

我只觉得身体似乎被泡进一汪冰凉的气体中,眼前陡然变了模样。

只见不远处的街上,真的站着一群死气沉沉的男女老少!

他们个个低头在地上寻找着,有的身体完整,只是一脸病容,看上去像是病死的。

有的就惨了,面容残缺,支离破碎,应该是死于各种意外。

我甚至看见有人爬在地上,明明已经没了下半身,还拖着流了一地的内脏在找鞋……
我没有做好心理建设,猛然看到这一幕,顿时感觉胃里一阵抽搐,翻江倒海,差点把嘴里的黑纸吐出来!

卫渊见我认错态度良好,脸上的怒容消了一些。

他蹙眉想跟我说话。

张开口,又犹豫了下,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顿了下才低声道:「急什么?我还没说完注意事项,以及找到刘蓓之后,你需要做什么呢,你先把这东西吐出来,做好心理准备,再去。」

莫名的,我从他清冷低沉的嗓音里,听出几分和解的味道。

他似乎态度软了几分。

但因为阴沉着脸,再加上现在是夜里,四周没什么亮光,我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又觉得这是错觉。

按照他的视角,我不过是他抓住的食物而已,凶就凶了,有放软态度,主动和解的必要吗?

就像我,吃烤鸡之前,也不会对着惨死的烤鸡忏悔,怪自己态度不好啊?

想到这,我哑然失笑。

卫渊跟我说,这黑纸虽然能过滤阳气,但因为我只是含在嘴里,影响到它过滤的效果,因此我混入鬼群后,要尽量降低呼吸频率,必要时还要憋气,以免阳气泄漏被鬼认出来,这也是他刚才问我肺活量的原因。

其次,我要以最短的时间找出刘蓓。

她现在已经是厉鬼的实力,灵智比寻常的孤魂野鬼高很多,一定会尽可能的伪装自己的外貌。

她死的也惨,因此为了避免被我找出来,她一定会用自己最渗人的模样混迹其中,看上去跟照片上的她有一定差距。

这时我不能怕,更不能因为害怕,把嘴里的黑纸吐出来,一旦没了黑纸,我会瞬间被街上的孤魂野鬼认出是异类,到时候就危险了。

没有正常投胎的孤魂野鬼,大多心有不甘,见到活人会抱有敌意,对我发起攻击,一旦被鬼群围困,受了鬼伤,我便会被他们钻进肉身,夺舍我的身体。

而我的魂魄也因为受伤,有成为痴呆的可能……
我将卫渊提到的注意事项一一牢记,再度将黑纸塞进嘴里,转身欲出去。

不料卫渊忽然伸手,他一把扯住我,将我重新扯回到他身边,语气不耐道:「你急什么?我说完了吗?」

「啊?」我低呼一声,目光落在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掌上。

白皙的皮肤依然泛着红,可见他刚才搓的有多用力。

明明刚才还嫌弃我嫌弃的要死,恨不能把自己皮搓掉,此刻却牢牢抓着我的胳膊。

我陷入沉默,本能的想把手缩回来。

他却攥的更紧,眼看我皮肤也被他攥的发红,他才松开我,冷哼一声,倨傲道:「看什么看?我能碰你,你不能碰我。」

「有意见?」

「没。」我立刻摇头。

卫渊神情缓和了几分,满意点头:「看在你还算懂事的份儿上,我再教你一条保命之法。」

「厉鬼夺人心魄,主要靠目光。」

「你含着这东西,能触碰她,同时只要不看刘蓓的眼睛,她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万一遇到其他紧急情况,你感觉撑不住了,就把这东西吞下肚,到时候喊救命即可,剩下的交给我。」

我重重点头。

这次卫渊没再拉扯我,我做好心理准备,将黑纸抵在舌下,确保即便受惊,也没那么容易将纸吐出来,然后深吸口气,一步步朝街上走去!

