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灯塔
所属系列:末日侵袭:灯塔躺平的大佬之路
知乎盐选 | 灯塔
当月亮和星辰的位置准确时,海和星空的力量再次觉醒,未知将会降临。
——题记
1
我叫零,是个在欧洲某小国念哲学的研究生,此时天色蒙蒙亮,是早上的六点半,我正开着辆二手小皮卡冲在去采购物资的路上。
原本按照计划,这两天我应该呆在学校图书馆里搞毕业课题,准备下一次和教授的茶话会,但一切都因为收到一则秘密消息改变了。
事情要从昨天说起——
当初入学时,因为学校太古老,我根本没有抢到为数不多的留学生宿舍,这两年一直租住在郊区小镇的一幢房子里,房主是个胖胖的大妈,大家都叫她莉莎姑姑。
中午一点多,我抱着几本从图书馆借出来的大部头,准备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会儿,继续做摘录,却被莉莎姑姑拦在了客厅里。
和以往的和蔼不同,她神色很不对地冷着一张大白脸,像堵大山似的站在我面前,通知我:「很抱歉,零,你得从我家搬出去了。」
这突发事件直接给我整懵了,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最近有没有做什么离谱的事情,触犯了房主的禁忌,然而,一个深居简出的年轻人能做错什么呢?
我每天的生活不过是看书、写论文、买菜做饭罢了,说是在苦修也不为过。
意识到不是我的问题后,不由有些生气,我拧着眉看着莉莎姑姑,希望她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合同没到期就仓促搬走,在这座城市里临时找房子,很难立即有合适的,而我正处于课题的关键期,这实在是太糟心了!
莉莎姑姑一通解释,原来他们刚刚检查出来房子出现了霉菌污染,这一年的雨很大,过多的水分入侵,让房子的内墙已经开始腐烂了,政府不允许有隐患的房子继续出租,莉莎家不得不借钱来整修,不然到了夏天长出白蚁,情况也会越来越糟糕。
莉莎愁眉苦脸,因为背上了高昂的贷款;我也愁眉苦脸,马上就要被赶出去,可能得去露宿街头了!我们俩在客厅里面面相觑,相对无言地各自喝了三大杯淡咖啡。
莉莎的老公奥尔丁,是个不怎么搭理人的老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端着一杯烈酒,坐在破旧的藤椅上看电视,此时,他把电视声音放得很大,里面正在播放一则聒噪的时事。我扭头看了一眼,大概是讲东欧出现了暴乱,人们开始冲上街头抗议某些事情。
镜头里,一个激动的女人把色彩鲜艳的横幅怼到了摄像机面前,上面写着:「停止实验!停止欺骗!」
奥尔丁一直在咕哝着嗓子骂人,莉莎姑姑耷拉着眼皮,是个黯淡又麻木的样子。灌完了最后一口咖啡,我站起来,准备回屋去打包行李,心里盘算着先去酒店待几天,看着能不能走运找到个房子。
莉莎姑姑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疲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零,我突然想到,有一个地方或许你可以去住。」可能是看我有点弱小又可怜,自顾不暇的莉莎姑姑还是拖着巨大的身躯,带着我去了小镇的古建筑管理处,她推荐我去……守灯塔。
「你不是喜欢安静人少吗?白晶灯塔,那周围可是一个人没有!你就住到那里去,先过渡一下嘛。」莉莎姑姑自认为仁至义尽,把我扔在办公室里就走了。
虽然但是,我一个大好前途的年轻人,守灯塔什么的,有点过了吧?年纪挺大的老镇长估计是觉得找不着其他人了,竟干脆利落地同意了!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点点租金,就把钥匙塞给了我。
我……收拾收拾东西,就守灯塔,啊呸,就去灯塔写毕业论文去了。
就像是莉莎说的,那虽然不是个正经房子,但是它人少安静啊,先过渡一下嘛。
白晶灯塔,曾经是这片海域的一个重要坐标,在一百多年以前,这座灯塔属于一姓贝伦的子爵家族,曾经是一笔重要的经济资产。后来,政府出资在另一个海湾修建了更大的灯塔,也更加便于指引航船,白晶灯塔就慢慢没落了,到了现在,已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早就被贝伦家折价卖给了小镇,基本上算是一个小景点。
灯塔还是很好看的,矗立在山尖上,通体洁白,天气好的时候,远看确实很像一个水晶柱状体。最让我满意的是它的位置,建在高高的海边山岗上,远离海滩,要是有个台风海啸啥的,倒也冲不着我。
这也是白晶灯塔百年来保存完好的原因。
城里开车过去得四十多分钟,要经过峡谷和一座有点破旧的钢架桥。
我蚂蚁搬家似的,开着小皮卡来回跑了两三趟,终于把东西全部拉进了灯塔里;又像头任劳任怨的老牛,一点点把各类物品扛上塔楼。
差点没把我给累死。
说实话,地方还不错,灯塔就是个柱状体,基座是个两层楼高的石台,留着进入内部的铁门;整个建筑差不多有个三十多米高,我也没有准确数据;塔尖是一个直径六七米的圆形瞭望台,里面有已经废弃不用的透镜系统。整座灯塔被管理得不错,干干净净的,我上下看了一圈,屋子里顶多有点浮灰。
塔尖下面一层是个挺大的居室,四面都有玻璃窗。再往下还有两层,分成多个空置的内室,基本都没有窗户,比较昏暗;另外有旋转的石砌台阶贯穿整个灯塔内部。塔中的部分,还有一道非常非常坚固沉重的铁铸门,老式的那种,可以从上面反锁,锁扣都有三道。想想这个小国百年前的海盗历史,可能是怕人上去破坏珍贵的透镜系统吧。
我决定住在塔尖下面的圆形大居室里,这个房间的格局是最好的,四面采光,非常通透。顶部的旧灯具室,我收拾收拾,绑了个吊床,放了桌椅和遮光帘,做成休息处和观景台。
毕竟,在这高高的灯塔上看蔚蓝大海,风景真的是一绝。
傍晚,我粗略收拾完了物件,精疲力尽地躺在吊床上,吹着微凉的海风,看着海上瑰丽的晚霞,一边摇晃一边喝一瓶微凉的啤酒。
酒液是微苦的,我一边啜饮一边刷手机。最近网上的社交媒体上偶尔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信息,有摇晃的、像素不是很清晰的视频,看起来像是人们在互相厮打;「狂犬病」、「僵尸病毒」、「活死人」一类的关键词时不时会出现在搜索榜单上,但是很快就会消失,我心里有点奇怪的在意,但出于理智,还是基本把它当成一些博流量的奇闻来看。
我的酒量大概是两瓶啤酒,这大半罐喝下去,已经有点晕乎了,吹着温柔的夜风,我把手机锁了屏,扔在一边的矮桌上,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手机在木质的桌面上吱哇震动。
我多多少少有一点电话恐惧症,加上在半醉中,就不太想接它。可是对面的人非常执着,打了一遍又一遍,看来不接的话,对方会一直打到地老天荒吵死我。
无奈,怨气冲天地坐起来,我接了。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钻进耳朵,我下意识拿远了一点点,听筒里有一个气急败坏的急切声音,但是断断续续的。我感觉是信号不好,想了想,扇了手机两巴掌。
它果然好了。
原来是我哥,那个在大洋彼岸的五十星帝国搞生物实验的高智商亲哥。
「……零!零!你听见了没有?快去!」
我莫名其妙:「哥,你说啥?我信号不好,刚全没听见……」
「……」
亲哥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两秒钟。虽然看不见对方,但我能想象得出来他快要生气的样子,我这个哥哥啥都好,就是脾气像条狗。
