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 浅色 自动

1爱的保质期

所属系列:姐姐也疯狂:迈过少女,重返纯真

知乎盐选 爱的保质期

对待婚姻,如果女人能像男人一样潇洒,会减少很多人间悲剧。

对待婚姻,如果女人能像男人一样潇洒,会减少很多人间悲剧。

第一次结婚,我没经验,不知道在领证前还要共同宣读《结婚誓言》: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上孝父母,下教子女……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怪不得社会上有那么多妻子在婚姻里吐槽婆媳问题,吐槽育儿问题,原来大家早就心知肚明,结婚绝对不是两个人的事,它囊括了两个家庭,甚至更多……

1

为什么就不能是两个人,简简单单结个婚呢?

说实话,这个《结婚誓词》就有些劝退我了。

冯疆也是一副意兴阑珊,底气不足的样子,看来誓词也让他反感。

我们如此轻佻随意地对待神圣庄严的婚姻,估计会惹怒不少人。所以,我也就偷偷吐槽而已。

我和冯疆都不是很有责任感的人,他不喜欢小孩,我不喜欢跟公婆相处,因此在结婚前,我们就约法三章:婚后经济独立,共同承担家庭开支;不生小孩;跟两边父母分开住,各自处理各自的家庭关系,过年可以各回各家。

「你们这婚姻不对劲!」朋友知道我和冯疆之间的约定后,忧心忡忡,「这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有朋友甚至从开始就不赞成我们结婚:「冯疆是个花心的人,跟这样的人结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比大部分人都要了解冯疆,我知道他爱玩、花心、孩子气,也没什么责任感,但为什么不能跟这样的人结婚呢?大部分人结婚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但人生这么长,婚姻这辆车半路抛锚、中途下车的人也多不胜数。为什么就不能随心所欲选择结婚对象呢?

我跟冯疆结婚,完全是一场游戏。

第一次见面是两年前,当时我刚结束了一段糟心的恋情,朋友大鹏约我去唱歌。

「我失恋着呢,没心情,不去!」我干脆地拒绝了他。

「知道你心情不好,这不是想安慰安慰你吗?」大鹏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嘴脸,「赵倩同学,你知道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当然是再找一个比前一个更好的。那什么,我还约了几个兄弟,人还不错,你看有没有瞧得上的。」

大鹏的老婆李熙熙是我大学时代的闺蜜,老公约不出来,换她出马,对着我就是一阵肉麻的撒娇:「倩倩,来吧,来吧。人家都好久没见你啦,好想你的~~~」

「你可闭嘴吧,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等我到大鹏定的包厢时,他们早就玩嗨了。那个包厢很大,光线幽暗,里面坐了八九个人,有男有女,队伍自从分成了两队,唱歌的一组坐在靠近点歌机的沙发上,剩下的人则另外组成一队在喝酒玩游戏。

李熙熙正靠在大鹏身上,陪着自家老公玩游戏,看到我进来,招呼道:「倩倩,快来,坐我这里。」

我在她身边坐下来,大鹏看我进来,暂停了游戏,给大家介绍我:「这是我和熙熙的好朋友赵倩,我这姐们可牛逼了,是做模特的——」

「哇——」人群中一片惊呼,「小姐姐好厉害!」

「兼职的好吧?」我被他们夸赞,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间 KTV 包厢。

与其让他们介绍我,还不如我自己来:「大家好,我叫赵倩,是大鹏和熙熙的大学同学兼好朋友,目前跟几个朋友在创业,做媒体品牌公关的,兼顾品牌推广,如果大家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联系我们,先出方案后付款,小本生意,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好家伙,我们这个朋友聚会,硬是被你搞成了业务拓展场所。」大鹏撇着嘴给我帮腔,「兄弟们都听见了,有意向的可以加咱们这位大美女的微信。顺带着说一句,咱们这个小姐姐前段时间失恋了,目前是单身——」

「谁失恋了?」一个男声插了进来。

我循声看过去,问话的是点歌机旁的一个男人,墙上的屏幕幽暗的光线照在他身上,他背着屏幕站着,我只看到了一个幽深的剪影,却看不清五官,声音倒是很好听。

「我倒是忘了,冯疆,你是不是也失恋了?」大鹏拍了拍我旁边的桌子,「来,来,来,坐这边,让你们两个失恋的人坐在一起,抱团取暖。」

冯疆还没接话,坐在点歌机旁边的另一个女生说话了:「冯疆,下一首是你点的歌。」

我抬头看了一眼屏幕,是 Tomaswells 的《ValderFields》,冯疆一开口就惊艳到我,他的声音,温柔中带着点旖旎的情调,像手掌抚摸天鹅绒的触感,手指微微发抖,心脏微微发颤。

这首歌,我从初中第一次听就爱上了,除了原版,我也听过不少翻唱,但没有一个人能唱出原唱的感觉。今天它却被一个陌生人复活了,我心里有一点点激动,还有一点奇妙经历带来的浪漫。

这种感情没持续多久,就被人打断了,有几个男人过来要我的联系方式,有一个甚至还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跟我聊起了天。

我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跟他敷衍。

冯疆唱完,放下话筒就加入到游戏的队伍中去了,整个晚上我们都没再交流过。

聚会玩到十二点多,他们还没有散的意思,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跟熙熙告别。

「你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要不然再等等,他们玩完这一局,咱们一起走。」

「没事儿,我自己回去就行,反正也不远。」

大鹏听说我要走,暂停了游戏:「那什么,我找人送送你吧。」

「不用送了,你们都喝酒了,还得找代驾,来来回回挺麻烦的。」我拒绝。

「你住哪儿?」冯疆突然插话问我。

我想拒绝的,熙熙先替我回答了:「凯悦旁边。」

「我也要走了,正好顺路,我送你吧。」冯疆站起身来。

「冯疆,你家不是住遥山区吗,哪里顺路了?」刚才坐在我身边聊天的那个男人王闻笛也站了起来,「还是我去送吧。」

「你还准备酒驾?我没喝酒,我送她就好。」冯疆没有理他,眼睛看向我,「走吧?」

气氛变得微妙,我连忙打圆场,笑着拦住了王闻笛:「你也喝酒了,就不麻烦你了。你们继续。」

我跟着冯疆走出包厢,在走廊上才看清楚他的模样。他的外貌在普遍不修边幅的男人中间,是少见的存在,五官硬朗,有些像日本男星阿部宽,但眼睛偏偏是桃花眼,减弱了硬汉气质,却增添了温柔的魅力。

