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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羊的脚印

所属系列:民间恐怖故事

山羊的脚印

民间恐怖故事

小时候,我爷是村里的裁缝,村里有横死的人,求他帮忙去缝尸体,我爷就答应了。

他是带着针线去的,可横死的张老三双腿都被碾成泥,根本没办法缝。

他家里人说:「用羊腿也行。」

我爷就给张老三缝了羊腿。

01

按照我们老家的习俗,这横死的人不能进院,棺材只能放在外面。

下葬的棺材也有讲究,要用朱砂涂棺,再用八根铁钉封棺。

在封棺前,村里人还能再看一眼棺材里的张老三。

他脸上布满了尸斑,嘴唇发紫,尤其是他露出来的羊脚格外诡异。

有人喊了一声:「封棺!」

张老三的棺材板被扣上,几个年轻的后生把钉子钉到棺材里。

张老三的爹说:「进屋吃饭吧。」

我们这儿的风俗,横死的人,要晚上下葬。

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还不能下葬。

来帮忙的人陆陆续续地进了院,他们进院前都会把腰上系着的白布条摘下来,放到门口,免得张老三跟进院。

等张老三下葬后,再把白布条烧掉。

张老三的爹给我爷敬酒说:「五哥,这两天麻烦你了。」

我爷说:「哪里的话,都一个村的,不麻烦。」

张老三的爹和我爷闲聊,他说:「听说你家二小子买车了,咋没开回来?」

我爷笑着说:「听他瞎胡说,哪有钱买车?」

一个月前,我小叔给家里来消息,说是在城里买了车,可把我爷高兴坏了,见人就说这事儿。

我爷还特意地去村口接我小叔,想坐我小叔的车进村,可我小叔不是开车回来的,是打车回来的。

我爷感觉丢了面子,这事儿他是一点儿都不想提。

吃完饭,天刚好黑了。

夜晚的山路不好走,留下送葬的都是些年轻的。

我和我爷先回了家,我小叔跟着去送葬。

临走前,我爷再三地嘱咐:「一定要把白布烧掉。」

我小叔点了点头:「记住了。」

我和我爷回家后,我奶问:「张老三愿意走吗?」

我爷说:「愿意,没惹什么麻烦事。」

张老三是出车祸死的,撞他的司机跑了,到现在都没抓到。

我们这里地方偏僻,连个监控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把他撞死的。

我奶点了点头,她说:「愿意就好。」

深夜,我听见外面有动静,应该是我小叔回来了。

我奶把屋里的灯打开。

我小叔是跑着进屋的,他的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虚汗,还跑丢了一只鞋。

我爷说:「顺子,你这是咋了?」

我小叔鞋都没脱,直接上了土炕说:「我看见张老三了,他没有死!」

我爷说:「胡说八道!你们刚把他下葬,他怎么会没死?」

我小叔大口地喘着气说:「真的!我回来的路上,就感觉张老三在后面跟着我。」

我爷翻了翻我小叔的衣服,我小叔说:「白布我烧掉了!他为什么跟着我?」

我爷说:「你一定是看错了,张老三已经死了。」

我爷话音刚落,就听见「咚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爷用手捂住我小叔的嘴,门外面传来张老三的声音:「叔,你缝错了,这不是我的腿。」

我奶小声地说:「老头子,咋办?」

我爷皱紧眉头,小声地说:「别出声。」

我爷话音刚落,我就听见开门声,木门被推开。

02

一阵阴风吹进来,后背发凉。

我奶小声地说:「老头子,咋办?他要进来!」

我爷瞪了我奶一眼,示意我奶别出声,他说:「咱家门槛高,他进不来。」

我奶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护在怀里。

我小叔躲在被子里,浑身发抖。

我听见门口有动静,张老三想进屋,但门槛拦住了他。

「叔,你缝错了,这不是我的腿。」

张老三的声音带着哀求,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活着的时候就是个老实人,从来不惹事。

我爷皱紧眉头说:「你的腿被碾碎成泥,没办法缝,只能缝羊腿。」

我爷话音刚落,我奶就变了脸色。

她说:「你咋敢跟死人说话?」

我爷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我奶开始数落我爷:「都怪你,乱帮忙,这回好,惹上大麻烦。」

