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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扒一扒不按套路出牌的秦大人

所属系列:梦醒与君同:本宫竟在渣男的心尖上

扒一扒不按套路出牌的秦大人

梦醒与君同:本宫竟在渣男的心尖上

我自幼就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有多不受宠呢,大约就是哥哥姐姐们吃火锅,我吃火锅底料这样子。

至于为什么不受宠,大概因为我是个怪人,从记事起便一直能做预知未来的梦。

六岁那年,八皇弟的猫儿丢了,我跟他说过两个时辰就能在御花园里找到被剥了皮的猫。

过了两个时辰,八皇弟抱着死猫滋儿哇乱哭,然后大病一场。自此以后大家都觉得我是个乌鸦嘴,见我便避,久而久之就传出我是个丧星的传闻。

及笄的时候父皇十分草率地封了个「静和」的名号给我,大约也是对我的乌鸦嘴有所耳闻,希望我能闭上嘴,毕竟不说话也没人把我当哑巴。

今日是延曦三十二年夏,四月壬辰日,也是我的生辰。

「静和啊。」我那便宜父皇正坐在上首笑看我,眼角的褶子可以夹死两只苍蝇。

「父皇。」我应道。

大殿中央的舞姬们正甩着袖子跳舞,柔白色的长袖随着她们的舞姿翩飞,像曦光里柔和又缠绵的流云。

这一幕我梦见过,便宜父皇下一句话应该是:「你如今已经及笄一年,正值二八年华,可有中意之人?」

果然,他问了一模一样的话。

我回答道:「无。」

「朕觉得秦相倒是个驸马的好人选,静和觉得怎么样?」

我瞥了眼坐在对面的秦相,笑嘻嘻道:「好呀。」

秦相大名叫秦珏,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大约是京城万千少女的梦那么好看。唯一让我疑惑的是,他这般年少有为不自卑的神仙人物……为什么没有一大堆老婆?

秦家势大,放眼满朝几乎有一半大臣都能和秦家扯上点关系,我爹忌惮他们已久,莫不是想让我嫁过去把秦家咒死?

不过就算我同意,秦珏也不会同意的。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做梦梦见的。

我的梦一向不会出差错。

说起来,从小到大我总是做一个很模糊的梦——

梦里我似乎已经嫁人了,可是我的夫君不爱我,甚至在大婚之日带回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对我却百般冷淡。

可是梦里的我似乎很爱他,爱到无数次放下身段卑微地渴求他一个回眸,爱到许多次梦醒以后都能感觉到心脏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感。

同样的梦十几年来做了无数次,可是我看不清他是谁,也不知他姓甚名谁,许多零零碎碎的片段也是醒来就忘记大半。

梦里我似乎是孤零零地死在阴雨绵绵的暮春,导致我现在讨厌极了阴雨天,也排斥极了嫁人这件事。

也是知道秦珏不会同意我和他的婚事,我才笑嘻嘻地应了下来。

我兀自开着小差,没注意到那边秦相的动作,直到听见他温声道:「臣也觉得静和公主很好。」

????

他奶奶的腿儿,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我艰难地转头看向秦珏,筷子上夹着的半个麻团掉进汤里都浑然未觉。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秦珏也勾唇朝我笑了笑。

????

我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希望是自己没有睡醒。

手劲太大,掐得我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救命,是真的,不是梦。

我现在确实有点想哭,不知道秦珏瞎了几只眼睛会说出这种话。

愣了半晌,我方才挤出一句:「秦相觉得本宫哪里好?」

秦珏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笑道:「久闻静和公主温柔如水,内向安静,臣觉得如此甚好。」

这人怕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是我安静不爱说话吗?

呸!是没人和我说话!

