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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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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宠

偏执试剂:男主为何会这样

李怀莳宠爱我,我入宫数夕就得封贵妃。但举宫里最鄙夷我的人,似乎也是李怀莳。事出有因,我美艳有余,脑子却不太灵。

无论李怀莳当晚翻的是谁的牌子,只要我当时起了意,凭是谁的胡我都截。就是手段直白了点,不是摔在李怀莳的轿子前然后顺势被他搂上轿,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足落湖然后好躺人怀里蹭啊蹭。

李怀莳就这样被我一次次地蹭回了贵妃殿。

还有些时候,宫外若送来什么新人,我便让她时不时来贵妃殿抄抄书算算账,好让人腾不开身去勾李怀莳。

可是宫里的人常在暗地里笑我,说我无谋无智,光会耍赖,没有半分将门千金的风范。

我要的是恩宠,至于那风范,要来干什么?

不过啊,我爹要是听了这话,怕是得揍我。毕竟他不乐意我进宫,说是早年间私下里与沈家立下过口头婚约,所以在接到封妃旨意后,他恨不得把屋檐上的鸟都给叹下来。

鸟当然叹不下来,倒是我爹被我娘亲狠狠敲打了一顿。

我娘说,我就该进宫,嫁给这世上最尊贵,最郎才绝艳的男儿,这样一来,余生无忧了。

我娘没骗我,封妃不过七日,封贵妃的圣旨就送过来了,就这样,我成了后宫之首。

位份有了,宠眷也不缺。我初入宫时,在李怀莳一连七日都宿在我殿中后,太后就把我召过去,明里暗里地同我说身为后妃,要好生照看帝王的身子,切不可因一时贪欢损了龙体。

怕龙体有损?这好办啊。

我端着两大碗补药,进了御书房。

结果御书房的门合了一整个下午。

满地都是被我拂落的折子。

因为久久地扶着桌沿,我手都红了。

最后反而喝补药的是我。

不出意料,我又被太后训了。

可是等我一从太后那出来,便立刻在宫中横着走。

姚贵妃这名号,听着可带劲。

只是升得太快,也不全是好处。因为我可能没得升了。

我亲耳听到李怀莳说,他不会立我为后。

「姚氏虽冠绝六宫,却实在是肤浅愚蠢,不堪主中宫。」

这虽是我偷听来的,但确实是李怀莳亲口说的。

我不管,这许是李怀莳的随口一道。

君未必无戏言,否则连他在床榻上说的话也得成真。

我本来有些生气,可是等李怀莳一来,我又殷切地贴了上去,还缠着他讨要外邦新贡上的金丝银线来绣只香囊。

李怀莳闻言,绞了他袖子上的半只金龙下来,让我拿去让人绣在香囊上。

这大抵会是世上最精致清贵的香囊。

我顿时将此前的不悦抛之脑后,「皇上要留下用晚膳吗?臣妾的小厨房今日弄了些小花样。」

男人清冽的嗓音里微现笑意:「用完晚膳,你还得问朕是否留下沐浴。」

「那皇上要留下吗?」

「不留。」

我即刻蔫了。

李怀莳的指腹随意碾上我的脸颊,像逗只猫儿一般摩挲两下就停住,放下手,道:「午后有大臣来议事。」

「我父兄也会来吗?」

「你这样问,何意?」

「我顺道可以见见他们啊,我都好久没见过我家人了。」

李怀莳敛回笑意:「不许。」

我不禁扬高声音:「为何?」

李怀莳忽然道:「等你有孕,你娘家母亲就可以进宫陪侍。」

我踮脚抬手勾住李怀莳的颈项,笑问:「那皇上今晚来吗?」

李怀莳:「狐媚惑主。」

可万没想到,我浑身的狐媚劲竟无处可使――

李怀莳夜里没有来,他去陪刚被太医告知有喜的容妃了。

容妃同我一样,是凭家世进的宫,虽一直不太得宠,却比我幸运,毕竟她只是两月前被召幸过一次,便有了。

我心里的算盘又开始啪啪响。

容妃比我早进宫三年,资历比我深,现在还有了皇嗣,看来我以后不是独一个贵妃了。

好郁闷,连用晚膳时我都忍不住撒了气――

「菜咸。」

「这鱼刺多。」

「这酪糕太甜。」

侍女小杏儿连连喏道:「好好好,这就吩咐他们重做一份。」

末了,小杏儿还悄悄问我:「娘娘,我们要不要现在下手?」

「啊?」

「那位可是会挡着娘娘的路的,依奴婢看,我们应该……」

我一把捏着小杏儿,脸色凝重道:「我觉得你说得有理,所以你现在去跟皇上说,我病得快归西了,让他速速来看我。」

小杏儿一怔,「奴婢……不是这意思……吧?