我爷瞪了我小叔一眼,然后小声地说:「这事儿太怪,谁能想到?」

我爷、我奶小声地争吵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鸡叫的声音,天亮了。

我爷下了土炕,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我奶说:「走了吗?」

我爷的眼睛盯着地上看,眉头紧锁:「走了。」

我奶松了口气:「张老三这么一闹,怕是要不太平。」

我爷扭过头看着我小叔说:「顺子,你在城里到底买没买车?」

我小叔愣了几秒,他额头上流着虚汗,看起来十分憔悴。

我小叔说:「没买。」

我爷冷哼一声:「马上滚回城里!」

我奶下了土炕,冲着我爷喊:「孩子刚回来才几天,你就赶他走?是你惹的麻烦,少跟孩子发火。」

我爷没说话,他死死地盯着我小叔看。

我小叔垂着脑袋,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走,我马上走。」

我小叔说完这话,开始穿衣服。

我奶皱紧眉头,拉着我小叔的胳膊说:「走啥走!你才刚回来几天?张老三的事儿,请个道士就行,他不会找你。」

我小叔甩开我奶的手,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妈,我必须走。」

我奶还要拦着我小叔,但被我爷拉开。

我爷把我奶拽到门口,用手指着地上说:「你看!」

我也凑了过去,门外面都是山羊的脚印,很乱,昨晚张老三应该在门口待了很久。

我奶愣了几秒:「这可咋办?」

我爷说:「除非给他缝上人的腿。」

我奶说:「这最近也没有死的人,上哪儿去给他弄人的腿?」

我爷叹了口气,眼神格外浑浊,他说:「他会自己找。」

我爷说完这话,又狠狠地踹了我小叔两脚,骂道:「快点儿滚!看见你就糟心。」

我爷说完这话,就去院子里套了马车。

我小叔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拿了几件衣服,就上了马车。

我奶说:「路上慢点儿。」

我爷赶着马车,送我小叔离开。

他们走后,家里只剩下我和我奶。

我奶摸了摸我的头:「年春,你再睡会儿,昨晚都没咋睡觉。」

我点了点头,刚要回屋睡觉,院里就进来了人。

王小子说:「婶儿,出大事了,老奎叔死了,死在后山底下,两条腿都没了。」

03

王小子嘴里的老奎叔是我爷的堂弟,他这辈子就一个女儿,还远嫁在省外,七八年都没回来过。

我奶说:「走,快走,我跟你去。」

王小子说:「你家我叔呢?」

我奶说:「他刚出门,我先跟你去。」

王奎家住在村西头,位置很偏。

他的尸体被放在木板上,人已经死了,脖子上有明显的咬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

他的双腿像是被人掰断的,露出来的骨头渣还染着血。

王小子说:「婶儿,这可咋办?」

我奶说:「你叔不在家,我也没个主意。」

我奶话音刚落,我爷就进了院。

村里人给我爷让开了一条路。

我爷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他走到王奎面前说:「我早就跟你说过,山上不干净,晚上不能去,你偏不听!」

村里人都让我爷节哀,我爷红着眼睛说:「把尸体烧了吧。」

村里人皆是一愣,我小时候都是土葬,哪怕是横死的人,都是土葬。

我奶困惑地说:「烧了?」

我爷点了点头:「奎子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过,他这辈子就一个姑娘,算是绝后了,等他死了,直接烧掉,一切从简。」

村里人皆是面面相觑,但都没说话。

我爷是王奎唯一的兄弟,他的丧事自然是我爷来办。

我爷喊了几个年轻的后生,用白布把王奎的尸体裹上,又架起了火堆。

火烧得正旺,把王奎的尸体扔到火堆上。

一股儿难闻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王奎的尸体烧了一上午,烧到最后只剩下骨头渣。

我爷又用白布将王奎的骨头渣包裹上,然后带去后山,挖个坑把王奎埋了。

这一切都弄完,已经是下午三点。

我奶冷冷地说:「你就这样送走王奎,你也不怕他怪你?」

王奎的丧事很简单,连最基本的停棺三天都没有。

我爷说:「这种横死的,就得早点儿送走,要不然会害人的,你可别忘了张老三!」

我奶没说话,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她说:「王奎家里的东西有人拿吗?」

我爷摇了摇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那是王奎家的钥匙,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白相间的塑料袋。

塑料袋里包着钱,应该是王奎一辈子的血汗钱。

我爷说:「放心吧,都是咱家的。」

我爷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上扬,我奶把钱、钥匙接了过去:「给顺子邮点儿钱吧,他走得急,东西都没拿。」