当他含笑看着你,顾盼多情,几乎能让人溺毙在他的笑容里。

这样的男人绝对不缺女人喜欢,我在心里感叹。

2

那天我们闲聊了一路,临别时,他没问我要联系方式,我也没给。

没过几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通了才发现是冯疆。

「最近你有空吗?我这边最近上新了一批服装,模特临时请假,想找人顶替一下。」上次他送我回家,曾经问起过我做模特的事,我告诉他,目前我们正处在创业初期,公司业务不稳定,没什么钱,我还要靠接兼职,维持正常生活,其中一份兼职就是给淘宝店铺做模特。

冯疆大学念的是服装设计,毕业后自己开了工作室,卖自己设计的衣服。他的设计融合了古风元素,但跟纯粹的汉服不同,他的衣服更偏向常服,受到不少姑娘青睐,销量还不错,生意好的时候,一年的流水能到几百万。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了我。

去他公司拍照,他的才华再次惊艳了我,他设计的衣服实在太漂亮了:薄荷绿的防晒衣,是褙子设计改良的,绣上薄荷绿同色的竹叶,那股清爽文艺的气质从衣缝里渗透出来;石榴红的及膝百褶纱裙,穿在身上,亭亭玉立,如红莲出水;宝蓝色的锦缎对襟,绣着宋徽宗《瑞鹤图》中的仙鹤,改良成日常通勤的小西装,优雅别致……

这些衣服可以穿着通勤、约会、旅游、休闲,怪不得姑娘们会喜欢。我眼睛都看直了。

摄影师带我和化妆助理外出取景,冯疆也到场了。

这是我第一次拍古风,之前没有经验,冯疆在我旁边指点着,纠正我的动作。

拍了一整天,换了十几套衣服,收工后我全身酸疼,坐在长椅上不想动弹。

「辛苦辛苦啦,晚上一起去吃饭吧?」他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

「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回家睡觉。」因为太累,我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的能力,要不是他在我跟前,我能躺在长椅上立刻睡着。

他要送我回家,我用我累得快停止转动的脑子想了想,我家和他公司在相反的方向,距离还挺远,他肯定也累了,就不麻烦他了,于是我客气但是坚决地拒绝了他,自己打车回家。

刚到家,他又给我打电话来了:「今天辛苦啦。」

「应该的,应该的,您太客气了。」

我们寒暄了两句,他忽然说:「你加一下我微信呗,我把今天的劳务费给你结一下。」

我这才想起来,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他的微信。

他笑道:「你这人可真心大,不要定金,连我微信都没有。你就不怕干完活,我不给钱,白嫖吗?」

「都是朋友介绍认识的,不至于,不至于。」

我问清楚他的微信号,加了他的微信,他给我转了五千块。

「我也不知道你的劳务费是多少?就按照之前支付模特的价格给了。」

我看着那五千块钱咽了咽口水,点收款的时候,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一天五千块啊!在我兼职生涯中,从没有一天赚五千块的时候。

「你们家还缺模特吗?」

「下次需要的话,我再联系你。」

「好啊,好啊。」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他并没有再联系我。

而我正好忙碌起来。跟我一起创业的师兄刚接下来一个大单子,是帮青城市某个律师事务所做宣传推广,这个律所据说很厉害,律所主席 80 年代毕业于北京某 TOP3 高校,从业 40 年,荣誉等身。但他有着文化人的清高和矜持,过去几十年里,几乎没有主动宣传过自己的律所。

最近他看到一些律所的律师们业务水平不如他们律所,就因为宣传做得好,业绩蒸蒸日上,接案子接到手软,这位主席开始考虑宣传对律所的重要性了。

师兄在青城的人脉很广,他的朋友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那位主席推荐了我们公司,师兄跟他洽谈过几次后,他同意让我们公司来帮他们律所做推广,推广费暂定二十万。

之前我们接的那些案子,几千块钱的推广费,最高的没超过五万块,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级别。

现在接了这么大的单子,大家兴奋之余又紧张不已,尤其是我,要跟这位主席面对面交流,采访他写专访。像他们这种阅人无数的人,还不很容易就能识别我肚子里几斤几两?

我生怕这个单子砸我手里,紧张到失眠。

冯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查资料。

「最近又要上新了,你来吗?」

虽然很想去,但我还是硬着头皮拒绝了:「最近可能不行,手头有点忙。」

「那好,你忙吧。」他冷冷地说。

后来我跟冯疆恋爱后,他告诉我,就是我这若即若离的态度,引发了他的好奇,以及征服欲。

我根据他的话透露出的心理活动,还原了他追我的动机。

冯疆是个帅哥,别人知道,他也知道。从小到大,生长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他养成了自恋的性格,不管在哪里,他必须得是最亮眼的存在。

第一次在 KTV 见面,他以为可以凭借歌声,引起我的爱慕。

等他唱完,我没有鼓掌,也没有被他吸引,而是跟身边的几个人聊得正欢,他的歌声沦为背景板。

他不甘心,发动第二次进攻,主动送我回家。原本指望指望我能要他微信,没想到我跟他道谢后就走了,也没有要他的联系方式。

从很早就开始收情书的冯疆,不缺女人喜欢,从来都是女人喜欢他、暗恋他、追求他,就是没有女人忽视他。我成了第一个忽视他的人。

套用霸道总裁小说里一句经典台词: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开始考虑,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呢?难道是我魅力下降了?还是这个女人在玩欲迎还拒?

为了弄清楚答案,他借口要找模特,从大鹏那里要来我的联系方式,请我去做模特。

拍摄结束后,他主动请我吃饭,我依然拒绝了。

到这一步,他差不多可以确定,我不是欲迎还拒,是真的对他没想法。

但他还是不死心,故意冷淡了我一段时间,等他决定再找我试试时,我正忙着紧张忙碌地做律所主席采访前的准备工作,别说是他请我吃饭,就是我爱豆请我吃饭,估计我都得考虑考虑。

事情发展到这里,他完全可以肯定,我对他确实没有想法。

这反而激发了他对我的想法。

于是他对我展开了追求。

他爱我?