意外的是,这次他没有发火,声音反而沉了下来:
「零,我说的是:X 病毒泄露了,全球很快就会爆发,你听懂了吗?这个研究所里的东西,泄露了!我早上就往你邮箱发了视频,你为什么不看?电话也打不通!是要急死我吗!」
一股子凉意从脚底窜到头顶,我身上马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哥那个研究所在秘密研究什么,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来不及多想,我跌跌撞撞地钻进卧室,从大背包里掏出了笔记本,点开了我哥说的那封邮件。
那边,我哥还在急切地说:
「这边已经泄露一周了,消息一直被封锁着。X 病毒的毒性正在增强,感染后病变的情况逐渐不可逆转,根本控制不住的!传播到欧洲,最多也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你去买些物资,吃的喝的,还有防身的东西,一旦看到有人病变,你就好好在屋里呆着别出来!听见了吗?我会去接你的,好吗?」
邮件里的视频加载完了,摇摇晃晃的镜头里,在某处密闭的空间,人群在疯狂哭喊、奔逃,一堆肢体扭曲的「人」正在疯狂攻击他们。
接下来,可能是拍摄的人摔倒在地上,最后的画面是,一个翻着白眼珠的人冲拍摄者来了,它张着涎水和污血不断滴落的大嘴,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皮肉也七零八落地挂在骨骼上,它像某种妖魔一样高高纵起,轰然扑下。镜头里的人们在撕心裂肺地求救,拍摄者发出绝望地吼叫,视频突然结束,摄像机应该是被谁一脚踩坏了。
我看得一身冷汗,酒也彻底惊醒了,怕信号又要断,赶紧对我哥吼:「哥!我换了个住的地方!是一个灯塔!叫白晶灯塔!你别记错了啊!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信号果然又开始不好了,滋啦滋啦地电流声刺得我耳朵疼,我哥好像说了两句话,我还没听清楚,电话就一下断了,再拨回去一直是无信号。
看着呼叫失败的提醒,我这才发现自己双手抖得不行,全身都在不自觉地发冷。
捏着手机,下意识地再次点开社交媒体,试着刷新几个五十星帝国的求助帖子,可它们很快就会变成政府发言人的官方辟谣信息;在搜索网站上输入「X 病毒泄漏」的词汇,页面则直接变成了一堆乱码,接着我的手机突然黑屏,重启都无法再开机,似乎是被某种黑客力量彻底封锁了。
我哥发过来的那则视频,应该是内部资料。结合网上的异动,我终于意识到,X 病毒泄漏的惊天风暴正在酝酿,而一些国家却在疯狂堵窟窿,将人们蒙在鼓里。
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赶紧囤物资……
2
早晨六点多,天刚亮,我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就开着小皮卡下山了,直奔城里。
昨晚和哥哥打完那通电话,我一晚上都在崩溃的边缘,通宵没睡。终于在凌晨逐渐冷静下来,事到临头,只有赶紧准备应对大剧变了。用几个小时的时间,我做出了详细的物资清单,今天要按照清单内容,先把食品和水采购回来。
车载收音机里放着早间新闻,最近民间的风声也开始紧起来了,颇有点人心惶惶的意味。两个官方的主播正在一唱一和地对当下的谣言进行痛批,兼带着安抚人心,告诉大家不必惊慌,男主播甚至调侃那些被谣言吓破胆的人,就像是一群「上蹿下跳的愚蠢松鼠」,女主播则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捧场。
莫名其妙被骂,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摁掉了收音机。信你个鬼啊,一群拿钱办事的兔崽子,且看后面谁才是那个「愚蠢的松鼠」。
时间太早了,大超市还没开门,我一脚油门先去中超,老板也还没开店,正在盘货。
我卷着早上的寒气直接钻进半开的卷帘门,直接下单了 10 袋 10kg 装的真空大米,和 10 袋同规格的面粉,还有几十袋密封包装的挂面;趁着在中超打工的中国小哥吭哧吭哧地往车上装米面的时间,我又把店内的三十几桶食用油和十几箱国产午餐肉全给包圆了。
老板非常惊讶,问我这是要干啥。我看了看他黄皮肤的脸,心里纠结了两圈,还是试探着透露:「最近不是有病毒爆发的抗议吗?我担心末日来了后物价大涨,所以多囤点物资咯。」说完,我仔细观察对方的反应。不出意料,他愣了一下,然后和店里面的几个同事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一边挤眉弄眼地互相示意,一边笑我:「哎哟!那种消息你也信?不瞒你说,政府每年都会放出这种新闻,专门搞些障眼法,就是为了拉动消费罢了!」中年老板拍着我的肩膀打趣:「不过,还是要多谢你给我贡献的营业额!」
我揉了揉被拍得生疼的左肩,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笑嘻嘻地说:「老板,刚刚我逗你们玩呢!你们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这么好骗啊?其实我家里开中餐馆,这些货是老爸喊我来拉的,哈哈哈!上了我的当,你丫不得给我打个折?」
一说到打折,老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和我讨价还价。我又买了各种调味料,瓶瓶罐罐几乎堆成了小山;还把老板那儿所有的腊肉、腊肠和酱菜给全买了,林林总总有个两三百斤的样子,都是真空袋包装的,看起来非常整洁干净。
嘻嘻哈哈地和这群人又开了几句玩笑,我拉着满满当当一皮卡米面油扭头就回了灯塔。不敢找人帮忙,自己把衣服扎进裤腰里,戴上一双线手套,一袋袋把货卸下来,扛到灯塔低层里的各个隔间里堆着,等后面再来整理。
等我忙完这堆货,已经是九点多了,不敢休息,随便啃了两个面包,就直奔 Tesco 而去。
目标明确地先去罐头区。疯狂装各种肉罐头、鱼罐头、水果罐头、蔬菜罐头、面包罐头……满满装了三大购物车,趁着早上人少结账完,推到停车场全部倒进皮卡里;又跑了一次,再次买了三大车。我粗略估计一下,大概有三四百个的样子。罐头区已经被我搬空了。
但凡有人问,我这次学乖了,直接说是公司感恩节福利大采购。
接下来买饮用水,每箱二十四瓶装的矿泉水实在是太重了,我试着搬了两箱,体力消耗非常大,考虑到接下来还有其他的采购任务,我只好找工作人员帮忙。对方是个挺高傲的白人大叔,没有办法,直接塞小费,几张大额的纸币塞进对方口袋里,本来冷淡得很的大叔瞬间就高兴了,拍着胸脯说搬多少都可以。
我让他给我送一百箱瓶装水、加上可乐、果汁、啤酒、果酒、葡萄酒,各十箱到峡谷钢架桥的另一边,直接把货下在桥边的平地上,那里离灯塔有很长一段距离,一般人想不到我是要搬去灯塔里的。
「我们要在那里露营,一个很大的聚会,会有数千人参加。」我编了个理由告诉他:「只要放在那附近就好,会有人去接手的,你做完以后我将再给你一笔钱。」
大叔高高兴兴地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开始采购那些搬起来轻松点的物资:大量的糖、铁罐装奶粉、巧克力、咖啡、茶叶、牛奶、鸡蛋,还有各类高热量零食和方便速食食品。最后装了巨量的卫生用品、抽纸、牙膏、香皂、毛巾等各类生活物品。考虑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办法出灯塔,而根据我的观察,里面根本!就!没有!洗手间!