我爷点了点头:「我明天去给顺子邮钱。」

我奶说:「张老三的事儿咋办?我怎么感觉王奎是他杀的?」

我爷说:「我买了两张门神,放心吧,他进不来。」

我奶又说:「王奎死了,凤娟得回来,这钱咱不能动。」

凤娟是王奎的姑娘,七八年都没回来。

我爷抽了口旱烟,半天没说话,像是有什么心事。

我奶推了我爷肩膀一下:「说话啊!」

我爷说:「她都七八年没回来,钱的事儿她不知道。再说了,奎子的丧事是咱家办的,这钱应该归咱家。」

我奶没说话,把钱塞到了口袋里。

我爷在木门上贴了门神。

深夜,我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声音非常小。

我爷、我奶互相对视一眼,我奶小声地说:「张老三又来了。」

「叔,我找了一双人腿,你帮我缝上吧。」门外传来张老三的声音。

我爷说:「这双人腿不合适,你再去找找。」

我爷说完这话,门外果然安静了。

我奶瞪着眼睛说:「你让他再去找找,这不是让他去杀人吗?」

我爷说:「我这也是没办法!难道让我去给他缝上人腿?」

04

「你!」我奶用手指着我爷,「那咱也不能害人啊!」

我爷抽了口旱烟,他厉声地说道:「啥叫害人?」

我爷生气的样子很吓人,我奶瞪了我爷一眼,没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我家门口堆着两条血淋淋的人腿。

我被吓个半死,刚想喊,就被我爷捂住嘴。

他扫视了四周,确定四周没人,就把门口的两条人腿拽进了屋里。

我爷说:「老婆子,快给我找块白布。」

我奶看见地上的人腿,瞪大了眼睛,在原地愣住。

我爷焦急地说:「快点!」

「好,我找白布。」我奶去仓房里找白布,找了半天,找到一块带补丁的花被单。

我奶说:「没有白布。」

我爷皱紧眉头,用花布将那两条人腿包裹上。

我爷说:「你给我拿点儿钱,我去给顺子邮钱。」

我奶从抽屉里拿出钱,递到我爷手里:「这人腿可咋办?」

我爷说:「人腿我带走,路上找个没人的地方烧掉,你就别管了。」

我爷说完这话,又把装白菜的麻袋空出来,把两条人腿装了进去。

我爷是拿着麻袋走的,我奶皱紧眉头,一脸的担忧。

我奶说:「年春,家里的事不能跟外人说。」

我点了点头:「不说。」

我奶在屋里做饭,我自己在院里玩。

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我抬起头一看,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他们正探头往院子里看。

男人一脸的横肉,看起来四十出头。

女人面黄肌瘦,看起来很憔悴。

我家院门被推开,男人和女人走了进来。

我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奶,来人了。」

我奶从屋里走出来,那女人看见我奶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婶儿,身体挺好的。」

我奶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女人:「你是?」

「我是凤娟。」

王凤娟拉着我奶的胳膊说:「这是我男人,刘喜。」

刘喜板着脸,连句话都没说。

我奶干笑两声:「你们回来了,快进屋。」

我奶拉着王凤娟,刘喜进了屋。

我也跟了进去。

王凤娟坐在土炕上:「婶儿,我叔呢?」

我奶说:「你叔刚出门。」

王凤娟笑了笑:「你俩身体都挺好的?」

王凤娟话音刚落,刘喜就推了王凤娟一下:「说正事!」

刘喜瞪着眼珠子,他坐在土炕上,腰带勒紧他的肚子,看起来像个蛤蟆。

王凤娟皱紧眉头,看刘喜的眼神带着恐惧:「婶儿,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爸活着的时候攒了点儿钱,可我在家里没翻到,我听村里人说,是你家给我爸办的丧事,就想着这钱是不是在你们手里?」

刘喜说:「肯定在你们手里!快点儿把钱拿出来吧!我们俩拿了钱就走。」

我奶说:「拿了钱就走?凤娟,你不去后山看看你爸?」

王凤娟犹豫了几秒说:「不去了,家里忙。」

我奶脸色变得难看,她缓缓地起身走到抽屉旁边,把包着钱的塑料袋拿了出来:「都在这里。」

我奶把钱递到王凤娟手里,王凤娟刚接过钱,就被一旁的刘喜抢了过去,他把塑料袋拆开,数了数里面的钱:「就这点儿钱?」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我奶,仿佛我奶把钱私吞了。