当然不。

这不单是我的想法,也是冯疆的想法。

他追我只是因为他的征服欲。

3

一旦确定了要追我,他就创造各种各样的机会接触我。

那时候,我已经结束了采访,虽然因为经验不足,采访时遗漏了一些地方,后面又电话采访,但整体来说,可圈可点,得到了客户的认可。等客户付款后,师兄打给了我五万块钱。

这个案子后续是师兄他们维护,不需要我跟进了,正好也没接新案子,我趁机歇一段时间。

正好冯疆又有活找上了我。

除了做模特,冯疆让我跟他一起直播,最近他的店推出了一个情侣系列,他想让我作为女模特跟他一起直播,待遇也给的非常优渥,每天直播销售额的 5%,那个月我直播卖货的提成拿了两万多。

有钱赚当然是开心的,虽然很辛苦。

直播从晚上八点到十二点,这时间公共交通工具停运了,打车又不安全,冯疆担负起送我回家的任务。凌晨的青城,空荡荡的马路上,车不多,只有一排排列兵似的路灯照耀着,我们在这座城市中穿梭,像穿过一座空城,整座城市都是我们的。

「你为什么要跟前男友分手?」有一天,他送我回家的时候,忽然问我。

「额……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就是出轨那档子事吗。」

「你这么漂亮,他还出轨?」

我笑笑,没说话。

「伤心了?」没听到我的回答,他侧过头来看我,眼睛里闪着调侃的光。

我好笑地问他:「你这是在幸灾乐祸?」

「不是呀。」他无辜地冲我笑,一双桃花眼里,深情无限,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有很多女人喜欢你吧?」我转换了话题。

「从很早开始,追我的女人就没断过。」他骄傲地说。

这话如果是由一个普通又自信的男人说出来,自然是油腻得让人作呕,但这话如果是白敬亭、刘昊然说,情况自然有所不同。同样的道理,冯疆身上有种天真烂漫的少年气,他骄傲、傲娇、自恋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并没有引起什么不适。

我沉浸在他的美色中,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瞬间回神。

「你是我追过的第一个女生。」

「这话你跟几个女生说过了?」我不信。

「我从来不骗女人,因为没必要。」冯疆又一次自信地说,「谈恋爱的时候,我也从来没出轨过。」

「你没出轨怎么跟你女朋友分了?」

「我不爱她了。我们俩在一起时间长了,就没有心动的感觉了,就好像嚼过的口香糖,泡了很多遍水的茶叶…… 更可怕的是,我察觉到,她一天比一天更加爱我,甚至把我们结婚的事都考虑到了。」

「当她提结婚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掉了。我怎么可能跟一个没有感觉的女人结婚?这也太可怕了,我得赶紧逃。我就跟她提了分手。她不同意,对我不依不饶,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摆脱她,可怕。」他用古怪夸张的语调说着前任,反问我,「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挺渣的?」

「渣得明明白白。」

「无所谓。」他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反正只要我自己心里舒坦就好了,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造这么多孽,当心你遭报应。」

「我等你来报应我。」他抬起下巴,挑衅我,「你敢吗?」

「激将法对我来说,不管用的。」我笑道。

但他是下定决心追求我。

有一次直播,我做模特试穿衣服,把头发弄乱了,他神色坦然地走过来帮我整理。

「直播呢!」我急忙推开他,脸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冯疆长相俊朗,又有才华,拍过视频为店铺引流,虽然不算网红,也吸引了不少女粉丝。

那场直播有三万多人观看,估计大部分都是冲着他来的。

果然弹幕都在问:「哥哥,你恋爱了吗?」

「大橘(我在直播间的艺名)是你女朋友吗?」

……

「这是个人隐私,不方便作答。咱们做个粉丝任务吧,达成后我再告诉你们。」

之后他开始引导粉丝们为直播间引流。

做完任务,他笑吟吟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我想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

直播间里的粉丝顿时炸锅了:「他刚刚喝水用的是大橘的杯子!」

「真的不是情侣吗?都用一个杯子喝水了……」

「现在长得好看的单身小哥哥都名草有主了吗?」

……

「我们不是情侣,他是我老板,我就是个打工的。」我解释道。

「真的吗?真的吗?」

冯疆笑得暧昧:「对,我们不是情侣。」

那天晚上就因为恋情这个话题,直播间比平时更热闹。

冯疆瞅准时机,调整了销售策略,上新了一款招桃花的小丝巾,那条丝巾只设计出了样稿,本来打算下个月才上的,我们手里只有几条样品,但冯疆当机立断,立刻发布了预售链接。

因为丝巾确实比较实用,既可以做领带、发带,又可以做手环、腰带,氛围又掌控得好,再加上价格也便宜,十块钱一条的丝巾,当天晚上卖了三千条。

这个销售量直接把我惊呆了。

直播结束后,我跟他抗议:「我只答应直播,没答应配合你炒作恋情。炒作是另外的价钱。」

「那炒作恋情是什么价格?」他含笑问我。

「提成涨到 10%。」

「这也太少了。」他不满意地摇摇头。

他嫌我找他要钱要少了?这人是钱多得烧包了吧?

「我是找你要 10%。」我强调。

「你看我把我抵给你怎么样?答应我,我是你的,公司也是你的。」他引诱我。

他就像一个猎人,设置诱饵,步步引诱,就是要把我逼到他布好的陷阱里。

如果不反击,他还真把我当成砧板上的鱼肉,随他切割了。

我一拽他的衣领,他条件发射,身体前倾,我吻上了他。

近距离看,他的眼睛更好看,幽邃如同黑洞,把人往里吸,挣脱不得。

他先是错愕,随后眼睛里又汩汩冒出笑意。

他的手扶住我的腰,正想继续这个吻,我先他一步退开了:「我得先验验货。」

4

冯疆是实干派的人,有机会不放过,没机会就想办法创造机会。

没过多久,冯疆的公司组织旅游,我作为编外人员被邀请,去距离青城 60 公里外的风景区度假。景区靠山临海,游客不多,是真正的碧海蓝天,让人心旷神怡。

白天同事们在海边做户外拓展,晚上聚餐,吃完饭就在海边的民宿住一晚。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到了分配住宿房间时,房间不够分,只有我和冯疆没有房间。

这要说他不是故意的,我把我名字倒着写。

但冯疆就跟戏精附体一样,演戏要演足,一定要找老板讨要说法:「我们定房间的时候,不是跟你们说好了人数了吗?怎么还能不够住呢?」

「老板,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让我们将就一晚?」我打断了冯疆投入的表演。

「哦,有的,有的。」老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我跟另一家民宿的老板说了,他那边正好还有两间空房间,你们可以住那边。只不过有点远。」