去啊,干嘛不去,还争不争宠了。

可还未到我去争,李怀莳却先踏进了贵妃殿。

据说是在容妃宫里略坐坐就走了,好让容妃静心养胎。

第一次不用使手段就把人给引过来。我甚至还有点惆怅,像是蓄满力的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不过谁让对方是容妃呢。在我没进宫前,就已经知道容妃爱的是我的兄长。

嘘,这是个秘密。我还是在翻墙途中偷看来的。当时容妃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偷偷跑出来与我兄长私会,结果被家中人发现,一连数日都锁在闺房中不让出门,直至被送入进宫的轿子。为了守心,她不惜对李怀莳没个好脸,结果我兄长却不出一年就娶了妻。

所以容妃也不搭理我。

我兄长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呢?于是我让杏儿去给容妃送补药,让她润润身子。

小杏儿去了。

容妃喝了。

容妃小产了。

容妃还自尽了,听说是伤心过度。

宫中骇然。

我是最骇然的那个。

他们说,是我的补药害了两条人命。

与我何干?我可是亲眼看着小厨房熬煮的,自己还喝了两碗。

我想去找李怀莳辩解,可是李怀莳不见我。

完了,我是不是要进冷宫了。

容妃死时,定也以为是我做的手脚。她会不会化作鬼来找我?

我不怕,纵是鬼我也敢辩上一辩。

贵妃殿内的宫人跪了一地,全都哆嗦着不敢抬头,唯有小杏儿慌张地道:「娘娘,趁皇上未发落,您还是先脱簪待罪,好让皇上……」

「闭嘴,」我挺直染着如血蔻丹的手指对着小杏儿骂,「你还敢出主意?若不是你……」

我的话被小杏儿的轰然下跪蓦地打断――

她不停地叩头,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不该听了旁人的教唆,擅自在红枣羹中下药,原想着只会伤胎,不曾想直接就小产了。

小杏儿还说,如果她做成了,温婕妤就会帮她接近皇上。

温婕妤?哪位?被我截胡两次的那个?

我本来是想骂小杏儿送药不慎被人动了手脚,没想到她因为做贼心虚,一溜地和盘托出。

脑袋嗡嗡的。

我晕过去又醒过来,听说温婕妤被拖进了冷宫,但宫中依旧物沸人议,她们多多少少不太相信我完全无辜。

这大概是李怀莳一连三四日都不踏足贵妃殿的缘故。

想着他不会来,我就给容妃烧纸。

差点把李怀莳的龙袍给点着了。

……没了小杏儿,其他人都不会通报的吗?

李怀莳让我抄宫规,否则就要赐我一「慎」字为封号,好时时刻刻警醒我。

我第一反应是,他似乎没说贬我位份。

李怀莳是信我的吧。

思及他丧妾失子,我今夜格外温柔,只乖乖偎着,并不多话。可是当我偶尔抬头望向李怀莳的眉眼时,却察觉到他连半分悲伤都没有流露出来,甚至可说是毫无波澜。

帝王心思总是收敛的,这我懂。

「你送去的那碗药羹,可不止那个贱婢经手。」李怀莳平静道。

「当然了,小厨房看火的,加水的可都碰过。」

李怀莳:「最后一个做手脚的,是容妃。」

我停下正在抚李怀莳心口的动作。

我之前没想过这一层,但既然李怀莳提到,我便疑惑,为何容妃这样不谨慎?

是觉得只要人一死,李怀莳便不会查到死人身上了吗?

