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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染佞臣

所属系列:乱红飞过:谁家年少足风流

春染佞臣

乱红飞过:谁家年少足风流

「我只是个太监,我能怎么办?!」

中了药的花魁媚眼如丝地勾搭我:「太监又如何?奴听闻太监会的花样更多。」

可……我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太监啊!

我真不会什么花样,还是用在一个男人身上!

1.

作为皇上的亲信太监总管,我承认,给我送美女、美男的人绝不在少数,能拒的我都拒了,实在拒不了的,我就收下养在宅子里。

那些人都觉得被太监碰晦气得很,没事儿可不敢往我跟前凑,我也乐见其成。

毕竟我是女儿身,和任何人亲近都有被发现的风险。

可人算不如天算。

那日,云阳王和皇上喝酒喝了个痛快,是我一路送他出了宫。

他都要攮沟里了,嘴还在一直叭叭:「有幸啊,你为皇兄鞠躬尽瘁,本王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么多年了,你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真是叫人嗝——

「没事儿啊,本王把燕回送你,他最会哄人,你记得好好待他!」

燕回,那不是前些日子他花千金赎回来的花魁吗?

「王爷使不得……」

云阳王说完连滚带爬进了马车,绝尘而去。

我张着嘴愣在原地,现在只能祈祷他醒酒以后把这事儿忘了。

第二天,我休沐回了安宅,管家急吼吼地过来禀报,说云阳王送的人已经到了。

我一个头两个大,算了,退也退不得,只能像之前一样养到后院了,也不知道我这宅子还能再盛下几个人。

「老规矩,问问喜好,分个屋子——」

「不是!」管家急得跺脚,「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莫名其妙地跟着管家来到我的房间,看到了榻上脸色潮红的美男子。

「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这人得了急病?可千万别死我宅子里啊!

管家同我耳语:「公公,这位燕公子是被喂了药送来的!」

「啊?!」我目瞪口呆。

「那些人还说,这药无解,如果不……就会爆体而亡。」管家指了指床下的木箱,「东西也一并送来了,您看着办吧,老奴告退!」

说完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甚至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我:「……」

我觉得自己被「逼良为娼」了。

燕回撑着身子坐起来,声音带着勾人的沙哑:「求公公救奴一命。」

我连连后退,「我是个太监啊,我能怎么办?!要不我帮你找个人吧,你要男的还是女的?」

燕回从榻上下来,一步一步走进我,「奴只要公公。」

他轻轻抱住我,体温高得吓人。

我哪见过这架势,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还在我耳边哄诱:「公公试试?」

我脸色爆红,推开他猛地冲出门去。

管家见状赶忙问道:「您这么快就弄完了?」

我弄什么了?!

我抹了把脸,吩咐道:「你……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品好的,给他……给他送过去!」

我恨不得一头扎井里冷静一下。

过了片刻,管家又来了,表情很是为难,「燕公子不让人碰,说只要公公您,若是被他人碰了,他宁可自尽!」

我:「……」

这是胁迫!

「公公,他一片痴心,要不您……您就从了他?」

我气急败坏地回了房,「你若不愿,那便去死!」

燕回如今呼吸都不正常了,「那奴便去死好了。」

我甩袖离开。

没走出两步路,我又咬着牙回了房间,关上门。

燕回露出一个艳丽动人的笑来,「奴就知道,公公会心疼奴。」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叹了口气,只能认了。

2.

