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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法医生涯第一次出现场:我差点「救活」宣告死亡的受害人

所属系列:基层法医办案手记

法医生涯第一次出现场:我差点「救活」宣告死亡的受害人

基层法医办案手记

大家好,我是王蜗牛,一名基层小法医。这是蜗牛第一次发专栏,初次见面,希望大家能喜欢。

很多人都觉得法医天天跟尸体打交道,这个工作特神秘、特冷酷,特想了解法医的日常工作是干啥。

作为专栏的第一篇文章,蜗牛就给大家说说第一次出命案现场的经历。

这个故事会着重给大家介绍办案的过程,呈现我们法医是怎样在现场找物证,怎样通过物证对嫌疑人进行刻画和分析的,让小伙伴们了解法医是怎样破案的。

时间回到本世纪初的某一年,当时还是一名法医专业学生的蜗牛有幸成为了某公安局的一名见习法医,带我的老师叫老齐。

那一年冬天大年二十七的晚上,我和老齐值夜班。老齐那时候还不满三十岁,作为老大哥,他早早地就把我叫到值班室,语重心长地对我强调:「公安局是个纪律性很强的单位,坚决不允许在值班期间脱岗,坚决不允许玩忽职守,我们背负的是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我不住点头:老师教导得好有道理,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接着他就把我一个人晾在值班室,去楼下网吧玩《传奇》了。我大脑里冒出了无数问号,这老师靠谱吗?万一有案件,我一个小见习生该怎么办呀?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到了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我接到「妖妖灵」的电话,说城东的一家废品收购站被抢了,有一个人伤势很重,有生命危险。

怎么办?怎么办?我丢下电话就往网吧跑,把老齐从网吧里拉了出来。

老齐开着警车,带着我和技术员小安直奔现场,小安是搞痕检的技术员,比老齐小两岁。

我们的警车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

北方的冬天又干又冷,朔风吹过收购站旁一排光秃秃的杨树,发出低沉而呜咽的风声,让人不寒而栗。收购站内空旷幽暗,一堆堆废品杂乱地堆砌着,望上去像一个个坟包,在这里行走,有种穿梭在乱坟岗中的错觉。收购站西南角停着几辆警车,警灯乍明乍灭,稍稍能感受到一丝人气。

案发现场位于城东的一家废品收购站内,收购站的东南角有两间砖木结构的小房子,南北坐落,中间间隔约 7 米。中心现场就在南侧的这个小屋里。

侦查员南叔在北侧小屋前,正询问一个中年大叔,手里拿个小本本不时记录着。

派出所的两个民警正在拉警戒带。

南侧小屋里亮着昏黄的光,可以看到 120 的医生们正在抢救伤者。

南叔看到我们,招呼我们过去,趁着 120 救人的时间给我们叙述了案发的大概经过。

报案人就是他刚才询问的那个中年大叔,住在北侧小屋,今年 42 岁,而南侧小屋的伤者今年 40 岁,他们都是这家废品收购站的员工。

北屋大叔叙述说:

「今天晚上,大约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媳妇叫醒了我,说她听到屋外的院子里有动静,我听了一下,除了风声没听到什么声音,但是这么一闹腾,睡意没了,又过了大概两三分钟的样子,忽然听到几声嘈杂声,好像是有人在跑的声音。收购站里到处都是杂物,在上面跑很容易发出声音。我担心收购站进贼,于是就穿上衣服,带上手电,提着一根钢管出门看看,可是,当我准备推门外出的时候,发现屋门根本就推不动。」

大叔示意我们看他的屋门。

「你们看,我的屋门就是几块木板拼装起来的,中间有很多缝隙,透过缝隙我发现屋门外的合页被人用铁丝捆了起来。这时我意识到肯定是进贼了,贼还先手把我堵在了屋里。我非常害怕,也不敢贸然出去,毕竟屋里还有老婆孩子,只好贴着门的缝隙听门外的动静,大约过了四五分钟的样子,确定外面没有声音了,我才通过门缝,用钢管把门的合页撬断,出来看看动静。」

「我出门后,发现南侧小屋里灯还亮着,屋门开着,于是我走到小屋跟前往里一看,发现某某(伤者的名字)躺在床上,满身是血,不时地抽搐。我给吓坏了,没敢进屋,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没回应,我就赶紧报警,打了 120 急救。」

大叔叙述完了,120 的医生也从南侧小屋里走出来了,他摘下口罩,并不时摇头,对南叔和老齐说:「人不行了,没救过来!」

南叔面色平静,轻拍医生的肩膀道:「这么冷的天,大半夜让你们赶来,辛苦了……」

我却在旁边看傻了,什么?伤者死了?没救活?

