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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夺命手机

所属系列:绝命逃生:无休止恐怖追杀

我在公司捡到一部手机,好奇地偷偷打开,看到相册里有一段肢解活人的视频。
01
那天下午我迈入卫生间,径直走向最尽头的隔间,刚把门关上,还没蹲下就看见角落架子上放着个黑色手机。

我拿起一看,是一款很老的国产智能机,屏幕上满是划痕,外壳也遍布磨损痕迹。

本想着上完厕所交给前台行政,但下意识按了下电源键。

屏幕一亮,我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手机无信号,没有插电话卡。

「难道是谁扔掉的旧手机?可干嘛不扔垃圾桶里呢?」

我滑动屏幕想打开手机看看,却被密码锁挡住了。

是个六位数的数字密码。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某个悬疑剧里看到过的一段剧情:男主为了打开一款锁住的手机,将屏幕对准光源斜放,上面指纹印会被反射出来。

我抱着试试的态度把手机朝头顶的灯泡举起,眯起眼睛注视屏幕,果然看到屏幕右侧有个圆圆的指头印。

只有一个指印?所以说六位密码都是同一个数字吗?这也太幸运了吧。

我立刻在屏幕上按下六个「6」,手机竟真的解锁了。

左右滑动两下,我愈发觉得奇怪。

整部电话除了基础的应用,没有再安装任何一个额外软件。

按道理说,就算是旧手机不用了扔掉,也没必要卸载得这么干净吧?

不仅如此,通讯录、通话记录、短信记录等也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若不是这老旧的外观,我肯定会以为这是一部完全没用过的新机。

但当点开相册的一瞬间,我愣住了。

相册里居然有六个视频并没被清掉,黑乎乎看不太清。

我随手点开第一个视频的播放键,手机里猛地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卫生间。

我吃了一惊,慌忙按住音量键把声音调到最小。

我屏住呼吸,心咚咚直跳。

这要是让别人听见,不得以为我躲在卫生间看什么不宜公开的东西?

赶紧装作不知道,离开这里。

我正想走,可刚看了视频两眼,就挪不动脚了。

视频里是个黑乎乎的屋子,有个蒙住脸的女人被绑在一张床上,她双手双脚用力地扭动,却挣不开牢固的绳索,白皙的皮肤与昏暗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紧接着一个瘦高的黑衣男子出现在镜头里,他头戴鸭舌帽,脸上戴有口罩,看不见五官。

黑衣男站到女人旁边,用手轻轻抚过她裸露的胳膊。

我以为是某种重口味的小电影,可男人接下来的举动把我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把长刀,毫不犹豫地对着女人的胳膊砍下去。

女人像遭到电击一样「腾」地从床上弹起来,她大力地摇着头,浑身颤抖,被堵住的嘴巴无声地哭喊着,那疯狂扭曲的姿态,哪怕隔着屏幕也让我毛骨悚然。

女人挣扎了几下,似乎晕了过去,男人提着滴血的刀转了一圈,走到床的另一侧,他再次举起刀,向女人尚且完整的右臂砍了下去。

刀落下的一瞬间,我闭上了眼睛。

这绝不是什么电影,我正在见证一场真实的虐杀。

我感到一阵反胃,却又睁开眼,视线粘在屏幕上忍不住看下去。

相册里的六个视频时长,加一起总共两个多小时,黑衣男就像宰猪杀牛一样,直白地表演了一个肢解活人的全过程。

在最后一个视频的末尾,原本活生生的女人最终变成了几大块肢体,掺拌着血肉被堆砌在床上。

黑衣男干完这些后,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报纸,对着镜头慢慢展开。

我清楚地看到了报纸上的日期与名称:3 月 29 日,南江晚报。

我愕然地瞪大眼,感到巨大的冲击。

南江?3 月 29 日?

那不就是本市昨天的报纸吗?

这个女人就被杀害在昨晚的南江市?!

原来这不仅是一个血腥猎奇的视频,更是一个刚发生不久的凶案罪证!

而且这件事就发生在我的身边!

我彻骨寒冷,感到恐怖的同时更不理解,为何凶手要故意展示虐杀的时间和地点。

更为惊悚的是,如果这些视频正是用这个手机录下的,那就说明……杀人犯就是我们公司里的某个员工。

我握着电话的手逐渐冰凉,意识到自己正拿着个不得了的东西。

「我……得赶紧把这个交给警察。」

我这么想着,冷汗顺额角流下,胃里感觉一阵翻江倒海。

正当我弯下腰想吐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

我一个激灵,一把将手机揣到裤子口袋里,一动不动支棱着耳朵听着。

敲门声还在继续。

一声接着一声,敲得很急促。

我哑着嗓子道:「有人。」

敲门声戛然而止,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你看到了吗?」

东西落在里面?难道他是来找这个手机的?

我的心跳猝然加速,腿有些发软。

难不成……门外这个人,就是肢解女人的凶手吗?

如果……他知道我看到了里面的视频会怎样?

把我也杀了吗?

我说我没看到他会信吗?

我突然想起刚点开视频时一不小心弄出了声音,他当时听到这个声音了吗?

我脑子飞快转动,汗越冒越多,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便佯装镇定道:「没看到。」

他回道:「哦,谢谢了。」便没了声音。

我没敢出门,直愣愣站在厕所里。

片刻后,我慢慢把脸贴在门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听了好一会,并没有声音,他应该是走掉了。

我松了口气,抽开门锁刚要出去,突然感到头顶传来一阵奇怪的热气。

我仰起头一看,门顶上正趴着一个男人的脸,直勾勾地对着我。

我被吓得大叫一声,头发根都立起来了,大声吼道:「我草!你干吗?!」

他仍旧趴在那里,脸色煞白,朝我僵硬地笑道:「你刚刚在看什么?」
02
我惊恐地盯着男人的脸,他面无表情地与我对视着。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男人趴在门顶上的头慢慢下去了。

我惊魂未定地抹了把脸,才反应过来这男人竟是公司的 CEO——郑总。

我入职到现在都没跟他说过两句话,平时基本碰不到,仅在团建和年会上见过他几次。

总裁办公室应该内设了私人卫生间,所以我在厕所也从没遇到过他。

他这次突然出现在公用厕所是为何?