我奶说:「就这些。」

刘喜将钱扔在土炕上:「这点钱都不够路费的,妈的,你他妈骗老子!」

刘喜说完这话就掐住王凤娟的脖子,那架势仿佛要将王凤娟掐死。

我奶上前帮忙,轻而易举地就被刘喜推开了。

我刚要跑出去喊人,我爷就进了屋,他大喊道:「王八羔子,你要反天啊!」

刘喜愣了几秒,他松开王凤娟,用手指着我爷骂道:「我打自己媳妇,关你什么事?」

我爷说:「我是她叔,你要是再敢动手,我把村里后生都喊来,把你打死,扔到后山上喂狼!」

05

刘喜瞬间没了刚才的气势,说话都变得磕巴:「你……你敢。」

我爷冷哼一声:「不信你就试试!」

王凤娟红了眼睛,小声地掉着眼泪。

刘喜朝着王凤娟喊:「哭什么哭?走,回家。」

我爷说:「老婆子,你领着凤娟去做饭,吃了饭再走。」

我奶拉着王凤娟的胳膊往出走,王凤娟看了眼刘喜,又看了眼我爷,最后选择跟我奶去做饭。

刘喜皱紧眉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我爷坐在土炕上:「年春,去买点儿好酒,多买点儿。」

我点了点头,拿了钱去买酒。

傍晚,我奶把饭菜端上桌,我爷给刘喜倒了酒:「都是一家人,多喝点儿。」

我买的酒是店里最贵的酒,平常我爷都舍不得买。

刘喜拿起酒杯,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笑着说:「好酒,这酒可不便宜。」

我爷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两瓶酒:「那两瓶你们带走,有空常回来看看。」

刘喜点了点头,他大口地喝酒,连菜都不吃,活脱脱的一个酒鬼。

刘喜喝一大口酒,我爷就抿一小口酒。

王凤娟皱紧眉头:「你吃点儿菜,别总喝酒。」

刘喜把酒杯往桌子上使劲儿地一磕,没好气地说:「你还敢管老子?我看你是皮紧了!」

我爷给了王凤娟一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

我爷又给刘喜倒了酒:「喝多也没事,喝多就睡在这儿,明天再走。」

刘喜「嘿嘿」地笑了,明显地有点儿醉了。

我爷看了眼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刘喜喝得醉醺醺的,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

王凤娟红着眼睛说:「叔、婶儿,麻烦你们了。」

我爷喝了口酒:「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吧。」

王凤娟低着头,没说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爷又说:「把他扶回去,他愿意耍酒疯,就让他耍,他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别拦着,睡觉的时候把门锁好。」

我爷说这话的时候,打量了一眼刘喜,尤其是看了眼刘喜的双腿。

王凤娟犹豫了几秒:「叔,我听你的。」

我爷看了眼我奶:「老婆子,那钱给凤娟了吗?」

我奶说:「给了。」

我爷抽了口旱烟,他从口袋里又掏出点儿钱,递到王凤娟面前:「拿走吧。」

王凤娟摇了摇头,她哭着说:「叔,这钱我不能要。」

「拿着!」我爷说完这话,就把喝醉的刘喜扶了起来,拖着刘喜往出走。

我奶把钱塞到王凤娟的口袋里:「凤娟啊,这钱你拿着,一定要拿着。」

王凤娟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刘喜醉醺醺地说:「不用扶着我,我没喝醉。」

刘喜说完这话,我爷就松开了手。

刘喜晃晃悠悠地往外走,边走还边说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爷走到王凤娟面前说:「记住,不要管他,马上回家,把门锁好。」

王凤娟点了点头:「我听叔的。」

王凤娟说完这话就走了,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我奶叹了口气:「凤娟收了钱,我这心里还能好受点儿。」