「秦相谬赞了,本宫安静主要是因为乌鸦嘴,不信您看,一会儿八殿下就要被鱼刺卡住了。」我据理力争。

八弟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他,正欲开口同我理论,一口鱼没嚼碎吞下去,就被鱼刺呛住了,「咳咳……咳,你这……咳,你这乌……呕!!」

我无视八皇弟几乎要将我活剥生吞的眼神,朝秦珏灿烂一笑,「您看!」

秦珏:「……」

八皇弟:「……」

父皇:「……」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的安静。

还是秦珏的轻笑声把满室静寂击了个粉碎,他道:「公主如此开朗,甚好。」

大兄弟,我不好,真的,你放了我。

我哽住,幽怨道:「本宫其实和秦大人想的不一样,内向安静是因为乌鸦嘴。温柔如水更是无稽之谈,本宫吃饭用盆,大字不识,别人斗诗斗酒,本宫直接张嘴就咒,比如说八弟……」

话还没说完,八皇弟就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咬牙切齿道:「静和,你莫要再提本宫!!!」

「公主甚是有趣,京中像公主这般的姑娘可再也寻不见了。」秦珏笑道。

我气结:「你!!」

「今日是公主生辰,陛下大约是同公主开个玩笑罢了,公主不必紧张,陛下说是吧?」秦珏终于做了个人,他欣赏了一会我铁青的脸色,才举起酒盏朝我的皇帝老爹替我解围。

我的皇帝老爹见秦珏对我这般态度,也笑得合不拢嘴,连喝三樽桃花酒,笑道:「是是是,不曾想秦相也对静和有意,你且同静和多多相处些时日!」

我看他是巴不得把我嫁过去,让我用我的绝世乌鸦嘴咒死秦家。

「本宫出去走走。」我心里无端一阵烦闷,放下碗筷,吩咐侍女不必跟我出去。

初夏夜里的风潮湿燥热,还裹挟着泥土草叶的涩气,树上聒噪的蝉鸣恼人极了,我寻了个安静些的长廊坐下,兀自纠结着今日种种和我梦中的偏差之处。

突然,有人在身后唤我:「年年。」

我一阵恍惚,父皇赐号前大家都唤我一声「六殿下」,赐号后大家都称我「静和」,我甚至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叫江初年了,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我回忆了半天,也不记得有谁会这样唤我,这才回过头去。

「秦大人?」我疑惑道。

秦珏提了盏宫灯站在我身后,手上的星点橘黄和他身后的整片星空相辉映,不知是像仙人堕了凡尘还是像妖精入了人世。

他见我回头,又温声叫了一遍我的名字:「年年。」

一瞬间无数疑惑涌入我的脑海,我竟不知道要先问哪一个,我同他对视一瞬,慌乱移开眼,嘴巴不受控制道:「您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秦珏的表情似乎有刹那僵硬,天太黑,许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那样提着灯盏站在浓重的夜色里静静地看着我。

靠,这个秦相怎么这么奇怪……

我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于是尬笑一声,「本宫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便先回大殿上了。」

这里四野无人,安静极了,除了周遭轻微的蝉鸣声就剩下我「嘿嘿嘿」的尬笑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想对秦珏做什么。

我提灯往回走,经过秦珏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轻声问了句话,语气里似乎隐隐藏着几分忐忑。

他说:「年……公主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记得他吗?

我自幼长在深宫,基本没什么机会见到男人,自然也不可能同秦珏有什么交集。

秦珏见我不说话,也只是笑笑,温和道:「是臣唐突了。」

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和秦珏也不熟,一直待在一起寒暄客套话也怪尴尬的,于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和他唠下去,信步穿了条小道回去恰饭。

说我是扫把星倒也真没说错,我刚走到一从繁花前,就听得花丛里窸窸窣窣一阵轻响,大朵大朵的白色花团迎着月光动了动。

我正满脑子想着灵异话本里的种种,想要加快脚步穿行过去,就被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

我吓得差点尖叫出声,但是那人伸了只手堵住了我的嘴,让我半个音节也发不出。

他顺势把我虚虚圈在怀里,按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一下下地轻拍,似乎是在安抚我。