我把手伸进口袋握紧里面的手机,外壳上被我沾了一层滑腻的手汗。

心里不停地打鼓,各种恐怖的猜测涌上我的心头:莫非,视频里杀人的黑衣男子就是郑总?他与黑衣男的身高、体型似乎都差不多,而且最近也有传言说他的婚姻陷入危机。听说是被一个年纪不大的实习生缠上了。郑总本想着就是玩玩,谁知那女孩认真了,非逼着他离婚,甚至还闹跳楼什么的,扬言要让他身败名裂,总之搞得他很烦。难不成郑总不堪其扰,一狠心把这个实习生给做掉了?

感觉完全有可能。

那他干嘛要录下视频呢?

我胡思乱想着推开门,一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个人。

是郑总。

他微微颔首,抱着双臂,朝我射来两道阴森的目光。

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侧过身快步走过,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我惊愕地转过头,看到他豹子一样的眼睛,郑总低声道:「你真的……没在里面捡到什么东西吗?」

我摇摇头。

他嘴角抽动一下,两眼死死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别过头去,惴惴不安道:「郑、郑总,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还没等他说话,我就疾步离去,直到走到门口依旧能感受到背后刺来的视线。

回到工位后我无心工作,盘算着该如何处理这个手机,它装在我口袋里就像块烫手的山芋。

「直接交给警察吗?」

我默默想着,心里隐隐觉得不应该多事。

那个女人被杀时的惨状深深刺激了我,我甚至开始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回想刚刚捡手机的过程,我真的没被任何人发现吗?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装模作样地敲着键盘,却多了种莫名的异样感,好像不远处有个人在窥视我。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稍稍抬起头,用余光扫视远处,果然在右前方的走廊口看到一个人影,他面朝我站在那一动不动,应该是在看我。

我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能时不时用余光扫两下。

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身高、体型判断,那人就是郑总。

看来他放心不下,仍然在监视我。

这更说明了他心里有鬼。

不过看样子他还在怀疑我的阶段,如果他知道致命罪证就在我手上,肯定不会这么淡定了。

说不定会杀了我灭口?

我感到一阵寒意。
03
下班后天色已晚,回家要经过一段相当长的小巷。

经过下午那些事,我有点怕在路上遭人黑手,只能出点血打个车回家了。

我租的房子离公司大约五公里远,平时和女朋友小沈住一起,现在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洗好澡准备入睡了。

我转动钥匙,轻轻推开门,出租屋内一片漆黑。

「咦?今天这么早就睡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却感觉有哪里不对。

平时我也总加班,有时候小沈就算提前睡了,也会留一盏小台灯给我。

今天屋子内却没有一丝光亮,完全漆黑。

「小沈?」

我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心里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一边喊,一边伸出手摸墙上的开关。

一瞬间光亮铺满房屋,我看到床上空空如也。

「唉?哪去了?」

我的心越来越慌,赶忙掏出手机准备给她打电话。

当我低下头的一瞬间,余光突然捕捉到窗帘后有个什么东西。

我抬起头,眯着眼仔细看过去。

是一个人的影子。

有个人正站在窗帘后。

我心跳顿时加快,僵硬地笑笑,「宝贝,你别吓我啊。」

影子没有回音,仍一动不动,直直地杵在窗帘后像个假人。

我咬咬牙,迈步朝窗户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那人影离我越来越近。

正当我即将触碰到人影时,窗帘被猛地掀开,后面的人突然朝我冲过来!

我吓得「啊」地吼出声来,一睁眼才看到,面前就是小沈。

她笑嘻嘻地朝我伸出双臂,「抱抱。」

「你妹啊?又吓唬我!」我又好气又好笑,不禁黑下脸来骂道。

小沈撇撇嘴,「你那么凶干吗啦?我这不是睡不着无聊!」

我平时下班晚,她一个人在家等我,闲着无聊,就会躲在窗帘后、床下、衣柜里搞恶作剧吓唬我,对于她这种童心未泯的癖好,我也实属无语,可又不忍心苛责她,我看她瘦削泛白的脸,伸手摸了摸,「没有凶你,别调皮了,快躺下吧。」

我抱着她轻轻把小沈放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今天本来就遇到一个怪事,我在厕所……」

我刚想说话却硬生生地咽下去,思索片刻后决定还是不说为好,怕吓到她。

洗完澡后我钻进被窝,搂住小沈,刚要睡觉枕边的手机传出一声震动。

我打开一看,居然是公司的 QQ 群发出的,这个群八百年都没人说过话了,这是有什么事?

点进去刚看到消息,我立刻困意全无。

群里一个开启匿名的成员发出这么段话:「今天有人在四楼男厕捡到一部旧手机吗?如有捡到请交还于我,必有重谢。」

群里没人回话。

我十分清楚他要找的就是我手里这个手机,我本想找个机会把它交给警察的,但「必有重谢」四个字,让我突然有些犹豫了。

眼下正是我最需要钱的时候。

我用余光瞧瞧瞥了眼身旁的小沈,她举着纤瘦的胳膊正在玩手机。

两个月前她被检查出恶性淋巴瘤,住院加手术花了一大笔钱,出院后昂贵的药物也从未间断,小沈困苦的家庭条件帮不上忙,就只能靠我。

治病近乎掏光了我们俩毕业到现在的全部积蓄,我打了三份工赚钱,可还是杯水车薪。医生说目前的诊疗方案只能延长她的生命,若想彻底治好则需要进行干细胞移植,但 30 万元的高额手术费让我心灰意冷,我们根本掏不出来。