一个时辰后。

我站在原地怀疑人生,再看看榻上昏过去的燕回。

「哎呦,公公,我的亲娘哎,您做什么想不开把这白绫拿出来啊?!」管家进门被吓得一个激灵,扑到地上顺势抱住我的腿。

我嘴里念念有词:「我也没想到啊……想我安家书香门第,世代高风高节,怎么出了我这么个无耻之徒?难道是我太监当久了,人也扭曲了?!」

我悲从中来,拉着白绫就要往脖子上套,「我怎么对得起我安家的列祖列宗啊!」

管家哭得比我还凶,「到底怎么了您和老奴说啊,您要是出了事儿,我老于家列祖列宗也跟着玩完了!」

我被管家劝了下来,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管家:「什么!哎呦,公公您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啊!」

我臊得脸红脖子粗,「我是问你之后怎么办,不是让你来给我鼓掌叫好的!」

「这个简单啊。」管家笑眯眯地说:「您这么满意燕公子,就安排个近些的住处,日后伺候也方便些。」

「什么伺候不伺候的,不要乱说!」我想了想,说道:「那就让他去夏院吧。」

「奴要和公公住一起。」燕回不知何时醒了,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我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行。」

「那奴住偏房,奴只想和公公离得近些。」他说得恳切,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深情。

我愣是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到嘴边的话转了一个弯:「偏房不行……住春院吧,离我这儿也就几步路。老于,你领他过去,安排妥帖些,再找个郎中给他瞧瞧,别伤及根本。」

管家咧着嘴,笑得那叫一个荡漾,「哎,老奴这就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我心累地坐在椅子上,后知后觉地想到,云阳王为什么会一掷千金赎南风馆的头牌?我没听说他有这方面的癖好。

我只能暗中打探一番,有什么消息也好及时向皇上禀报。

第二日,我进宫当值,遇见了过来蹭吃蹭喝的云阳王。

他见着我猛地一拍脑门,把我拉到门口,懊恼地说:「本王弄错了!」

「什么?」

「本王府里头有两个燕回,一个是本王的舞姬,飞燕舞跳得那叫一个绝;一个是前些日子赎回来的花魁,本王是想把舞姬送你,花魁送长姐来着,底下的人粗心大意,送岔了!」

我:「……」您可真会雨露均沾。

我头疼地按了按额角,「那您送就送了,喂药作甚?万一闹出人命,可不是儿戏。」

云阳王还委屈上了,「我长姐玩得野那是出了名的,京城里有点姿色的公子哥都不敢在外晃荡,怕被她掳进公主府去。

「还有你,你是太监啊,谁家姑娘听说要跟太监能高高兴兴的?不寻死就不错了。

「我为了让你们开心,我煞费苦心啊我!」

我心累至极,「您就没想过不费这苦心吗?」

云阳王明显没往心里去,「虽然我弄错了,但结果是好的呀,我看你们都挺满意,这样本王也稍稍过意得去了。」

说完他哼着歌进门了,我还能听到他在里面喊:「哥,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啊?!」

木已成舟,此燕回和彼燕回,哪个都一样。

3.

三日后,管家差人递话过来,说让我有空回家一趟。

后院失火,他拦不住了。

我脑瓜子嗡嗡作响,趁着今晚不当值,快马加鞭赶了回去。

我进了家门直奔后院,正遇上在原地打转的管家。

我快步上前,问:「火势如何?灭火了吗?可有人受伤?!」

管家见我跟见了救星一样,拉着我的手就往秋院走,「不是这个火,是那个火!」

「啊?」被他一路拉着到了秋院,我才知道是什么火。

燕回被几人围在中间,那些人明显要对他动手。

我大惊,「都干什么呢?!」

所有人都忙不迭地跪下。

燕回膝行几步到我身前,抓着我的衣摆,仰头看我,眼里亮晶晶的,全是将落不落的泪水。

我赶忙把他扶起来,「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奴不过就是闲逛时误入了秋院,这院里的公子们就对奴恶语相向,奴反驳了几句,他们便要对奴动手。」燕回不卑不亢地说。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本来的声音,不似被下了药时的低沉勾人,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清亮,听管家说他只有二十岁。

「他们骂你什么了?」我放缓了声音。

燕回摇摇头,「他们骂奴什么奴都认了,可他们怎么能羞辱贬低公公!」

「公公待他们那么好,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苛待了?可他们忘恩负义,说公公……」他话到此处有些哽咽,「奴说不出口。」