我给自己买了大量猫砂和密封分装袋。嗯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用来处理我自己的排泄物。
拉着这颤颤巍巍的一车东西路过桥边,白人大叔已经把水全部堆在那里了,还贴心地给我罩了个黑色的防尘罩。我掀开清点了一下,确定没错。又重新罩好,虽然放在这里,有一定丢失的风险,但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得趁着超市开门继续采购,这些水只有晚点再来搬运。
再次进 Tesco 采购,已经是下午三点,还能最后买一趟,白人大叔就在门口蹲守我,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向我讨要了剩下的小费,我感谢他效率这么高,直接掏了五百欧,把大叔给乐坏了。
掏出来清单,划掉一大半已经买完的品名,我终于能够缓一口气,推着购物车,相对轻松地做最后的查缺补漏。明天我就不会再来超市了,得去其他的地方采购。此时,超市里一直播放的音乐声停了,突然响起机械的女声通报:
「各位顾客,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工作人员刚刚检查到品控故障,部分商品赏味期出现误差,为了您的健康,请考虑暂停购物,我们完成清点后会重新上架,今天 Tesco 将会提前一个小时结束营业,谢谢您的光顾。」
听完通报,我心里就是一咯噔!不是因为自己买了大量「赏味期误差」的商品,而是超市的突然举措,更加验证了我的判断:剧变将至!大型超市的物资也进入严控了!
周末时,超市里购物的人是很多的,举目四看,只见很多顾客听完播报后,纷纷舍弃了自己装得满当当的购物车,开始抱怨着离开。人流哗啦啦涌向出口,我赶紧逆着人群,推车走穿过几个货架,到偏僻的一隅,继续埋着头寻找可能买漏的东西。
————
在零没有注意到的一侧,一个高个子男人默默观察她好一会儿了,此人头戴一顶鸭舌帽,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帽檐也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探究的眼睛。
隔着两排货架,高个子男人看着零蹲在工具区,认真挑选看起来很沉的维修工具套装,她还拿了几把巨大的铁锁,结实的安全绳,几个链锯、工兵铲、小镰刀等物品。男人一边不动声色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一边往购物车里装各种食品和饮用水,看起来根本不受通报的影响。
超市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大批的工作人员出现,他们急匆匆地开始清点存货,零埋着头,避开这些人,推着车快速结账后进了地下停车场。
男人远远地缀在后面,跟着零开了一段路,拐到一个专卖五金的街区。坐在车里,看着她快速进了一家店,很快扛了一个小型发电机出来,沉重的机器压得她咬牙切齿,安置好发电机,她再次进了五金店,买了一堆各种燃料配适的烹饪炉。
这一切,零并不知道。太阳开始西落了,她正往学校赶,在图书馆闭门以前,火速去借了几十本书出来,主要是小说故事、哲学理论,还有少数几本诗歌、植物鉴别、鸟类和动物图鉴、基础医学、种植、维修等工具书,最后还在冷清清的旧书区找到了一本详细的军用地图。
零开车离开后,男人静静停在原地,良久,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他慢慢扯下了口罩,露出一张轮廓很深的脸。他抓了抓黑色的卷发,把一直攥在手中的一张照片轻轻扔在了副驾座上,上面正是零的样貌,似乎是春天时被谁偷拍的,她背着一个大包,低着头走在甜樱桃花盛开的路上。
3
回到灯塔,我已经累得有点神志不清了,搬完车里的货,瘫倒在底层的石台阶上,出现了低血糖症状。颤抖着翻了个黄桃罐头出来,撬开,我几口喝干甜甜的糖水,大口往嘴里填果肉,直到吃完这个水果罐头,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不知怎么把马口铁的罐子扔到角落的,眼前一片恍惚,我就这样坐在台阶上,靠着冷冰冰的墙壁睡着了。
一直睡到半夜才惊醒过来,看了眼表,竟然坐着睡了五六个小时,已经是十一点多。想到还有物资在铁索桥边堆着,我不敢再歇着了,开着小皮卡直奔峡谷钢架桥,把酒水饮料一箱箱装车搬回来。这真是个苦活,我整整干了五个小时,来回跑了三趟,才把所有的东西搬进了灯塔里。
啊,真的要累死了!我再次瘫坐在地上,恨不得像狗一样伸出舌头喘气。
天也快亮了,我得赶紧准备去进行第二轮大采购,过了今天,我就不会再踏出灯塔一步了。清单上没买的品类已经不多了,现在主要得想办法弄到药品。这边买药很麻烦,从几年前开始,药物就已经严管了,买药得拿着医生开的处方去才行。
可是,我哪儿来的处方呢?真是让人为难……突然,灵光一闪,我想到了一个卖非法药品的印度小哥。这个人是专门从印度往欧洲倒卖仿制药的二道贩子,人很抠门,但是挺有门道。我在某个酒吧里认识他,之后打过几次交道。
想到这里,我赶紧卷起清单塞进衣兜,出门直奔这个药贩子的老窝。
一小时后,印度小哥被我震天响地敲开了房门,他明显还没睡醒。这才早上七点多。我挺不好意思的,但是也不想和他解释什么,直接把人摇清醒,指挥他给我找齐清单上的药品。
小哥哀怨的看了我一会儿,磕磕绊绊地问:「零,你疯了吗?要那么多药干什么?」
我推了他一把,凶巴巴地龇牙,「我的事你少管。快去找!多给你钱!」
……
早上八点半,我拎着三大袋各类药品,走出了印度小哥家,开开心心地回到车上,直奔下一个采购点。
牢固耐穿的各类衣物鞋袜、保暖被褥、纸笔、装水容器、充电宝、电池、手电、太阳能电池板、防护用的口罩、消毒酒精、防护服、净水片,照明灯、超长的牢固水管和配适水龙头……考虑到储备用水,我脑子里有个模糊的构想,可以接雨水使用,所以买了大型储水泵和许多粗口 PVC 管子。
还有,要发挥我的种族天赋,我买了大量的可循环利用复合肥土和各类蔬菜种子,计划把瞭望台的一侧改成小菜园;为了在特殊时期节约用水,我准备剃个寸头,还特意买了个很不错的推子。各种琐碎、可能会用到的物品、材料,都买齐买够了。
想了想,又进了一家专营高端望远镜设备的店,选了一款昂贵的 Bushnell80 倍单筒高清望远镜和支架。
最后是燃料,再次跑了加油站,给小皮卡加满的同时,特意多跑了几家,找各种理由买了很多散装油。用分装桶严格地密封装好了。只是应急的时候使用它来发电,应该是够了。
又买了大量固体酒精燃料、蜡烛、罐装火油、火炭……
又是满满当当一车。
今天的物资类别比较复杂,等全部买齐了,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太阳开始西斜,气温也降下来。
我靠着装得满满的皮卡,顺手抓了抓已经有点油的头发,把卫衣的帽子扯上来戴上,顺手开了罐可乐,一边喝一边复盘还漏了什么没有买。
似乎,都买齐了。
不,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没有买,我抬起头,看了下街对面的一家枪械店,几口喝完了可乐,把罐子捏扁了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径直进了店里。
再出来的时候,包里多了个沉甸甸银亮闪闪的小东西,外加几百发底气。感觉自己走路的姿势都变得霸气了呢。
突然听到一声细细的猫叫,凑近一看,我引擎盖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动了一下,正抬起头打量我。原来一只黑得连眼睛都找不着的小猫,也就两三个月的样子,奶声奶气的,蹭了蹭我伸出去的手指头。
我动了点恻隐之心,小心翼翼地捏起黑猫的后颈皮,往后座一扔,我准备回家了。路上找了个还没打烊的商店,买了更多的猫砂,和大量猫粮,还有各类猫用药品,养猫指南,给猫买了个厕所,想了想,给我自己也买了一个。