「那倒没关系,远点就远点吧。」

聚餐结束,已经是凌晨,别的同事们早早进入梦乡,我们还在踏月去找民宿。

老板安排的另一座民宿在山间,距离山下的民宿有两公里的山路,还都是崎岖狭窄的山路,不能开车的那种,我真恨不得躺在路边倒头就睡。

山上的民宿是一栋三层别墅,我和冯疆分别住在三楼唯二的两个房间。

我拖着疲倦的身体洗漱完了,刚想上床睡觉,冯疆就来敲我的门了。

「干什么?」我没好气地给他开门。

他上半身裸着,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我浴室的淋浴坏了,想借你的用。」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一个男人穿成这样来借浴室,用脚趾想也能发现不对劲。

「真的假的?」

「你不信自己去看嘛。」

我还就不信了,气冲冲地去看他的淋浴:「要是没坏,我把你的头拧下来。」

他浴室里的淋浴正常工作,我打开得太猛了,被喷了一身的水。

「我说的是浴缸里的那个。」见我要生气,他连忙说。

我又气势汹汹地掀开浴缸旁的帘子,想要查看真假,一掀开就愣住了。

雪白的浴缸里,插了满满一浴缸的玫瑰花。

「这家民宿把浴缸当成种玫瑰花的花床了?」我疑惑地问。

「这么浪漫的场景,硬生生被你糟蹋了。」冯疆白了我一眼,「这是我送你的花!今天下午趁着你们在海边玩,我自己布置的,我把花搬上来,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呢!」

不知道是不是夜深的缘故,玫瑰花散发出幽幽的香气,更加浓郁。

想到那一段崎岖漫长的山路,再看看这些玫瑰花,闻着馥郁的花香,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但是……

「我不能要你的花。」

「为什么?」

「我不想让同事们知道我和你有一腿。」

冯疆笑得暧昧:「他们早就知道我们有一腿了。」

「谁跟你有一腿了?」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拉住了我手:「你不是说要验货吗?」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皮肤比普通人要白一些,平日里穿着衣服,没看出什么,脱衣服之后居然有腹肌。

「你要不要摸摸看?」他看我盯着他的腹肌,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不等我拒绝,他已经拉着我的手,放到他的腹部。

我尽量让表情坦然一些,不让他看出来,这是我第一次摸男人的腹肌。

以前谈恋爱,前任们都过早发胖,肚子上的肥肉一个比一个多,我还没谈过有腹肌的男朋友。

那手感,比我想象中的要硬一点,邦邦的,我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也太那啥了吧?」

他的身体更贴近了我,把我搂在了怀里:「我给你拒绝的机会。」

仿佛试探一般,他的唇轻轻落在我的额头上,像是雪花拂过,随后一路下滑,落到了眉心、鼻尖,最后落到了我的嘴唇上,缓慢而柔软,似乎是在等我推开他。

雪花逐渐在唇齿之间融化,温度骤然上升,片刻之间,从寒冬跌入了盛夏。

阳光照在皮肤上像火焰在灼烧,耳畔有悠长不断的蝉鸣,没有空调的房间,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人在这闷热的环境中几乎要晕厥,汗水浸透衣衫。

在失去理智的最后一秒,我突然清醒了,用力推开了他。

他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中回复过来,眼神迷离,还带着一点点性感。

缓了一会儿,他再次使出了激将法,挑衅我。

「是你说要验货的,你不会反悔了吧?」

那根叫理智的弦被人一激,彻底崩断了。

作为一个成年女人,拒绝送上来的美食,大概要遭天谴吧?

第二天,我六点多钟就被山里的鸟叫声吵醒了,睁开眼去看冯疆,他趴在枕头上睡得正香,睡容有种孩子般的天真。

我下床收拾东西,想溜回房间,不知怎么,还是把他吵醒了。

他躺在床上,看着我忙碌,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问我:「你爱上我了吗?」

「没有哎。」我报之以遗憾。

「那你昨天晚上怎么没拒绝我?」这个盲目自信到自恋的男人显然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我听着好笑,反驳道:「你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为了睡我吗?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他语塞,没想到我对性事的看法,比他还开放。

从海边回来,他刻意疏远我,反而跟另一个姑娘胡小语走得很近。

胡小语是写情感鸡汤文的,自己运营着一个情感类的公众号,她暗恋冯疆,写的很多情感文,男主都有冯疆的影子。

我不知道她在冯疆跟前是什么样子,但从她的文字里,显然能看出她激动不已,几乎一天发一篇,文章里还有暧昧的语气,称呼他为「冯先生」,引得粉丝跟着激动,纷纷留言询问:「小语,你跟冯先生谈恋爱了?」

冯疆也把文章转到了朋友圈里,引得我们一些共同朋友跟着猜测,都来询问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也在文章下面留言跟着大家一起恭喜他们。

他很快就把那篇文章删掉了。

大鹏组局,他们夫妻只邀请了我和上次对我有点意思的王闻笛,撮合我们的意图很明显了。

晚饭后,王闻笛送我回家,在路上跟我聊他的计划,他说他打算两年之内结婚。

我知道他对我有好感,我对他没感觉,还是早早挑明得好,省得浪费时间:「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他说,「女人还是要结婚的。」

「我的想法跟别的女生不太一样。我理想的生活,不是嫁一个老公,生一个孩子,一起还房贷。」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不被任何东西束缚,包括婚姻、孩子、家庭。我可能更适合独身主义。」

「你这个想法真不对。」他还想试图修正我的「错误」观点,「女人都像你这么想,人类就灭绝了。」

我听了好笑,想到一个段子,问他:「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上只剩了你一个男人和一群小姐姐,你说,我是选你呢,还是选小姐姐?」

「要真到那一天,我得担负起拯救人类的重担,你想选我也没机会了。」王闻笛俨然拯救天下的救世主。我笑而无语。

「我说真的,那时候我得是全世界的保护动物……」他没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继续兴奋地畅想着。

如果真让我选择,我宁可选择渣得明明白白的冯疆,至少他不会爹味十足地教我做人。

当天聚餐的照片,被大鹏的老婆李熙熙发到了朋友圈里。

她不知道我跟王闻笛谈崩了,还以为我们俩进展顺利,提前为我们送上了祝福。

「你什么意思?」冯疆看到朋友圈,立刻就打电话给我兴师问罪,「我还纳闷为什么我跟胡小语走得近,你不吃醋。原来你早就找好备胎了!」

「他不是备胎。」有了王闻笛的对比,冯疆吃醋都变得可爱了。

我忍不住逗他:「你跟别的姑娘走得近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

「我们都睡过了!」他吼道,也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别的人,会不会听到。

「那又怎样?这种事情在成年人之间不是很常见吗?难道睡过一次,你就想让我负责?」我反问他。

我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咋这么像从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嘴里说出来的话呢?