那人的手心是温热的,我松了口气。

还行,是人不是鬼。

我扭过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靠,还不如见鬼呢。

秦珏收回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我刚想开口问,就听见那簇花丛里传来阵阵喘息声,还有女人时不时「哥哥别走」的娇媚低吟声。

……

这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丝丝像我父皇的某位嫔妃。

我垂眼瞅了瞅我今日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悟了。

绿,真绿。

仙人抚他顶,结发授翠冠。

给我父皇戴绿帽子的男人体力还真的挺好,我站在那儿等得连腰都有些酸了,他俩还没完事。

似乎是感觉到我的不耐,秦珏悄声在我耳边道:「再忍忍。」

再忍忍,一会儿就舒服了?

噫,呕。

我嫌弃地看了眼秦珏,小声和他耳语:「不如悄悄换条路走,万一这两个人迟迟不走,有人路过来抓奸要怎么解释?」

我似乎看见秦珏的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他垂首,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耳郭,「殿下怕什么,你我之间何来奸字一说?」

「……」

秦珏这话确实没毛病,遇见宫嫔和人私通,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不要惊动他们,毕竟谁知道会多惹出什么幺蛾子。

我四岁就没了娘,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公主,说不准父皇的嫔妃被我撞破好事后会变着法子弄死我灭口。

眼下继续往前走也会被发现,另外择路绕行也会闹出动静,等在这里是最保险的。

但是秦珏可能忘了,我,江初年,静和公主,是个乌鸦嘴。

即便我心里催促着这两个人搞快点搞快点,但是这两个人还没搞完呢,稍远的地方就走来了乌泱泱一群人,为首的那个似乎还是我那头上泛绿的倒霉父皇。

嗯,看起来是我父皇要更快一些。

嗯?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父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愉悦,甚至好心情地接过一旁赵德妃剥好的果子啃了一口,直到他走近了那簇微微抖动的花丛。

赵德妃突然做作地捂住嘴「啊啊啊」地尖叫了一声,一双美目圆瞪起来,然后失仪大喊道:「何物在此!」

花丛停止了抖动。

父皇朝花丛努了努下巴,随行的侍卫们意会地扒开草丛。

然后我看见父皇的脸绿了。

与人私通的是近来圣眷正浓的李贵嫔,侍卫们扒开花叶的时候,她正衣衫不整地坐在一个男子身上,身上唯一一件亵衣也是半掉不掉地挂在白皙的肩上,赤色鸳鸯肚兜还半挂在那大胆狂徒的腰肢上。

那男子躺在地上,看不清脸,衣服也还算整齐,但是身材比例似乎极佳,我看得双颊有些发热,奈何我和秦珏这个位置隐蔽,身前比人还高的树丛把我和他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我正欲踮脚探头看得清晰些,秦珏就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他在我耳边闷声道:「别看。」

我身居深宫这么些年,平时连个男人的毛都看不见,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本公主爱看就看,管得着吗你?

我撇撇嘴,伸手想要把秦珏的手从我眼睛上扒下来,不料正好划到了身前繁盛的树枝花叶,发出簇簇轻响。

「谁在那儿?!」父皇身边的林公公尖声道。

救命。

救命救命。

救命救命救命。

我的脚尖碾着地面,企图在地上挖个洞就此把自己埋进去,秦珏却轻轻拽着我走了出去。

「静和殿下同臣方才从这里路过,不想遇见陛下的家事,实在是抱歉。」他屈身行了个大礼,道。

李贵嫔那姘头微微支着脑袋,看戏似的看着我们一群人,李贵嫔正拢着衣裳坐在他身上瑟瑟发抖,那姘头衣衫还算整齐,只是领口也微微松开,露出一片线条流畅的胸肌来。

他见我垂首盯着鞋面,轻嘲着开口道:「我道方才是谁在那儿看了那么久,不想是静和殿下。」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我……本宫,本宫只是恰巧路过……」我抬头看了眼那姘头,他正戏谑地盯着我,我倏地把头扭回来,狡辩道。