我刚才接到电话的时候人还是重伤,还是活的,怎么说死就死了? ;

我有点接受不了,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虽然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会遇到命案现场,但根本没想到会是现在,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普通的伤害案。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在我接到电话的时候,领导就知道南屋大叔被救活的可能性不大了,所以才通知了法医,如果人不会死,叫法医来干啥呀!为什么说是重伤呢?因为在 120 没有正式宣布死亡之前不便说伤者已经死亡,这也是对生命的尊重。

「想啥呢?不会是吓傻了吧!快带着装备来看现场!」老齐一巴掌把我拍醒了!

老齐径直向南屋门口走去,示意我把勘察箱拿去。我提着勘察箱,放在南屋门口,把鞋套、手套递给老齐。

这时,我用余光偷看到了南屋的室内情况:

南屋是一间非常低矮狭小的木屋,屋门半开着,屋顶耷拉着一个布满灰尘的白炽灯。正对门口有一个低矮的小床,床上仰卧着一个中年男子,眼睛半睁半合,嘴巴无力地张开,整个头部血肉模糊,面部正中有一巨大的创口,几乎将整个头劈开,周围的墙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在门口都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虽然我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还是被屋内的情景震慑到了。

老齐带好手套,塞给我一个小本本:「一会儿检查,我说你记。」我木然点头。

南屋空间狭小,周围塞满了杂物,只有床边的一小块空地可以站人。我小心翼翼地跟着老齐走进屋,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激动,心脏急速跳动。

老齐检查着死者的眼睑、口鼻,又用手术钳认真翻看死者面部的创口。因为屋里光线很暗,我需要用灯光从不同角度照射死者的创口,创腔里白生生的颅骨碎骨片看得我阵阵反胃。

在老齐用手术钳拉开一处鼻部的皮肤,检查颅骨骨折情况时,我发现创口内竟然慢慢升起了一片热气,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我大脑里。

这热气是不是大叔的呼吸呀?

如果大叔有呼吸,那么大叔肯定就没死呀!

这个发现太振奋人心了。我甚至脑补出次日的新闻:伤者在医生宣布死亡后被一见习小法医救活。

我有点小兴奋地对老齐说:「老师!你快看!大叔身上还有热气,会不会大叔还没死!」

老齐懒得理我,头都没抬地说:「怀疑他没死,那你就摸一下他的脉搏,看看是否有心跳?」

我用手指慢慢在大叔颈部摸索,寻找大叔颈部的颈总动脉。当我的手指按在颈总动脉的位置时,有节奏的搏动在我的指尖跳动起来:

咚……咚……咚……。

「有脉搏!大叔有脉搏!他还没死!」

老齐吓了一跳:「你说啥?有脉搏?」

老齐赶紧扔下手中的手术钳,用手按在了死者的颈动脉上,几秒钟后,老齐怒说:「哪有脉搏!你脑壳是不是坏掉了?吓死我了!」

我有点不服:「你看!鼻子周围明明有热气呀,可能是呼吸,而且我还摸到了脉搏!」

老齐拉着死者的面部皮肤晃动了几下,又有一阵白色的热气升起。

「你说的呼吸是不是这样?」

「是啊!如果不是呼吸,为什么鼻子上会有热气?」

老齐气得不想再理我。

此处需要暂停一下。

为什么死者鼻子上方还会有热气?

北方冬天天气酷寒,我们在室外说话,口周围会有白色的雾气。

大叔刚死不久,尸温基本还是正常体温,血液几乎是正常体温的血液。老秦拉动皮肤,大叔创口内有血液流出,接触空气蒸发,就如我们说话一样,冒出了阵阵白雾。这不,被我误认为是呼吸。

那么,为什么我摸死者大叔的颈动脉是有脉搏的,老齐摸的时候就没有?莫非是灵异事件?