「鞋,我的鞋在哪……」

走近百鞋铺路的地段,刚一踏入,一道干哑的声音便从我耳边响起。

是一个病亡的老人,他光着双脚,目光急切地在满地鞋子上寻找着。

却因为弯不下腰,无法将鞋子在脚上试穿,而毫无所获。

我心头一紧,不敢看老者的眼睛,于是学着其他孤魂野鬼低头找鞋的模样,也低头盯着地上的鞋子看。

为了能完美的融入鬼群,我甚至学着他们走路一顿一顿的步调,也歪着头,边走边说:「我的鞋子……谁偷了我的鞋子……」

「你看见我的鞋了吗……」

我压低声音,尽量让我的嗓音听起来跟其它鬼一样阴仄仄的。

这招十分管用,很快,鬼群便无视我,恢复各自找鞋的模样。

我也低着头,一边佯装找鞋,一边小心翼翼的寻找刘蓓的踪迹。

那些老人小孩和男人不是寻找目标,我直接略过,注意力主要放在女人身上。

可四周的女人也不少,至少又二三十个,我又不敢看的太仔细,怕目光跟刘蓓对上。

好在我现在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顶着这副面孔,混迹在鬼群里倒也不显突兀,适应了身边百鬼环绕的气氛之后,我搜寻的速度直线上升。

就在我一个个看过去,从面目全非的女鬼身上寻找刘蓓照片中的影子时,地上陡然出现一张男人的脸!

那男人脖子断了,他的身体不知所踪,只有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滚在地面上,被人踢来踢去。

此刻乍然被踢到我面前,他恰好仰头跟我正脸对上。

看到我低垂着头,眼睛却悄悄往人身上瞧时,他猛然开口,阴恻恻的问:「你在找什么?」

「你为什么有鞋穿?」

「!」

那一瞬间,我吓得差点条件反射,一脚把他的头当球踢飞!

坏了!

光顾着咬着黑纸,避开厉鬼的目光了,却忘了把我脚上的鞋脱掉!

此刻在鬼头的疑问下,所有专心致志找鞋的鬼群,忽然齐刷刷停下动作,朝我看过来!

我呼吸一滞,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顷刻被冷汗湿透!

我果断一个踉跄,朝地上重重摔去。

也幸好我今天穿的是条长裙,此刻趁所有人没往我脚上看,我直接用裙子将腿遮住,匍匐在地上道:「鞋还在,我在找腿……」

这一秒,空气犹如凝固了一般。

我死死捂着裙子,双腿在裙摆下抖得厉害,肺部传来强烈的窒息感,想大口大口的喘气。

偏偏卫渊说过,黑纸的过滤效果有限,一旦大口喘气,阳气就泄露。

我只能强行憋着气息,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

鬼头似乎发现了我的小秘密,他渗渗一笑,当着所有鬼的面,一字一句道:「腿不见了?那你裙子下面藏得是什么?」

「撩开给大家看看……」

他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我的裙摆看,嘴角扬起猥琐邪恶的笑。

这笑容太讨厌了,我当即生出一种给他一脚的冲动,心道:你死后只剩下颗头不是没原因的,这么缺德,活该落个惨死的下场!

但其它鬼在鬼头的质疑下,也纷纷盯着我看,目光中充满不善。

显然,即便成了鬼,人性的弱点也依然存在在他们身上,不患寡而患不均,在所有人都没有鞋的情况下,我穿着鞋,天然就能引起他们对我的敌意!

此刻鬼群逐渐朝我聚拢过来,等待我掀开裙子,证明我没有鞋或者是没有腿。

这下怎么办?

我手心急出一层冷汗,偏偏舌头要死死抵着下牙床,避免舌下黑纸掉出来,这极度的紧张让我感觉肺要炸了一般。

眼看一双双光着的脚越走越近,甚至有个鬼都快踩到我身上了,我忽的生出几分怒气,一仰头将黑纸咽下肚!

只觉黑纸带来的凉意顺着我的喉咙,一口气落入胃里,莫名的,我感觉全身一阵冰凉,整个肺部都被凉意覆盖了一般。

我呼出的气息不再温热,反而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就是鬼的呼吸吗?

我心念一动,尝试着加大了呼出气体的量。

果然,将黑纸吞下肚后,我的呼吸不仅没有被鬼群认出异样,反而他们还微微后退,似乎突然对我有了几分忌惮。

我立刻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现在没了后顾之忧,我在鬼群眼里也是实打实的鬼,既然大家都是鬼,我还怕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看鬼头的眼神陡然变了!