李怀莳的白玉般的手指很是冰凉,每每滑过我半遮半掩的肩膀,就惹得我发冷。

「皇上,让人来生个炭盆吧。」

「你冷吗?」

「明明是皇上的手一丝血色都没有。」

李怀莳没有传炭盆,只是缓缓将手下滑至我的腰肢上,不紧不慢道:「你们是存着什么样的过节,才能让她不惜毁掉性命来害你?」

我偏偏拣了最不搭边的话来回答:「她嫉妒我得皇上宠爱呗。」

李怀莳笑:「朕倒看不出来。」

我忍不住问:「皇上不难过吗?」

李怀莳的眼神很是朦胧无心,「难过?为何要难过?」

我看不太懂李怀莳,但我不禁想一想,要是我也抹脖子了,李怀莳会不会皱皱眉。

不过我也不会抹脖子。荣宠加身不过短短时日,若死了可是会不瞑目的。

「在想什么?」李怀莳问。

「我这几日受了委屈,皇上也不来看我。」

「你以为朕很舍得冷着你?」

我同李怀莳一齐倒在锦被上笑。

虽然有李怀莳陪着,但我夜里再次梦见容妃,她从白缎上垂吊下来,眼眶那两处是空的。

到了白日,眼下的乌青总要花好些工夫来遮掩。

我的陪嫁没了,李怀莳就让宫中的嬷嬷来贴身服侍我。

嬷嬷说以色侍人短,总让我看书弹琴,说是沉沉性子,皇上才会更喜欢我。

可是我一沉下来就犯困。

就连李怀莳后来也同嬷嬷说,不必拘着我,看着折磨人。

巧了,我爹也同我说,侍奉皇上不必太聪明。

可是太蠢,我觉得李怀莳迟早也是会厌的。

所以我兴冲冲地揣着攒了三日的字帖过去御书房寻他,除了字帖,还有新制的耳坠,珠簪,湖蓝色裙子,一并挂身上,可漂亮。

我还没走到御书房,倒先看见了我兄长姚知礼。

他应该是刚从御书房出来的,恰好跟我碰上了。

「哥哥。」我挥手招他过来。

姚知礼站定后,始终同我保持着些许距离,「贵妃娘娘。」

我打量着姚知礼憔悴的面容,道:「你脸色不好啊。」

姚知礼顾左右而言他:「我要去南疆,接沈家的担子。」

「皇上让你去的吗?」

「我自请的,但皇上也有这意思。」

我忽然道:「容妃殁了你知道吧。」

「知道,」姚知礼平静道,「今年许是个凶年吧,你嫂嫂病重,可能也没多少时日了。」

我惊讶道:「我进宫前她不还好好的?还有力气跟我吵架呢。」

姚知礼摇摇头:「别问了。」

「我那嫂嫂当初为了嫁给你在家中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还以为她能生猛一辈子呢。」

姚知礼看着我无奈地笑。

我脑子忽地灵光了一下:「她是知道容妃死了,才会被吓得……」

「贵妃娘娘,你这是要去见皇上吗?」

我点头。

「去吧,」姚知礼话锋一转,「希望我从南疆回来的时候,你还好端端地活着。」

他这张嘴,果然吐不出象牙。

「我送了姚少将军一程。」入到御书房时,我主动同李怀莳说。

李怀莳:「沈将军已年迈,姚知礼又请缨前去,朕正好遂他的心意。」

「沈家四年前举家南迁,听说如今都要回来,真好,我自幼他们便待我亲厚。」

李怀莳瞥了我一眼,「太后有意让朕选秀。」

「不许,」我直接坐在李怀莳大腿上,双手紧勾他的脖子,「我入宫不过两月,还未成旧人,皇上就要纳新人了吗?」

「太后着急啊,朕膝下无子嗣。」

「明明是皇上喜新,怎么还推责给太后?」

李怀莳眼色一凛:「你越发大胆了。」

「不过是太想留住皇上,一时气急,皇上要怪臣妾吗?」

「要真责了你,不知还要打滚到什么时候。」

我放下心来,「一言为定,不选啦。」

李怀莳微眯凤眸,「嗯,不选。」

我勾了勾李怀莳的祥云纹镶青玉腰带,「皇上记得提醒臣妾,今晚把腰垫高些。」

李怀莳笑:「朕何时说过夜里要去你那了?」

「皇上刚说的,想要子嗣,不同臣妾生,那要同谁?」

李怀莳夜里真来了。

我们在榻上云雨时,他果真扯过锦枕放到我腰下,还问:「是这样吗?」

我埋在他颈窝里轻轻地笑。

沈家是公爵之家,此次从南疆回来又是戴功而返,于是李怀莳便为他们备了个洗尘宴。

我暂掌凤印,位同副后,大宴小席都应要去坐着当尊吉祥物的。

可我今夜出门误了时辰,其实也只不过是换着梳了好几个发髻,不曾想一抬头天竟暗了下来。好在嬷嬷先动身前去回禀李怀莳,说我稍后再来。

李怀莳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仪仗伴随,宫灯在前,我坐在高高的轿撵上看见了一张清晰而熟悉的脸庞。

沈国公世子沈照立于轿子一侧,开口唤道:「贵妃娘娘。」

我时刻端着贵妃的架子:「四年不见,世子可还安好?」

沈照幽声道:「好与不好,都在脸上写着。」

「夜深了,我看不清。」

沈照轻声一笑。

我坐至李怀莳身旁时,他侧首看我,道:「和昨日梳的,区别不大。」

「那就是皇上留意并记得我昨日梳的样式,对吗?」

李怀莳清明的目色恍惚了一瞬,片刻后恢复如常,沉稳道:「臣子们都在呢。」

有什么的,那些臣子连抬头看我一眼都不敢。

噢……世子沈照除外。

他看我的时候,眼神还是死的,或者说,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爹说过,在我十三岁时,也就是沈家南迁那一年,两位主君曾约定过,等沈家一回到京城,就立刻安排我同沈照成亲。

直至圣旨来时,我都不知道这门约定好的亲事。但沈照走时,曾问过我是否愿意嫁给他,我点头说好啊好啊。

十三岁,也不算童言无忌了。

所以沈照是更怨我一点呢,还是更恨李怀莳多一些呢?