我算是明白了,这帮狗东西,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他们还觉得自己被公公养着,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老于,找人把他们绑好,谁送来的就给谁送回去,你知道该怎么说。」

管家连连答应:「老奴明白。来人,都给绑了,既然不愿意在咱们安府过好日子,我到看看你们老主家能不能留你们一条命!」

其余的不用我操心,我牵着燕回的手回了春院。

「还不开心吗?」说实话,只有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看到他那张脸,我就能想起之前做过的龌龊事,只能随口找个话。

燕回笑着摇摇头,「公公愿意相信奴,奴很开心。」

他说罢就亲了上来,我第一反应是推开他,可只是愣了一瞬,而后便抬手扣住了他的后颈。

一吻结束,我开始怀疑自己刚才被夺舍了。

燕回的嘴唇被亲得红嘟嘟水亮亮的,我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别过了头。

然后脖子扭了。

我:「……」我到底是有多心虚啊!

「公公?」燕回凑近我,伸手抚上我的脖颈。

这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我无奈地说:「你帮我找管家,叫他请个大夫来。」

燕回凑近我,吐气如兰:「不用大夫,奴也会正骨,但奴帮公公治好的话,公公得答应奴,今晚在春院陪奴一起。」

我捂着脖子,蹭地站起来,「我不用你治,你别过来啊!」

燕回急急上前两步,「这是为何啊?」

我吓得赶紧往门外边退,一个没注意,坐了个屁股墩。

我木着脸坐在地上,「来吧,你治吧。」

燕回扑哧一笑,打横将我抱起,「给您治,公公不用留宿春院,多陪陪奴就够了。」

4.

我灵活地转动着脖子,燕回这手法真利落。

「现在进南风馆的还得学会正骨了?」我不解他一个花魁怎么会有这个手艺。

他只是笑笑,转身从床底拖出来一个木箱。

我看着有点眼熟。

他捧着木箱过来,我差点一口气厥过去。

这不就是那天连着他一起送来的东西吗?!

「我不是让管家把它扔了吗?」这木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奴把它要过来了,这些东西可不能少。」

我被他往手里塞了根玉,顿时如坐针毡,不敢说话。

「公公,您别愣着了。」他恍然大悟,「难道您想在椅子上……」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小年纪这些不害臊的话怎么张口就来?!

燕回咯咯笑着,顺从地由着我将他拉到榻上。

我看着眼前温顺的人,抬手轻抚上他的脸,换来一阵轻蹭。

我心下有点儿痒,难道是我寡了二十八年,一朝尝了鲜,食髓知味?

不然这手它怎么不听使唤,开始往人身上乱摸呢?!

我眼神飘忽,还在嘴硬:「其实我也没想干什么,我虽然是个孤寡的中年太监,但我绝对不会再做有辱安家门楣的事儿了!」

燕回直起上半身,双手环住我的脖子,在我唇上轻啄了下。

他压低了声音,笑意中带着让我茫然的宠溺和包容,「是奴勾引公公的,奴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如今。」

既然他都承认是他先勾引我的,那我怎么能不随了他的意呢?毕竟我这个中年太监可是很会体贴人的。

……

管家在门口等我,见了我就夸:「公公,您今夜容光焕发啊。」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矜持地点了下头,「嗯,这么晚了,还有何事?」

管家跟在我身边,支支吾吾地说:「今天下午的事,有点儿蹊跷。」

我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燕公子确实动手了,那几个人受的都是内伤,没点功夫做不到的,再有就是老奴也听下人们多嘴了几句,先出言嘲讽的似乎是燕公子。」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想也不想,说:「抛开事实不谈,燕回长了一张不会说谎的脸。他又这么喜欢我,没了我就要死要活……」

我老脸一红,又想起他在榻上的那些荤话,「这样吧,以后燕回的吃穿用度都按我的标准来!」

管家:「哎,您说得是,燕公子这么单纯的人,肯定是被冤枉的。」

燕回有小心思我自然知晓,不过现在还得再观望一番。

如若他有不轨之心,我必杀之。

5.