他生了双漂亮的凤眼,高挺的鼻梁下是不点而朱的唇,如果说秦珏是光风霁月,像谪仙下凡,那李贵嫔的姘头就是靡靡艳色,像专门勾人堕落的邪神。

嗐,也不怪李贵嫔这样姿色的美人都拜倒在他的美色下,就连我也……

哦,呸呸呸,我不想。

父皇的脸绿得有些发黑了,沉声道:「杖毙吧。」

李贵嫔似乎现在才回过神来,她抡圆了胳膊就要往那姘头脸上扇,嘴里一边歇斯底里道:「你!你这大胆狂徒,谁许你和我……谁允许你和我……陛下,陛下,臣妾是被陷害的!」

那姘头也不恼,伸手攥住李贵嫔的手,李贵嫔挣脱不开,只得怒目圆瞪地瞧着他。

他半是嘲讽半是戏谑地开口道:「贵嫔纤纤玉手,用来打人可就不好了。况且……方才可是贵嫔拽着在下不许在下离开的,自然是贵嫔应允的。」

「你!!!你……贱人!」李贵嫔怒道。

「分明是贵嫔吃了在下的豆腐,贵嫔怎么反而一副受了欺负的表情?」那姘头笑道,只是笑意未曾达到眼底,端的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贱样。

「陛下,毕竟是一桩丑事,不若随意寻个由头把她打入冷宫,以后再秘密处死的好。」赵德妃看着父皇黑绿黑绿的脸色,轻声劝道。

「秦大人救我!!」李贵嫔听见这话,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了,跌跌撞撞就起身爬到秦珏脚边,「我,我是被人下药陷害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秦侍郎安排我进来的,您可要救我!!」

哦嚯,虽然不知道秦侍郎是谁,但是当我听见「秦」这个姓的时候就知道有的玩了。

「哦?你倒是说说,秦侍郎为什么要安排你进来?」父皇依然沉着脸,他开口问道,将「安排」二字咬得极重。

「臣……臣妾……」李贵嫔是个不经吓的,刚结结巴巴说了两个字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秦相,你怎么说?」父皇沉默半晌,把话锋移到了秦珏身上。

他还是一脸笑意,道:「既是侍郎僭越,还请陛下不要顾及臣的面子,按律处置。」

聒噪的蝉鸣声好像都静了,夜里的风在耳侧缠绵又极快地分开,我呼吸间能闻到清淡冷冽的松香,是秦珏身上的味道,清淡冷冽的气味像他,却又不似他柔和的那一面。

就像现在这样,他分明也是带着柔和的笑意的,却已经让人无法从他身上感知到温柔了,反而却更像是松柏那样冷冽又难以接近。

父皇想了很久,才开口打破了静寂:「那便先黜职吧,等事情查清,再做定夺。」

说罢他又低头像看死狗似的看了看晕倒的李贵嫔,道:「先打入冷宫吧。」

我虽不受宠,但也不傻,到底是自幼长在深宫里见惯了尔虞我诈的,这一来一回我也大抵看明白了些许。

无非是父皇觉得秦家势大,所以今晚特地对秦珏提起我的婚配之事,然后又自导自演一出捉奸的戏码,黜了属秦家一脉侍郎的职,桩桩件件都是在警告秦珏和秦家不要起不臣之心。

赵德妃也是今年刚晋了妃位,她母家不显赫,但是似乎这两年赵家许多人都入了仕,就连皇宫里巡逻的大内侍卫头子都是姓赵的,明摆着就是狗皇帝想抬赵德妃母家的位分了。

说起来赵家那个大内侍卫头子油腻得很,好几次在宫里见着宫女就瞎抛媚眼,不知道的估计以为他眼睛抽筋了。

有两次我独自在太液池散步,他遇见我就朝我翻白眼,哦不,抛媚眼,一边抛一边问我话。

第一次我穿了件淡粉襦裙,他上来就调戏我道「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我没理他。

第二次他遇见我的时候问我「妹妹是哪个宫的婢女,还颇有姿色嘛,嘿嘿嘿嘿」,我和他说我是静和公主,企图通过身份差距来告诉他「别爱我,没结果」这个道理,从而达到让他别在我耳边吱哇乱叫的目的。