出神良久,笙乐丝竹声四溢。

吵得我头疼。我矫揉做作地在一旁按着太阳穴好久,偏偏李怀莳都不肯发话说让我回去。

良久,李怀莳才道:「朕今晚会喝些酒,你别回宫了,直接留在朕这。」

睡养心殿?好呀。

「我回去沐浴更衣,然后立刻回来,可好?」

李怀莳这才点头。

我有错。

和李怀莳共浴不好吗?非要自己回去。

不回去,我就不会在回宴殿的路上,被沈照使手段引去假山后。

用手指头想想就知道若是被人知道孤男寡女这样躲在角落相会,我这贵妃之位不等坐热就要告吹了。

可是沈照的力气比我大,他钳住我的时候,动弹不得。

「贵妃娘娘,」沈照俊美的面容透着病态,「不肯叙叙旧吗?」

「宴上坐了半个时辰,你怎么想不起叙旧?」

「因为不好让皇上听见啊。」

「你松开,要是这会有贱蹄子去禀告圣上这边的不妥,本宫不会有事,可你就不一定了。」

沈照笑着松开手,语气}然:「遵命。」

我慌中犹记得择路,然而行不过两步,沈照阴鸷的声音便传来:「临行前,圣上问我,可有中意的人,他好趁早为我赐婚。我说,是姚家嫡女,可是她还未及笄,得多等两年,圣上说好。但是,等我回来后,却又是另一副光景。你说,他当初应的,是什么啊?」

不合适。

在皇宫里说皇帝的不是。

真不合适。

以我数月的斗争经验来说,当李怀莳出现在宫道上,迎面而来时,我就料到有什么风传到他耳朵里。

只要我倒得快,他就来不及发火。

我软到在男人怀里时,声息格外柔弱:「皇上,路上怎会有鹅卵石,臣妾刚才还摔了一跤,疼得要命。」

「摔哪了?」李怀莳低头时,有酒气混着微热的喘息洒在我耳畔上。

「皇上看看?」

我被李怀莳抱回养心殿后,衣裳就被扒了。

大抵是喝酒的缘故,李怀莳今晚有些凶。我止不住地喊疼,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李怀莳叫完水后,低声附耳道:「你见过沈照了?」

「世子?今晚他赴宴,我同皇上是一起看见的啊。」

李怀莳先是淡视着我,后来当他目光下移,眉头忽地紧蹙起来。

「传太医!」

我第一次听见李怀莳还能用这样急切的语气说话。

我也这才知道,我出血了。

一刻钟后,我得知,我有孕了。

不足两月,加上已有一段时间没把过平安脉,竟是谁也没察觉。

今晚惊动了胎气,但好在无大碍。

李怀莳后半夜都没有寝下,在我枕边看了半宿的书。

怀上龙裔这样的喜事,李怀莳都没有给我抖威风的机会。他直接让我搬到养心殿后的永安堂住下,好日夜都让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说是,别同容妃一样出意外。

宫嫔们见我有孕,一个个蠢蠢欲动。可不管是我非要黏着李怀莳,还是他真心想要留下来陪我和皇儿,他都总是在永安堂夜宿。

但是,我母亲还是没有进宫陪侍,李怀莳说是她来养心殿有诸多不便。

我这胎养得很安详。

由于安详得异常,我甚至还有空当想起沈照。不过印象也不大深了,他只在夜宴上放肆过那半刻,后来我也见不着人。

往深里想,沈照会不会盼着我像容妃那样?