「我还需要你负责?」他的语气变了,「要跟我有过关系的女人都来找我负责,你得从八大关排队排到五四广场!我还需要你负责!」

他冷笑着挂掉电话。

这好像是生气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觉得也没有再跟他解释的必要。倒不如借着这个契机,就此断了吧。

5

冯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跟我联系,我则继续按照过去的节奏,有案子的时候干活,没案子的时候做兼职,日子过得倒也还可以。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弟弟出事。

弟弟赵涛比我小十岁,爸妈老来得子,又是个男孩,全家把他当祖宗供着,都不知怎么宠了。

过度溺爱的结果就是,被宠坏了,上了初中,他在学校里打架惹事,被学校开除。爸妈托人给他转校,花了不少钱,转到新学校,他依然整天吊儿郎当,在义务教育几乎普及的时代,他没有考上高中,成了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他不爱学习,拒绝留级复读;年纪太小又不能出去打工,最后只能把他送到当地的一家技校,让他跟着混几年再说。技校里有不少跟他一样不爱学习,就喜欢惹是生非的孩子,赵涛来这里总算找到组织了,天天跟他的那帮同学混在一起。他就这样一直混到毕业。

父母给他找了份工作,他也不当回事儿,天天跟朋友喝酒胡闹。

他跟一帮朋友在路上飙车,撞到了路人,不但没有送人去医院,反而肇事逃逸了。

给他撞的是个还不到四十岁的女人,在当地的一家玻璃厂上班,工厂三班倒。那天她上第二班,凌晨下班,被撞伤后,我弟弟跟他的朋友逃走,没人送她去医院,耽误了抢救,重伤去世。

妈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弟弟已经被拘留了。

「倩倩,你得想办法救救你弟弟啊。」妈妈哭着哀求我,「家属要一百万,说不给钱,就要告我们,让你弟弟坐牢!」

我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虽然弟弟撞死了人,肇事逃逸要坐牢,但如果我们家能积极赔偿,取得被害人家属的谅解,会酌情减刑。

我回家了一趟,爸妈带我去受害人家里拜访,希望让我帮着协商,把赔偿金定得低一些。

但他们对我们充满恶意,一口咬定一定要一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我在他们家里,看到了被害人的女儿,小姑娘十几岁,正在读初中,妈妈出事后,她就请假了。

她看我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恨意。

我看到那个眼神,像是被扎了一下。本来她有个幸福的家庭,但就因为我弟弟,把她的幸福毁灭了,我甚至有预感,妈妈的死会改变这小姑娘的一生。

就因为这,「能不能少赔点」这句话我实在说不出来。

爸妈这些年攒了大概有三十多万,本来打算养老的,全都拿了出来,又到处找亲戚借了二十多万,加在一起凑了五十多万,不到六十万。

我这些年在青城工作,工资不算高,消费水平却很高,本来没攒下多少钱。后来跟师兄创业,收入虽然比上班多一点,但也不算稳定,只能拿出二十万。

还差着二十多万。

我给朋友们打电话借钱,李熙熙听说是为了赔偿,觉得我太傻了,反而劝说我不要管:「你弟弟闯的祸,凭什么让你去给他擦屁股?你别傻了,就你弟弟那个德行,你花出去的这笔钱,还能要回来吗?这笔钱就打水漂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我又找别的朋友借钱,李熙熙应该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借钱给我的人少,劝说我不要做扶弟魔的人倒是很多。

我这么做,倒不是替我弟弟赎罪,而是觉得那个小姑娘可怜。

冯疆听说了我的事,打电话给我,问我还差多少钱。

我犹豫着跟他说了。

没过多久,就把钱打到了我的工资卡里。

「我会给你写个欠条的。」

处理完弟弟的事,我返回青城,冯疆到车站去接我。

他穿了自己设计的长衫,身姿挺拔,白衣宽袖,车站靠海,风从海上吹来,习习吹动衣衫,如鹤舞翩跹,潇洒卓尔,引得广场上的人注目。

「瘦了一大圈,看我心疼的。」他走过来,张开怀抱,把我抱在怀里,「都过去了。」

要是放在以前,他这轻佻的动作,我就推开他了。

但那一刻,我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任由他把我抱在怀里。

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温热的体温,以及他萦绕的呼吸。

「没有亲吻吗?」我问。

他笑起来,抱着我的身体也跟着颤抖:「当然,如果你不介意在这么多人跟前的话。」

「还是介意的。」我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观看的习惯。

「那就等晚上再亲。」他笑得暧昧,顺势在我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我们俩都像失忆了一样,没有再提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他也没提他借我的那些钱。

但到了车上,我还是主动跟他说起来。

「你为什么要借钱给我?」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如果我在你困难的时候借钱给你,你会不会对我报以感激,产生以身相许的念头?」冯疆对我抛了一个媚眼,「你有没有被我感动了?」

「那真话呢?」我又问。

「这二十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我靠在车窗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像你这种有钱有颜值又有才华的男人,不缺女人喜欢的,怎么就赖上我了呢?」

「实不相瞒,我爸妈把结婚对象都给我找好了。那姑娘名校毕业,在青城某大学当老师,她爸爸是国企高管,妈妈在银行当行长。」

「这么优秀?」我跟那姑娘一比较,完全就是两个阶层的人。

「可是——」他拖长了语调,慢腾腾地说,「爸妈选的人,和自己选的人,我当然会选后者。」

「你这也太叛逆了。」

「那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你开什么玩笑!」

我知道冯疆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但我们连恋爱都没谈过,他就要跟我结婚,这也太疯狂了。

「我没有开玩笑啊。」冯疆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觉得结婚很好玩,就想尝试一下。但是有些话我要提前跟你说,如果我发现,婚姻没有想象得有意思,我会离婚的。」

「我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我了。如果你娶了你爸妈让你娶的人,离婚没那么容易吧?」他选择跟我结婚,不就是拣软柿子捏呗,「那你凭什么认定,我会同意跟你结婚呢?」

「因为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他回答得胸有成竹,「别人都把婚姻看成终身大事,但我偏把它当成儿戏。你也是。」

我想到了我爸妈。自从弟弟出生后,我很清楚,自己在爸妈心里永远不是最重要的。他们不但不给我跟弟弟同样的爱,还要求我,也要爱弟弟,照顾弟弟。

为了摆脱家庭的烙印,大学毕业后,我逃离家乡,孤身一人跑到青城闯荡。可不管我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哪怕我觉得已经很自在快乐了,只要家里一出事,就会把我打回原形。这次是弟弟出事,我看到那个小姑娘失去妈妈,一时心软,花光了自己的积蓄,那下次会是什么呢?