没想到我的名号效果出奇地好,这怂货吓得大喊一声「妈呀乌鸦嘴静和!!救命救命救命」,然后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不是,跑得这么快倒也不必……

其实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真的。

我流下鳄鱼的眼泪,默默安慰自己,或许无敌的代价就是寂寞吧。

想到这儿,我又抬眼看了一下我的便宜老爹,他的情绪平静多了,好像刚才那个脸色铁青铁青的老王八不是他一样。

其实我寻思父皇可能一早就知道李贵嫔多多少少和秦家能扯上些关系,所以故意暗示了赵德妃给李贵嫔下药设计一出通奸。赵德妃家境微寒,能爬上妃位就说明她是个聪明人,把我恶毒老爹的意思揣摩得明明白白。

通奸一事被撞破对我爹来说百利无一害,头上绿点就绿点吧,绿色健康。

但这正好让便宜父皇一边拔除了秦家放在宫里的人,一边废黜了秦家朝堂上的棋;不仅赤裸裸地警告了秦家一番不说,说不定还能顺手换上赵家的人填侍郎的空子,把赵家抬起来和势力深广的秦家对着干。

我甚至有点想给我爹颁发一个宫斗冠军头衔,如果他换个性别在宫里当娘娘,一定能顺利升任太后。那句话咋说来着,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狗皇帝。

所以恰好李贵嫔私通被当场捉奸,恰好赵德妃看见花丛微动就惊慌喊人,又恰好父皇只听一面之词就暂时黜了秦家侍郎的职。

唯一的意外不过就是我和秦珏恰巧在此处罢了。

不过若是秦珏不在这儿,大概这件事的走向还能稍微慢那么一点,比如说李贵嫔在冷宫失智大喊「秦侍郎救我」,然后皇帝查清秦氏在他身边插眼线,疑有取而代之之意,遂震怒,一气之下废黜秦侍郎择日处斩。

不愧是我的便宜爹,糟老头子坏得很。

不过说起来如果我是李贵嫔我也是一万个不愿意伺候我老爹的,图啥?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我要是李贵嫔,我一定会偷偷包八百个小白脸,每天两个换着来!!嘿嘿!!!

坏得很的糟老头子看起来疲惫极了,他看着侍卫一左一右把李贵嫔拖下去,也摆了摆手道:「罢了,都各自回去歇着吧,朕也乏了。」

「那这姘头……」林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林公公那一刻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把这个不长眼的小崽子削死。

那姘头正支着脑袋看戏,听见有人叫他,便开口道:「我应当是帮了陛下一个大忙吧,陛下且说说要怎么惩治我?」

嚯,这大胆狂徒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父皇,那一瞬间我怀疑他姓张名三,是个法外狂徒。

「念你是东夷质子,下不为例,且罚三月俸禄吧。」父皇摆摆手,说完就转身走了。

「那在下和公主也先行告辞了。」秦珏朝东夷质子笑笑,又转头看我,「天色暗了,臣送殿下回宫。」

那东夷质子的眼神一直直勾勾地看着我,比起来秦珏好像要正常多了,于是我礼貌性地朝东夷质子露出一抹尬笑,然后扭头就准备开溜。

不过其实我认得回自己宫殿的路,毕竟皇宫是我家,所以我悄声同秦珏道:「秦大人私底下不必和本宫如此,本宫自己回去便可。」

他对我父皇表现出中意我也好,愿意尚主也好,应当也都是迫于压力想要证明秦家并无不臣之心,毕竟若是娶了公主,他的仕途和权力也都要到头了。

再者,秦珏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啊啊啊啊,他跟着我,我好害怕!!!!我还是个孩子,求求兄弟你放过我吧。皇室有那么多公主,你爱娶哪个娶哪个,虽然她们目前都还没及笄,但是过几年你爱娶谁娶谁!!喜欢我哪儿,我改还不行吗!!