「你想看就看?你算老几?」

「大家在场的都是苦命人,死后还不得安宁,被火葬场丧良心的工人把鞋卖了,将来难以平安去投胎。」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家丢失的鞋,竟然还有人过来抢!」

我死死盯着鬼头,用自己生平最冰冷的声音质问道:「大家聚在这里,是想找回自己丢失的鞋,这些鞋可丁可卯,都是有数的,有人多拿了别人的鞋,就会有人没鞋穿,要光着脚上奈何桥!」

「这位先生,你连身体都没有,来这里干什么?」

「是想抢鞋吗?!」

话音落下,鬼群冷冰冰盯着我的目光,忽的齐刷刷看向鬼头。

很显然,鞋子对于鬼的意义非凡,谁敢打鞋的主意,谁就是鬼群的敌人!

他们已经被人偷过一次鞋了,此刻看这些鞋,如同命一般重要。

毕竟这是他们人生的最后一双鞋,直接关系着他们下辈子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去投胎。

一时间,所有鬼身上都渗出阴冷的气息,他们齐刷刷盯着鬼头,面露敌意。

「我!」

鬼头面色一变,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调转身份,成为逼问他的那一个。

他猥琐的眼睛里迸射出怨毒的目光,恶狠狠道:「我没身体?那你还说你没腿呢!你来这不是想偷鞋?」

鬼群的目光又落在我身上。

「呵!」我冷笑一声,看鬼头犹如看智障:「我确实没腿,可我有鞋啊!」

「你刚才自己都问了,我为什么有鞋穿,这至少证明,我不会再偷别人的鞋!」

「我!我也不偷!」

鬼头被所有鬼盯着,气势不自觉弱了几分。

他还想辩解,可在场所有鬼都把鞋看的跟命/根一样,此刻认定鬼头有偷鞋的嫌疑,他们顿时朝鬼头围过去,齐刷刷伸出手,抓起鬼头朝街外扔去。

鬼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他眼睛里喷出毒液般怨毒的光,怒道:「这女的有鬼!她是人!不是鬼……你们别扔我,我真不是来偷鞋的……我是来看美女的!!!」

我心脏扑通一下,被鬼头说的话吓得血液上涌。

他知道我是人!

这什么情况?!

不是说我只要含着黑纸,就不会被鬼认出不是同类吗?!

他为什么能看出我是活人?!

好在他的话并没有引起鬼群的注意,此刻鬼群已经彻底被我带偏了方向,只关心谁是来偷鞋的。

鬼头被狠狠扔出街外,滚落在马路对面的主干道上。

不巧的是,他刚落地,主干道上便飞驰过来一辆渣土车,狠狠撞在他头上。

鬼头顷刻间被撞飞,不知所综。

当然,这一幕并不会被渣土车司机看到。

鬼头的插曲很快平息下去,我被鬼群认定为不会偷鞋的同伴,因此即便说自己没有腿,也没有被鬼群驱赶。

只不过因为刚才撒谎的关系,此刻我也不敢贸然站起身来,只敢匍匐在地上。

这也阴差阳错的为我找人提供了便利。

本来视线跟其他人的视线持平,一不小心就容易跟其它鬼的目光对上,此刻视线矮了,我只要眯着眼往上看,就能刚明正大的在鬼群里找人。

很快,我的目光便锁定在一个披头散发,身穿黑红色睡衣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满身血迹,面部因为被长发遮掩,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但我注意到她身上的睡衣是丝质的夏款,而在场的女鬼之中,除了她之外,没有一个穿睡衣的。

我记得舍友跟我提过,当初姨妈鬼死的时候,并不是死在水房,而是死在了自己床上?

当时正是夏季,她夜里死在自己床上,有很大概率会穿着睡衣!

应该就是她!

我不由紧张起来,锁定目标后,我挪蹭着朝睡衣女鬼爬过去。

那睡衣女鬼显然也注意到我,见我朝她过去,她忽然抓起身旁找鞋的一位老者,张口便朝老者咬去!

霎时间,老人发出嘶哑的惨叫,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

这变故顿时引发鬼群骚乱,他们惊恐的望向睡衣女鬼,尖声叫道:「厉鬼!这里竟然有厉鬼!」

鬼群四下逃窜。

睡衣女鬼见状身影一闪,混迹在鬼群中想要逃走。

我此刻也顾不得装无腿鬼了,冲起来朝刘蓓追去!