其实是这样的:我的手指头上面也有动脉哇!虽然这里的动脉比较小,但人家也会搏动的!当时我高度紧张,心脏剧烈跳动,所以手指这里平常搏动不明显的动脉,在此时搏动得异常明显。

所以!我感觉到的咚咚有节律的搏动,不是死者的脉搏,而是我自己的心跳!老齐是老司机,根本不会激动,所以他能准确测出死者没有脉搏。

老齐和技术员小安看完现场,被南叔拉进了警车里。

「进来先暖和一下,给老叔说说有什么发现?」

老齐和小安详细叙述了一下现场的情况。

以下是现场的详细描述,对刑侦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认真看完,试着推理一下嫌疑人的特征,重点物证我都在括号里画重点了。

没兴趣的同学可以跳过不看,对理解故事没影响。

(1)案发现场环境

案发的中心现场是收购站南侧的小屋,小屋两面靠收购站的红砖外墙,其余两面用木板组合起来,外面裹一层塑料布防风,屋顶覆盖着几片石棉瓦。

小屋门向西开,南侧小屋的门和北侧小屋一样都是用木板简单拼凑起来的。不同的是南侧小屋连合页都没有,更加简陋。

屋门非常低矮,约 170 厘米,进屋后屋顶逐渐升高,最高处约 180 厘米。

小屋右上角有一个简单拼凑的木床,高约 50 厘米。床上只有一条薄被子,上面可见大量血迹。

(2)死者本人情况

死者身高约 170 厘米,体格健壮,头稍靠墙,仰卧在床上,双眼半睁,口半张开,头部可见大量血迹,认真分辨后可见头部有四处创口。面部正中有一处创口较大,从鼻根部致左下颌部,创缘整齐,创腔开放,深达颅骨,内可见大量碎骨片;另外三处分别位于顶部及颞部,较面部正中创口,损伤程度明显下降,其中顶部创口为纵行,位于顶部正中,长约 8 厘米,边缘整齐,创角锐利(敲黑板!粉笔圈起来,小本本记上,这是重点!)。其余未见明显损伤。

死者上衣穿灰色秋衣,上面有大量血迹;下肢双腿屈曲,外阴暴露,有精液溢出;死者没穿内裤,只穿了条秋裤,秋裤褪到双脚踝处,揉成一团,上面有血迹,但有一点,死者的大腿没有血迹。(敲黑板,重点!)

(3)现场室内情况

四周的墙上、地面处有大量喷溅状血迹和呕吐物。

小屋右上角有一个小桌子,桌子有三个抽屉,抽屉未见被翻动的痕迹。桌子上有一台破旧的电视,电视旁边有一台影碟机,电视中正播放着某岛国的爱情动作片,桌子下方有一个很简陋的劣质保险柜,保险柜明显有被撬的痕迹。柜门被撬开一角,保险柜上并没有发现血迹和指纹(画重点!)。紧挨着桌子的地面上有几样简单的厨具和几个啤酒瓶。

小屋右上方的石棉瓦上有一条明显的新鲜划痕。(画重点!)

其他的常规屋内陈设,与破案无关的,这里就不再写了。

南叔问:「大家看过现场后有什么看法吗?」

小安先发言了:「会不会是情杀呀!你看,电视里播放着岛国爱情动作片,而且死者的姿势,也太奇怪了,两腿分开,生殖器暴露,还有精液流出来。非常像和一个女子在……在……」

小安有点不好意思了:「有没有可能,两人正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被女子的丈夫或者是男友发现,一怒之下把死者杀了。」

这个设想有可能,我附和道。

老齐想了一下,补充说:「是不是情杀现在还不敢否定,但是,我敢肯定,死者不是在啪啪时遇害的。你们看,死者的秋裤上有血迹,可是大腿上没有血迹,说明他受伤时腿上是穿着秋裤的。如果是在啪啪时被杀,难道凶手会等死者穿好秋裤再动手?」

南叔:「确实,报案人反映死者生活简单,没见他和陌生女子交往过。」

南叔:「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性质的杀人?」

老齐接着说:「虽然情杀、仇杀都不能完全排除,但是我更倾向于图财性质的抢劫,因为支持抢劫的证据最充分。

你们看保险柜,我注意到保险柜上明显有很多撬痕,是用撬杠类的东西撬开的,保险柜四周都有喷溅状血迹,可是保险柜上没有,说明什么?说明保险柜前有东西挡了血迹的喷溅。但是现场没有发现有东西挡在保险柜前,所以结合保险柜前上的撬痕,我推测死者受伤后反射性呕吐时,凶手正在撬保险柜,正好挡住了保险柜。」