日子还算平稳地过了几天,如今夜里不当值我就回家睡一宿,第二天赶早回宫,伺候皇上上朝。

在御书房批着奏折的皇上,三不五时就要看我一眼,我被看得莫名其妙。

我最终开口问道:「皇上,奴才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孟奕辰等的就是我这句话。

他放下御笔,一副要和我促膝长谈的架势,「有幸啊,你是不是对谁上心了?」

我一板一眼地说:「皇上,专心公务。」

他倒不怪罪我的态度,只是逗趣般地说:「聊聊嘛,男的女的?」

「哈?」我不满地看着他,「您也把我当真太监了?」

孟奕辰摆摆手,「少冤枉朕,还不是前些日子皇姐宠上了一个舞女,你也是女子,朕这不就随口一问嘛。看你的反应肯定是个男子了,长得如何,年岁几何?」

我忍无可忍,「您不如直接去问云阳王殿下,长公主的舞女和奴才的花魁都是他送的,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孟奕辰瞬间哑了声,接着猛拍了下桌子,「他送的人这么合人心意的话,为什么不给朕送啊?他一天能过来蹭三顿饭,公主府的门他半月不登,他还是不是朕贴心的好弟弟了?!」

我:「……」你自己微服出访时网罗来的人,也不比你弟弟的少。

不过说归说,孟奕辰可开不了这个口。

他恢复如常,叹了口气,「有幸,既然你有了心上人,就好好过吧,这十二年你是怎么过的,朕都看在眼里,你也该好好歇歇了。」

当初安家满门抄斩,我是侥幸逃过一劫的阶下囚;他是高门出身,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郎。

如今他是九五之尊,我是他的大内总管。

我拼了命能争取的,也就这个位置了,「皇上终于要鸟尽弓藏了?」

「有幸,你上来一阵胡搅蛮缠,比朕后宫的妃子都难对付。」他不理我,批奏折去了。

就他这样的,见一个爱一个,活该被胡搅蛮缠。

还是燕回好啊,我竟然有点儿想他了,想回去看看他在干嘛。

说干就干,我找小印子接了我的班。

小印子有些担忧,「干爹,您身体不舒服?」

「嗯,我有些头疼,先回去了。」我谎话张口就来。

等到了家门口,我又觉得自己跟毛楞丫头一样,一把年纪还做出这么冲动的事,不觉有些好笑。

管家见我回来也挺吃惊。我问管家:「燕回呢?」

「大约是在小花园。」

我大步朝小花园走去,可老远就看到燕回与几名女子坐在一处,不知说了什么,他笑得开怀。

拦住了准备出声的管家,我保持着冷静,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6.

每一步都让我走出了万千思绪。

燕回就算跟了长公主,名声都比跟太监要好听些。

他是男子,怎会一直甘愿居于人下?

或许他也想同女人……

「你们看我得了公公宠爱,眼红了吧?这两天一个两个老往四季院门前转悠,愣是连公公的衣角都没碰到,是不是?」

嗯?什么情况?

「想和我抢公公,秋院那些人就是下场。你们是姑娘,我不好下手,识趣的自己请辞,公公也会多给些遣散费,不会为难你们。」

那女子还要再说什么,燕回啪的一声将桌子拍掉了一个角,「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旁人眼中的燕回,他强硬、恶劣、神情轻蔑。

可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我快步走上前去,燕回肉眼可见地蒙了一瞬,而后柔顺地靠到我身边,「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起了坏心,故意说道:「都聚在这里赏花啊,这桌子是怎么回事?」

那些我并不认识的女子开始说燕回的暴行。

我问燕回:「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燕回讨好地去拉我的手:「奴就是看不惯她们,她们以前恨不得离公公八丈远,现在知道得宠有好处了,便想来讨好公公,还觉得自己自降身段好委屈,奴太生气了……」

