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到过去拯救他
所属系列：脑洞奇妙环游
知乎盐选 回到过去拯救他
我放在心上七年的男生，自杀了。
我放在心上七年的男生，自杀了。
可是现在，我却见到了他，这个本该再也见不到的人。
1
今天来买花的人很多，我在二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让我念念不忘的身影。
「陆漾……」
哭了太久，我的声音又沙又哑，一说话，喉咙里一阵阵发疼。
明知可能是我的幻觉，但我还是下意识喊了出来。
只是我现在连咽唾沫都觉得很要命，更别指望声音能有多大。
可能是在窗边趴了太久，稍微一动，身体发麻得厉害，随之而来的还有直达天灵盖的晕眩感。
我咬牙忍住这股难受的劲往楼下跑。
好巧不巧，人家刚买完花离开。
「陆漾！」
我用尽全力发出的声音淹没在拥挤的人群里。
顾不上还没缓过劲的双腿，我一边喊着「让一让」，一边发狠追了上去。
「陆漾！」
不知道被哪位上帝的脚绊了一下，我直挺挺地就要向前摔去。
恍惚间，我听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沈鸳！」
与此同时，一只温暖的大手稳稳扶住了我。
我听着自己加速的心跳，缓缓睁开眼，几乎是在看清对方脸的一瞬间，视线就让泪水模糊了。
我越哭越难受，索性一头扎进对方怀里，把人紧紧抱住。
仿佛只要我抱得越紧，眼前的陆漾就是真实的。
我知道陆漾已经不在了。
我也知道已经死去的人不可能再活过来。
可是我真的很想他还活着，求求老天爷，不要让我清醒过来。
忽然，头顶一沉。
有只手落在上面笨拙又小心地抚摸着，安慰着。
我慢慢抬起头，首先看见的是陆漾脖子上那颗熟悉的痣，再往上，是一双充满担心的眼睛。
「沈鸳，你没事吧？」
你为什么要自杀！
知不知道结束自己生命是一件很蠢的事？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人没了，就是真的什么都过不去了！
可我说出口的只有：「陆漾……」
不断重复这两个字，似要将它们刻入骨子里才甘心。
我每喊一声，陆漾都会答应一句：「我在。」
不！你不在了！
我拼命摇头，心脏传来的阵阵抽痛让我呼吸难受。
眼前袭来黑暗的一瞬间，我拼尽余力叫了最后一声「陆漾」。
醒来后，我呆呆地望着墙顶，脑子里全是晕倒前的一幕幕。
原来，是梦吗？
忽然，房间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沈鸳！已经过去一节早自习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胡女士气势汹汹冲进房间，一把掀开我的被子。
「你妈我不期待你在学习上能有多优秀，但高中毕业证总是要拿回来的。离高考就剩一百天了，你还能睡过头，我是不是得夸你一句睡眠好？」
什么高考一百天？
我不是早就高考完了吗？
作为一个写脑洞文的作家，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环顾四周，虽然还是我的房间，但明显是高中时期的布置。
墙上贴满了动漫人物的海报，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具堆在各个地方。
我这是……
回到过去了？
就在我震惊到久久回不过神的时候，胡女士一巴掌招呼在了我后背，拽回了我的魂儿。
「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赶紧起来收拾去学校！」
嘶——
真疼！
看来不是做梦！
看着胡女士那张还没有多少皱纹的脸，我凑上去就是吧唧一口，胡女士一脸嫌弃地把我推开，「赶紧去刷牙！臭死了！」
我奔去洗手间，看着镜子里十八岁的自己，开心地笑出了声。
想到陆漾，鼻子一阵发酸。
我深吸一口气，笑得更加灿烂。
陆漾，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自杀的！
2
我和陆漾高中同窗三年，可交集却是屈指可数。
陆漾从小到大都是学霸。谁提到陆漾都会忍不住夸两句，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我，则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除了学习，我对什么都感兴趣，上课走神、画画、偷偷看小说，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当然，我自然也是老师办公室罚站的常客。
这也是胡女士为什么不期待我在学习上能有多优秀的原因。
很难想象，我也会为学习拼命。
那是在百日誓师大会过后，我突然醒悟。
我不甘心高中毕业后和陆漾分道扬镳。
我想和陆漾考同一所大学。
结果可想而知，我没有考上。
毕竟我不是小说主角，没有所谓的金手指，努努力就能逆风翻盘。
虽然拼命学习没有带来我想要的结果，但我还是很满意。
在我拼命学习的时候，我感觉我和陆漾的距离拉近了。
因为我和他一样，都在认真备考。