我爷蹲在门口抽着旱烟:「回来的路上,我把奎子的双腿烧了,让王小子看见了。」

06

「什么?」我奶愣了几秒,她说,「这可咋办?他要是把这事儿说出去,你根本解释不清。」

我爷说:「你先别急,这事儿还不确定,我烧奎子双腿时,他碰巧经过,应该不知道我烧的是人腿。」

我奶说:「他要是知道咋办?」

我爷抽了几口旱烟,猛地咳嗽几声,他应该是还没有想好对策。

深夜,我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我爷披着衣服坐在板凳上,像是在等张老三。

我奶手里拿着针线,她借着月光把线穿到针里。

我奶说:「老头子,针线弄好了。」

我爷接过针线,又拿了剪刀。

我听见敲门声:「咚咚咚咚。」

「叔,快开门,我又找了一双人腿。」门外传来张老三的声音,听声音能感觉他很高兴。

我爷扭头看了眼我奶:「看好年春。」

我爷说完这话,就把木门打开。

一阵阴风吹进来,夹杂着浓重的腐烂臭味儿。

我说:「爷!」

我爷拿着针线,迈过了门槛。

我奶用手捂住我的嘴,她小声地说:「别出声。」

「叔,你可算出来了。」

「老三,我只能给你缝一条腿。」

张老三厉声地说道:「为啥?」

听他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他生气了。

我爷说:「这条腿太短,再去找条好腿来,王小子的腿就不错。」

我抬头看了看我奶,我奶皱紧眉头,她说:「造孽。」

我爷给张老三缝好腿,就进了屋。

他仿佛苍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明显地加深,眼神变得更加浑浊。

他将针线、剪刀扔到地上,又把一条血淋淋的人腿拿进屋,还有一条布满针孔的羊腿。

我爷说:「老婆子,去拿白布,趁着天黑,我把这东西烧了。」

我奶用手指着我爷骂道:「都怪你!偏要去帮忙缝尸体,惹了这么多麻烦!」

我奶说完这话,还是下了土炕,去仓房给我爷找白布。

她翻了好久,才找到一块破了洞的白布。

我爷用白布将人腿和羊腿包裹上,他说:「我去后山一趟,那地方偏僻,没人。」

我爷肉眼可见地疲倦,走路都有点儿摇晃,我奶披了件衣服,她说:「我跟你一起去。」

我爷看了眼我:「不行,年春太小,你留在家里看着他。」

「你自己能行吗?」

我爷的脸上露出苦笑:「能行。」

我爷佝偻着腰,朝着外面走,我奶朝着我爷的背影说:「小心点儿。」

第二天一早,村里就传来刘喜死了的消息。

他的死法和王奎一样,也是丢了双腿,是在村口被人发现的。

王凤娟跪在刘喜尸体旁边,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村里人都劝她节哀。

我爷说:「山上不干净,大家都小心点儿吧。」

王小子突然从人堆里挤出来,他的双腿一点儿事都没有,他说:「叔,山上到底是咋个不干净?你跟我们说句实话。」

「是啊。」

「山上出啥事儿了?」

村里人面面相觑,好多双眼睛都盯着我爷看。

我爷打量了一眼王小子,他皱紧眉头,看起来心情很差。

王小子盯着我爷看:「叔,你到底知道啥?王奎也是这样死的,你再不说实话,那我可报警了!」

我爷瞪了王小子一眼:「张老三还活着!」

我爷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是一阵嘈杂声。

他们小声地议论着,最后有人说:「这咋可能?我们可是亲眼看着他下葬的。」

「就是,亲眼看他下葬的!」

张老三的爹往前凑了凑:「五哥,话可不能乱说!」

我爷说:「我没有乱说,我亲眼所见张老三还活着!」

村里人一阵唏嘘,明显地还是不信。

我爷用手指了指地上:「你们看,这地上都是羊蹄印儿。」

07

刘喜尸体附近都是羊蹄印儿,村里人皆是瞪大了眼睛。

「那这可咋办?」

「请道士吧!」

「你咋不早说?」

我爷说:「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但只看见一个背影,不敢确定,现在我敢确定了。」