小安:「反射性呕吐是啥意思?」

老齐:「死者面部正中的损伤很重,力量很大,足以造成严重的颅脑损伤,而颅脑损伤造成颅内压升高,继而会出现反射性呕吐,这种呕吐呈喷射状,会喷得很远,并且是血性呕吐。」

小安:「也就是说,死者还没死呢,凶手就撬保险柜了?这也太大胆了!」

老齐:「凶手不是大胆,而是非常慌张,你们看,为什么死者头部除正中一处比较严重的损伤外,还有三处相对较轻的损伤?就损伤的严重程度来说,头部正中的一刀已经足以致死。我推测,死者头部正中的一刀是凶手进门后的第一刀,是在站立情况下完成的,所以力量十足,而其余三刀是在蹲下的情况下完成的,所以力量不足,三处刀伤位置比较集中,说明死者已经没有什么抵抗能力了。」

小安:「是不是这样,凶手一刀把死者砍翻后,就急切地撬保险箱,由于死者反射性呕吐,血液喷溅到凶手身上,凶手担心死者没死,扭头给死者补了一刀,如此数次。」

老齐:「是的,所以凶手的目的性是非常强的,目标就是保险箱。我刚才尝试过通过门缝看屋内,保险柜的位置比较隐蔽,是看不到的。所以凶手是怎么知道,死者屋里有保险箱的呢?

你们注意到了吗?保险箱旁边的桌子有三个抽屉,都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如果是一般的抢劫,为什么不翻抽屉?还有,撬保险柜的撬杠又是哪里来的?肯定是凶手自己带的。如果凶手不知道死者屋里有保险箱,怎么会带撬杠?一般的撬杠都比较大,可并不适合随身携带。」

看来,老齐还有两把刷子啊!

南叔:「你是说,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老齐:「是的,这个人体格健壮,死者面部正中那一刀力量十足。并且凶手对死者的居住环境非常熟悉。」

南叔:「你们在尸检时,我打电话问过收购站的老板,老板说报案人和死者是老乡,还是一个村子的,可是刚才我询问报案人时,他说和他死者平时没什么来往。」

我大吃一惊!体格健壮,对环境熟悉,刻意隐瞒老乡身份,这个凶手简直呼之欲出,莫非凶手就是报案人?

老齐和小安也吃了一惊,小安急忙说:「快去北屋,别让报案人跑了!」

南叔:「不用怕,跑不了,有两个侦查员正在给报案人录询问材料呢。」

老齐猛然想起了什么,问南叔:「报案人是不是说他只在南屋门口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有进入过现场?」

南叔点头:「是的。」

老齐说:「我有办法能验证一下报案人是不是凶手。」

我们一行人来到北侧小屋,两个侦查员正在给报案人记材料。

老齐让我把勘察灯和棉签拿来,用勘察灯仔细地在报案人的头上寻找什么,报案大叔有点不好意思:「警官,你们在找什么,我头发好久没洗了,还是别看了。」

老齐厉声说:「坐着别动!」

大叔只好极不自在地坐着,让老齐随意摆弄。

老齐检查过报案大叔的头发,又用棉签擦了他的指甲缝隙,随后走出北屋,说:「我觉得报案人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啊?这就排出嫌疑了?我禁不住问:「为什么呀!」

老齐解释说:「报案人的头发确实很久没洗,刚才我们分析了,凶手的身上必然沾有死者的血迹,粘到衣服上,他可以脱掉,但是粘到头发上,他只能洗头。报案人既没有洗头,头发也没有血迹。并且报案人的指甲里有很多污垢,完全没有清理过的痕迹,指甲里也并没有明显的血迹。」

南叔说:「虽然他的嫌疑暂时排除,但是他身上还有疑点,为什么他要刻意隐瞒和死者是老乡的关系?」

面对南叔的疑问,报案大叔有点难为情,解释说:

「我和某某(死者名字)确实是同村,但是我们关系很差,因为死者的行为实在让人厌恶!他总是喜欢晚上看那个片(岛国爱情动作片),有时候声音放得还很大,我老婆和孩子都在这里的,他这样让我的老婆孩子非常难堪,为此我们还发生过很多次争执,他死了,我们之前还有矛盾,我怕你们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所以……」

南叔:「那他有没有女性伴侣,或者有没有找小姐?」

报案人:「以我对他的了解,绝对没有!他这人特小气,肯定舍不得花这钱。他家里负担也很大,有两个小孩要上学,父亲常年偏瘫卧床,母亲也 70 多岁,一身是病,并且,他还有一个 90 多岁的老祖母。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他平时能省就省,可是我们村有名的孝子呢,老乡们都知道的。」

「老乡们都知道!」听到这句话,老齐兴奋地低声说道:「这就对了!刚才我还一直在想,死者是个废品收购站的员工,在垃圾堆里掏生活,住得也很差,连件像样的物件都没有,这种人不管是生人还是熟人看他,怎样看都不像是个有钱人,谁会为了抢劫这么一个穷人而痛下杀手?