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在心里盘算三天后的百日誓师大会，给陆漾准备一束什么花比较好。
「沈鸳！」
「上来解这道题。」
一截粉笔砸在我的课桌上。
我回过神，对上数学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拿上粉笔，走到讲台解黑板上的题。
毫不意外，我的脑子并没有想起这道题的解法。
等到下课，我毫不意外地被叫去了办公室。
翻来覆去就是那些「好好学习」「不要让自己后悔」之类的话。
想当年，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通常是左耳进右耳出。
等老师说完，我再无比真诚地做下一个保证，让老师满意。
但是现在，我不仅做了保证，还向老师发出了一个请求。
作为数学老师，又是班主任的老李同志拧水杯盖子的动作一顿，显然是在思量要不要答应我。
毕竟快高考了，学习任务重。
其实我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但要是我自己主动去接近陆漾，那会很一反常态，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正好这时候陆漾进到了办公室，老李同志叫住他：「沈鸳同学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想请你给她辅导功课，你怎么想？」
我：「……」
老李同志这话说的，我像犯了什么大罪一样。
陆漾抬眸朝我看过来时，我一下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不自然地挤出一个笑容，下意识开口：「如果你不方、」
「我没问题。」
陆漾温和一笑，截断我的话。
「能帮到同学，是我的荣幸。」
他笑起来时，眼里像有星星浮动，让这个阴雨连绵的天气一下明朗了起来。
我突然知道该送陆漾什么花了。
陆漾是来找物理老师的，没一会儿就离开了办公室。
老李同志留我叮嘱了几句，就放我离开了。
我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听见有个老师说：「这个时候好好的冲刺班不去，却拿时间给别人提升成绩，李老师，你说你们班的陆漾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大概就是学霸的自信吧。」
老李同志说出了我的心声，当年我就是这么看陆漾的。
人家不去所谓的考前冲刺班，照样是考得最好的那个。
有了名正言顺的由头，我一有空就会拿着不会做的题去请教陆漾。
每一道题，陆漾都会很耐心很细致地为我讲解。
我从来没有觉得做题像现在这么简单过。
每次陆漾讲完一道题，我都会忍不住感叹：「你不去当老师真是可惜了！讲得也太棒了吧！」
而陆漾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不是我棒，是你聪明。」
每每这个时候，我都感觉自己的头顶有绚烂的烟花炸开。被人夸奖的滋味真好，难怪后面有夸夸群的出现。
百日誓师大会这天，我送了陆漾一束向日葵。
希望他能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向着太阳。
只要心怀炙热，就没有熬不过去的黑暗。
一有机会，我就会给陆漾灌输「生命有多重要」。
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阻止未来陆漾的自杀，但我会尽全力去做好我认为正确的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像是陆漾的小尾巴。
他去哪儿，只要是我能去的，就会跟在后面。
这天体育课，陆漾他们在篮球场打篮球，中途休息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像是小迷妹的女生跑到陆漾的面前递水。
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大半的水倾倒在了陆漾的身上。
在女生一连串的道歉中，他说了一句「没事」，就想脱掉湿哒哒的外套，却抬头看到我在盯着他，脱外套的动作顿了顿，又重新把外套穿好。
可我却看到了，他那僵硬的神情和停滞的动作，以及，手臂上一道道新旧交织的疤痕。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
这背后的原因，会不会和陆漾自杀有关？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陆漾眼里的光慢慢暗了下去。
3
等到身边有人喊我，我才发现陆漾已经走出了篮球场。
我赶紧抱着两瓶水追上去，把其中一瓶没喝过的递给陆漾，目光落在他校服外套的大片湿痕上。
「你要不要请假回家换衣服？」
「今天气温有 28 度，过会儿就能干。」
陆漾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半。
等他喝完，我才开口：「你的手…… 是怎么回事啊？」
我有些紧张地打量着陆漾的脸色。
他回头看向我，眼睛微弯，「是不是很丑？」
「没有没有！」