这只黑猫来的时间真巧,就叫它……希望吧。
回到灯塔,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先把猫抓出来,黑崽子还是蛮乖的,不怕人也不龇牙,任由我抓来抓去。我怕它身上有跳蚤啥的,不敢让它到处乱跑,先塞进了笼子里,放了一小碗猫粮,笼子放在角落里。
等我把正事干完了再来料理猫。
最后一次卸货,搬运,归仓。讲真,我已经有点虚脱了,全凭一口仙气吊着。幸好最后这批东西,都是相对轻松的,总比搬实心的粮食和水要好很多。
卸完了货,我站在灯塔下面,抬头看了看,黑黢黢的塔身隐没在了夜色里,只有我的车灯像两只大眼睛照亮这一片区域。
车是不能留在塔下面的,平时还好,特殊时期,有心人一看就知道塔里有幸存者,盯上我那就不太妙了。
我把车彻底搜了一遍,所有零碎的东西都找出来,全部运进塔里面,把车开到了离塔几百米远的一个小树林里面,拿罩子把车给套上了,撒了几捧落叶和尘土在车上。然后我提着个风灯照亮,小心翼翼地溜了回去。
进了灯塔,我把灯放在石阶上,打量了一下这扇至少有百年历史的古老铁铸大门,评估了一下,门至少有我的一拃、少说也有二十厘米那么厚,推着都非常重,是往外开的,坏人想从外面撞破,那是绝对异想天开。
检查完门的状况,我心里有底了,除非是有人拿炸药把整个底座的墙面都轰塌了,否则门一关,外面的家伙根本不可能靠人力进来。底座墙面是坚硬的巨石建的,保守估计也有两尺厚,我非常放心。
把门一关,上中下三道和我手腕一样粗的铁插销深深地插进墙体里,扣死,加了三把我昨天买的大铁锁。弄完一切,我一手拎着灯,一手拎着猫,愉快地爬回卧室去了。
卧室是个圆形的大居室,墙面是粗粝的岩石砌的,四周有凹进去的烛台位,粗胖的大蜡烛点上,照得整个卧室暖黄暖黄的,很有中世纪古堡的氛围感。
我开了个酒精湿巾把手擦干净,这才开始做自己的晚餐。
酸黄瓜是之前还在莉莎家租住就打开的了,还有半瓶呢。我切了两片面包,拆了一盒黄油,又点了小火油炉子给自己煎了个蛋,黄油片、鸡蛋、黄瓜片夹进面包里,等不及了,饥肠辘辘的零啊呜就是一大口。
真好 7 啊魂淡!
几口吃完了,再来一个……最后开了瓶水,倒点进小锅里涮了涮,做了碗热汤,顺便算是洗了锅。丝毫不浪费,我真是个末日生存小能手。
希望在墙角闻到了食物香气,娇声嫩气地喵喵叫了好一阵。吃完东西,我把它拎了出来,仔细查看了一遍。希望其实挺干净的,耳朵也不脏,至少我没有看到跳蚤,当然也可能是它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保险起见,我给它喷了一遍杀虫药剂,然后拿湿巾彻底擦了一遍,就当洗澡了。
希望真的很乖,全程不伸爪子,老老实实地给我折腾。我没有养过小动物,难道小黑猫的性格都这么好的吗?
不过,为了防止它去嚯嚯我的物资,我还是把通往中层的铁门也给锁上了。然后任它到处溜达,小奶猫得熟悉自己的领地。
我倒了半杯红酒,靠在柔软的大床上慢慢喝。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但是我真的需要一点酒精,好不去想明天会发生什么。
希望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惊奇地喵了一声,窸窸窣窣地在地上折腾。
我啜饮完了酒液,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头开始晕乎了,杯子什么时候脱手滚到了地上都不知道,人也陷进了黑沉沉的睡眠里。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惊醒,我近乎魂飞魄散地睁开眼睛——
4
心脏砰砰狂跳,我一下从床上滚下来,想要站起,却发现全身剧痛,根本不听使唤。那一瞬间我懵了,怎么了??我要死了吗?
因为惊恐,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猫喵喵叫着蹭我的脸。我才敢再次睁开眼睛,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点事都没有,看看周围,也是安然无恙。
全身还是剧痛不已,但是过了那阵害怕的劲头,好在不四肢发软了。我挣扎着扶着床站起,突然反应过来——我这是接连搬了两天重物,透支过度,全身肌肉产生乳酸啊。想明白原因,不禁哑然。还以为第一天就有人炮轰我的灯塔,把我炸残了呢。
吓死零了……
连滚带爬地上了观景台,我四下一看,发现远方腾起了浓浓的黑烟,直冲云霄。那是加油站的位置,看来刚刚那声巨响,就是加油站爆炸了……
依稀能听到远方城里轰鸣的警笛和消防车的声音。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况。
突然想起昨天花了巨款买了支望远镜,我赶紧拖着疼得要命的腿,一瘸一拐地挪进储藏的隔间,在一堆物资里把望远镜的盒子翻了出来。
挣命似的扛着望远镜爬回观景台,我咬着牙把架子支好了,沉重的镜筒放在架子上,拧紧了固定螺丝。
调试了一会聚焦,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倍率。我看到了加油站的情况。
爆炸基本上把那一小片夷为平地了,冲击的气浪把四周的树木全部扫断,加油站的小屋也炸烂了,到处都是散落的杂物。泄露的汽油引起的火焰还在燃烧着。
一辆烧得焦黑的汽车撞得车头变形,将几个加油桩撞得歪斜,估计就是它引发的爆炸。
突然,我愣了一下。
那辆还在燃烧的汽车,车门开了……
下来了一个人。
不对,下来了……半个人?
卧槽?
那个人齐腰断了,他(它?)一下从车座上歪倒出来,拖着肠子和内脏,用手撑着开始在地上……爬……
一边爬一边摇头晃脑的不知道在干啥。
我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它慢慢爬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看不见了。我把望远镜移开一点,掐了我自己一下,感觉在做一个荒诞的噩梦。
那玩意儿……就是丧尸了吧?都成那副鬼样子了竟然还能动……我有点想吐,但是干呕了一下,肚子里没食,根本吐不出来。
接着看,这个时候消防车已经到了,几个消防员跳下车,开始布置救火作业。警察也来了,忙着拉警戒线,封锁道路。
那东西又从灌木丛里爬出来了,一边爬一边摇头晃脑的。
一个警察看到了它。
我从望远镜里看到,那个警察明显愣了一下,接着他跑了过去,一边呼喊同伴帮忙,一边试图把那个东西扶起来。然后,我就看到,那个东西毫不费力地扭头咬住了他的手。
……
后面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近乎是梦游一样地在看。这个病毒的传播,应该算是打破了已知的所有病毒的桎梏,它的感染速度在五分钟以内。从那半截丧尸咬了警察,第一个警察甩开它,捂着伤口和同事商讨,然后警察病变,不过一小会儿时间。
那个警察突然剧痛难忍地弯折了身体,整个人像是羊癫疯一样疯狂抖动,弯成诡异的姿态,在同事去扶他的时候,他的脊骨迅速又机械地弹了回来,状若癫狂地一口咬在了第二人的脖子上。
……
整支小队的混乱、被猎杀、传播、病变的过程,最多用了半个小时,甚至更短。
他们在短短半小时里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我无意识地颤抖着,眼睁睁地看着这批感染者疯狂地摇头晃脑,他们很快分散开乱跑,迅速消失在了各个角落。
很快,这些东西就会到达城镇,整个城市沦陷,不过是时间问题。
……
看了很久,直到暂时看不到它们新的动向了,我才感觉到自己在打摆子地一样发抖,靠着墙瘫坐下来,一脑门的汗,汗水滴进了眼睛里,火辣辣地刺痛。
我想给我哥打个电话,在书包里找到手机,抖着手拨号,可是一直没有办法接通。
我的门,我门关好了没有??不能让那些家伙进来,千万不能!