想着想着,我自己先自嘲般笑出来。

「笑什么?」李怀莳问。

「皇儿踢我,两脚了。」

「快生了吧,难怪这样闹。」李怀莳轻抚几下我的肚子。

「闹些才好,皇上答应过臣妾要做慈父的,可别拘着他啊。」

李怀莳笑:「朕没答应过。」

……确实。他才不会当慈父。

我生产这日,起初算是顺利,可后来越来越艰难,疼晕过去,又被针扎醒,恍惚中听到皇嗣生出来了,结果不一会又听到嬷嬷高兴地说,还有一个。

是龙凤胎。

一个小公主,一个小皇子。

李怀莳给皇子取名叫做朝柏,给公主的封号是婉瑶。

我回贵妃殿坐的月子,李怀莳依旧日日来看我,每每都说我脸色很不好,问是否孩子哭闹太盛,扰到我了。是有些,不过好在公主皇子都有乳母喂养,我慢慢养,还是能将身子养好的。

一对龙凤呈祥,我高兴得很。可是等我一出月子,朝柏突然就被抱走了。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怀莳对我说,太后常觉晚年寂寥,所以把朝柏交给太后教养,而公主,则让我亲自抚养。

我有些懵然:「可是皇儿还小啊。」

李怀莳俯身凝视我眼眸,柔声道:「并非不让你见,你想见朝柏,随时都可以去见,或是朝柏再大些,想寻母妃玩,也是会回来的,你们毕竟是母子,不会真让你们分离。」

我委屈地对李怀莳说:「可是我现在就想见皇儿。」

「那朕现在就将朝柏抱过来。」

「那还会抱回去吗?」

李怀莳不语,只提手轻拭去我眼尾的一滴泪。

不出一柱香,朝柏就被抱过来了,他有些贪睡,我便摇着篮子,哄他睡。

李怀莳紧挨着我坐,手心摩挲着我的后颈,安抚道:「朝柏是朕的孩子,朕和太后都会爱护他的。」

见我仍旧不大开心,李怀莳将手指上的玉戒褪下来,戴到朝柏小小嫩嫩的手上。

朝柏又不想睡了,手一抓一抓的,还笑。

等朝柏玩够了,便睡过去,于是他又被抱走。

倒是那只玉戒,被我拿走了。李怀莳佩戴的东西,总是好看精致得很。

李怀莳知道后,还笑话我说竟跟自己的儿子抢东西用。

我说,那把他再抱回来,去给他戴回去。

李怀莳不语。

先前我还有些分不清这两个在襁褓中的婴儿,但朝柏被抱走后,我才察觉出来更喜动的原来是婉瑶,原来总踢我的是婉瑶。

许是因为婉瑶爱笑,李怀莳亦喜欢逗她玩,常常一下朝就过来抱着她不撒手。

我在摇篮前撑着腮说:「她怎就不挠你?」

「你认为为何?」

「皇上可别说是婉瑶更喜欢您啊。」

「婉瑶长得像朕。」李怀莳忽然说。

「明明眼睛像臣妾。」

「是像你,」李怀莳侧首看我的眼睛,「难怪朕这样喜欢她。」

等乳母抱走婉瑶,我和李怀莳又倒在床上互相逗着玩。

等李怀莳被缠身的公务叫走,我就抱着婉瑶去御花园,趁她现在还小,好上手,便多出去走走,再大些就要抱不动了。

出来时我就已经听到宫人说,沈世子沈照带着国公府中的一位南疆高僧进宫来给太后讲经,但也没想到,沈照会独身出现在御花园。

他不远不近地看了一眼婉瑶,笑着说:「公主长得像娘娘,真好看。」

「本宫的婉瑶自然是玉雪可爱的。」

沈照移开视线,扬手把玩着顺着树枝垂落下来朱樱花,道:「娘娘如今诞下长子,又位居贵妃,如今朝中都提议要立你为后。」

我拨去落在婉瑶襁褓上的朱樱,唇角弯了弯。

「娘娘如果也是这个想法,」沈照慢慢地说,「那么沈家也可以添把火。」

他不是连我当贵妃都不乐意的吗?现在倒把我整迷糊了。

「你们要做的事何须告诉本宫?又不是本宫能把控的。」

「是,微臣明白,」沈照的眼神依旧流连在朱樱上,「先前还担忧娘娘乏力,如今见着,倒娘娘精神这样好,明明是可以养着大皇子的啊。」

「婉瑶已经够闹腾了。」

沈照慢声道:「是吗?」

「那佛僧还在太后宫中吗?本宫也想去听听经文。」

「娘娘未经浮沉,心思单纯,自是不必早早沾染什么佛心佛缘。」

「又不是为着净心,去恳求佛祖让本宫永葆美貌不好吗?」我笑着走开。

婉瑶也跟着咧嘴。

沈照亦有浅笑声传出,散在风中自有几分抓不透摸不着的意味。

紧接着,一句极轻的话随风飘到我的耳朵里:「美貌是娘娘最不缺的东西,何时都动人。」

一通下来,我只深刻记住了皇后二字。

朝臣的确提议要让我入主中宫。不过李怀莳说,为时尚早,再缓缓。

缓到什么时候呢?