我故意刁难他,「原来如此,南风馆也教人徒手劈桌子?」

拉着我的手轻轻挠了挠我的掌心,燕回没什么底气地说:「不教这个。」

「那教什么?」我捉住他乱动的手。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将头埋在我的颈窝撒娇,「您不是知道吗。」

我轻轻捏着他的后颈,「好了,不准撒娇。老于,那些送来的人都遣散吧,养她们够久的了。」

燕回瞬间抬头,看我的眼神都亮晶晶的,「奴在南风馆还学了好些东西呢。」

说罢他拉着我就往房里跑。

我任由他带我去到房里,看着他兴致勃勃地从床底下搬箱子,我拉住了他的手,「今日不想。」

「为什么?您厌弃奴了?」他眼里全是震惊,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

「白日里能做的只有榻上事吗?」我拉着他出门,「走吧,今日我带你出去逛逛。」

燕回很高兴,他本就生得昳丽,一双桃花眼更是揽尽情爱欲孽,现下眼神清亮,像一汪泉水。这也让我确定,在我面前的他,不是最真实的他。

我同他商量:「去醉春楼怎么样?」

「都好,奴听公公的。」他抱着我自言自语:「真好,我终于还是回到你身边了。」

终于回到?我努力地翻寻着记忆,一时也没想起什么来。

如果他之前就认识我的话,那是多久之前,他知道我是女儿身吗?

我把他的脸捧到眼前,哄着他说:「你之前可是认识我?」

「嗯。」他垂下眼睫有些落寞,「可你不记得我了。」

现在逼问对我没好处,暂时按兵不动。

我笑呵呵地揉搓着他的脸:「这么难过啊,像小狗一样,那今日就不出门了。」

燕回的表情变得极为纠结,看得出他哪个都想要。

「逗你的。」我亲了他一口,「走吧,出门。」

7.

醉春楼的圆满席很有名,里面有十八道菜,全都是别处吃不到的佳肴。

两个人吃不免浪费,但我想让燕回尝尝。

因为外头风光正好,所以我们没有去雅间,而是选了阁楼靠窗的位置。

燕回因着要避嫌,不能和我坐一边而碎碎念:「咱们大兴世风开放,就算我和公子坐一起也没什么吧。」

「我想时时看着你的脸。」这种程度的话,我是张口就来的,毕竟我也是在宫闱深处闯荡了好几年的人。

燕回和我刚好相反,榻上要多放浪都可以,但如果只是听一句哄人的话,马上脸就变得红扑扑的,再不闹了。

等了一会儿,菜上齐了,这边还没动筷呢,就听那边传来一声爽朗的笑:「稀奇景儿,瞧瞧我今日碰见了谁!」

我叹了口气,起身行礼,「孟小姐。」

「我还当什么风把你从宫里刮出来了,原是为了会佳人啊。」长公主孟奕英,她两个弟弟加起来凑不出她一半豪爽。

我瞧着她身边站了个女子,生得明艳动人,身段婀娜,联想近日传闻,想必这就是那位同叫燕回的舞姬。

「孟小姐身边这位才真是绝色佳人。」恭维的话我自然张口就来。

「我听星弟说了之前的误会,阴差阳错反倒成了美事。」她上下打量着我的燕回,笑着说:「不介意添两副碗筷吧?」

话是这么问,哪有我介意的份儿,「自然。燕回,来这边坐。」

那女子也侧目看我,我这才想起,两个人都叫燕回,喊起来很是不便。

孟奕英同燕姑娘坐到了对面,她的眼神在我们俩之间转悠,而后把目光定在了燕回身上。

「有幸,要不要趁此机会换过来呀?」

我差点被一口水呛死。

长公主名声在外,可我没想到她能野到这种地步!