现在我明白了,死者生活极节俭,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拼命挣钱、存钱,老乡们都知道孝顺,存了不少钱,反而是周围的一般熟人并不知道。

所以我觉得凶手的排查范围可以继续缩小,应该首先从熟悉他的老乡们入手。在这个城市和死者关系密切的老乡我估计不会太多,可以从报案人和废品站的老板入手,肯定会有线索。」

南叔吩咐其他侦查员,连夜对收购站的员工逐个调查,着重调查和死者关系密切的老乡。

南叔正分配工作呢,消失了一段时间的技术员小安忽然出现,笑嘻嘻地说:「我刚才有了新的发现,我觉得排查范围还可以继续缩小。不过我需要老齐帮忙!」

老齐也来了兴趣:「快说,别卖关子!」

小安问:「你能不能对致伤物有个大致的推断,比如凶器有多长?」

致伤物的分析是法医的必修课。老齐当然熟稔于心,但是一般都是推断致伤物是什么,推断凶器的长度有什么用处呢?

老齐:「我刚才仔细观察过,从死者的情况推断,致伤物应该是质量较重的砍刀,长度应该在 20 厘米以上。」

小安又神秘兮兮地说:「我的发现还需要王蜗牛同学参加测试。」

我都有点听懵了,我一个小见习生,能干啥呀!

小安拍拍我的肩膀:「你只要走进南侧小屋就行。」

我带上脚套,极其扭捏地又一次走进了现场,刚走进小屋,就听到小安在身后大喊:「停!」

我赶紧停下。

小安接着说:「你尝试一下慢慢抬起胳膊!」

我刚一抬胳膊就碰到了屋顶的石棉瓦。

小安继续说:「刚才大家在怀疑报案人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是嫌疑人,为什么不是一时想不起来,在老齐检查报案人头发的时候我又回到了现场,发现了这个。」

小安用手指了指我手臂上方的屋顶。

「这是一条新鲜的擦划痕迹,用放大镜看,还可以看到痕迹内有黑色的疑似金属附着物。刚才老齐分析了,死者的致命伤是在站立状态下打击的,因为这样才能打击出力量,并且小屋的地面很小,只有这个地方能落脚。

刚才我们都看见了,王蜗牛同学抬手的位置就是屋顶石棉瓦上留下痕迹的位置,石棉瓦上的痕迹很可能是凶手挥动手臂上的凶器所形成的。

王蜗牛同学身高 180 厘米,小屋进门处大概 170 厘米,随着向屋内走动屋顶不断升高,最高处也不过 185 厘米。站在此处的蜗牛站直都勉强,手里不拿任何凶器,一抬手都能到屋顶,如果他再拿一个长 20 厘米的砍刀,在用力挥动的情况下,那就不是在屋顶上留下一个划痕,那必然要把屋顶戳一个窟窿啊。」

老齐:「明白了,所以说凶手很矮!」

小安:「是的!我的推断凶手身高应该在 160 厘米左右,报案人身高至少在 175 厘米以上,他的嫌疑可以排除。」

大家忙活了一晚上,最后我们得出了两个结论,把排查的范围缩小到:

第一:凶手身材低矮、体格强壮。

第二:凶手对死者极熟悉,很有可能是死者的老乡。

当当当!最后给大家揭秘一下案件的结果:作案人的手法并不高明,在蜗牛同事们的高效率努力下,这个案子以光速破案啦。第二天,老齐还窝在警车里补觉的时候,领导就来告知,破案啦!