我又连滚带爬地跑到塔底,神经质地检查大门,一遍又一遍,又搬了几十袋猫砂和复合土堆在门口,把整个门前堵得严严实实的。
我的手脚一直在疯狂颤抖,又酸又痛。
等堆完了缓冲带,我慢慢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么做其实没有必要,根本没有人能击破这扇巨沉无比的铁门,也没有人能撞开这厚实无比的巨石基座。
即便是丧尸也不能。它们再可怖,终究是肉体凡胎。
我擦了一把汗,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了满脸的眼泪和鼻涕。在昏暗的塔里,空气不是很好,我有点喘不上来气,向后退了两步,绊倒了顺势坐在台阶上。
我抱着膝盖,靠着冷冰冰的石墙,感觉心里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也在这一天死去了。
在地上坐了很久,哭了一大场,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感觉光线开始变得更加昏暗,依稀听到猫在高处叫了好几声,有点急的腔调。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我慢慢回过神来,想到希望可能是饿了。这一天,我还没喂过它呢,自己也没吃饭,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
在某个置物间里找了找,我把希望的猫砂盆翻了出来,装满猫砂,一手端盆,一手提猫粮,慢慢爬回了塔顶。
希望好像是知道我不想让它去下面的储备间胡闹,又或者是它怕黑,所以就站在塔中的铁门槛上,歪着脑袋看着我,也不往下走一步,只是很温柔地喵了一声。
我这才发现小黑猫也不是全黑的,至少眼睛是绿莹莹的颜色。
撸了希望两把,我把门关好,猫砂盆和猫粮碗就放在了门边的一个小平台上;想了想,又找了个闲置的小塑料碗,给它倒了半碗清水。
做完这些,我回了卧室。翻出来一盒夹心巧克力,没滋没味地嚼了几块,又喝了半盒牛奶。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心里隐隐约约是知道自己可能要生病了。赶紧裹了一条薄毯子去床上躺着,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在自言自语的絮絮叨叨中,我又慢慢睡着了。
半夜突然觉得非常痛苦,肠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人还没醒,我已经本能地偏头趴在床边上哇哇吐了出来。身上还是忽冷忽热的,肚子里的东西全吐空了,最后胃部还在不断抽搐,却只能吐出一点点苦水。
希望惊恐地缩在远处哈我,我看了它一眼,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脑子里最后想的是:完了完了,我要是死了,猫会不会吃我的尸体啊……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我被阳光给晃醒了,艰难地睁眼,全身依然又酸又疼,头也疼,基本没有力气。有阳光从东边的小玻璃窗洒进来,热乎乎地落在床头,照得整个房间温暖明亮。
一扭头,黑猫蜷缩在我的颈窝里,瞪着一双绿眼睛,正在一声不响地仔细观察我。
看到这幅情景,我突然就觉得有点想笑:「希望啊,你这是在摸我的脉搏,看我死了没吧?」
猫什么也没说。我龇牙咧嘴地支起上半身,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放心吧,死不了。」
摸了两把猫头,我痛苦地拖着酸痛的腿下床。我感觉好一些了,还挺饿的,得赶紧搞点吃的才行。
圆形卧室里有一张床,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还有置物架啥的,摆满了我的各种杂物、书籍和没来得及整理的短期保存食物。靠近通往观景台小门的地方,放了张奇长的木桌,还有两把椅子。我把长桌规划了一下,一半用来做饭,一半用来看书学习。
这种时候了都不忘学习,不愧是我。
我挣扎着坐在长桌边,一边自嘲地想些有的没的,一边点起小火油炉子,准备煮点汤面来吃。开了个小盒的午餐肉,又切了两棵小葱花,汤煮开了下面,煮得烂烂的,最后滴上酱油和香油。虽然还是没有太多胃口,但还是吸溜吸溜地吃完了。
汤也趁热喝完了,出了一头大汗。
黑猫悄无声息地溜过来,在我脚边蹭来蹭去。我把它抓起来,抱在怀里,心里却在想城里的情况。
说实话,我有点不敢去看。
这场病,有这两天累狠了的原因,加上一直敷衍着吃喝休息,精神高度紧张。但是除了这些,又何尝不是被吓着了?我只是个身体素质一般般的人罢了。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差一点,小胳膊细腿的,国外这些大高个随便一扒拉我就得摔。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看太刺激人的东西。
吃完饭,我把太阳能电池板拿出来,铺设到了顶层的观景台上,让阳光发挥作用,给充电宝依次开始充电。
然后找了个披肩裹着头,防止被风吹坏我刚好一点的脑袋,就这样躺在吊床上晒起了太阳。希望也跑出来了,蜷缩在一旁的藤椅上,晒着晒着就睡着了,打起了小呼噜。
我没有去管城市里变成什么样了,而是对着大海,看着碧蓝的地平线。天上有云朵慢悠悠地漂浮着,甚至时不时有海鸟叽呱叫着飞过去,海浪声随着风吹送过来。
如果不是这个时间,此情此景,算得上美不胜收了。我就在吊床上摇摇晃晃了很久很久。前方是天堂,后面是地狱,我这个塔顶,竟然是这座城市最后的人间。不得不说,还真挺黑色幽默的。
5
在过了三四天睡觉-吃饭-撸猫-晒太阳这样的生活后,我基本已经痊愈了。不仅病好了,感觉心理上也有了一些变化,真正接受了丧尸屠城的事实。
望远镜放在露台上,我怕风雨侵蚀它,这玩意儿可没有备用的。我把望远镜搬到了卧室的窗口前,并且布置了一个藤椅,上面放了软垫和小靠枕,还有一条薄毯子,旁边放了个小矮桌,放点茶水点心啥的,准备把这里作为一个长期的观察点,用来记录城里丧尸的变化过程。
找了个厚厚的本子作为观测本用,取名为「白晶灯塔观测手札:末日感染」,端端正正的在扉页写上名称,我把之前的记录先写上去:
2033 年 11 月 4 日,本地丧尸病毒爆发;
感染源:外地车辆及车内人员;
具体情况:车内人员发病失控撞击加油站,造成巨大爆炸、火灾。警方救援时发现感染者,被其咬伤后发病,进一步传播给其他警员。
结论:病毒通过感染者体液传播(唾液、血液),潜伏期在五分钟以内。发病症状为:抽搐、剧烈抖动、躯体极度弯折、狂躁、失智、攻击性剧增,对人类(生物活体)有强烈捕食欲望。
解决途径:暂无。
……
这些天闲暇下来,加上身体慢慢好起来了,我就想把菜给种上。病后真的没有太多力气,单单是把种菜用的超级复合土搬上顶层,就花了整整三天。
买的是梅尔混合土,家用小菜园专用的超级土壤,据说这个土种菜,就不用怎么施肥了。感谢科技进步,我是真的不想用粑粑给菜施肥……那样我的房间估计也没法住人了,生活质量将大幅下降。
计划是在小花盆里面种菜,因为不种什么大型蔬果植株,普通的小蔬菜,单只小花盆是可以种出来的——花盆是充足的,我大大小小的买了有三四十个。
首先是育苗。我选了四个比较大的花盆出来,先装满了梅尔土,分别种了辣椒、番茄、樱桃小萝卜和上海青。想了想,又选了四个花盆,种了罗勒、迷迭香、柠檬草和薄荷。给这八个育苗盆浇了水,放置到了阳光充足的地方。
好好呵护一段时间,等它们长成了,我就有新鲜的蔬菜和香草可以吃啦。想着松子罗勒酱意面的味道,我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哈喇子。
考虑可能出现极端天气,风雨是完全可以打击到我的露台的。这些娇嫩的蔬菜和香草类植株,根本顶不住狂风暴雨,到时候甚至会把珍贵的土壤冲得到处都是。