我过去接近三十年,过得都很压抑,从来没为自己生活过。

为什么不为自己活一次呢?哪怕把婚姻当成一种游戏。

在别人眼里,冯疆是个花心的渣男,做老公不靠谱,可他绝对是个好玩伴,既然我的婚姻是场游戏,那我要个靠谱的老公做什么?

「我还有个坐牢的弟弟,有负债累累的家庭。你娶我,你爸妈会同意?」

「我都说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他们管不了我。」

6

我和冯疆把婚姻当成儿戏,就这样稀里糊涂结婚了。

我爸妈知道我找了各方面都不错的老公,对冯疆怎么看怎么满意;他爸妈跟我爸妈正好相反,气得暴跳如雷,想各种办法阻挠。我们共同的朋友十有八九也持反对意见。

料想婚礼得不到亲朋好友的祝福,我们干脆不办婚礼了,来了一场旅行结婚。

当时正好是冬季,考虑到我怕冷,我们决定去东南亚地区。

那是让我毕生难忘的一场旅行,如果不是跟冯疆结婚,那样新奇刺激的体验,我这一辈子都遇不到,这场蜜月旅行,疯狂、惊险、刺激,就像一场华丽的冒险。

哪怕是在国内,我也没去过酒吧,冯疆带我去酒吧跨年,当天晚上,酒吧街干脆在大街上蹦迪,灯光闪烁,音乐震耳欲聋,饶是如此,街上依然人潮汹涌,摩肩接踵。街上的每一家酒吧里都人满为患,我们排了两个小时的队,又给服务员塞小费,才得到两个位置。挤到店里,店里的人也随着音乐在摇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疯狂的场面,很不理解他们的行为。

「你喝点酒就明白了。」冯疆灌了我两瓶酒。

我酒量还算可以,没醉,微醺,但血液在血管里沸腾起来,我跟着跳舞的人一起摇摆,快乐是肥皂泡,一个又一个从大街上飘进来。

新年倒计时,我主动跟他接吻,以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一个人。

他带我去看人妖表演,表演结束后,我们从后门出来,被那些揽客的人妖团团围住。

冯疆巧妙脱身,告诉我,这些人的胸都是做的,也允许人摸,二十泰铢一次。

「你试试手感怎么样?」冯疆坏笑着塞给我一叠钱。

那些人看到钱,就跟蚊子见了血一样,也不管我情愿不情愿,拉着我的手就往她们胸口上撞。我吓得尖叫,逗得冯疆哈哈大笑。

回程的路上,冯疆一边逗我,一边哄我。

「你怎么不摸!」我气冲冲地问他。

「我摸过了啊,硅胶的感觉,手感不好。」他狡黠地笑,「我还是喜欢你——」

「混蛋!」我知道他又要说浑话,又气又羞地打断他。

也许是因为心情愉快的缘故,欲望像热带丛林里的植物疯长。

我们都小心地做好防护。

「我觉得你爱上我了。」我躺在床上玩手机,他忽然说。

我一抬眼,正好看到他那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我以为他也在玩手机,没想到他伏在枕边观察我。

「根据呢?」我问他。

「以前你的眼神是冷的,背负了一身风霜,被世界关在门外的感觉。」

「现在呢?」

「现在暖暖的,你的眼睛里有太阳。」他微笑着俯下身来,亲了亲我的眼睛。

「你不写诗,真是浪费了。」我抱住他。

离开前,我们最后一站去了当地的一座寺庙。导游带着我们游览着寺院的各个角落,最后走到一座大殿前,导游告诉我们,这是他们国家最有名的佛寺,非常灵验,建议我们进去拜。

游客们听说,全都挤过来,我和冯疆被人群挤散了。我被人群挤到殿里,回头看他,他站在大殿外,对着我摇了摇头,表示他不进来。我只好作罢,自己跟着人群拜了。

导游又说,这寺里的佛,求姻缘非常灵验,游客中有单身的想求姻缘,或者有伴侣想求长久的,可以重新拜一遍,一些年轻人听了都兴奋地重新跪下了。我想了想,也跟着跪在了人群里。

拜完佛,从大殿里出来,天空忽然下起雨来,走廊里挤满了躲雨的游人。我们无处可躲,贴在走廊边的墙上,被淋成了落汤鸡。

冯疆搂着我贴着墙壁站着,脱下外套罩在我们的头上,组成了一个短暂的、与世隔绝的世界。

「刚才求了什么?」他笑着问我。

「秘密。」我笑着回答。

他不再问了。

我抬头看他,他的嘴角还带着笑意,眼睛却陷入了深思。

回来后,我们都积压了不少工作,立即马不停蹄地投入了工作,忙起来。

尤其是他,马上要过年了,订单量激增,他常常忙得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蜜月之旅,就像做的一个遥远的梦,醒来后,还带着甜蜜的笑意。

冯疆的堂姐冯霄找到了我。

因为他爸妈对我充满敌意,导致我对冯疆的家人都没好感。

「冯疆以前谈过很多女朋友,我能看出来,他对每个女朋友真不走心。当时我挺生气的,他这样玩弄人家女孩子的感情。还因为这个跟他吵过架。」冯霄一开口,就扭转了我对她的印象。

「你知道他以前的事哈?」她问我。

「知道。」我忙不迭点头。

「这次我来找你,是受了我叔叔和婶婶的托付,你知道他们让我跟你说什么吧?」她倒是诚恳,一见面就把来意说清楚了。

「嗯。」

「我先声明啊,我是受人之托,但关于他结婚这件事,我虽然很惊讶,但是站在中立的立场。」

她跟我说了很多冯疆的事,解开了我一直以来的疑惑。

冯疆为什么会拒绝他爸妈给他介绍的对象,心急火燎地跟我闪婚了呢?