刘蓓一边跑,一边抓起身边的鬼往我身上砸,四周鬼影憧憧,我追的十分困难。

眼看刘蓓距离我越来越远,即将逃脱的时候,她动作忽然一顿,身体似乎被什么拌住,怒吼着朝一旁咬去!

我这才看见,她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身影,竟然是之前逃走的林思源!

此刻林思源双手死死拽着刘蓓,因为过于惊恐,她整张脸都变得十分扭曲。

「白希!还愣着干什么?你说过帮我报仇的!还不快来抓住她!我被咬就死定了!」

她吓得一边哭一边喊。

看来即便她已经是怨鬼,但在身为厉鬼的刘蓓面前,她也只有恐惧颤抖的份儿。

我恍然回神,迅速应了一声,冲过去绕后,死死搂住刘蓓的肩膀,用手肘卡着她的头,避免她再张嘴咬人。

「吼!」刘蓓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她挣扎的力气极大,一张猩红的大口犹如疯了的食人鱼般,发出咔咔牙齿撞击的声音,让人听着就头皮发麻。

我几乎能想象到,被这尖锐的牙齿咬上一口,会是多么痛苦的感觉。

好在我们这边是两个人,在我跟林思源的上下夹击下,刘蓓即便挣扎的力气很大,一时间也动弹不得。

四周找鞋的鬼群已经一哄而散。

卫渊这时提着人蛇鬼影走过来。

他扔给我一捆粉色的百元大钞,是那种银行封好的一万块一捆的包装,道:「压在她头顶,然后你就可以松手了。」

我惊道:「松手?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厉鬼,我们好不容易才摁住的!」

「你该不会以为,她会被钱收买吧?」

我没敢贸然松手,生怕一松手,刘蓓的铁齿钢牙就会朝我咬过来。

卫渊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你敢质疑我?」

「小人肉串,我要是想害你,刚才有一万个机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至于现在才加害你?」

「让你松手,你就放心大胆地松手。」

他边说,边将那捆大钞压在刘蓓头顶上。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钞票接触刘蓓的瞬间,一直嘶吼挣扎的刘蓓猛然安静下来,她甚至有些无法站立,要不是我手肘死死箍着她,她直接会摔在地上。

这反应,让我惊奇万分:「我去?你是怎么做到的?人都死了,还会被金钱收买吗?」

「呵,大惊小怪。」

卫渊不屑的嗤笑一声,道:「钱币自古以来就有镇邪克灵之用,其流通最广,被千万人摸过用过,上面自然也附着千万人身上的阳气,是镇邪克鬼最常见,也最容易获取的法器。」

「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老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指的就是鬼害怕钱上附着的阳气,迫于阳气的威胁,要服从你们人类的无礼要求,连拉磨这种畜生做的活都要执行。」

他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极不愉快的经历,俊脸一黑。

随后他冷眸看向我,指桑骂槐道:「人类,果然是自私到极点的生物,一旦被你们拿捏到把柄,就连死去的同类都不放过。」

我:「?」

他这是在骂我吗?

这大狗子一定是被人类狠狠伤害过,不然怎么对人类的怨念这么重,连随口一句老话都能得出人类自私的结论。

可怜我这个苟在他身边的『人类代表』,无辜躺枪,要承受前人打狗,后人遭殃的惨况。

我一阵冷汗,小小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吗?在人类的语境里,指的是人类贪财,哪怕死了变成鬼,对金钱的欲望也永远无法满足。」

卫渊挑眉。

他冰冷的目光倏的收紧,似乎惊讶我还敢顶嘴。

就听他阴沉道:「所以,你们人类为了点钱,就可以肆意妄为,不把其它生命放在眼里?」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为了钱杀掉你?毕竟,你这身血,还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他面色阴沉的靠近我。

这一瞬,我只觉一股庞大的威压,猛然从他身上倾轧过来!

我头皮顷刻发麻,有种刚刚在鬼门关上兜了一圈的错觉!

他刚刚想杀了我?!

就因为我把天儿聊死了,没顺着他一起咒骂人类自私,他就对我动了杀念?!

我心头一阵阵发凉,这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那种危机犹如瞬间张开的血盆大口,将我吞噬!