我得提前做好紧急预案。如果出现极端天气,只能把菜盆往下面一层转移了。我准备做几个菜架子,用上了之前采购的木板。一直忙活到晚上七点多,成品虽然不太精致,但胜在牢固,为了转移的时候有更高安全性,我还给架子的四周加了小木条做围栏,防止花盆滑落出去。放上八个花盆拎起来试了试,我可以两只手端着跑,没有太大问题。
把碎木条和木屑扫了扫集中起来,这些不能浪费了,可以用来烧炉子,想到炉子和热乎乎的烟火气,我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开了一袋腊肠,淘了一小碗香米,又捡了个咸鸭蛋,开了个豌豆玉米粒罐头,我给自己做了个腊肠咸蛋黄焖豌豆的煲仔饭。香得黑猫在旁边急切地嗷嗷叫,都叫出颤音来了。
吃完了煲仔饭,又喝了一大杯加蜂蜜的牛奶,我心满意足地瘫倒在了大床上。
……
入夜了,我倒了一杯果子露,兑上少量红酒,喝着甜甜的果酒,把眼睛凑到了望远镜前面。虽然是晚上,但是城市里还是有电的,不算黑。我知道这种电力维持不了太久,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突然,我意识到一个问题。
当城市里的电力用完了,晚上的时候,方圆几十公里可就没有光了。我这个灯塔里,晚上要是点着那么多蜡烛,有亮光,会不会吸引丧尸、或者是有心人来?想到这里,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是跳起来,扑到几个凹台前面,几口吹灭了蜡烛。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丧尸确实是有趋光性和趋声性的。
这段时间,我每天都会在望远镜前面观察一段时间,分别在早中晚各安排固定的时间段去看。丧尸看得多了,其实最近胃口都不是很好。这天,我突然超想喝奶茶,就把之前买的红茶给翻了出来,拿了一点砂糖,又打开一盒牛奶。
用火油炉子烧热了小锅,把砂糖和茶叶放下去翻炒,炒得香气四溢的时候,加入牛奶煮。煮开后把茶叶过滤掉,装杯就能热乎乎地捧着喝了。自我感觉这次奶茶制作的手艺很棒,比外面买的更加原汁原味。
喝着奶茶,吃着薯片,我又来观察丧尸了。
根据近几天的研究,我发现丧尸的眼睛似乎都不太好,基本上都是覆盖着一层白翳,可以说是很狰狞。估计这种眼珠子差不多是等于瞎了,只对光源有敏感。所以每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就能看见大群的丧尸就像朝圣一样的,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起摇头晃脑…跟中邪似的,场景确实相当的诡异吓人。
但是,当太阳越升越高,它们又有些畏惧毒辣的阳光。我猜测是因为丧尸的身体在腐烂,强光会让它们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
另外,它们对声音和震动非常、非常敏感。我亲眼看到一只鼹鼠,从丧尸的身边跑过,几只丧尸一起扑了上去,瞬间撕咬得渣渣都不剩。
越是新鲜转化的丧尸,行动就越是迅速,甚至称得上是恐怖。我估计,新转化的丧尸比健康的普通人速度要快 1-2 倍,一对上基本就是个死。
在转化了一周以后,丧尸的躯体就会开始逐渐腐烂,恶化,就比如现在,城里的很多丧尸的行动已经开始缓慢下来,反应、速度和一个普通人类差不多。
也许,按照这个速度,不用一年,这些丧尸就会自己腐烂殆尽,我也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这几天在观察之余,我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除了这些情况,我还发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丧尸好像是不拉屎的。
没错,这一点竟然没有人想过。虽然丧尸还在行动,但是控制它们行为的脑部神经,应该和之前是正常人类时不一样了,丧尸似乎只有基本的进食欲望。而且,它们的腐烂,好像是从内脏开始的…每一只丧尸在疯狂撕咬了人类的肉体之后,是消化不了的。
根据我的观察,我发现很多丧尸开始出现巨人观的状态……城市里逐渐出现了很多臃肿的、流淌着恶心液体的丧尸群。还有少部分,腹部已经开始炸裂开……呕……对不起,我已经吐了好几次了。这几天都有点吃不下饭,这就是我最近胃口不好的根本原因。
算一算日子,距离第一天丧尸病毒爆发,已经过去了十天左右。
如果城市里面有幸存者,他们家里的食物应该是吃得差不多了。所以,我观察到了两次幸存者出没的场景。
第一次是个小姑娘,非常瘦小,从一幢房子的地下室里钻出来。她谨慎地把地下室的窗户推开,然后像一只灵活的小猴子,蹑手蹑脚地爬出来,后面有一个更小的孩子,先是露出脑袋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缩回去,把窗户关上了。
小姑娘贴着墙根快速移动,在离她不远处一个路口,就有两三只游离的丧尸,她还在前进,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小姑娘非常迅速地钻进了旁边一栋房子里,竟然没有惊动路口的那几只东西。我能透过窗户玻璃隐隐绰绰地看到,小姑娘在房子里寻找食物,她似乎收获不错。很快就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出来了,顺着原路返回了那个地下室。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那真是个相当厉害的女孩子。放松下来后,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发现自己的鼻尖都吓出汗了。
第二次观察到幸存者,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小心翼翼地从一栋楼里面出来。男的好像有点军人的背景,身上穿的衣服和装备都是很专业的;女的穿着一条白色的裤子,还有一件粉红色的卫衣,是个年轻靓丽的样子。他们爬的是那种老式的、维修外墙用的梯子,这点是很聪明的,所以没有引起楼里丧尸群的注意,非常安全地抵达地面。
那个女子可能是太紧张了,在跳到地上的时候扭了一下。
我看到她瞬间就惊慌起来,整个人吓得脸都变形了,可能下一秒就会痛哭出声。两人可能是一对夫妻、或者是一对情侣,男人反应很快,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不断在耳朵边和她说着什么。
很幸运,那附近暂时没有丧尸,所以两人顺利地开始下一步。
看了一会儿,我确定这两人是准备开车离开城市。男的扶着女的,轻手轻脚地开始找车。那个女的可能是又害怕又疼,基本上都走不动路,男人几乎是架着她在走。找到了车辆,也是先让女的上去。
问题就出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想到,车下面趴着一个丧尸。冷不丁伸出来一只手,男的就被抓住了脚。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机会安全脱离的,因为男的穿了作战靴,丧尸的手只是抓住了他的脚踝,我估计很大可能并没有伤到皮肉。
下面的骚操作就让人看不懂了。
丧尸的力气肯定是死大死大的,竟然硬生生把人扯翻了,不过丧尸暂时还是咬不到人,估计是卡在了车底出不来。男的在奋力挣扎,眼看就要脱困,这时,让人意想不到的——那个穿着粉色卫衣的女人,却一把关上了车门,用力倒车、提档,跑了。
这么大的动静,周围的丧尸马上就被吸引了过来,男人毫无疑问地被尸群给淹没了。
我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忘恩负义,我竟然发现,那个女的,好像是开车朝着我这边来的???