注意到陆漾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我不忍心再追问为什么会有那些伤。
话都哽在喉咙里，我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大概是我的样子太狼狈，陆漾反倒来安慰我。
而这次安慰过后，我发现陆漾开始疏远我。
我不明白原因。
难道是因为我看见了那些伤痕？
可是那天在篮球场，还有别人看见。
或者说，我那天的态度让陆漾误会了？
我想和陆漾把话摊开说清楚，可他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
这天下了晚自习，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悄悄跟在陆漾后面走了一段路，然后把他堵在了一条巷子里。
「为什么疏远我？」
我凶巴巴地挡住去路，一副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放你离开的架势。
陆漾脸色骤然变冷。
我的心随之咯噔一下，他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该生气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莫名其妙被疏远，我都还没发火，他凭什么？
陆漾拽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
我以为他是要把我往旁边甩，没想到是把我拉到了他身后。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巷子口站了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
他们拎着校服，流里流气地走过来，散开，把我和陆漾围住。
为首抽烟的男生轻笑一声，把手里的烟扔到陆漾身上。
有病啊这人！
我看得火大，陆漾却无动于衷。
我张口就要骂回去，陆漾却拦住我，脸上是我平时从未见过的冷漠。
「你该回家了。」
对方明显来者不善，这叫我怎么放心回家？
我没有理会陆漾这话，反握住他的手，拽着他就跑，没两步就被几个人拦下。
我狠狠瞪住他们，「让开，不然我报警了！」
为首的男生笑着看向陆漾，「她要报警，你说该怎么办？」
陆漾脸色愈发冰冷，浅咖色的眼睛牢牢锁住我，「不要多管闲事，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认识这么久，陆漾从来没对我说过重话。
即便我清楚他现在是为我好，但还是免不了委屈。
可现在不是委屈的时候。
显然陆漾是有把柄在这些人手里，我得想办法报警才行。
我悄悄拧了大腿一把，再联想一些伤心的事情，立马就哭了出来。
我装作伤心至极的样子离开。
在快到巷口时，我被拦了下来。
两个人很有技巧地架住我的胳膊，让我没法挣扎，还有只手往我嘴里塞了一团东西，让我没法呼喊求救。
为首的男生走到我面前，目光轻佻地对我上下打量，「这妞不错，一起玩儿吧。」
「陆漾，你说怎么样？」
男生转身看向陆漾。
陆漾沉着脸色，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愤怒。
「放开她！」
男生挑了挑眉，偏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得特别开心。
「行啊！」
「你跪下叫我一声学霸，我就放过她。」
不可以！
我拼命冲陆漾摇头。
他屈膝的一瞬间，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铺天盖地的难受和窒息涌来，将我淹了个彻底。
可是这些人并没有履行承诺。
他们不断对陆漾提出过分的要求。
恍惚间，我的脸上贴了一个冰冰冷的东西。
是一把匕首。
拿着它的混账东西往鞋上吐了一口唾沫，对陆漾说：「你把它给我舔干净，我就放过她。我们时间宝贵，没空在这儿跟你们一直耗着。」
匕首在我脸上拍了两下离开。
就在这一瞬间，陆漾冲过来夺走了匕首，发疯似的一通胡乱比划，把那几个人吓得够呛。
趁着这个时候，陆漾带我跑出了巷子。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停下。
陆漾扔掉匕首，靠墙仰头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平静。
等到呼吸逐渐平稳，陆漾才看向我。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声音也是又沙又哑，「我没事的，你……」
「我没事。」
「很晚了，该回家了。」
之后，陆漾打了个车送我回家。
我看出他不想和我说那些人，也就没问。
我的心里有一个猜测，那些伤，会不会就是那些人弄的？
4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后，我叹了一口长气。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判断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啊？