我正想拿话回了她,就见她身边的女子倏地留下两行清泪来。

我用余光看到燕回也在酝酿,但没她动作快。

「殿下若是不满奴家,自将奴家绑了丢进安府,何至于在公公面前羞辱一番。」

孟奕英当即将她抱入怀里,轻声哄道:「我就是想逗逗有幸,那话不是我本意,是我嘴快了,我道歉,小回不哭了。」

我面无表情地喝茶,心想嘴贱真活该啊。

燕回靠在我耳边小声问:「公公想把奴换了吗?」

我使劲儿捏他的脸,「非得找个由头哭一哭是吧?」

「您慢慢哄着,我们就先动筷了。」我招呼着燕回赶紧吃,把好吃的都吃光。

其实孟奕英知道我的身份,他们姐弟里只有云阳王孟奕星不知道此事。

也是当年我们谋事时他年纪尚小,而且以他的演技,没个两天就得露馅,这事儿便瞒他至今。

我曾和孟奕英说过,我更看好她做皇帝,她手腕雷霆,有勇有谋,比当今圣上多了一份肃杀气。

可她说此生只想逍遥着过,若是继承个太平盛世倒也罢了,但前朝留下的烂摊子,能把驴累死,她那倒霉弟弟比她适合当驴。

我无言以对。

那头孟奕英可算哄好了燕姑娘,吃上了饭。

8.

「有幸,你为孟家做得够多了,这十二年的殚精竭虑早就足够还恩了。」孟奕英叹了口气,说的话和孟奕辰的如出一辙。

我信任孟家姐弟,但不是全然的相信,我怕他们卸磨杀驴,如同前朝皇帝之于我的家族一般。

所以我不敢放手,至少在我有用的时候,他们不会动我。

「嗯,小姐说得有理,我会好好想想的。」我含糊过去。

「公子,啊——」燕回舀了一勺肉丸喂到我嘴边,「快张嘴啊,来,啊——」

他是察觉出我情绪不高了吗?

我从善如流地吃了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肉丸有些大,味道鲜美,我慢吞吞地嚼着,看孟奕英冲我使眼色。

我大概能猜到,她想问的是燕回知不知道我的女儿身,于是我轻轻摇了摇头。

她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着燕回,比起之前的玩味,多了几分赞赏。

她看我的时候,仿佛在说「人不可貌相」。

我:「……」我太会察言观色也是一种烦恼!

这顿饭还算圆满地吃完了。

临走前,孟奕英意味深长地说:「有幸,我有好东西送给你哦,期待一下吧。」

我不敢细想,我怕变下流。

我问燕回:「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燕回想了想,看表情应该是想到了一处,但他摇摇头,「没有,我都听公子的。」

其实上京也没什么好玩的,赌坊去不得,茶馆也无趣,听曲听书的话没什么交流价值……乏味的休沐生活,让我现在一个好去处都想不出来。

「公子,跟我来吧。」燕回虽然这么说了,但他似乎比我还纠结,「但是……我有些怕。」

「嗯?」我很不解。

他一咬牙,「算了,说都说了!」

他拉着我一路往北走,这条路我越走越熟悉,这是我无数次进出家门的路。

果然,是安府。

我没了笑意,戒备地盯着燕回,「你带来我这里做什么?」

如今府门上还有封条,燕回抱着我一个蹬步从院墙上翻了进去。

我所熟悉的一切都化为了眼前的荒景,头顶日头正烈,我却心如寒铁。

「苏苏姐姐。」燕回拉着我的手,声音发颤:「苏苏姐姐。」

苏苏……他叫的是我的本名安淮苏啊。

「你到底是……」恍惚间我忆起,年少时好像是有个小屁孩,很黏着我,唤我苏苏姐姐。

是谁来着?