大姐你认不认识路啊我靠,这座灯塔后面不远处就是入海的悬崖,又没有离开这座城市的路,你跑这边来干嘛?!汽车的噪音把沿途的散尸都被吸引了出来,顺着车行驶的路线,慢慢汇聚在一起,变成尸群,似乎有跟着那辆车往灯塔行进的趋势。
这下,恐怕是真的不妙了……
6
紧盯着那个女人的车看了一会儿,我已经确定她就是奔着灯塔来的了。
城里到白晶灯塔,需要穿越一片郊区地带,主要是零散的居民社区、小树丛和绿化带,再进入一大片树林,当时爆炸的加油站就在这片森林和郊区的边缘。穿过森林,会到达峡谷和铁索桥,然后要在山谷底部蜿蜒两圈,绕过又一片规模中等的森林,穿出来在相对平坦的地带行驶十多分钟,才能到灯塔下面。
地势还是相对复杂的,白晶灯塔在山岗上,和下面的城区海拔落差有几百米,我基本上能观察到这个女人一路上的状况。
她车后面确实跟着一批丧尸,只不过她的车速挺快,估计人已经在崩溃边缘,有点像在夺命狂奔了。丧尸根本追不上汽车,绝大部分很快失去了方向感。
但是丧尸有个习性,一旦形成了聚集,数量就会越来越多,和蚁群似的。因为这个女人的行为,一批丧尸已经聚在了一起,保守估计有一百多只,它们暂时没有目标,但是不排除会往峡谷方向移动。
真是个麻烦精。我咬着牙,一眼不错地紧紧盯着那辆飞驰的汽车。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的心理素质好像真的不咋地,因为不断看到丧尸,她应该是被吓坏了,竟然越开越快,甚至还把喇叭按得震天响,一路上堪称鬼哭狼嚎…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已经能清晰听到她制造的噪音了。
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自私自利地坑死了自己的伙伴,还是一看就非常靠谱的那种重要伙伴,现在还在这儿玩什么崩溃疯狂的戏码?
找死呢吧。
说实话,我有点想……弄死她。
主要是怕她把丧尸群引过来。凶残的念头一冒出来,就怎么也压制不住了。我立马跳起来,翻箱倒柜地找我的挎包,那天买的某件重要武器,就在包里。
银亮的,冷冰冰的,压手。
装了弹夹,试着瞄准了一下,手感还是非常好的,当时店老板跟我说的是,射程在 80-120 米左右。我咬了下手指,感受了下外面的风向,正是有利于我的。
那个女人已经进了加油站附近的森林,离峡谷最多还有五分钟。我不能让她这样开着车惊天动地地穿过铁索桥,否则后患无穷。
灯塔离桥的距离,如果顺着车道走,是要绕行的,要开很久,但是如果算直线距离,加上风的助力,我不一定完全没有机会。
会不会把丧尸群引过来?我一手扣着小银,一手托着它的手柄,摩挲着寒冷的金属,默默思考着。
非常有可能。
但是,相比起就干脆利落的一声响,那女人一路疯狂哭叫鸣笛,明显是她把丧尸群引过来的几率更大。
真是个神经病。我忍不住祖安了她一下。
我虽然不是什么心软的人,但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如果干掉这个蠢货,以后哥哥把我接回去了,我会因为手上有血难过吗?也许会吧,但是我不会后悔。我不采取措施,这个女人可能就会害死我,就像害死她的那个伙伴一样。
我决定好了。
直接上到露台上,稳稳地单腿蹲跪下来,把手撑在老木头制成的围栏空隙间,开始盯着铁索桥附近。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一点不慌了,连手都没有抖一下。
哥哥当年带我去上了死贵的射击训练,还考了持枪证。主要是担心在国外,会遇到什么极端的变故,到时就会需要这些东西,足够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不就用上了嘛。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接触起,我一摸到这些小家伙,脑子就会变得非常亢奋,相较于平时,整个人的状态都会很凶,射击的成绩也一直很不错,甚至在移动靶上也表现良好。
哥哥说我如果不是生在红旗下,又好好念书到了研究生,假如是从小落在某些混乱的国家,那么很可能就是个天生的杀手。
我看到车了。
停止胡思乱想,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轰」的一声大响,在要跨过铁索桥的最后一段路,伴随着喇叭声,那辆车翻了。几乎是飞了出去,还就地滚了几次,最后撞断了钢索,带着烟撞进了峡谷中。如果我没记错,下面是一条险滩密集的大河。
车翻了,不是我弄的,我还没撤开保险呢。
她自己开疯了翻下去的。
更好!省了我的事,手上不沾腥,以后还是可以敞敞亮亮地做人。我心情挺不错地回卧室里去了,继续凑在望远镜前面观察。
顺手又开了袋妙脆角,咔嚓咔嚓地嚼。
透过望远镜,看了下四周情况,暂时没有丧尸出现在附近,而峡谷里也没有出现黑烟或者爆炸,估计是整辆车都被水给淹没了,这一段堤岸遮住了视线,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死了没有。
大概率是死了。
远处城里和城郊,都没有形成更大的丧尸群,之前那个百来只的小群体,正在朝着附近零散的社区移动,零散的丧尸在森林里游荡。
危机暂时解除了。我开心地大笑三声,搂着希望亲了好几口。悠闲地把妙脆角吃完了,想着晚上煮个火锅庆祝一下吧。
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我准备休息一下,虚度两个小时的时间,然后再弄点好吃的。然而,就在我哼着歌,抱着希望在露台上吹风看海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塔底传来了呼救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慢慢从吊床上下来,也没有穿鞋,就站在原地仔细听那个声音。
非常凄厉的呼喊:「有人吗?有人在吗?救救我!救命啊……开门啊,求求你了,开门让我进去!救救我啊混蛋!快开门啊!」
伴随着痛哭。
是那个女人,我很确定,她没有死,还从河里爬起来了。还真是……命硬啊。
多少有点无语。我光着脚站在微凉的地板上,沉默地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希望可能觉得我这样有点奇怪,抬起头来看着我喵了一声。我摸了下猫头,抱着它回到卧室,暂时把它关进了笼子里,上面盖了件衣服。
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担心它害怕,先拘起来安全一点。
我找了个小镜子,重新回到露台上,那个女人还在撕心裂肺地哭喊:「求求你了,让我进去吧,我什么都愿意做……求你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动,轻轻地把小镜子伸出去外部观察下面的情况。我不敢露出头,因为怕她给我来一下冷的。
镜子里照出来,她头发湿淋淋的,肩膀上应该是受伤了,有个口子,血淌得上半身都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把那件奇丑无比的粉红色卫衣脱掉了,只穿着一件吊带的背心。
倒是胸围傲人……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会儿,发现她好像在故意勾引我——或者说,故意勾引这个灯塔里的主人。证据就是,她一边嚎一边把吊带拉下去了一点。
叹了口气,我把镜子收了回来。看来她注定要白费心思了,我对脑残还会下黑手的女人没有丝毫兴趣,她胸再大也不行。
我只怕她把丧尸引过来,这娘们太能嚎了。
而且我很好奇,她怎么就奔我来了呢?她怎么知道塔里有人呢?