直接问陆漾？
不行不行，行不通的。
哎……
真是头疼。
我翻了个身拿到手机摁亮屏幕，发现我被同学拉进了一个新群。
戳进去，大家讨论的内容让我噌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赶紧点开群聊天记录，查看图片。
一组关于陆漾的大尺度照片闯入视线，我的呼吸一窒，脑子里嗡嗡作响得厉害。
我想我明白陆漾和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了。
报警之后，我再次回到 QQ。
进入空间，我发现大家都在转发陆漾这组照片。
我无法想象陆漾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拍下这些照片的。
我也不敢去想。
更不敢去想陆漾看见空间转发之后的状态。
回到好友列表，看着陆漾小太阳的头像，我的眼睛又酸又胀。
我的手就像被什么给控制住了，怎么也没办法去点开和陆漾的聊天界面。
这时，派出所的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警察让我过去一趟，说要问我一些事。
到派出所，发现陆漾也在。
我的腿顿时像灌了铅一样，难以迈开。
我就直愣愣地杵在了门口。
里面的警察看见我，问我是不是沈鸳。
陆漾转身看向我，我僵硬地点了点头，机械地迈开腿走进去。
我不敢直视陆漾，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后面，警察问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怀疑。
我把发生在巷子里的事情讲了一遍。
过后，警察又问了陆漾一些问题。
我就坐在旁边，听陆漾平静地陈述发生在他身上的校园霸凌。
他越是平静，我就越是心疼。
他的眼睛里没有光。
一种强烈的绝望感油然而生。
这时候的时间仿佛被摁了慢速，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警察终于问完了。
他们递给我们一份文件让我们签字，然后就可以离开了。
陆漾和我一前一后走出派出所。
忽然，陆漾停住，回头看向我，唇角牵出温柔的弧度。
「谢谢你报警。」
附近的灯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勾勒出里面极致的温柔。
是那种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感觉。
我深吸一口气，压住眼里的酸涩，憋出几个字。
「这是我该做的。」
谁也没再说话，各回各家。
警察办事速度很快，一个晚上过去，网上就看不见陆漾那些照片了。
而那几个霸凌陆漾的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可是人啊，真的很奇怪。
明明知道陆漾是受害者，大家还是会就照片的大尺度对陆漾指指点点。
而我和陆漾之间，似乎变得更加疏远了。
我努力靠近他，安慰他，试着给他一些力量，但他和外界仿佛筑起了一道屏障。不管我怎么做，我们之间的距离感都没有减少。
这天午休，我被老李同志叫到办公室，见到了陆漾的父母。
陆漾妈妈冲上来给了我一巴掌，「你这个祸水！都是因为你，我儿子才会曝出那些丑事！拜你所赐，我们夫妻现在连头都抬不起来！」
老李同志连忙挡在我前面，劝陆漾妈妈有话好好说。
陆漾妈妈怒目相视，态度凶狠，一把拽住我的校服，作势就要给我第二巴掌。
「妈，这一切跟沈鸳无关！」
陆漾急匆匆出现在办公室，他妈妈瞪住他，「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是不是嫌我和你妈活太久，想把我们气死？」一旁的陆爸爸咬牙切齿，抬手就要往陆漾身上招呼。
眼看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坐不住了，纷纷起来相劝。
5
多亏有老师们拦着，才避免了一场男女混合双打。
虽然陆漾爸妈答应好不动手，但他们的眼神却是恨不能把陆漾给生吞活剥了。
当然，他们在看向我时，是更加愤怒凶狠的。
老李同志让我去校医务室看看脸，我在迈开腿时，朝陆漾看了一眼。
他脸色苍白，眼神黯淡，察觉到我的视线，朝我抱歉微笑。
你没有错。
不用向我抱歉。
我轻轻摇了摇头，缓缓扬起嘴角，用口型告诉陆漾：「我没事。」
眼见陆漾脸上的凝重缓和了些，我脚下的步伐也轻松了些。
中午的事情过后，我感觉我和陆漾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第二天，陆漾去了冲刺班。
这件事来得毫无征兆。
听见老李同志宣布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在想：陆漾这是不是在避着我？
因为不同班，也没什么空闲时间，我很难见到陆漾。
即便如此，我还是会想办法去见陆漾。
陆漾还是和之前一样，保持着和我疏远的态度。
最开始的疏远，是在篮球场那天。