「殿下……」秦珏应当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回应我道。

我刚开口想和秦珏说些什么,就一阵头皮发麻,总觉得身后有人看着我。我扭过头去,那东夷质子正含笑同我挥手作别。

淦。

这两个人都挺他娘吓人的。

救命。

我被这东夷质子吓得几近质壁分离,总觉得他一直直勾勾盯着我是想杀了我灭口。

如果我胆子再大一点,我可能会跑到他面前揪着他的领子吼一句:「你瞅啥!」

但我怂。

所以我飞快地把头扭了回去,装作没回过头的样子,只是我的动作过于激烈,然后「咔」的一声扭到了脖子。

「殿下想多了……殿下?」秦珏应该是想解释他表现出中意我并不是做给我爹看的,但是话音未落就听见我扭了脖子的声音,于是伸手想替我按一下脖子。

他温热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脖颈,这种感觉奇怪极了,我一个激灵然后一步弹开半米远,歪着脖子挤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用屁股想想都知道我现在的表情应该扭曲极了。

我说:「秦大人不不不……不必!男女授受不亲,授受不亲……」

等一下,我怎么好像有点结巴了,我恨。

秦珏最后还是把我送到了宫殿门口,我礼貌性地目送着他提灯离开,看着他一身黛色衣袍渐渐融化在深重的夜色里。

我的居所在公主居所栖梧殿的最南边,僻静荒凉,再往南走些就是冷宫,时不时夜里还能听见些弃妃癫狂的哭叫声。

寝殿里的窗户没关严实,从屋外溜进来的夜风把几案上的烛火吹得微微摇曳,我屏退了侍女,悠哉悠哉地拿出棋盘,照着棋谱摆了个棋局琢磨起来。

这几乎是我漫长无聊的岁月里唯一的消遣了。

好想养面首,好想夜夜笙歌,难受。

棋谱上收录的棋局多半都是死局,进退都要输的那种,我撑着脑袋看着桌上的棋局半晌,手里夹着的黑子迟迟没有落下去。

不知怎的,今夜种种又快速在我脑海里过了一遍,我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极了手里这枚黑子,唯一不同的就是黑子是我手里的棋,而我是别人手里的棋,我无力操控自己的命运,身处权力争夺的死局,可进退之间半分都由不得我。

「公主好闲情,只是一个人对弈未免太无聊了些吧?」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慵懒的男声,我吓得扔了棋子扭头看去,身后的窗户大开着,东夷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正屈身站在我身后,带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瞧着我。

!!!!!!

这宫里的侍卫都是吃屎的吗?!

哦,不好意思,忘了我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我这里根本没有侍卫。

绝望。

我正欲扯着嗓子喊人,就见一阵刀光晃眼而过,东夷质子拿着把玄铁匕首横在了我的脖子上。

「喂,你你你……你想干吗,有话好好说……」我颤声道。

他一只手撑在几案上,另一只手拿着匕首轻轻抵在我脖子上,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把玩匕首刀柄上的宝石,「殿下,在下不叫喂。」

好好好,你不叫喂,你叫楚雨寻。

我瑟瑟发抖地往后靠,半张侧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希望能离那把匕首远一点,生怕他还没准备杀我结果匕首没拿稳掉下来,结果了我这条狗命。