村里人安静了下来,没人说话。

我爷叹了口气:「张老三害人,我们得把他除掉,让他早点儿去投胎。」

王小子说:「咋除掉?」

我爷看了眼张老三的爹:「张老三估计是对那双羊腿不满意,所以出来害人,我猜他会来找我缝人腿,你们就藏在我家里,等他出现,咱们用火把他烧掉。」

张老三的爹没说话,他垂着头,不停地叹气。

其余的人也都没说话,像是在等谁来出头。

我爷说:「你们要想在村里活下去,就得把张老三除掉,否则,早晚遭殃!」

村里有几个胆子大的后生表了态,说是听我爷的安排。

其余的人也都纷纷地答应。

我爷看着王凤娟说:「把刘喜烧了吧。」

王凤娟点了点头,她把白布盖在刘喜的脸上。

王凤娟说:「叔,我爸也是张老三害死的?」

我爷点了点头:「是。」

王凤娟皱紧眉头:「张老三为啥会盯上我爸?」

我爷愣了愣,像是丢了魂儿。

那晚张老三来找我爷缝腿,我爷告诉张老三,他的腿碾碎了,没办法缝上。

没想到,张老三找了王奎的腿。

我爷说:「不知道,你也别多想,等把刘喜火化后,你就抓紧走,别留在村里。」

王凤娟点了点头:「知道了叔。」

我爷领着几个年轻的后生回我家,几个年轻的后生身上都带着铁锹,院子里又堆满了干柴。

只能张老三晚上过来,就能把他抓到火化掉。

深夜,屋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打起了十二精神。

可张老三迟迟地没有出现。

王小子说:「叔,他咋还没来?」

我爷说:「别出声,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一整晚,张老三根本没来。

张老三哪儿去了?

我爷皱紧眉头,他也想不明白。

我爷说:「散了散了,都先回家睡觉。」

我爷说完这话,屋里的几个年轻后生就都往外走。

我爷又喊了一句:「晚上都早点儿来。」

这十几个年轻后生,连着三天来我家里守着,就为了抓到张老三。

可张老三一直没有来,仿佛他消失了。

年轻的后生没了耐性,也就不来我家守着。

又过了十几天,张老三还是没有出现。

我爷泛起了嘀咕:「张老三哪里去了?」

我奶坐在土炕上缝着衣服,她脸上总算是有了点儿笑模样:「八成是死了,说不定死在哪里。」

我爷抽了几口旱烟,他边摇头边说:「不可能,他心愿未了不可能死,他一定是藏起来了。」

我奶笑着说:「他往哪里藏?」

我爷没说话,默默地抽着烟。

深夜,我听见我奶的声音,被吵醒。

我奶小声地说:「老头子,张老三来了!」

我爷坐了起来,他趴在窗户的缝隙处往外看,看了一眼后,面色惨白。

我奶小声地说:「老头子,你咋了?」

我爷没说话,他额头上泛着虚汗。

我趁着我奶不注意,往前凑了凑,顺着窗户缝往外看,张老三的手里拖着一条长腿。

他左脚血淋淋的,右脚缝的羊脚几乎被磨平。

他这是走了多远的路?

08

张老三走到门口说:「叔,快开门,我找到好腿了。」

我奶说:「怎么办?」

我爷的手紧紧地握拳,他看了眼桌子上的针线说:「老三,我给你缝上腿,你就是健全人,你得走。」

张老三说:「叔,快开门,缝上腿我就走。」

我爷咬了咬牙,他拿起桌子上的针线就往外走,我奶一脸的担忧。

我爷把木门打开,一股腐烂味儿瞬间弥漫开。

我爷迈过门槛,我奶用手捂住我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爷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他的头发变白了不少,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我爷把针线扔在地上:「这回好了,张老三的心愿了解了,没事了。」

我奶叹了口气:「希望吧。」

第二天一早,王小子就跑到我家里,他气喘吁吁:「叔,婶儿,张老三死了!他的尸体就死在村口。」

我们几个人急忙跑到村口,就看见张老三的尸体躺在地上,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尸斑,甚至有蛆虫在他眼睛里爬。

尸体很臭。

张老三的两双羊腿现在变成一长一短的人腿,那条短的腿应该是刘喜的,那条长的腿不知道是谁的。

我爷皱紧眉头:「昨晚张老三来找我,让我给他缝腿,我就给他缝上了,现在他是个健全人,快把他烧掉吧。」

张老三的爹还有些犹豫,但村里人的意思就是烧掉。

张老三的爹无奈地说:「烧掉吧。」

几个年轻的后生,急忙拿来干柴,架起了火堆,就在村口把张老三烧掉。

张老三的尸体烧了整整一天,最后只剩下了骨头渣,让张老三的爹捡回去了。

我爷像是了去了一桩心愿,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特意地喝了点儿酒。

我爷笑着说:「这事儿可算结束了,让顺子回家住两天吧。」

我爷话音刚落,我家电话就响了。

平常几乎没人给我家打电话,只有我小叔会打电话。

我奶笑着说:「应该是顺子的电话。」

我奶起身去接电话:「喂。」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奶的脸色大变,眼泪都掉了下来。