这种情况下,小沈向我提出分手,我坚决没有同意,我实在无法就这样放下她不管,我深知如果连我都离开了,她肯定就活不了多久了,即使没办法治好她,我也想陪在她身边直到最后。

可现实比我想的还要无力。

前两天母亲得知我掏空积蓄为小沈治病,气得一夜未睡,甚至以自杀相威胁,逼我跟女友分手,在如此压力之下,我原本坚定的心渐渐动摇了。

但今天无意捡到的这个手机,让我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也许……能利用它搞一笔钱来,就此翻身。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吓了自己一跳,可我却再没办法将它摁回去了。

有些事固然不对,但在我糟糕的人生面前,可能是唯一的正解。

「必有重谢」,这四个字,能救小沈的命,能挽回我们走向陌路的命运。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我们也许就再也不会有希望了。

我盯着手机屏幕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设置匿名后敲下一行字:「我捡到了,是 XX 牌的老款吧?谢礼不用多,一辆奥迪 A4L 怎么样啊?」

我在句末添加了一个滑稽的表情,让整段话看起来像在开玩笑。

但对方应该懂我的真实意图,一辆全新奥迪 A4L 的报价大约 40 万人民币。40 万买一个逃脱死刑的机会,不贵吧?40 万也可以买一个年轻女孩的生命,更不贵。

果然,他秒回道:「没问题啊哈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呗?」

我抑制不住地激动,心想:「不愧是郑总,还算爽快。」

这时,群里冒出来几个凑热闹的,笑道:「这手机这么值钱啊?我明天去买几个二手的给你换车咋样?」

「可恶,我也想去捡一台车回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闹起来,所有人都把我们的对话当成了玩笑。

我关上手机,开始思考怎样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把那笔「酬金」拿到手。

这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拍在我肩上。

我一回头,便看到小沈嗔怒的脸,「还不睡觉!」

我激动得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臂膀,「我们有救了。」
04
趁着午休,我去公司附近的报亭买了张黑卡。

回来后我用这张卡注册了个新的 QQ 号,搜索群号加入公司群。

进群后我发出一句话:「昨天的手机失主请添加我私聊~」

不一会儿,我便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点进去看见也是个刚注册的新号。

我心里冷笑,「郑总,你也蛮谨慎的嘛。」

刚通过申请的下一秒,他便发来消息:「酬劳已备好,请问什么时候交易?急。」

我回道:「你准备了多少酬劳?」

他回复:「40 个。」

看着这个数字,我有些心跳加速,40 万对于我来说着实算一笔巨款,有了这笔钱,小沈的病就能治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回道:「你把钱都换成现金装在一个背包里,然后明天下午两点,你去马安街南侧的老东北饭馆,随便找个空桌把包放下就走。」

「随便……放?你确定吗,不怕被别人拿走?」

我冷哼一声,回道:「你听我的就好,记住了,明天下午两点,老东北饭馆,你会在那拿回失物。」

「另外……」我嘱咐道,「如果我发现钱是假的或者你有其他心思,我会立刻把手机交给警察。」

他秒回:「怎么会呢?这对你我都没好处,放心吧。」

我满意地笑了,正想再说什么,突然从肩膀后探出一颗头,问道:「你在跟谁聊天?」

我被吓了一跳,赶忙关掉手机放在桌上。

回头一看原来是身后的同事李达,这人平时闲着无聊就凑过来找我搭话,很是烦人。

不知道我刚刚的聊天内容被他看到了没。

我默默地盯着他的脸,他百无聊赖的表情跟平时一样,应该是没注意到我刚刚的对话。

实在是太危险了,必须尽快完成交易,免得夜长梦多。

第二天是周末,我吃过午饭后出门,沿着马安街一路朝南,到路口后左拐走进一栋农贸大厦,爬楼梯到顶层,转身拐进走廊尽头的男厕所。

厕所很旧,窗户只剩半扇了,我捂着鼻子把那扇窗子打开,手撑在窗沿上。

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我抬起脚,一用力就跨过了窗户,稳稳地落在下方的天台上。

我左顾右盼地走到天台边缘,朝下方看去,老东北饭馆就在马路对面。

我拿出准备好的望远镜,举在眼前,顺着窗户望向店内,里面每个食客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抬手看一眼手表,一点五十三分了,那个人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05
「这 40 万拿到手后,要马上联系医院准备手术,小沈的状态越来越差了……」我举着望远镜紧盯着饭馆门口,心里默想。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

马路对面走来一个拎着黑色背包的男人,他微微颔首,头上戴着顶卡其色的鸭舌帽,下半张脸被毛衣的高领遮住了。

虽然他已极尽努力隐藏自己的身份,但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没错,就是郑总。

我在心里惊呼:「手机果然是他的!这变态人模狗样的,谁能想到他能这么残忍……」

我又想起那女人被活活肢解的惨状,不禁心生惊悚,面对这样一个杀人魔鬼,我可一定得保护好自己。

我盯着郑总走进了东北饭馆,他进门后四下看了看,然后走向了角落处的一个空座位。

郑总把拎着的包放在桌上,却没有松手。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好像是在给谁发消息。

我立刻反应过来,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一打开果然收到一条 QQ 消息:「酬劳已经放在你说的地方了,我要的东西在哪?」

我回道:「你去收银台,跟服务员说你刚刚把手机忘在这儿了,问问她有捡到吗?」

郑总看到消息后,径直走向门口的收银台,他与服务员交涉几句后,对方从桌子后面拿出一台手机,正是我前两天捡到的那款。

郑总连忙接过,他低头解锁手机,点了几下后关掉,迅速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

他回头看了一眼放在空桌上的背包,然后转头迈出饭馆大门。

我在 QQ 上回道:「东西拿到了吗?没错吧?」

郑总回复:「收到了,谢谢。」

我回复:「OK,交易愉快,这个号我销毁了,勿回。」

我举着望远镜盯着郑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马路尽头的拐角处,我把手机卡拔出来,然后掰断扔向了一旁的杂物堆,换上我原本的手机卡。