我也不能问呀。

我没能听成佛经,因为李怀莳早早就派人来通传要到贵妃殿用膳。

饱暖思淫欲。李怀莳明明是很有兴致的,与我温存时也总是主动。偏偏他要在这时说一句:「你以后,不要再同外臣见面。」

「在宫中见着,立马转身就走,是不是也不好啊?」

「朕觉得极好。」

「臣妾都依皇上,话说臣妾何时不依你了?」

李怀莳闻言便笑:「知意一向都是最顺朕心意的。」

「还是最心系皇上的,满宫中最心系皇上的。」

李怀莳目色微动:「可朕怎么觉得贵妃不如从前热切了?」

因为李怀莳现在通常只来我这,也不知是来看孩子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我都不用争,更不用截胡。自然不用像从前那样花招百出了。

「怕皇上烦。」我覆上李怀莳的唇,使他说不出话来。

然而每当我觉得安逸时,都会有新人入宫。这次是太后的侄女。有不少人等着看热闹,看我还敢不敢像从前一样张牙舞爪。

我敢。

若是不挥挥爪子,这位家世不弱的唐昭仪真是极有可能将我看中已久的后位一朝夺了去。

唐昭仪在宫道上见到我时不好好行礼,我罚她手抄宫规,她回头就晕在居殿中,说是身子虚弱,如今受罚,更虚了。

我手一挥让库房送去诸多珍品,却听说她全扔了。

唐昭仪同我共立于台阶上时,一把摔下去险些断了腿,她的侍女说是我推的。而我支着刚被自己弄伤的手臂可怜兮兮地同李怀莳抱怨说,拽人真的好痛。

有了个小的映衬,人们反而道贵妃大度。

可我要真大度,就不会同她计较了。

但我依旧要处处计较。李怀莳宿在我这里时,唐昭仪派宫人来说她得了急病,要李怀莳去看看。

就算只是碍于太后面子,李怀莳也该去看看的。

结果我一把抱住李怀莳,两眼泪盈盈道:「皇上走了这一回,以后也都是要走的。」

李怀莳嘴上说着怜惜的话,然而眸子里却含着笑意。

李怀莳好像特别乐得看我同别的女子争夺他的模样。

只要不歇斯底里,仿佛都是可爱的。

无论我做得有多过火,李怀莳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宫里都说从前那个横着走的贵妃娘娘又回来了。