领导敲开警车的窗户,告诉老齐:「今天早上有个出租车司机来报案,说交接班的时候发现车后座上有少量星星点点的血迹,他回忆昨晚大约 12 点多的时候拉过一个乘客,这人在路过某桥时说要小便,下车后把鞋子和上衣全都扔了,出租车司机以为是乘客喝醉了,没在意。

早上他听说废品收购站出了命案,看到车上的血迹和客人的异常行为,觉得那个客人非常可疑,就到派出所报了案。」

这里,领导特意夸奖了我们一番:侦查员们根据你们提供的排查范围,找到了一个高度可疑的嫌疑人,和出租车司机描述的特征一对,没错就是他了!刚才已经把嫌疑人抓获,抓捕时他还在家里呼呼睡觉呢!

最后,为了大家阅读方便,我再把案件的整个过程简单还原一下。

嫌疑人是死者的同村老乡,28 岁,身高 165 厘米,体格健壮,按照农村的辈分得喊死者一声叔。

嫌疑人最初是由死者介绍到废品收购站打工,所以对死者极为熟悉,后来因为嫌弃在收购站工作不体面,加上他为人机灵,还学过一点技术,就到了城西的一家磨具厂工作。

大年二十七中午,嫌疑人偶尔路过某路,见死者从银行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包,他知道死者有存钱的习惯,并且现在临近过年,以他对死者的了解,认为死者肯定是去银行取钱了。

嫌疑人喜欢赌博,自己赚的那点钱早就入不敷出,还欠了一屁股外债,临到过年被讨债人追得家都不敢回。他见到死者可能有钱,于是就起了歹意。

嫌疑人请死者到一家饭店吃饭,利用闲聊的功夫问死者什么时候回家,死者表示自己也想回家,但是买不到火车票,嫌疑人谎称认识票贩子,能买到火车票,但是一张票要加价一百块。死者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给嫌疑人钱让他买票。

其实这是嫌疑人的计策,目的是想确定下死者的小黑包里确实装有钱。他根本不认识票贩子,买火车票需要二百多,死者节俭,根本不会带大面钞票在身上平时。所以如果死者的黑色小包里装有从银行取的钱,他一定会打开小包取钱。

当死者从小包里取钱时,嫌疑人看清楚了,黑色小包里确实都是人民币,还不少,目测至少好几万。

于是他就有了杀人抢劫的念头。嫌疑人知道废品收购站地处偏僻,再加上临近过年,根本没人注意他。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北屋大叔,但是他知道北屋大叔有老婆孩子,睡得比较早,只要后半夜抢劫就万无一失。

在准备好作案工具后,嫌疑人等到后半夜,先把北屋大叔的门用铁丝封死,目的是怕北屋大叔听见动静出来查看,毕竟对熟人来说,哪怕只看到一个背影,都能猜到他是谁。

当时死者聚精会神地在看岛国爱情动作片,对嫌疑人的行动毫无察觉。

死者的小屋门一直都没有锁,嫌疑人就直接进入小屋突然袭击,因为他和死者极为熟稔,所以下手极重,根本没想让死者有生还的余地。

嫌疑人知道死者会把贵重物品放在桌下的保险箱内,在死者看来保险箱是极其安全的,但是对于在磨具厂工作的嫌疑人来说,这个在垃圾堆里捡的劣质保险箱安全性几乎为零。

抢劫的过程很顺利,也没有惊动北屋大叔,但他身上沾了很多死者的血。他沿着没有路灯的偏僻路段步行了大概半小时,在远离收购站的某处搭出租车向城北驶去,当时天色很黑,出租车司机完全没发现他身上的血迹,路过某桥时,他借口下车,把沾有血液的衣服、鞋子及作案工具统统丢弃到了河里,然后再掉头换另外一辆出租车回到了位于城西的家,后来的故事,大家就知道了。

写在后面

前段时间,逃亡了 20 年,身背至少 7 条人命的蛇蝎美人劳荣枝落网了。在这 7 个死者中,有一个死者非常令人痛惜:一个无辜的小木匠。小木匠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杀,他的死仅仅是魔头为了吓唬被绑架者的工具。

换个视角,在毫无人性的凶手眼里,人的生命连蝼蚁都不如;但是在小木匠的家人眼里,他就是整个家庭的支柱,支柱没了,整个家就塌了。

本案也一样,虽然成功侦破了,也抓到了嫌疑人,可是死者大叔是家里的支柱,他死了,这个家就塌了。凶手为了抢劫几万块钱,狠心杀了他,那么他老家的两个病人、两个孩子、一个老祖母,还有一个没有工作的妻子,生活该怎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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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抓捕:歹徒可能有枪?现场警察也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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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蜗蜗牛