我转回望远镜,重新看向老东北饭馆,刚刚放在角落空桌上的黑色背包已经不见了。

此刻它已经被服务员收起来,当作客人遗落的物品放置在收银台后面。

我收起望远镜,迅速下楼离开农贸大厦,心急火燎地穿过马路走进老东北饭馆。

迈进门我径直走向收银台,挤出一张笑脸问道:「你好,请问有捡到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吗?」

接过收银员递来的包,我把它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红色编织袋里,快步离开。

推门而进,我抬眼就看到小沈坐在沙发上笑嘻嘻地看着我,「干啥去了?」

我应道:「取个东西。」说着便把手里的包放在地上。

「这是什么?」

小沈好奇地注视着它。

我轻轻一笑,「我们一起打开吧。」

我克制住激动的心情,握住小沈的手,和她一起慢慢拉开背包拉链。

包内整整齐齐叠放着四大捆红彤彤的钞票,每一捆是十万人民币。

我从没亲眼看过这么多的现金。

我伸出手拿出一摞,沉甸甸的,手指拨过去,纸钞发出「扑棱棱」的碰撞声,我静静享受着。

小沈的眼睛都直了,她张着嘴看着我,声音略有颤抖:「这、这些钱,从哪来的?」

我把食指放在嘴上,朝她摆出一个「嘘」的动作,「这是秘密。」
06
上司对我突然提交的离职申请很惊讶,还以为是我对薪资待遇不满,再三挽留后才确定我是真的要走。

没办法,若想安心花掉那笔钱,离职是有所必要的。

为了不被郑总注意,我特意忍了几天,等公司有人离职在先,才提出申请。

今天是我在公司的最后一天,明天过后,我就带小沈去医院。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正当我收拾完东西想走时,人事部的 HR 却走到我桌前,她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桌面。

我疑惑地抬起头,看到她标志性的假笑。她慢条斯理道:「方便跟我来一趟吗?还有离职流程没有走完。」

我点点头,把背在肩上的包又放回桌上。
HR 带我穿过走廊,走到尽头会议室的门口,她推开门示意我先进去,「需要你签署的相关文件已经在桌上了,你先签,我有点事处理,马上回来。」

我「嗯」了一声,走进会议室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纸一看,居然是空白的。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咔哒」声,好像门被反锁了。

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刚要站起身,却看到前面的白板后走出一个人来。

是郑总!

他拿着个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看,心一下子就凉了。

他手里居然握着一把刀,泛着寒光的刀尖朝着我,微微颤动。

我只觉得头脑里「嗡」一声,下意识想跑却无法挪动脚步,手脚发软地愣在原地,眼看着他慢慢地坐在了我对面。

他要杀了我吗?

他发现了是我拿的手机?

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满脑子浆糊,手脚冰凉,近乎要晕过去。

郑总面色苍白地看着我,两只豹子一样的眼睛射出寒光,我不敢直视他,大口地喘着气想尽量表现得自然,却根本无法抑制心底的惊恐。

他咬着牙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呵,你以为只有你会躲在暗处监视吗?」

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看了我一眼,继续道:「交易那天,我也派了人在远处盯梢,我离开饭馆后他们就看见你空手进去了,出来时却拎着一个包,你不会以为换个其他颜色的袋子,就能骗过我们吧?」

我的头像生生挨了一棒槌。

郑总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图片里是一个男人在老东北饭馆门口,他手提红色编织袋,左顾右盼,却根本没注意到远处正有个相机在拍摄他。

照片中可以看见男人清晰的脸部,那就是我。

至此,我万念俱灰,心里清楚我今天已凶多吉少,但还是顶着巨大的恐惧,颤声问:「郑总,我、我可以把钱还你,你放过我好吗?」

他脸色铁青地看着我,喃喃道:「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你惹的是谁……」

郑总一把拽过我,冰冷的刀尖一下子抵在我的喉咙上,我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低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你有什么遗言要说么?」

什么?

他要动手了吗?

他居然敢在公司杀人?!

极端的恐惧把我淹没,我再无法忍受,一用力朝后蹿去,猛地挣脱郑总的手,我「腾」地摔倒在地,下一秒爬起身就冲向门口。

我使出吃奶的劲撞向锁住的门,在我不要命的速度下,脆弱的玻璃门竟被我「咔嚓」一声顶开一道大裂缝,接着「哗啦」一下碎了满地。

我的双臂和膝盖被碎玻璃扎得鲜血直流,却无暇顾及,疯了一样沿走廊狂奔到紧急出口。

鲜血滴了一路,我一头扎进黑洞洞的楼梯间,迈开腿一步三阶楼梯朝下疯跑,气喘吁吁地一路跑到三楼,却突然看到拐角处站着个人,那装扮分外熟悉。

他头戴鸭舌帽,穿着身黑衣,脸上戴着个口罩。

我瞬间停住脚步,惊恐如电流般顺着后背蹿升至后脑勺。

他就是分尸视频里的那个凶手!
07
我大气也不敢出,站在四楼楼梯上,偷过栏杆缝隙看着下方那个人。

没错,他就是那天出现在视频里的黑衣男子。

身高、体型、装扮都一模一样。

虽然我只看了一次那个视频,但凶手的身形已深深刻在我脑子里。

原来郑总并不是视频里的凶手,他只是外形比较像罢了,而真凶却另有其人。

一时间我脑中所有的思绪和记忆全部整合在一起,我忽地搞懂了事情的真相。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人应该是郑总花重金雇来的杀手,为的是手不沾血地干掉那个缠着他的女实习生。而那款旧手机里的视频,应该是杀手返还给郑总的「成果证明」,以此来索要酬金。

这就解释了为何他要在视频里向镜头展示时间地点,其实是为了证明视频的真伪。

我全身冷汗直冒,如果他真的是郑总雇佣的杀手,那他出现在这里有何目的呢?不用说,当然是为了协助他杀掉我灭口!