防止有其他隐患,我决定去问个清楚。
7
再次确定了一下希望在窝里面乖乖呆着,我又用镜子照了一次塔底的女人,基本可以看出来她身上没有能够穿透铁门的武器。我把小银别在后裤腰上,捏着一叠纸片和一支笔下去了。
没有穿鞋,悄无声息地到了底部。
女人在外面疯狂拍门、哭闹,但是声音传进塔里就显得很沉闷,铁门太厚了,隔音也是很厉害。
真是执着啊,她已经在门口嚎了十几分钟了。没想到受伤的人也能那么精力充沛。
我站在台阶上听了一会儿,发现她来来去去就那几句话:救救我,把门打开,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混蛋。
啧,怎么还骂人呢。
我抽出一张纸条,写下了第一句话:你是谁?
走上前,从门下面的细缝塞出去。女人明显注意到了纸条,我听到她喜极而泣地哽咽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叫肯丽,我是城里来的,我认识的人都被丧尸杀光了,我也受了伤……不,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被咬伤,我是出了车祸,我的肩膀和脚都受伤了,求你救救我吧!」
肯丽,还真是人如其名,坑得很呐。
我再次写了个纸条:「你知道我是谁吗?」塞出去。
肯丽停顿了一下,才说:「我不认识你,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呵!那你真是误会我了呢,小姐。我心里冷笑了一下,又写了第三张纸条:「再说谎,你就走吧。」
肯丽急了:「我真的不认识你啊!是尼克…尼克要来找你的。尼克是我的男朋友……他,他已经被丧尸给……呜呜呜为了保护我……」
要不是从头到尾旁观了你的行为,还真是看不穿你这奥斯卡影后级别的演技。我无声地笑了一下,干脆席地而坐,盘起了腿,准备和这位肯丽好好聊聊天。
毕竟,这些天我一个人呆着也很无聊啊。
纸条 4:「尼克为什么会想来找我?他认识我吗?」
肯丽:「尼克是个退役军人……他说,我们必须要到白晶灯塔来,这里是最安全的,因为远离城市。尼克最近一直在观察灯塔,他晚上经常看到这里有灯光,所以……知道有人在。」
原来如此!我之前还真是担心对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那个尼克被门外的肯丽给坑死了,不然,那样一个老兵,绝对非常难应付。
纸条 5:「还有其他人吗?」
肯丽:「没有了!我们是从柏林过来的,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朋友,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纸条 6:「城里是什么情况?」
在白晶灯塔上,太平时期的信号都非常差,更不要说当下这种情况了,我已经断网很久了,根本不知道新闻和 zf 有什么动向。
肯丽:「整座城市……不,整个国家都已经完了,全完了,网上说,总统和国王已经撤离了这个国家。我们全都被放弃了。」
纸条 7:「军队呢?」
肯丽:「尼克说,军队里面也爆发了感染,很多人都已经变成了丧尸,情况非常糟糕,可能已经没有军队了。还有的地方爆发了动乱,zf 根本管不住他们……」
纸条 8:「现在还有安全区吗?」
肯丽:「有!东亚的一些国家是安全的,听说他们非常厉害,把丧尸拦在了国境线外面!有钱人都撤到那边去了。」
纸条 9:「现在还有交通方式可以跨国?」
肯丽:「我记得尼克说过,可以去找黑市头子,用黄金和他们交易,他们有可以离开的船,但是每个人的船票是十磅黄金。还有!军队也有船和飞机,但是没有人能搭上他们,不是吗?」
纸条 10:「你带物资来了吗?」
肯丽:「啊?我没有物资……我们的食物全部都吃完了,所以才冒险出来的,我已经饿了三天了。」
纸条 11:「我也没有食物了,你进来以后吃什么?」
这一次,肯丽没有说话了。
我们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良久,肯丽才声音嘶哑地说:「你能不能先让我进去?相信我,我会让你满意的……」
我突然明白了。如果尼克没有死,肯丽和尼克一起来到白晶灯塔,他们要是想办法合力进入了灯塔,我所有的东西就会变成他们的。而我要是没有食物,那么,我就是他们的食物。
我写了最后一张纸条:「把所有纸条塞回来,我考虑五分钟。」
这次,肯丽没有动静。我们大概都感知到了对方的意图,互相是不信任的。僵持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一下:「你不会给我开门的,对吗?」
我慢慢站了起来,轻轻地往后退了一步,当然,我不会让这个女人进来,但我也不希望把任何关于我的信息留在她身上。此人似乎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点,她看穿了我的心思。
看来是要不回那些纸条了。
我叹了口气,一步一步无声地往后退,退到了石阶上,然后转身离开了塔底。
回到了顶部的露台,我先是看了看远处的森林,不出所料,有几只丧尸正在慢慢地朝着白晶灯塔靠近过来——被肯丽的嚎叫引来的。
我下去和她笔谈之前就已经发现这些家伙正在穿越峡谷森林了,那直冲云霄的哭喊正式刺激了它们的凶性。
用镜子照着一看,肯丽还跪在门口,手撑在地上,似乎在等我塞新的纸条出去。
丧尸离她还有不到一百米。
越来越近。
突然,肯丽变得疯狂起来,她站起来哐哐哐地砸门,一边砸一边用肩膀撞,伴随着绝望的咒骂。这时丧尸离她不足五十米,听到如此大的动静,它们嘶吼起来,疯狂地摇头晃脑,开始狂奔。
她终于意识到了丧尸的存在,吓得瘫倒在地,带着哭腔惨叫一声。
丧尸更快速地扑了上去。
我收起镜子,绕着露台走了一圈细细数了下,四面八方围上来的丧尸,总共有七八只吧,好家伙,把这一大片的零散丧尸全给引出来了。
肯丽拼命锤了几下门,终于确定我是不会让她进塔了,她爬起来开始逃跑。
此时,最近的丧尸离她还有二十米左右。这几只丧尸已经不是最新鲜感染的那种了,行动和普通人差不多,甚至比普通人要笨拙一些。
肯丽扭伤了脚,跑起来跌跌撞撞的,所有两者的速度不分伯仲。我站在露台上,看着几只丧尸撵着她,一路朝着峡谷的方向去了。距离远了以后,我又回到了望远镜前面去观察。
在河流下游的一处浅滩上,丧尸终于追上了精疲力尽的肯丽,一只咬了她的后背,一只咬了她的大腿。肯丽摔倒在地上,但是她还是在奋力挣扎。
她冲进了河水里。
奇怪的事发生了,丧尸停在了河岸上,没有跟着下水。肯丽湿漉漉地坐在浅水里,几只丧尸就等在岸边,不肯往水里迈一步。
我心里一动:丧尸怕水。
很快,水里的肯丽就发生了变异。她在浅滩上疯狂抖动、弯折、嘶吼,很快就完全变成了丧尸。她没有像其他刚刚变异的丧尸一样亢奋地狂奔,四处掠食,而是在浅水里蠕动着,不停地抽搐。
其他丧尸没有感受到活物,开始慢慢离开河岸,往远处游荡去了。
肯丽还在浅滩里蠕动着,就是没有办法自己脱离水域,像一条巨大的,搁浅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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