到现在，我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漾把自己关在他的世界里，同外界隔绝开来。
我试着走近他，希望他不要把自己关起来。
我好像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
陆漾还是那样。
我知道让陆漾走出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我是个人啊，我的心是肉做的，它会难受、会疼。
周末放假回家，陆漾他们还在学校，我就站在外面过道。
等下了课，陆漾没什么情绪地走到我面前，「沈鸳，回家。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我才没有浪费时间！
我是在等你！
我委屈，但不说。
你不让我在这儿，那我去外面总行了吧。
我去了教学楼外面的一棵树下站着，看着教室里的陆漾。
我看出了他眼里的恨铁不成钢，但我就是不走。
我不能走，我要等他出来。
盛夏，天气十分炎热。
虽然有树挡着，但站久了还是会不舒服。
意识陷入模糊的一瞬间，我看见坐得端正的陆漾一下站了起来。
在医务室醒来后，我却只看到了陆漾的同学。
他说有话转告我。
我从男生脸上看见了犹豫和为难，显然是接下来的不怎么好听。
「沈鸳，不要再来了，认真备考吧。」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时间宝贵，不要再浪费了。」
原来他也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那他是不是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浪费时间？
我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里翻涌的酸涩，再次去了教学楼外面凝视陆漾。
他跟人换了座位，我现在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凝视了不知道有多久，终于等来他的一次回头。
这一瞬间，眼泪再也忍不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感袭来，我边哭边往学校外面跑。
陆漾，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陆漾，我想要拯救你的。
陆漾……
浑浑噩噩回到家后，我却发现家里的花店一片凌乱，难听的骂声从里面传出来。
我那没有心的爷爷奶奶正一脸恶毒地让我妈妈给钱。
爸爸在的时候，有爸爸护着妈妈。
爸爸去世后，妈妈受了他们不知道多少欺负。
这些年，妈妈一边经营花店，一边拉扯我，他们什么时候搭过一把手？
日子难过的时候，尽情奚落。
眼瞅着我们日子好过，就变着法儿地要钱，一次比一次多。
我冲过去挡在妈妈面前，毫不留情地骂回去。
什么狗屁爷爷奶奶，他们都不把我当孙女，我又凭什么尊重他们？
瞧瞧，糟老太婆气得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混账东西！」
糟老头子咬牙切齿，朝我挥过来一巴掌。
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我面前。
是陆漾。
6
陆漾抓住了糟老头子的手腕，警告他们再不走，就报警。
每回他们来闹，妈妈都是由他们闹。想着他们是爸爸的父母，都忍了。此时看到一个陌生男生站出来维护我们母女，又说要报警后两人立马怂了。
看也不敢看一地的狼藉，两个人赶紧溜了。
陆漾怎么会在这儿？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在他转身的刹那间，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这一次，陆漾没再疏远我，而是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无声安慰着我。
本来我没哭的，又忍不住流起了眼泪，再到放声大哭。
等到哭够，我抬起头，瞪住陆漾：「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陆漾没有作答，拿出纸巾替我擦眼泪。
我不死心，再问：「你是不是不放心我才跟过来的？」
陆漾还是没有回答，就连神色也没有变化，继续替我擦着眼泪。
我推开他的手，发狠攥住他心口的衣服，哭吼出声：「陆漾你到底想怎样？」
这一次，陆漾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我一边抹泪一边吼出下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心？」
陆漾欲言又止。
可惜，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深吸一口气，将人使劲推开，抬手指着外面。
「你给我有多远走多远！」
我偏过头，没去看。
只知道安静了有片刻，陆漾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