我正想着,下方的杀手倏地回过头来,两只眼睛直直地与我目光相撞!他惊讶地看着我,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右手伸向衣服里掏着东西。

我魂飞魄散,来不及细想,转身朝楼上跑去。

只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猛地急起来,「咚咚」地向我疾奔而来。

我满头大汗,大口喘着粗气,一步不敢停歇,跑到五楼后一扭头拐进走廊,朝前方玩命狂奔,两耳阵阵生风,能听到杀手的脚步就在我身后不远处,两人狂乱的脚步声在空寂的走廊里咚咚回荡。

一口气跑出去几十米,看着前方我却傻了。

前面没路,居然是死胡同!

我绝不能停下,一眼瞥见左侧有个男厕所,毫不犹豫地埋头冲进去!我两步就跑进尽头的隔间,一把将门锁上。

太阳已经落山,老旧的厕所内阴暗无比。

我顾不得浓烈的骚臭味,弯着腰大口喘气,肺如炸开一般,满嘴血腥味,冰凉的汗水顺着我的脖子后背哗哗直淌。

片刻之后,我听到另一个人迈进厕所的脚步声。

我立马闭上嘴巴,屏息凝神,支棱着耳朵一动也不敢动。

他推开了最外面的隔间门,没找到人,便往这边走来。

他又推开第二扇门,没有人。

一扇又一扇门被推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汗水已完全将我的脸浸湿,我全身发冷,听到他已经走到我旁边的隔间。

「砰」地一声,隔壁门被推开,片刻后被关上。

沉重的脚步声响彻耳畔,他站在了我的隔间门口。

我闭上眼睛,心如死灰,满口默念「阿弥陀佛」。

突然,我口袋里传出一声突兀的声响。

是谁给我打电话来了?!
08
我的心差点顺嗓子眼蹦出来!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已经做好了杀手在下一秒就冲进来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破门而入。

脚步声仍旧在门外徘徊,但他似乎没有强行闯入的意思。

怎么回事?难道打算一直在外面等着吗?

我何时出来他何时动手?

这杀手还挺讲礼貌……
我提心吊胆,慢慢伸手搭在门框上,右脚踩住水箱,一用力就站了上去,头慢慢探上去,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我一看就把自己逗笑了。

外面根本没什么杀手,只有一个保洁大爷拎着拖把拖来拖去,原来刚才的脚步声是他发出的,应该是在按顺序清洁每个隔间,所以我才听到一扇扇门被打开的声音。

看来那个杀手并没有追上来。

我长舒一口气,全身瘫软,由心向外透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感激与后怕。

刚要伸手拧门,突然注意到我的袖子和裤子膝盖处已被鲜血染透,在剧烈的惊恐之下竟感觉不到疼。

我龇牙咧嘴地打开门,在保洁大爷疑惑的目光里走出厕所。

看了眼手机,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是小沈,这个时间她应该刚下班,不知有什么事。

我回拨过去,却无人接听。

「奇怪。」

我把手机揣回口袋,提心吊胆地走出公司,每下一层楼梯都像在闯鬼门关,生怕那个杀手就躲在某层等我。

出了公司大门,看着来往的人群车辆多了些安全感,我沿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后才缓了一口气。

「师傅,金洲家园,麻烦开快些。」

汽车起步,我回过头顺后玻璃朝外看去,并没看到有人或车跟过来,我长出一口气,抹了把汗,彻底瘫在座位上。

车驶过几个路口,夕阳徐徐落下,城市被涂上一层烛火般的光芒,陷入了白昼与夜晚之间的黄昏时刻。我把脸贴在车窗上,看见有几辆警车闪着警灯从对面车道呼啸而过。

出租车内的广播质量不太好,在嗞嗞啦啦的电流声中,一条新闻钻进我的耳朵:「本市马安分局接到一起报案,报案人系南江市五洲科技公司员工,称在公司发现 CEO 郑晓遇害身亡,警方正赶往现场确认情况。」
09
郑总?死了?!

我一下子坐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司机师傅被我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了。

我无言以对,只觉得一阵彻骨阴寒。

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前脚刚走,郑总后脚就死在了公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混乱无比,完全摸不到头脑,兀地想到一件事:刚刚躲在厕所时小沈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回拨过去却无人接听。

「可能她是正好手头有事呢。」

我这么猜着,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便掏出手机又给小沈拨过去。

「嘟嘟嘟……」

还是没接。

我心里打起鼓来,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眼下无他法,只能催促司机尽量快点开。

下车后我迈腿跑上楼,刚推开家门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灯没有开,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黑暗中弥漫着一股怪味,似乎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我皱了皱眉,喊道:「小沈?你在煮什么东西吗?糊掉了。」

没有回应。

我打开灯,客厅里空空如也,往常我下班后回到家,会看到她在沙发上看电视。

「又跑哪去了?」

我迈步走进卧室,床上没人,但我余光一瞥,看见窗帘后站着个黑黑的影子。

我冷哼一声,心里窃笑,「又来?这回你可吓不到我了。」

这时,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刺耳的「叮」声,我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

「叮」的一声是微波炉加热完成的提示音,刚刚听到的「嗡嗡」声原来是它加热时的声音。

焦糊味越来越浓。

我骂道:「好啊你,为了恶作剧把饭都给搞糊了,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我三两步走进厨房,看见微波炉里冒出了阵阵黑烟,灶台下方赫然趴着一个人,后脑勺沾有血迹,一动不动。

心底突然泛起一阵恶心,我手脚发软地迈步过去,将那个人翻过来。

不禁被吓得惨叫一声,鼻涕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小沈?

被杀了?!

我眼前泛黑,险些晕过去。

在恐惧与痛苦里,我突然想到,如果小沈在这里,那……卧室窗帘后面的是谁?