我几乎瞬间就被汗水湿了衣裳。

卫渊看我如临大敌的惊恐模样,忽然笑了。

他似乎觉得吓我很有趣,斜眼看着我。

狭长的眼眸又恢复刚刚慵懒的神态,道:「害怕了?看来你还是觉得我会害你。」

「既然如此,我就跟你交个底,我不会轻易杀了你的。」

他凑近我,目光垂直的落在我脸上,眸底充满戏谑的光:「你见过被猫抓住的老鼠吗?猫通常不会一下子咬死老鼠,而是将老鼠留在身边慢慢把玩,一点点折磨。」

「直到猫哪天饿了,或者是玩腻了,觉得这只老鼠索然无味,才会给老鼠一个痛快,我这么说,你能放心了吗?」

我:「……」

我谢谢你,不止没放心,小心脏抖得更厉害了呢。

我颤颤看着他,小心道:「我没有得罪过你吧?卫渊,你能不能行行好……」

「不能。」

他一口气打断我,显然猜到了我后面要说什么。

他不再理会我,将人蛇鬼影扔在刘蓓面前,道:「这就是你妈妈。」

说完又有些嫌弃的回头,用眼神点了我一下:「你来告诉他,许诺的交易已完成,让他临走前把酬劳支付给你。」

「啊?什么交易,什么酬劳?」我注意力还没从猫和老鼠的恐怖故事里抽离出来。

林思源也被卫渊的喜怒无常吓得心肝乱颤,她小心扯了扯我的衣角,低声解释道:「他说的,应该是指阴间商人帮助鬼完成心愿后,所获得的鬼酬。」

「阴间商人?鬼酬?」

林思源点头:「对,这也是我死后刚知道的,昨晚我逃跑之后,遇上了一个死了有些年头的鬼,他告诉我,阳间有一批天赋异禀的人,能看见死者的亡魂。」

「他们利用自身优势,自愿帮鬼了结生前的遗憾,跟鬼达成交易,被称为阴间商人,而鬼得偿所愿后,为此支付自己三魂中的一魂,称为鬼酬。」

我恍然,随即又不解:「可是人要鬼的一魂干什么?有什么用吗?」

林思源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昨天那老鬼没说……话说你经历了什么,今天竟然能看见我了,而且我从你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难道你也死了吗?」

「那倒没有,我吃了一张黑纸,然后就能看见鬼了。」我道。

林思源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死以后,咱们之间的交易就作废了,我听那老鬼说,阴间商人只能是活人做,鬼很难帮鬼完成心愿的。」

「咱俩之间的交易?」

我彻底被林思源整懵圈了,问她:「咱俩之间也有交易吗?就是我答应帮你洗刷怨念,让你以正常魂魄的状态跟你妈妈告别的承诺?」

「这就算是阴间商人跟鬼达成的交易?」

「没错。」林思源对我没了敌意,此时她又恢复几分活着时候的性情,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说:「昨晚我逃走,是一时慌了神,当时你被那佛头选定为供养人,我怕你狗急跳墙……我不是骂你是狗的意思……」

「我是怕你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喂给佛头做食物,于是就跑了,躲进学校厕所里哭鼻子……呃,哭的时候还小小的骂了你一顿,然后就遇到了那个老鬼。」

我:「……」

「老鬼听见我骂你的内容,知道你已经对我许诺,便告诉我阴间商人的存在。」

「他说你对我的许诺,已经自动达成阴间商人和鬼之间的交易条件,因此你必须要完成交易内容,否则你便会霉运缠身,厉害的话,甚至会有血光之灾,随时有横死的可能。」

「而我,则要在你完成交易之后,将自己的一魂赠送给你。」

「这样一来,咱俩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寻思你应该不会再把我喂佛头了,就回来找你,没想到险些被厉鬼给咬死。」

她说着,还有些心有余悸的看向刘蓓,感叹道:「奇怪,她身上的伤口看着跟我的差不多,应该也是死于那个有问题的姨妈巾,我跟她的死因一样,为什么我是怨鬼,而她已经有厉鬼的实力了?难道她的气性比我还大?」

「那团皱巴巴的小孩是她的孩子吗?」

我点点头,心想难怪卫渊之前说不要随便对鬼做出承诺,原来还有阴间商人这一层关系。

一旦我没完成跟鬼之间的交易,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我忽然对鬼酬这东西生出几分期待,所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既然阴间商人和鬼达成的是公平交易,那鬼的一魂应该对人也有莫大的好处吧?