东夷质子注意到我的反应,似乎很是愉悦地低笑出声,笑声清朗如美玉相碰,我能感觉到他的胸腔因着笑声而微微震颤共鸣。

他轻轻用那把玄铁匕首的刀柄剐蹭了下我的脖颈,冰凉的温度激得我全身哆嗦一下,汗毛倒竖。然后我听见他俯在我耳边一字一顿低语道:「在下傅停云,是东夷摄政王世子。」

我欲哭无泪,「好名字,好名字……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

「公主今日目睹我这般丑事,在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杀了公主保险些。」

兄弟你的表情和行为一点都不像觉得这是丑事啊,嘤嘤嘤。

我都快哭了:「大兄弟你先把刀放下,我向天发毒誓绝对不会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不然我爹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沉默很久,突然粲然一笑,仿若白日焰火般明艳夺目,满室灯火都不如他的笑眼灼人,「和公主开个玩笑罢了。」

傅停云收了匕首,漫不经心道:「殿下盯着这死局做甚。」

关你屁事!!!

但这话我能说吗?

不能,因为我怂,我怕他三天之内杀了我,于是我回答他说:「因为好玩。」

「若它不是死局,怕是会更好玩的。」傅停云在我耳边轻笑着说。

我道:「人总喜欢在死局里挣条活路,若不是死局,这棋下得也没意义了。」

是真的,我每次盘活一局棋都觉得我是旷世奇才,骨骼清奇,宛若诸葛再世、玉帝历劫。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应该会做个大喇叭绕着皇宫每个殿夸自己一遍,然后花一枚铜板雇一队人马在我殿前一起夸我。

烛火暖黄的侧影在傅停云的脸上晃了几息,他纤长的睫毛被洒上一片柔和的浅金,像是要融化在这片光影里,仿佛抖一抖便能颤落满袖星光。

他屈身捡起我方才惊吓之中摔落在地上的黑子,随手落在了棋盘某处,问:「那殿下找到活路了吗?」

我有点想拿皇祖母的裹脚布把他的嘴给塞住。

我心里 mmp,表面笑嘻嘻,回答道:「没有。」

然后?

然后傅停云广袖轻飘飘在棋盘上一拂,绣着暗金云纹的黑色袖口和木质棋盘上的黄底黑线相互映衬,把我摆好的黑白子「哗啦啦」地尽数拂乱,有几颗棋子掉下桌去,砸在地上发出声声脆响。

天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想用四十米大砍刀剁了他的咸猪手。

「那公主不如毁了这盘棋,比如说……」傅停云笑笑,伸手替我把头上簪着的流苏步摇扶正,「嫁给我。」

我,乌鸦嘴静和,今天真是捅了神经病的老窝了。我甚至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掘了神经病的祖坟,所以这辈子和我能说上话的两个男人都是神经病。

狗皇帝想把我嫁给秦珏,秦珏若是尚主,必然仕途到头,之后狗皇帝就会一点点地把秦家的势力慢慢架空。

秦珏表现出想娶我的样子,无非是想告诉父皇秦家没有不臣之心,但他并非执意娶我,不然不会在夜宴上同父皇说「择日再议」这番话,说白了他应当也只是想拖延时间,好让父皇放心,以此来保全秦家大势。

我是他们手上的棋,若嫁秦珏,秦家必定恨皇室入骨恨我入骨,若秦珏不肯娶,我于父皇而言不过是个废棋,再无存在的意义。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从他在夜宴上点到我的那一刻,我的死局就已然布下了。

但如果我和亲远嫁,就能从父皇与秦家的权力角逐中脱身,这无疑能让我在死局里找出一条活路,但也不过是成了傅停云的棋罢了。

我冷笑一声,把棋子推入棋盒,棋子掉落间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本宫不明白世子的意思。」

「对本宫来说,棋子这么多,无须为了堪堪一子多费功夫。况且这棋局还没开始便被拂乱了,重新再起一局也不是不可。」

傅停云盯着我看了半晌,然后笑出声,道:「静和殿下聪明,但是这棋……已经开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