我艰难地撑着地板爬起来,从厨房砧板上顺起一把刀,疯了似的朝卧室冲过去,「你他妈的,死吧!」

我红着眼,口喘粗气地跑进卧室,一把掀开窗帘。

这后面竟没有人,窗户玻璃反射出我扭曲愤怒的脸。

我愕然地愣在原地,突然瞄见窗户玻璃上又弹出一个人影。

就在我背后!

我刚一回头,就看见个什么东西迎面而来,「啪」地重重打在我头上,接着「稀里哗啦」碎了满地。

一股热流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刀「砰」地掉在地上,我踉跄着强撑了两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椅子上,想动却一动不能动,这才察觉我的手脚被几层厚厚的胶带缠在椅子腿上。

「太好了,你醒了,我还担心你被我直接给打死了。」

我一抬眼,看见身前站着一个戴鸭舌帽的黑衣男人。

窒息感扑面而来,这个人我简直太熟悉了。

他就是旧手机里肢解女人的杀手,也是半年前我在五洲科技公司楼梯间遇到的人。

他这次没戴口罩,瘦削惨白的脸上挂着副讥讽的笑容。

黑衣男子转身从地上的一个黑包里拿出一个 DV 和一个折叠支架,慢慢把支架固定好立在我面前,然后把摄像头架在了支架上。

我惊恐道:「你要干吗?」

黑衣男转头朝我笑笑,「你傻么?当然是录视频啊。」

「为什么?」

他低头摆弄着 DV,嘟囔道:「录下来给雇主看,找他拿钱啊。」

「谁是雇主?五洲公司的郑晓吗?」

黑衣男却没再搭理我,无言地调试着机器。

我冷汗直冒,深知自己马上就要被杀死了。

他设置好 DV,走向那个黑包蹲下来从里面往外掏着什么。

长刀、锯子、锥子、绳索、斧头……一件件泛着寒光的凶器被他一一摆在地板上。

我焦急地四下乱看,突然看见椅子边缘上有个小小的玻璃碎片,低头发现脚下踩着一滩液体,上面满是绿色的玻璃片,表面上还沾着红色的血。

看来刚刚黑衣男就是用这个酒瓶子把我打晕的。

我死盯着他的背影,手指捏起椅子上那片玻璃,找准锋利的一角,反过手,对着手腕上的胶带迅速划着。

一下、一下,又一下。

我不知道能不能划开,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随着玻璃片的划动,手上的胶带被我划出了一个口子,手不停地动,我感觉紧缚感越来越弱,最终胶带被我一下子给划开了。

我的双手解放了!

不敢有任何迟疑,我弯腰捡起一块大片的碎玻璃,大力地划向脚上的胶带,同时眼睛也一刻不离地盯着黑衣男,他仍旧背对我蹲在地上摆弄那些工具,应该是在构思虐杀手法。

正当我马上把胶带划开时,他突然回过头看向我!

我魂飞魄散,立马直起身,摆回原来的姿势,电光石火之间没注意到他是否发现!

黑衣男沉默地盯着我,眼神像吐着信子的毒舌。

被发现了吗?

我的心脏炸裂般跳动,汗水已将衣衫浸透,紧闭着嘴不敢喘气。

他却突然朝我笑了,说道:「老实点,等下尽量给你个痛快。」

我大口地深呼吸,惊悸不安,盯着他转过身又在包里鼓捣起来,便赶紧弯腰划动胶带。

迅速划动几下后,缠在我腿上的胶带被我给彻底划开。

我深呼吸一口,右手攥紧锋利的玻璃碎片,「唰」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朝黑衣男冲去。

听到声响他吃惊地回过头,连忙站起身。

「啊啊啊啊啊!」

我握着玻璃片,怒吼着对准他的脸用力地刺去!

「扑哧」一声,好像什么软软的东西被我给刺破了。

定睛看见玻璃片深深地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黑衣男「嗷」地惨叫一声,抬手捂住左眼,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喷涌而出。

他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厉声骂道:「卧槽你大爷!你傻么?」

说着顺手从地上抄起一把长刀,起身向我冲来。

我见状不妙,一把将手里的玻璃片甩在他脸上,拔腿转身朝门口狂奔而去!
10
我用尽生平最大的力度摆动双腿,顺着安全通道狂奔下去,一脚跨出三阶楼梯重重地踏在水泥地上,寂静的楼道回荡着我粗重的喘息声。

脑子里控制不住地不断重放着刚刚的画面,那男人眼眶里喷出的血还粘在我的脸上、手上,我回想当时的举动跟做梦一样。

我不清楚刚刚是打哪来的勇气,竟敢提刀挑战杀手,并且在极度危险的绝境逃出生天,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真能做到这些事,看来极端环境确实能逼发出人的巨大潜能,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会被杀死。

冲出小区大门,一口气直穿过两条街道,走进了一家街角的麦当劳,我才放慢脚步,气喘吁吁地找了个空座瘫在椅子上。

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食客,他们交谈、用餐的声音都给了我莫大的安全感,让我从刚刚极度的恐惧中有所挣脱,活了这么久还从没如此喜欢过熙熙攘攘的陌生人群。

我颤抖地从衣服口袋掏出手机,按下了「110」,「喂,你好,有人要杀我,他已经把我女朋友给杀了,地址在……」

我尽量理清混乱的思绪,克制住情绪向警方描述着我的遭遇。

几分钟后,我放下手机,把弯曲的食指咬紧嘴里,牙齿咬得很深,在指肚侧面留下两个深深的小坑,接着我不禁颤抖起来,泪流满面,最后彻底放声大哭。

店里的人闻声纷纷转过头看向我,我无法顾及,哭得如野兽哀嚎一般,最后连店员与经理也走过来,问我是否遭遇了什么困难。

虽然他们嘴上说要帮我,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又惊又怕,想想也是,我现在满脸是血,与泪混杂在一起滴在衣服上,简直像恐怖片里的恶鬼。