小婉瑶可千万不要学了我的作派。

我有次跟李怀莳提起这句话,他还笑,说公主如何都不要紧,金枝玉叶的有谁敢笑话。

不成,婉瑶就是要被许多人喜欢着,不能被笑话。

我还寻思是否要收敛一些的时候,却在太后的宫殿门槛处,看见唐昭仪正抱着我的儿子朝柏说,姚贵妃性子如此浮躁,确实不适合抚养大皇子。

我当场未发作,只在宫道上等着,等人出来了,扬手就打。

唐昭仪捧着脸颊,咬牙切齿道:「这样嚣张,难怪太后和皇上都不肯把大皇子交予你身边。」

这话一出,连空气都冷了冷。

还以为是起了风,没想到是圣驾在附近。

接下来我只需要红着双眼,静静地李怀莳的处置就是了。

距我生育两个孩子已经快一年了,除了朝柏刚被抱走的时候,我小小地闹过情绪以外,我和李怀莳几乎就不再提起此事,如今公然被他人揭开,李怀莳多少有几分一言难尽的滋味。

我哭着对李怀莳说想要回朝柏,让他和婉瑶可以互相陪着玩。

李怀莳在这时的耐心总是格外好,他哄道:「知意,无论何种境况朕都不会害你和孩子,你且听话,好不好?」

「朝柏他……」

「朝柏是朕的长子,从生下来他就是朕最器重的长子。」

这几日里李怀莳以为我还郁闷着,便传我母亲入宫来陪我说说话。

我高兴地不得了,为母亲备了一大桌好菜。

母亲在见到我那富丽堂皇的贵妃殿时,眼睛更是弯成月牙。

高兴完后就是叙闲话。母亲道:「你知道吗?你嫂嫂竟活过来了。」

我道:「哥哥临走时还知照我,家中怕是会有丧事,怎么突然就好了?」

母亲:「当时她啊,的确是一副将死病躯,结果她非要同你哥哥一道去南疆,说是死也死知礼身边,你猜怎么着?出趟远门,再被大夫治一治,竟好了三四分。」

母亲补了句:「可见多出去走走是好的,你要想养好身子,也须得多走动走动,我刚听嬷嬷说你整日懒着。」

「我走去哪啊,御花园啊?」我笑道,「再走就要碰见外臣了,皇上也不乐意啊。」

母亲笑道:「你这话可得憋着,在我跟前说说得了。」

她忽然敏感起来:「外臣?什么外臣?」

「世子啊,就沈国公家那位。」

母亲皱眉说:「沈照这孩子也是不堪大用,明明是个年少有为的好胚子,在南疆也有些声望,没想到一回到京城,就只会喝酒玩乐,不思进取。」

「南疆寂凉,他回到京城不容易,松松精神也是好的。」

母亲道:「别说是国公家的儿子,就连京中那五品官家的庶子也不曾懒怠成这样。」

「议亲了没有啊,沈家主母过世得早,这些事现在都是谁在张罗啊?」

「话虽如此,不少有女儿的人家还是想配给沈家,听说且有得挑呢,都是他家姨母在操持着。」

母亲说累了就要去看看孩子,抱了婉瑶,她又问朝柏哪去了。

我说朝柏在太后宫中将养着,锦衣玉食,自是不用我操心。

母亲很惊讶,说连家中都不知此事。

我如何对沈照说的,就如何对母亲说的,似乎也找不出别的话术了。

母亲前脚刚走,李怀莳后脚就来了。

他下午在我这看折子,晚上同我用膳,看着我多吃了半碗饭。

懒懒地窝了两个月后,已是盛夏,我边给李怀莳喂冰葡萄边道:「去年我怀着两孩子,皇上才不动身去行宫,今年可要去?早听说行宫清雅幽凉,我进宫以来都没见识过。」

「再喂朕一口。」

我连喂三颗,目光慢慢落到男人滑动的喉结上,嗔道:「皇上不会在里面藏娇了吧?」

「你去了便有了。」

我真被带去了,还有两孩子。太后的身子经不住舟车劳顿,于是朝柏由我带着。

朝柏已经会支着腿走,还会咿咿呀呀两下,然后不利索地喊我母妃。

听说李怀莳是四岁时启的蒙,所以如今都开始在翰林院里给朝柏物色先生了。我道这太严格了,结果李怀莳敲我脑袋,说不许耽误他教儿子。

我的朝柏啊,也就这两年不能整日笼罩在他父皇的魔爪下了。

行宫里吃的玩的都有,又清凉,连因为天热而恹恹好久的婉瑶都有了玩心,日日缠着朝柏打架。

李怀莳照例应对着繁忙的公务,有时批上一天折子也不见人。

似乎过得滋润的还真只有我们母子仨,婉瑶和朝柏都胖了,唯独李怀莳清瘦了。

时至七月,李怀莳有一晚枕在我腿上时,说:「你和孩子先回宫。」

「皇上呢?」

「东边有人告御状,离这不远,朕顺道去看看,」李怀莳引我的手放至他的太阳穴上,随后闭上眼,「你先带着孩子回去,把宫中事务料理好。」

我揉着揉着就不揉了,闷闷道:「皇上不在,我回宫也是无聊透的。」

李怀莳的呼吸很平缓,当我以为他睡着时,却冷不丁听到他说:「若朕死在路上,没能回宫,你会如何?」

「护得住孩子就活,护不住也跟着死。」

李怀莳道:「也就你还能同朕探讨这件事,别人直接就说句陛下千秋了。」

「皇上既只带臣妾来了行宫,那臣妾只能给独一份的回应了。」

李怀莳道:「本来是要带上你们出发的,可是怕路上所见所闻,吓着婉瑶。」

「有了婉瑶,皇上就不怕吓着我了?」

李怀莳坐起来,同我鼻尖相碰,贴唇喃道:「你可是将门女儿。」

「可连我爹都说我草包,翻个墙都能被风吓到,然后把腿摔断。」

李怀莳笑了一声。

天一亮,李怀莳的亲卫护送我和两孩子回宫,一路顺遂。

太后挂念孙辈,待我们一回到她便见了两个孩子,而我匆匆去处理宫务,处理完后发觉被送回来的依旧只有婉瑶。

婉瑶夜里睡得不大好,隔着几道门我都能听见她的哭声。

我让乳母把婉瑶抱来,亲自哄她睡。

但是还是没能哄着,因为外面突然吵得很。

我让乳母把婉瑶也一同带去太后那去安置着,仔细穿戴整齐后便出去看状况。

李怀莳不在,宫中的主心骨就是太后同执掌凤印的我。禁军首领向我一五一十地禀报有反贼起兵的事情时,我许多处是不大听得懂的,唯有一个清楚的名字烙在我脑海里――沈照。

意外的是,我算不上十分意外。

从我在轿撵上看见沈照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他已经是个疯子了。

即使四年未见,也能凭借着回忆年少时深刻的熟悉感,在一瞬间察觉到眼前此人非彼人。

我一见沈照就想逃,不仅是怕李怀莳生气,更是因为怕他这个人。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恐惧沈照,因为我曾无比依赖他,可这一天确实发生了。

但是沈照如今公然将真面目揭于世人面前,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国公世子,这是何苦呢?