我精神一振,立即提醒人蛇鬼影交易完成,一会儿不要忘了支付鬼酬。

人蛇鬼影早就迫不及待了,祂迅速点点头,随后身影一闪,扑向刘蓓怀里。

刘蓓双目赤红,全身写满抗拒。

她对人蛇鬼影表现出极度厌恶,没等人蛇鬼影靠近,她便愤怒的挣扎起来。

但碍于头上压着钞票,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人蛇鬼影往她身上爬,一点点钻到她怀抱里。

就听人蛇鬼影一脸幸福的说:「宝宝终于找到妈妈了。」

「妈妈,河里的水鬼都欺负宝宝,说有妈的宝宝才是宝,没妈的宝宝是根草……我有妈妈,我记得妈妈身上的味道,于是,我向他们发誓,我一定能找到我妈妈。」

「可是妈妈,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找宝宝呢?那些讨厌的水鬼一直笑话宝宝,后来宝宝一生气,就把那些水鬼都吃了。」

「原来把那些水鬼吃掉,就能遇到能看见我的姐姐,帮我找妈妈啊。」

「早知道,我就把湖里所有水鬼都吃掉了。」

人蛇鬼影兴奋地向刘蓓邀功。

我顿时被人蛇鬼影说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朋友,逻辑是这么算的吗?

不是你吃了水鬼,就能遇到能看见你的人,而是因为你吃了水鬼,实力上升,所以是个人都能看见你啊!

也幸亏当时在湖边忙活的是我,而我又恰好猜到祂妈妈是姨妈鬼,帮祂完成了心愿,否则以祂近乎单纯的理解,还不得为了找妈妈大开杀戒?

到时候风景秀丽的人工湖变成臭名昭著的鬼湖也说不定。

我这般想着,在一旁等待人蛇鬼影跟刘蓓相认完成后,支付鬼酬给我。

不料就在这时,一辆失控的汽车忽然拐到我们学校门口的这条路上,轰鸣着朝我们撞过来!

车还在不断加速,那一瞬间,我看到雪白的大灯,听到刺耳的引擎声,以及两张熟悉的面孔。

司机是中年男人,他双眼死死盯着我,此刻满脸癫狂的神情。

他是刘蓓成长照片里的父亲。

而在副驾驶上坐着的,正是之前逃脱的宿管阿姨,此刻她满眼怨毒的瞪着我和卫渊,嘴里不断重复着撞死他们!撞死他们!

车几乎在出现的瞬间便朝我们撞过来,那种速度下,我想逃已经不可能。

我吓得大脑宕机,有一瞬的空白。

只觉我似乎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随后耳边是巨大的撞击声和哭喊声。

我恍惚看见卫渊猛然朝车冲过去。

他在跳出去的瞬间变成一道棕栗色的动物影子,狠狠拍在车辆左前方,司机的位置。

然后车就飞出去了,狠狠撞向路旁的大树,冒出滚滚黑烟。

而那条棕栗色的动物也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卫渊!」

我吓得惊慌失措,本能的爬起来冲过去,一把捞起地上的动物。

竟然不是狗。

而是一只金毛犬大小,长的十分漂亮的大狐狸。

此刻它一身柔软顺滑的棕栗色毛发染满了血,看不出具体是哪里受的伤。

我眼眶顿时不受控制的红了,没想到这卫渊嘴上恶毒,动不动就喊我小人肉串,却三番两次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施以援手。

尤其是这次,他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抽了抽鼻子,知道现在不是哭得时候,于是强压住鼻头的酸涩感,艰难的把它扛起来:「卫渊,你撑住,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边说边扛着他往大马路上跑,想打车去最近的医院。

然而没跑两步,狐狸就发出嘶的哈气声,对着我凶悍的龇牙。

他没好气的大骂:「手!注意手!」

「小人肉串,你是故意的吗?想趁机报复我?还不快把我放下来!」

在他近乎狂暴的吼声中,我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不对,确切的说是右前肢,此刻正无力的低垂着,那染红狐狸毛发的血液,也通通出自这伤了的右前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