不久后,警车终于赶到,我在两位警察的护送下回到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家中。

当我跟着警察走进家门时,那个杀手早已不知所终,只有浓烈的焦糊和血腥味诉说着这栋房子的死亡气息。

警察们分别去了厨房与卧室,我不敢跟进去,愣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拍摄照片,勘测现场。

片刻后他们抬出一个一人长的黑色尼龙袋,想必那里面装的就是小沈了吧,我的眼睛一下子又模糊了,想想今早还在对我笑、对我说话的她,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残破的尸体,我的心脏就像被狠狠地攥紧。

我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变得干瘪枯萎,比夜空还暗。

第二天我向公司请了长假,开始于家和公安局来回奔波,配合警方做调查寻访,我自己的精神状态也陷入了此生以来的最深低谷,几乎昼夜未眠,即使在凌晨偶尔睡去,也会陷入充斥血与泪的噩梦之中。

斯人已逝,活人还要继续面对生活,我咬着牙为自己打气,一定能渡过这关。

一个月后,我又收到警方通知,希望我配合他们前往分局一趟。

我被带进审讯室,面前的警察向我陈述了凶案详情与他们这个月侦破案情所获,他说警方已经对本案取得巨大进展,从现场所收集到的证据并结合法医的验尸报告来看,他们已经掌握了完整的证据链,而抓捕真凶更是轻而易举,只希望他能全力配合,服法认罪。

我茫然地冲他点点头,不懂为何要跟我说这些,接着我看到警察的脸由温和转为严肃。

一双冰冷的手铐突然扣在我手上,他厉声说:「现在我们以你杀害沈晴为由,正式对你实施抓捕,你有任何疑义吗?!」
11
警方在我家中搜获了大量证据,他们在卧室床下找到杀害沈晴的凶器,是一把长约 25 公分的厨用刀具,其刀刃处的磨损缺口与死者脊椎断面切口相吻合,且在刀柄处检测到了我的指纹,此外在沈晴身上也发现了我的毛发、指纹与血迹,并且整个凶案现场再无第三个人的生物痕迹,可谓是证据确凿,我就是凶手。

但只有我自己清楚,这一切都是那个黑衣杀手故意设计的,他趁我昏迷时用我的手在凶器上留下指纹,并把我头上的血迹粘在小沈身上,最后趁我和警察赶回来之前,迅速收拾好现场逃跑,将杀害沈晴的罪名栽赃于我。

我心惊肉跳地听完警方的陈述,宛如坠入冰窖,本以为成功逃出生天,凶手却用另一种方法把我逼到死路,在铁证之下我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看着绞绳套在我的脖子上。

为什么?

为什么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对我的陷害?

难道他在一开始就已经设计好了吗,即使没能杀害我也能让我走向绝路?

这是何等的阴险恐怖?

我打了个冷战,对杀手的手段汗颜无比。

我对着看守所里灰突突的墙壁想哭却哭不出来,铁门外的电视里播报着郑总遇害后五洲科技公司的股权变动情况,这家公司突遭变故后股价大幅下跌,内部组织陷入混乱。

被抓捕的头几天,我天真地以为有机会平冤昭雪,一再向警方表示我是被陷害的,并提出上诉。但很快我就被教做人了,在几轮「特殊教育」后我彻底老实了,一字一句录下我杀害沈晴的口供。求死不能的恐怖竟让我没那么畏惧死刑了。

由于案情重大,流程被推进得很快,几天后检察院驳回了我的上诉。

我被判处死刑,七日内执行。

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我仍觉得这一切跟做梦一样,我夜不能寐,整日在脑子里一遍遍回忆近半年来的遭遇,这才发现我的每一步选择,都在把自己推向深渊。直到死到临头了我仍然没有理清事情的全部真相,我似乎一不小心掉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里面充斥着危险与迷雾,而我就像是一只傻乎乎的兔子,在隐秘而黑暗的注视下活蹦乱跳,最后稀里糊涂地葬送了生命。

这是一条黑到死的绝路,我没有任何破局反抗的能力,唯一逃生的机会,从我在半年前的公司厕所里拿起手机的那一刻,便彻底消失了。

谁能想到,我竟然会因为捡了个手机而送命,这理由阎王爷听了都得发笑!

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执行死刑的前一天,我被狱警传唤,说有个人想见见我。

我以为又是我的父亲,他前些日来过一次,那天在玻璃窗外他告诉我,我的母亲因经受不住刺激精神失常了,每日胡言乱语到处疯跑,我静静地看着他痛苦地讲述家里的变故,指甲在大腿上抠出了血,却没有哭。父亲似乎一夜之间就变老了,我注视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低声道:「爸,你是对的,你是对的……你儿子不是个杀人犯。」

但事情却出乎意料,这次来见我的并不是父亲,而是我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他坐在审讯室内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为什么是这个人?

为何要来见我呢?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门内的那个人,面色煞白地喘着粗气。

我有种隐隐的预感,自己即将触摸到真相。
12
「你好,我姓黄,你可以叫我黄医生。」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哈哈,可能你忘记了吧,没关系,这次就是来找你聊聊天。」

他轻轻点点头,一笑起来眼睛眯起了一条缝,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手机。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之前我在厕所隔间内捡到的手机,正是这手机里的谋杀视频害了我。

黄医生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动动手指点开了手机相册里唯一那个视频。

熟悉的画面再次播放,黑乎乎的屋子里一个蒙面女人被残忍地肢解了。

「我……我不想看。」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示意他拿走。

他面带微笑,语气却出奇的冰冷:「这个杀人的黑衣男,你认识是谁吗?」

我冷笑道:「哦?事到如今才发现凶手另有其人是吗?你们早干嘛去了?我之前都说了多少次了!可没人相信我!」

委屈愤怒涌上心头,我不禁涕泪横流,大哭道:「可是,我不认识他是谁啊,他杀了郑总,又杀了我女朋友,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找到他,亲手把他干掉……呜呜呜呜呜!」

黄医生的手重重拍在我的肩上,低声道:「没关系,冷静,冷静一点,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真的?!」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简直不敢相信。