挂了电话后,我爷问:「老婆子,咋了?」

我奶哭着说:「顺子出事儿了!」

我爷皱紧眉头:「出啥事儿了?」

我奶说:「顺子住院了,他丢了一条腿!」

我爷愣了几秒,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自言自语道:「丢了一条腿?一条腿?」

09

我爷又说:「人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我奶边哭边收拾东西:「快,咱俩去城里。」

我爷扶着凳子站了起来:「年春,我和你奶去城里看你小叔,你在家锁好门,要是害怕,就去村长家住。」

我爷、我奶赶着马车去了城里,家里只剩下我自己。

我会自己做饭,也会烧土炕,但到了晚上,我还是有点儿害怕,脑子里总是出现张老三那张腐烂的脸,以及他那一长一短的腿。

我还是跑到村长家住,在村长家住了十几天。

我奶回来一趟,她回来借钱,村里挨家挨户地借钱,然后又走了。

我想跟着去,但我奶没让。

又过了两个月,他们一起回来了。

我小叔少了一条腿,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头发白了不少。

我爷把我小叔背到土炕上:「顺子,你在家好好地养病,没什么大不了的,活着就是好事。」

我奶摸了摸我小叔的肩膀,她红着眼睛说:「顺子,你想吃啥?妈给你做饭去。」

我小叔没说话,他靠坐在墙角,嘴里念叨着:「我自己没办法走路,我是个残废。」

我奶把脸扭了过去,她在哭。

我爷说:「能走路。」

我小叔苦笑着说:「咋走路?你也给我缝个羊腿?」

我爷皱紧眉头,他没说话,朝着外面走去。

我奶说:「年春,你陪着你小叔玩,我去做饭。」

我点了点头,凑到我小叔面前,我小叔垂着脑袋,半天才开口说话:「村里人都是咋说的?」

自从我小叔出了事,村里说啥的都有。

有难听的,也有好听的。

我说:「他们没说啥。」

我小叔不信,他小声地嘀咕了句:「我真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

我听不懂我小叔在说什么。

傍晚,我爷从外面拿进来一副拐杖,用木头做的,他说:「顺子,你来试试。」

我小叔看了眼拐杖,嘴里露出苦笑:「不试。」

我爷又劝了我小叔几句,我小叔就是不肯用拐杖。

我奶说:「他不愿意就算了,先吃饭。」

我奶把饭菜端上桌子,我小叔也过来吃饭,我奶给我小叔夹了鱼眼睛,:「多吃点儿。」

我小叔把鱼眼睛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给我看病花了不少钱吧?」

我爷说:「没花多少,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小叔把手里的筷子放下,把手伸进衣服兜里,掏出来一沓钱,把钱放到桌子上,他哭着说:「拿去还账吧。」

我爷愣了几秒,他的手紧紧地握拳,盯着我小叔看,可我小叔没有看他,像是在故意地回避。

我奶说:「先吃饭吧,钱的事以后再说。」

短短几个月,我爷我奶都变得苍老,头发白了不少,我小叔是哭着吃完这顿饭的。

我爷、我奶怕我小叔想不开,一直盯着他。

可总有盯不住的时候。

半年后,我小叔上吊自杀了,他就吊死在张老三坟前那颗老槐树上,老槐树下有山羊的脚印,我爷、我奶彻底地白了头。

我奶说:「他为啥这么想不开哪?」

我爷红着眼睛,嘴里念叨着:「都怪我,怪我啊!」

我爷像是疯了似的,他把我和我奶都赶了出去,又把木门从里面锁上,屋里只有他和我小叔的尸体。

突然,我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我奶使劲儿地拍着木门:「老头子,你快开门!你在干什么?」

门里传来我爷的声音:「你别管!」

我从仓房里搬来凳子,踩在凳子上往里看,我爷把自己的腿砍断,又拿针线缝在我小叔的身上。

地上一片血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爷拄着拐,把门打开。

我奶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吓傻了。

我爷额头上泛着虚汗,他笑着说:「这孩子总是在意自己身体,这回是个健全人了。」

我小叔下葬了,土葬,埋在后山上。

我爷成了残疾,整日里拄拐出门,总去后山看我小叔,我奶有时候也陪着去。

从那以后,我们村恢复了平静,再也没出过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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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3-02-17 14:12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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