沈照的苦处不容我细想,但我姚家的难关就在眼前。

能与沈照抗衡的,除了京中的军队,另一支便是我我兄长姚知礼的那支。

李怀莳既提前问过我生死一事,想必姚知礼的队伍一早就悄悄地离开南疆直赴京城了。

我下意识地担心连姚知礼也会生异心,若真这样,我和孩子在宫中便都保不住了。

忽然间,有个年轻的小太监匆匆地报,太后要见我。

我迈开脚就去,行至御花园时,小太监对我说:「沈少将军让娘娘无须害怕,无论兵败与否,娘娘的地位都毫无动摇,至多是换个夫君的事。」

兵败与否?

那便仍旧是叛军。

虽连李怀莳都说过我愚蠢,可白白送刀给他人的事,我又不至于做得出来。

我不会和叛军扯上牵连的。

所以当我点头后,小太监舒心一笑之际,我把他推进了御花园的深池里。

无论是谁当皇帝……无论是李怀莳,还是沈照……他们当上皇帝后,都是一样的,最终都会是相同的模样。

自我进宫以来,我全心全意地依赖李怀莳,因为他的身份注定会成为我唯一的依靠。而李怀莳现在仍然是皇帝,只要还是皇帝,我都不会背叛他。

一夜的兵荒马乱过去,宫中没有出大乱子。

所幸我也没有听到姚家倒戈沈照的消息。

更没有听到帝王被反贼所害的哀报。

平乱成功是第二日傍晚的事了。

沈照自尽,李怀莳安然无恙。

沈家被削爵,但不牵连除沈照以外的他人性命,沈照做得也不算太尽,把沈氏一族总算撇得干净。而姚家自然是功臣,更是不会再受猜忌的功臣,因为姚知礼的手臂受了很重的伤,再难以拉弓提刀领兵将赴战场。可是我母亲却是高兴的,说这样就可以同我祖父一样,当个文臣,毕竟我兄长也是中过举的。

我在贵妃殿等到李怀莳进来的那一刻,眼泪如何都收不住,沾湿了他的半边肩膀。

「你先前说朕只担心婉瑶会不会被吓着,其实倒也不是。」李怀莳缓声道。

我呜咽道:「吓着了,真吓着了。」

等我哭够了,就睁着朦胧的泪眼看着李怀莳,问:「你不去看孩子吗?」

李怀莳微怔,「要去。」

待叛乱的事彻底被平息后,我着礼服,戴凤冠,坐上了我心心念念的后位。

我在封后大典上,终于看见姚知礼,他整个人都是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同当初去南疆时一模一样。

李怀莳对我的宠爱比从前更盛,事事纵着,至于那些大小宫务,就设女官来帮我担着大半。

朝野、宫中上下无人有异议。

我入宫来就是在争荣宠和尊位,如今这些东西,李怀莳也都心甘情愿地给我了。连我怀老三时,他都甚少宿在其他宫嫔处,我有事会踹他赶他走:「你不许来招惹我,昨晚差点没忍住犯了禁。」

「朕不是故意的,」李怀莳眼中含笑,「真不是。」

「我不信。」

「那便今晚再看看?」

结果他就这样留了下来。

不过,他倒是让朝柏别来扰我。

噢,朝柏……如今我正位中宫,朝柏自然就养在我这了。

这是件意料之外的事。

若无叛乱,我本以为登后位已再无指望,便盼着朝柏将来能坐上储君的位置。

其实交付到太后膝下抚养是件极好的事,这样一来,最受帝后器重的还真会是朝柏。

我越是将不舍朝柏表现到面上,李怀莳就越不会把他放我这养着,那么他就会在太后那呆下去。无论宫中再出现多少皇子,无论姚知礼是否被废,都不影响朝柏是最受宠的那个。

我为朝柏的暗中打算,连李怀莳都没看出来。

因为我为朝柏所留的眼泪,也并不是做戏。不舍是真的,费尽心机也是真的。

我当上皇后的第一年,婉瑶和朝柏就两岁了。他们现在跑得可快了,能把小太监甩在后面。

但有一次小太监回来禀报说,这俩孩子不小心跑进了冷宫,被吓了一吓。

冷宫?我多问一句,才知道那是容妃的宫殿。

容妃走了三年了吧。

其实,我还挺喜欢容妃的。她在这宫里,是最最特殊的存在。

她死的时候,我心里空了许久。

我难得不那么薄情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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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