冯霄给了我答案。

冯疆的爸妈都是很强势的人,他们早早就给冯疆规划好了人生。冯疆从小就喜欢画画,初中之前,他画画,家里人还不管。

冯疆读初中后,想做艺术生,继续学画画。

这可把他爸妈气坏了,他们认为艺术生是学渣,文化课学不好才去搞歪门邪道。

他们不准冯疆继续再学画画,连他画画的材料,都被妈妈扔掉了。

高中时,文理分科,冯疆文科成绩更好,他想选文科。

他爸妈又觉得,学文科的男生都是阳气不足的娘娘腔,更何况,文科生还不好找工作。数理化则不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嘛,他们帮冯疆选了理科。

自从选了理科之后,冯疆的成绩一落千丈。

他爸妈又花重金报补习班给他辅导功课,当年查得还没有那么严,学校里的老师私下都会办辅导班,他爸妈给他报的是市里排名靠前的优秀数学老师的课。

那个老师以严厉著称,每周上辅导班成了他的梦魇,很多年后他还会梦到数学考试交白卷的噩梦。

高考他考得很差,被他爸妈轮流辱骂,他们说,如果把他们这些年在冯疆身上投入的心血去培养一条狗,那条狗都能考上大学,冯疆考不上大学,连狗都不如。

冯疆一气之下,自杀了。

不过很快被家里发现了,他没有死成。

抢救回来,家里不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继续逼迫他,让他再复读,重新考。

也是从那时候起,冯疆发现,他一味顺从爸妈的意见,只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糟。从那时候,他才开始他的叛逆期,家里越是不让他做的事,他越是要做,他不听爸妈的意见去了一个三本学校,专业课选了服装设计。

他爸妈见他不听话想要用经济制裁他,克扣他的生活费,迫使他就范。

冯疆没让爸妈得逞,他从大学就开始创业,没再花过家里的钱。

但他爸妈始终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儿子越叛逆,他们就越压迫他,想要让他回到正轨上来,以前是学什么专业,找什么工作,现在是娶什么样的姑娘,以后这种对抗和冲突还会有。

「我不知道冯疆对你到底什么态度,到底是真的爱你,还是……」冯霄怕我难堪,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但现在他的确是因为跟你结婚,跟家里闹翻了。」

「姐姐,你是担心冯疆是为了跟家里赌气才娶我的吗?」我替她把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了。

「你是女孩子,如果不明不白地跟他结婚,会更吃亏。」冯霄说得很诚恳。

从社会上传统的眼光来看,离过婚的女人的确比离过婚的男人遭遇更惨,但我既然已经决定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生活,就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没觉得自己在这场婚姻里吃亏了。

但一个素昧平生的姐姐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说不感动也是不可能的。

但我也不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只能用不痛不痒的话来敷衍她。

冯霄见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表态,只能作罢,叹息道:「我跟冯疆一起长大,他的这些遭遇,我都看在眼里,但我也帮不了他,觉得他挺可怜的。」

「如果他真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结婚,我还挺开心的,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好好过。」

送走冯霄,我这才意识到,纵然我跟冯疆结婚了,我们却从来没有真诚地交谈过。

7

转眼就到了过年,我不愿意回家,他也不愿意回家,我们决定两个人一起过。

「晚上吃什么?」他问我。

「不知道呢,你想吃什么?水饺吗?」

「不想吃水饺。我小时候一到过年过节,我妈就吃水饺,我都快吃吐了。」他皱眉。

最后我煮了两碗泡面,他笑话我:「大过年的,你就让我吃这个?」

「不吃算了!」我作势要倒掉。

「谁说我不吃了!」他拦下我。

虽然调侃我,但我能看出他其实很快乐,还特意发了一条朋友圈。

别人给他留言,说过年吃泡面太惨了,但我看到他嘴角一直挂着笑。

不知道是谁在放烟花,吃完饭,我们到楼下散步,不少小区里的孩子都举着仙女棒在玩。

冯疆找小朋友们要了两个,一根自己拿着,一根给我:「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笑着举起烟花棒,看着灿烂的星光在我们的手上绽放,就如现在的生活。

「倩倩,你快乐吗?」冯疆问我。

我回答得理所当然:「快乐啊!」

「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也会这么快乐吗?」

冯疆明明是很懂情趣的一个人,偏偏在这么快乐的时刻故意煞风景。

「我为什么要不快乐?一,我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虽然没到暴富的程度,但也算不愁吃喝,比那些奔波劳碌却依然为钱发愁的人要幸福;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管是跟你结婚也好,到你公司上班也好,跟师兄创业也好,我都是在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我是真真正正为我自己活着的,有什么理由不快乐?」

「离开我也没关系吗?」他故意板着脸,装出一副失落的表情,「你这样我可会很伤心的。」

「只要真心爱过,就算以后分开了,这份回忆也足够幸福。」我对他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爱上了他。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不想再否认了。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起来,一时间,我竟然分不出这笑容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的回答我很满意,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只要我能办到的。」

我让他跟我一起回老家去看那个被我弟弟撞死妈妈的小姑娘。

只要我想起那小姑娘悲愤的表情,心就像刀扎一样难受,但我没有勇气再去看她,跟她说几句安慰的话,现在有冯疆陪着我,我好像没那么胆怯了。

我们到达时已经凌晨,找了个宾馆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看完小姑娘,直接回了青城。

明知道弟弟还在监狱里,爸妈今年独自过年,我依然没有回家。

我对他们还是有怨气,能不能消融,就交给时间了。

冯疆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

过完年,我们各自忙碌起来。

师兄又谈成了一笔大单子,给青城市一家民营医院做品牌宣传。

我们又开始了昏天黑地的加班生涯,前期忙着策划方案,后期忙着执行,时间在我们这里已经没什么概念,转眼间四五个月就过去了。

李熙熙的一通电话,把我从忙碌的工作中拉回到了婚姻中。

她从某人口中得知,某天晚上在酒吧撞见冯疆在搂着一个短发女人喝酒,那个女人很显然不是我。

冯疆出轨了?

这是我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但很快我就把这个念头否定了。

在我跟他聊过之前,我不想随随便便就怀疑他。

「我就说冯疆靠不住,你还不相信!」李熙熙替我打抱不平。

自从知道我要跟冯疆结婚,李熙熙就极力反对,在她看来,冯疆是个花心又不靠谱的人,女朋友多到十个手指头数不完。如果我真想结婚,选王闻笛都比冯疆更靠谱。

我知道她是一片好意,但自从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后,我跟她的价值观慢慢出现了偏差。在她的眼里,王闻笛都能算个好男人,我就知道我们对人的判断标准是不一样的。

「熙熙,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冯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更清楚。他值不值得结婚,也只有我才有资格去评价。作为朋友,我不需要你的建议,你只给我祝福就好了。」