我没去追，等到听不见脚步声，蹲下抱住自己，压抑地哭着。
7
自那天花店一别后，我没有再去找陆漾。
我想拽陆漾一把，可他周身布满荆棘，让我难以靠近、害怕靠近。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同学们都在努力备考，我却在摆烂，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我根本提不起劲来。
这周末，我收到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打开是各个科目的笔记，特别详细，一看就是用了心写的，但我却把他们全都丢到了床底下。
陆漾的字迹，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凭什么呢？
花店帮我，却一言不发，现在又给我笔记，是想干嘛呢？
夜晚，我却梦到了陆漾自杀的事情，我从梦里惊醒后，再也睡不着了。
难道是老天爷在提醒我，让我千万不要放弃拯救陆漾？
次日清晨来到学校，我把怀里的一堆笔记往陆漾课桌上一搁，我笑着挑了一下眉，「看笔记哪有学霸直接给我辅导好，你说是不是？」
陆漾愣了愣，看着我缓缓绽开笑容。
「好。」
8
很奇妙。
我们之间的距离感突然就消失了。
在陆漾的帮助下，高考成绩出来后，我被我自己狠狠惊艳了一把。
虽然这个分数还是不能让我和陆漾上同一所大学，但也很满意了，尤其是我的亲妈胡女士以为祖坟冒青烟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陆漾竟然发挥失常了。
但我看他好像还挺高兴。
填志愿的第一天，我没联系上陆漾。
第三天，还是没联系上。
直觉告诉我不对劲。
想到陆漾父母的态度，我心里咯噔一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陆漾家。
9
摁门铃没人应。
邻居说陆漾父母昨天出远门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我问陆漾呢？
邻居表示不清楚。
我把能联系的人都联系了一遍也没找到陆漾，看着二楼陆漾卧室外窗外的那棵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
应该不会吧……
虽然我这么告诉自己，但我还是爬了上去。
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看见陆漾被捆在床上，嘴上贴着胶布，整个人看起来特别虚弱。
我呼吸一窒，立马报了警。
警方救出陆漾后不久，陆漾父母也赶到了派出所。
陆漾妈妈看见我，冲上来就要打我，有了前车之鉴，我赶紧躲开了。
警察也立马拦住了陆漾妈妈，让她冷静一点。
陆漾妈妈隔着警察骂我，掷地有声。
「你们不知道，她就是个祸水！我儿子很优秀的，就是她害得我儿子考出个垃圾成绩，让我和我老公在亲戚朋友面前根本抬不起头！而且，她擅闯民宅！违反了法律！」
「沈鸳是在救我。」
我正要反驳，陆漾挡在了我面前，隔断了我和他妈妈的视线交汇。
陆漾平静地叙述事情经过，「父母不满意我的高考成绩，想让我复读，我不同意，他们就把我关在家里，让我想清楚再说。」
是怎么个关法，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
虎毒不食子，这对夫妻却能对自己儿子下如此狠心。
可见他们并不是真的为了自己儿子好。
都是虚荣心作祟。
把儿子当成了满足自己虚荣心的工具。
但在陆漾父母看来，他们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对。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诉说着他们的一片苦心。
「我们只是希望我们儿子考个好大学，有什么错？」
「父母希望自己孩子有个好前程，你们说说这有什么错？」
「说到底，都是她这个祸水把我儿子的心勾跑了！」
陆漾妈妈伸手指着我，那架势像是要在我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才甘心。
陆漾身体微侧，把我的视线彻底挡住。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对得起我和你爸这些年来在你身上付出的心血吗？」
陆漾妈妈瞪住陆漾，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一时间，她和自己的丈夫成了最委屈的那个。
他们一片好心，儿子却不理解。
陆漾从刚才到现在都很平静，他看着自己相拥而泣的父母，神色平淡。
「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付出，但我真的很窒息，我就像你们手中的提线木偶，每走一步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们不在乎我的情绪，不关心我在学校里遭遇了什么，你们只在乎我的成绩有没有达到你们的要求，能否成为你们炫耀的资本。」
陆漾脱下外套，露出自己的一身伤。