「寻……燕?」名字说出口的瞬间,所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都清晰起来。

姜寻燕,是我父亲纳回的妾室带来的孩子。

她母亲红颜薄命,丈夫横死讨不回公道,自己带着孩子被邻里欺负,下雨那天被人推倒在路中央,让我父亲遇上了,于是接回家纳为妾室。

我并不讨厌他的母亲,那是个长相与性情都很温婉的女子,而且很明白自己的境地,只规规矩矩地待在院子里。

姜寻燕进府那会儿也就六岁,胆小懦弱,我的几个堂兄弟不至于欺负他,但十分看不上他,每当他鼓起勇气凑上去时,便无视他。

只有我会带他玩,教他识字读书,所以他一天到晚能喊八百遍苏苏姐姐。

9.

「可是,可是你……」我结巴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燕回闭了闭眼,痛苦悲切地说:「你救了我,你叫我走,我都听了,如今我终于有了保护你的能力,所以我回来了。」

大颗大颗的泪从他眼里滴落下来,「是我自私了,我想让你想起我,我不该带你来的,对不起……姐姐你别不要我。」

他真的是姜寻燕,在这世上,我竟还有一个毫无血缘的亲人。

他知晓我的秘密,知晓安家的过往,他同我一起在这座废旧府邸里生活过……我喉头颤动,眼眶发酸。

可早在十二年前,我就流干了此生的眼泪。

「寻燕。」我抚上他的脸为他擦干泪水。

他握住我的手腕,亲吻着我湿润的手心,「不必寻燕,姐姐,叫我燕回。」

我拉下他的脖颈吻了上去,缱绻热烈,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

既然他飞回了我怀里,那此生便哪都去不得了。

燕回紧紧地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喊我:「苏苏姐姐。」

「嗯,我们回家吧。」

「姐姐,别再把我推走了。」他用自己的耳朵轻轻蹭着我的颈侧。

我反手将他搂得更紧了些,「不会的,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不会放你走的,除非你死。」

他听了这话反倒不害怕,更像是被安慰到了,乖乖点头,「那我放心了。」

我和燕回一路牵着手回了家。

刚进家门管家就迎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事?」

「长公主派人送了东西给公公,老奴以为是礼物便想看一眼好登记入库……东西,已经放到您屋里头去了,您自己去瞧吧!」

说完他捂着脸跑了,我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了「有伤风化」四个大字。

孟奕英到底送了什么东西?上回云阳王送的那些东西也挺大胆的,管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把我整好奇了。

回到房间,我看到了一个比之前大得多的木箱,激动地打开。

然后我当场小脸通黄。

「哇,」燕回发出惊叹:「长公主比南风馆玩得还野,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呢!」

孟奕英在某些方面真是天赋异禀啊。

说起南风馆,我问:「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燕回突然羞涩起来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一年前终于确定你就是大内总管,我想着你既然都当太监了,可能也……做两手准备总不会有错。于是我主动进了南风馆,开始跟着保养皮肤,还有学习床榻之术……但我没被别人碰过!」

他老老实实地交代:「我故意被云阳王买走,想看看能不能通过他接近你,在他要送人的时候,把燕姑娘放到了去公主府的轿子里。

「对不起,我之前不该瞒着你,可我知道如果直接挑明身份接近你,你或许会对我加重防备,不如我们先认识,然后再徐徐图之。」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垂着头不敢看我。

没想到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使劲儿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叫他抬起头来。

「那做错事要怎么办?」

燕回心领神会,温顺地说:「要受罚。」

我吻了吻他的唇。

「姐姐,你得说我爱你。」

我被逗笑了,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我爱你。」

番外一:过往

1.

父亲纳回来的妾室带了个孩子,叫姜寻燕。

姜寻燕六岁大,长得瘦瘦小小的,神情看起来像受惊的兔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吓跑。