「这祝福我给不了你!」李熙熙更生气了,「这么一个渣男有什么好?他都出轨了,你还为他说话?你是被他下降头了,还是 PUA 了!」

我没法跟她讲,我跟冯疆的关系,就算说了,她也没办法理解,我不打算告诉她。

但我心里也清楚,我跟冯疆确实出了问题。

我们的性格爱好,完完全全是一百八十度相反。

我很懒,很宅,加上最近一直在忙工作,整日里不修边幅,有时候懒得做饭,直接叫外卖。

冯疆跟我不同,他是个性格非常开朗的人,爱好广泛,虽然每天工作都很忙,但他抓紧一切时间娱乐,空闲时间总是约着人到处去玩。

他最开始接近我也是因为好奇,一旦意识到我是一个无趣的人,跟我结婚没什么好玩的,那他对婚姻的乐趣也就逐渐降低了,而且他那样的男人也不缺女人喜欢,哪怕知道他结婚了,照样往上扑。

半夜冯疆回来,看我没睡,吓了一跳,跟我开玩笑:「上次半夜不睡,等我回家的,还是我妈。」

「冯疆,你如果想离婚,可以直接跟我讲,我不是纠缠不清的人。你出去跟别的女人喝酒,被朋友撞见,特意打电话来告诉我。我好歹是你老婆,我不要面子啊!」我叹了一口气。

「我和那姑娘没有关系。」他讪笑着解释。

「明知道自己有老婆,丝毫不避嫌,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这叫没关系吗?」我反问他,「那什么才算有关系呢?非得睡了才叫有关系吗?」

「我最烦别人管我!」他的语气变得生硬。

「如果你现在没结婚,没有人会管你。」我冷静地回答。

「结婚了就不能跟异性喝酒了吗?」他逐渐变得不耐烦,「我们的婚姻不是一场游戏吗?既然是游戏,我们为什么要管别人的看法?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生活可以互不干涉,各玩各的,对吗?就算我婚内出轨,找别的男人,你也不会介意,是吗?」我追问道。

他沉默着不说话。

我平息了一下激动的情绪。

「我们对婚姻的看法出现了偏差。我认为,在婚姻内,彼此忠诚,轰轰烈烈相爱,哪怕爱有保质期,等它过期了,婚姻的激情消失,我们不爱了,就自然而然分开。等多年后,想起这段经历,只有甜蜜和感激。」

「可你不是这么想的。你把婚姻当成报复你父母的工具,当成喜新厌旧的玩具,不用遵守任何规范,你把这叫做自由——」

「我说过了,我跟那个女人没有关系,只是一起喝酒!还有,我最讨厌别人管我!」

冯疆真生气了,冲着我吼完最后一句话,摔门而去。

我回到卧室里躺下,一夜无眠。

当时情绪上头,自己什么都没想就跟冯疆结了婚。最初我也把这场婚姻当成游戏,边走边看,等走不下去,离婚就好了。可相处下来,我已经爱上冯疆了。

因为爱,就有了期待,也有了失落。

这些情绪恰恰是冯疆最讨厌的,他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他永远只享受爱情里最甜蜜快乐的那部分,拒绝爱情里的苦涩。一旦他觉得爱情不好玩了,立刻分手逃避。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是坚持,还是放弃?

想了一夜,我也没想出头绪,最后决定还是先放置一段时间,冷静处理。

我冷静,他也冷静,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冷战起来了。后来他索性住在公司里,不回家了。

我想找他谈谈,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

纵然我性格再好,被他这样冷暴力也受不住了,我发给他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我真沉不住气了,跑到公司去找他,没想到他居然不在公司!

公司的同事告诉我,他开车自驾游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们的婚姻刚遇到一点点问题,冯疆不是积极解决,而是逃避。

当时我心口一凉,有种预感,这一关大概挺不过去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给堂姐冯霄打电话,约她出来见面,把前因后果跟她说了。

她听完我的叙述,感慨许久,给出了她的建议。

「我相信你们的感情是真的,但你们的婚姻的确不正常。」

「你想想,普通夫妻是靠什么维持婚姻的?是爱情吗?是房贷、孩子、老人、生活中各种各样的问题,是靠责任和利益,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让他们很难分开。如果这些夫妻想离婚,要考虑很多问题,家里的财产怎么分配,孩子抚养权归谁,这样一来,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他们是不会轻易离婚的,哪怕爱情已经过期。」

「再来看看你们的婚姻,现实生活中那些龃龉,被你们有意避开了。你跟冯疆结婚到现在,没见过他的爸妈吧?你们也不打算要孩子;甚至连经济都是独立的。这不像结婚,倒像小孩子过家家。你们这样的婚姻怎么能牢固呢?」

「那我该怎么办呢?」我问她。

「作为冯疆的姐姐,我希望你们能和好,他能有今天的性格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我是觉得他很可怜,希望能有一个人能好好爱他。但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你们最好分开。跟他在一起注定辛苦。而且我也不能给你保证,他以后会不会爱上别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能怎么办?倒不如趁着陷得不深,及时抽身。」

本来我是抱着希望来找冯霄的,没想到她给了这样的反馈。

「我再跟他聊一聊吧,看他是什么想法。」冯霄又去询问冯疆的看法。

过了几天,我收到了冯疆发给我的一张照片,是一座寺院。

「你这是去哪儿了?」他音信全无好多天,乍一看这照片,我还以为他要出家了。

「这是厦门的普陀寺。」

「你不是不信这个吗?」我想起那次蜜月旅行,我们都进大殿拜佛,只有他等在外面。

他也想起了那次旅行,问我:「上次我们去玉佛寺,你求了什么?」

「那你这次去普陀寺又是求什么姻缘?」我后发制人。

「我希望你能快乐。」

他发来一条三秒的语音。

我忽然感到颤栗。身边所有的东西都离我远去,我的世界变成一片空白,没有影像,也没有声音。

先是一阵沉默,沉默到时间似乎静止了,然后我听到了一个遥远又熟悉的声音,疲惫不堪地在我耳边私语,就像过去他常常在我耳边说情话那样:「老婆,我们离婚吧。」

这是已经预料到的结局,起初害怕它的到来,可真等发生了,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这场婚姻就像爱丽丝漫游仙境,是成年人做的一个关于爱情童话的梦,惊险、美好又刺激。

但不管多么意犹未尽,这毕竟是一个梦,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

8

尾声。

冯疆回来后,我们聊了很久,最终决定和平分手。

我的父母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婚,冯疆是条件那么好的一个人,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为什么不能好好抓住他呢?就算是他真的出轨了,我也应该原谅他。

李熙熙倒是没觉得意外,反而有种「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得意:「我早就说了冯疆这种人不靠谱,你偏偏跟他结婚!」

我没有解释,就算解释她也不会明白。

但我自始至终都不后悔,曾经轰轰烈烈爱过一个孩子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