没想到我在临刑的前一天竟能死里逃生,如果警方晚一天找到他我已经去见阎王了。

我的心咚咚直跳,心有余悸地感叹着:「差点就替杀手背了黑锅!」

我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抬起头来问道:「那他是谁呢?」

我默默看到黄医生微笑的面孔,他嘴唇微动,徐徐说道:「他就是你啊。」

我一动不动,显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我想问却张不开口,只感觉头脑里的神经剧烈地抽动着,一些不连续的记忆片段顿时涌上来。

黄医生看了我一眼,又拿出另一个手机,点了两下把屏幕朝向我,说道:「这是警方在你家找到的 DV,我们将储存卡里的视频拷贝到这个手机里,你看。」

我紧紧盯着手机屏,冷汗不自觉冒出来。

视频里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瘦高男子正在调试镜头,他一抬头,那张脸竟与我长得一模一样,他的侧脸上粘着道道血痕,似乎头部刚遭受击打。

我打了个冷战,潜意识里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但眼睛仍无力地停留在屏幕上。

男子调试好镜头后,回过头对着他身后的空椅子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然后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透明胶带把自己缠了一圈又一圈。

紧接着,他又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把胶带划开,大吼着冲了出去,就此消失在镜头里。

「这……这……」

我感到无法呼吸,满脸僵硬地支支吾吾。

黄医生盯着我的脸紧皱眉头,随即切换手机界面,变成了自拍功能,屏幕上赫然出现了我的脸,我惊恐地盯着我自己,左眼窝是一个黑乎乎的血洞!

「啊!」

我一声尖叫,把手机拍飞在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痛着,那些深埋心底的记忆片段稀里哗啦地一股脑涌上来,我痛苦地攥紧头发。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了一切。
13
几个月前,小沈被查出恶性淋巴瘤,为了治病我们俩花光了全部积蓄,并欠了不少网贷。债务的雪球越滚越大,我无力支撑,期间不断有催债人员上门讨债,一开始只是往我家门口泼洒血液,写满恶毒的咒骂,几周后他们开始顺着门缝朝屋子里放蛇、虫子,后来发展到对我拳打脚踢,放话要挖走我的器官,甚至威胁要强暴小沈让她用身体抵债。

在这地狱般的日子里,我的精神和肉体不堪重负,日渐严重的凌虐与巨额贷款让我看不到任何前路。

更要命的是,在某天清晨,小沈留下一封信后彻底消失了。

这成了压断我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天夜里我登上居民楼顶层,准备一跃而下。

手机却在这时响起,又是催债人员。

如果是往常我肯定不会接,但现在无所谓了,我正准备一了百了。

按下通话键,我对着话筒冷冷地笑了,「不用再来找我了,我这就去死。」

对方听后陷入了沉默,几秒后他问我:「你为什么想死?」

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站在楼顶上破口大骂:「你以为我不想活着?!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对方轻笑,「还不是因为你欠我们钱?」

我无语凝噎,一只脚迈出去准备结束这一切,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停止了动作:「帮我杀个人,我们的债一笔勾销。」

顶楼的风很大,我的影子在漆黑无垠的夜空下分外渺小。我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汗浸湿衣服贴在我的身上,冷得打颤。

对方补充说干活的当天,目标会被控制在某处,届时只需我下手就行了,没有任何危险性,并催促我尽快做决定,如果不答应就去找别人了。

我近乎是下意识地答应了,接下了这个要命的「活」。

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点害怕自己。

我犹如瓮中等死的困兽,不顾一切地抓住了这根自以为是的救命稻草。

「对不起,即使我不杀你也会有别人来杀你的,我这么下去就要死了,您就当救我一命好吗……」

我这么劝着自己,殊不知我的人生就此坠入地狱。

干「活」当天,我请了假,买了份当天的报纸,照雇主给的地点赶去。

推门进去后看到一个被绑在床上的蒙面女人,我设置好摄像头,按雇主指定的手法完成了整个杀人过程,并遵守要求展开报纸录下视频,届时我需要用这个视频来索要酬金。

一切结束后,我近乎崩溃。

可这与接下来的事情相比,只能是开胃菜。

当我摘掉女人头套的一瞬间,我彻底疯了。

头套下面那张脸居然是我深爱的女友——沈晴。

我最爱的人,被我亲手活活肢解。

黄医生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由于过重的刺激,你的精神崩溃了,你的大脑选择性地遗忘了这段记忆,逃避掉你亲手杀害爱人的事实,你患上了高度的人格分裂症,不承认你真实的身份,并致力于调查寻找背后的雇主,为你的女友报仇。」

我点点头,其实我压根没捡到什么手机,这个视频一直都带在我身上,为的就是引蛇出洞。由于雇主的身份是匿名的,我只能通过交易视频的短暂机会锁定他,经过我的努力,我终于找到背后的那个指使者,也就是郑总。

他为了彻底解决掉缠着他的小沈,在黑市上掏钱雇人做掉她,那家放贷黑公司接下委托后又逼我去完成任务。

这也许就是恶魔般的缘分,命运兜兜转转依旧把我们俩的人生网在了一起。

万没想到亲手杀害小沈的那个人,竟是我。

郑总在交易日那天暴露身份后,就注定要死了,我已经彻底毁了,就算死也要拉上这个人。

一起死吧,呵呵。

呵呵呵呵。

我哑然地笑着,伸出戴着镣铐的右手,在空气中抚摸着。

小沈调皮的影子在我眼前浮现,她总是藏在窗帘后、床下、衣柜里,到处都是,呵呵呵……
我嗤嗤地笑着,黄医生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哑着嗓子道:「疯子,你将被判处死刑。」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剧烈的痛苦袭击着我的大脑,我张牙舞爪地摔倒在地,耳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几名警员冲进来把我牢牢按住并搀起来。

我喘着粗气艰难地站起身,意识一阵朦胧,我揉揉眼睛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男人,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疑惑地问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