堂哥、堂弟将他视作空气,他每日都自己蹲在树下看蚂蚁。

他好歹是我名义上的弟弟,我主动朝他搭话。

我握着他的手教他习字,督促他功课,还带他出去玩。

我突然觉得有这么个弟弟,其实挺不错的。

后来他母亲得了急病走了,我便把他接到了我身边。

他每个午夜梦回的悲泣都会有我的安慰,于是他渐渐走出伤怀,重新开朗起来。

可好景不长,昏君听信谗言,安府以谋逆罪被判满门抄斩。

圣旨刚下,我便从孟奕辰那里听到了消息,缉拿需要调遣兵将,这么点时间,根本跑不了,或者根本跑不远。

父亲早闭目坐在正堂,母亲也安定地端坐着。

他们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所以甘愿赴死,可我不甘心。

但我现在毫无办法,这个家唯一能躲过去的就是姜寻燕。他没入族谱,外人根本不知道安家还有这么一号人。

我火急火燎地拉起正在写字的姜寻燕,将他塞进了墙头的狗洞里。咚咚咚,我好像听到了士兵们的脚步声,也可能是我的心跳声,我分不清楚。

2.

我在路上简单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没想到姜寻燕扒着我死活不走。

「我就是安家的人,我要和姐姐一起死!」

我急火攻心,一巴掌将他的嘴角扇出血来,而后紧紧抱了他一下,「姜寻燕,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他眼神空洞,像个没了灵魂的木偶,只是流着满脸的泪水,从狗洞跑了出去。

我迅速跑回正厅,刚跑到前院,官兵就来了。

我不确定姜寻燕有没有被抓住,只能祈祷。

后来我在牢里得了急病,没等到问斩就死了。

其实我是吃了药假死,被孟奕辰救了出来。他说:「淮苏,你知道我救不了所有人。」

我当然知道,于是我答应孟奕辰,我会用尽一切手段,辅佐孟家登上皇位,只求他登基后为安家平反。

两年过去,人们早就忘记曾经有个安家,也忘记安家有位才华斐然的安淮苏了。

我慢慢不再隐身幕后,开始奔波走动。

直到孟奕辰登基,他身边没有称心的太监,我提出我来做这个太监。

我监视着朝臣,监视着后宫,监视着每个盯着皇位的人。

年少时的记忆早已模糊,我为什么从安淮苏变成了安有幸来着?

好像是孟奕辰问我,做太监要给自己取个什么名字。

我深深叩拜在地,说:「奴才三生有幸辅佐皇上,安家才得以沉冤昭雪,奴才往后便叫安有幸。」

那天孟奕辰沉默了好久,最终说道:「起来吧,有幸。」

番外二——燕回

我叫姜寻燕,现在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燕回。

苏苏姐姐把我救出去之后,我便跟着街头的乞丐过日子。

在以前我肯定会害怕,可现在我不怕,我要为安家报仇,我要为姐姐报仇。

老乞丐笑我痴人说梦,我不理他,但要到饭还是会分他一半。

乞丐说他可以带我走,教我习武,不过前提是要为他卖命。

我同意了,我必须变得强大,才能做些什么。

乞丐教我的时候真是下了死手,我经常会怀疑,他是不是想找个由头杀了我。

我咬着牙坚持,要为姐姐报仇,这是唯一的方法。

终于我学成归来,杀人手法也越来越利索。

那时我才知道,乞丐是个非常有名的杀手,可受了重伤武功尽失,我现在顶着他的名杀人,也是在给他赚赏金。

后来我偶然听到传言,说当年安淮苏没挺到砍头就在狱中死了,我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万一她没死呢?

怀抱着这样的憧憬,我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

如果能救,那么当年能救她的人应该就只有当今圣上了。

可皇宫我也探听了个遍,从宫妃到宫女,完全没有姐姐的踪迹。

我只能往不可能的方向去找,太监、侍卫、大厨……最终我锁定了大内总管安有幸。

我早该想到的。

我和老乞丐说我要去追爱了,叫他没钱再找我,而后把自己送进了南风馆。

因为武力过高,我在馆里过得很自在。

我打听到了许多太监的喜好,都说太监十分阴暗,而且花样很多,多是为了折磨人。

我有些头疼,姐姐没准也被浸染了……

但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只要姐姐愿意和我一起,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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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 2023-02-15 18:15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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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被打入冷宫的爱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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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红飞过:谁家年少足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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