他的嘴角牵出浅浅的弧度，「你们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夜里我难受，就拿着刀在上面慢慢划。我无数次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我不甘心，不甘心我就这么一辈子。」
绝望的破碎感笼罩在陆漾身上。
陆漾父母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我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心疼。
接下来他们的话让我恨不能冲上去堵住他们的嘴。
不心疼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指责自己儿子，骂他蠢？
根本不配做父母！
陆漾红了眼睛，仰头喘了几口粗气，自嘲地笑出声。
他带着笑看向自己父母，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你们是不是真的要把我逼死才甘心？」
这话落下，压抑的沉默袭来。
夫妻二人谁也没再说话，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我过去握住陆漾冰冷发颤的手，想给他一些力量。
陆漾回头看向我，温柔地告诉我，他没事。
我抬手，轻轻抹去他眼尾的湿润。
陆漾反握住我的手。
他握得很紧，像是再也不会松开。
这时，陆漾爸爸抬起头，欲言又止，声音有些哽咽地解释：「我和你妈妈只是希望你能成才，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怎么就是不理解呢？」
陆漾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你们的苦心，可是你们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要。」
陆漾爸爸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陆漾妈妈及时摁住了他的手。
陆漾妈妈擦掉脸上的泪水，抬起一张憔悴了许多的脸，看向陆漾，声音沙哑，「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10
事情处理好后，我和陆漾先一步出了派出所。
看着我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我的鼻子突然酸酸的，很想哭。
陆漾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劲，很担心地问我怎么了。
我吸了吸鼻子，抬头望着他，不自觉地抱怨道：「某人之前还一个劲儿地疏远我，现在怎么就牵着我不放了？」
陆漾失笑，拿出纸巾很认真地给我擦眼泪。
等到我的视线变得清晰，我发现陆漾的眼神温和又不失郑重。
他看着我的眼睛，唇角牵出浅浅的弧度，「沈鸳你知不知道你很明亮，就像一颗小太阳，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而我，早就习惯了黑暗。」
「你之前不是问我有没有心吗？正是因为我有心，才不敢去拥有。我这样的人，只配在黑暗里待着。」
「哪有！」
我毫不犹豫地出声反驳，严肃脸。
「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陆漾唇角的弧度加深，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揉揉我的头顶，「沈鸳，谢谢你给了我希望。」
「应该的，不用谢。」
我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耳朵，发觉耳朵烫得很。
余光落在附近的玻璃窗上，我看见自己发红的两只耳朵，还有一张脸。
咳、我这该不会是害羞吧？
活了二十多年还能害羞成这样，沈鸳你可真够行的啊！
「很热？」
心里正嘀咕的时候，陆漾来了这么一句，我顺着他的话往下，一边点头，一边用手使劲扇风。
「今天三十二度，热死了！」
「难怪你手上这么多汗。」
陆漾松开我的手，拿出纸巾给我擦掉手里的汗，脱下外套当伞撑在我和他的头顶。
「委屈一会儿，我请你吃雪糕。」
「这有什么委屈的？我要吃两个巧乐兹！」
「好。」
陆漾笑出声。
我们并肩往外走。
看着地上我们两个人的影子，我向老天许了一个愿。
如果这是一场梦，可不可以让我永远不要醒来？
11
「鸳鸳……」
「鸳鸳……」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陆漾担心的目光，晕晕乎乎唤了一声：「陆漾……」
陆漾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鸳鸳这是做了什么梦，又是哭又是笑的。」
原来只是梦吗？
看着摆在床头柜上的婚纱照，我慢慢回过神。
大学毕业后，我就和陆漾结婚了。
（完）
福不齐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